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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落荒而逃

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在厅内瞧得大为着急,如果让马信雄被胡正群宰了,她们仍然是很难逃得出去,因为胡正群的暗器实在是太厉害了,何况还有另外一批埋伏在庄院后面的贼党呢!眼看着胡正群的右手已迅速地往下罩落,路金花突然一声大喝:“老贼看刀!”她身形往外一窜,右手一扬,得自黄茂才的那口腰刀已先喝声一刹那疾飞而出,闪电般朝胡正群右手飞去。胡正群再也未料到敞厅中还有敌人潜伏,︵因为他刚才听到欧阳乐贞的尖叫声及路金花的怪笑声之际,还以为两个女孩子已落入同党的手中了哩!︶当喝声入耳的时候,刀光如电,一闪之下,只觉右肘一阵剧痛,一柄腰刀已深深插进肉里,连骨头也几乎砍断了!半蹲在地上的马信雄猛地一咬牙,奋力一挺身子,右手长剑倏地从土中拔出,用尽平生之力朝上一送!“嗤”的一声!剑锋端端正正的刺入胡正群的胸膛,直没至剑柄,剑尖透背穿出,却是一滴鲜血也没有流出来。

胡正群连受两下巨创,只痛的他浑身颤抖,环眼圆睁,一双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眶子,喉咙里一阵闷吼,左手钢套陡地往下一拍……马信雄一剑刺中了胡正群,心头一喜,顾不得将剑拔出,一松手,身子立刻往侧后方疾滚出去,那知︱他才滚了两滚,突地一只香喷喷的小蛮靴从天而降,竟将他的胸膛结结实实地踏住了。“砰”然一声巨响!胡正群拍出来的钢套,空自将地面击得沙石飞扬,半点作用也没有!马信雄甫脱险境立即又被人制住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忙睁眼望去,不由大怒起来,喝道:“阿春!你疯了吗,还不快把脚拿开!”原来,他惊魂乍定之下,眼睛花花的,竟把脸上涂着化粧油彩的欧阳乐贞认作是阿春了!

欧阳乐贞不但不把脚拿开,哼了一声,反而更用劲的踩了一下,踩得马信雄杀猪似地大叫起来!他喘息着叫道:“你……你这死丫头怎……你……咦!你……”欧阳乐贞撩起衣袂,三把两把将脸上的油彩胭脂拭掉,露出了本来面目,瞪着目瞪口呆的马信雄,娇叱道:“狗东西!睁大狗眼瞧瞧你家姑奶奶是谁!呸!”她一口香唾重重的吐在马信雄的脸上,脚下又使勤一踩!“啊!”马信雄连急带气,加上羞怒攻心,又被欧阳乐贞狠狠的踩了两下,胸口的肋骨已然断了几根,剧痛刺激之下,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当堂昏死过去。另一边,路金花一手抓住那截露在胡正群胸膛上的剑柄,用力一绞一抽,飞快地撤身后退。“哎!”一声惨叫!长剑一离胡正群的胸膛,他立时叫出了声音,他想动,可是,随着胸前背后两股喷出来的鲜血,他的一口真气也就随之一泄而尽,一条肥胖的身躯只抽搐了一下,双腿一软,缓缓跪了下去……

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并肩站在七八尺远处,恨恨地凝视着这个曾经侮辱过她们的恶魔,心里却不知是悲、是恨、是喜。胡正群跪在地上,瞪着两只死鱼般的眼睛,望着路金花和33阳乐贞,嘴唇一阵颤动,却是叫不出半点声音!“嗄︱”终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身子往前一仆,“砰”的倒在地上,手脚一伸,结束了他一生的罪恶!路金花、欧阳乐贞二人也同时吁了口长气,正待离开的时候,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道:“欧阳姑娘请……留步!”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吓了一跳,忙定神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刘元甲,他下半截身子被金枝压住,咽喉间血渍模糊,脸色白得像死人一般,正用两只失神的眼睛望着她们,眼神中充满祈求之色!

两个女孩子打算不理他,但一想这刘元甲人还不太坏,她们互看了一眼,便一齐走到刘元甲身旁,路金花开口道:“阁下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刘元甲目光缓缓闪动,从路金花脸上的油彩望到她身上的男人衣衫,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路姑娘了,亏你想得出用这个法子逃出来。”话声一顿,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道:“我中了那贼女一枚针形暗器,毒性已快蔓延到心脏了,请二位姑娘念在同是武林一脉,在那贼女身上搜一搜,看有没有解药……”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已经累得气喘不止。金花略一沉吟,道:“念在你对我们还不坏,这个忙是可以帮的,可是,就算搜出来,我们又怎知是不是解药?”刘元甲苦笑道:“这个,姑娘就甭管了,在下只好靠运气了。”路金花见他这么一说,就不再犹豫,站起来一脚踢开昏倒在玉叶那具无头尸体上面的何剑娥,登时把这个昔年的女魔王踢得从喉咙里冒出一声沉重的呻吟,手脚抽动了一下。路金花一咬牙,弯腰探手摘下了那柄尚自紧握在何剑娥手中的护手钩,顺手在她的咽喉上一挥!“噗噗噗”地冒出了一串血泡,何剑娥的食道、气管一下都被钩了出来,她浑身又是一阵抽搐,这才追随她的丈夫,往阴间报到去了!路金花吐了口恶气,就用那柄护手钩钩开了玉叶的无头尸体,也顾不得肮脏了,蹲下去就在金枝身上搜摸起来……

刘元甲喘过气来,目光移动,望着欧阳乐贞,苦笑道:“没想到姑娘能把阿春这丫头扮得这般酷肖,这一着构思之妙,当真令在下佩服得很。”欧阳乐贞笑了笑,没有开口,却俯身将刘元甲掉在地上的长剑拾了起来,又伸手在刘元甲的腰带上解下了剑鞘,拿来自己佩上了。刘元甲顿了顿,又道:“二位如果能见到柳林四圣,当然会将这一趟的遭遇告诉他们,可是,在下有几句话,希望……”说到此处,忽听路金花一声怒叱:“贼贱人,你还没有死!”这一声怒叱,将刘元甲的话锋打断了,也将欧阳乐贞的视线转移过去。原来,金枝挨刘元甲拚尽全力击了一掌,内腑已然全部离位,当堂痛昏过去,这一下被路金花在身上一阵摸索竟悠然苏醒过来,喉咙里并发出一声呻吟。路金花最恨的就是金枝、玉叶这两个贼女,这下子发现金枝竟然未死,不由恶向胆边生,恨从丹田起。她怒叱了一声!一把抓住了金枝的脖子,五指用劲一牧,直捏得金枝这贼女一双眼珠鼓了出来,张大了嘴,舌头整个露出唇外,身子也起了一阵颤抖。

路金花一不做二不休,手腕猛地一扭,“克勒”一声,竟硬生生地将金枝的脖子扭断了!这一幕,刘元甲是仰躺在地上看不见,但欧阳乐贞却瞧的心中暗叹,路姑姑这般善良的女孩子,如今,也被种种的怨恨变得残忍起来了!这时,路金花已缓过手来,在金枝身上搜出了五只小磁瓶,拿过来交在刘元甲的左手里,笑道:“就只有这几只瓶子了,那一只装的是解药,只好靠你自己去碰运气了。”刘元甲谢了一声,欧阳乐贞却开口道:“你的话刚才还没有说完呢!”刘元甲望了两人一眼,苦笑道:“很简单,请转告柳林四圣,就算是眼看着天南三煞已将藏珍弄到手了,也不要急着从三煞手中抢过来,这意思二位懂吗?”欧阳乐贞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藏珍在谁的手里,谁就成为众矢之的,只有最后到手的人才是最安全,是不是?”

刘元甲霎了霎眼睛,赞许地道:“是的!姑娘真聪明。”话声微顿,又道:“还有,那田尔耕已去迎接他的师父去了,黑煞门的武功相当厉害,你们要特别小心。”欧阳乐贞道:“多承相告,谢谢……”路金花却“咦”了一声,插嘴道:“你告诉我们这样多,到底为了什么?”刘元甲一叹道:“田尔耕把魏忠贤垮台的事瞒着不告诉我们,仍然拿着这块招牌来指挥我们去抢夺藏珍,他的用心不是很明显了吗?我又何必还要替他卖命呢?”路金花点头道:“关于魏阉伏诛的事,我也曾听说过,的确是真的,唔……那么,你如果侥幸能活的话,你又有什么打算呢?”刘元甲叹道:“那时候再看吧!时候差不了,二位快走吧!迟了恐怕……”话犹未了,突听一阵仓惶的脚步声从庄院后面传过来,紧接着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大声喝道:“龟儿子,老子看你们往那里逃!”声音虽然像是破锣,但音量洪亮,中气充沛,显见此人功力之深厚,路金花与欧阳乐贞俱不禁心头一震,霍地离开几步,朝声音来处望去。刘元甲忙将五只小磁瓶朝身体下面一塞,闭目装死。

“哎!啊!”两声惨叫痛哼之下,脚步声更是仓惶急促,只见三名劲装大汉,提着兵刃,亡命飞奔而来,在他们身后一名半百老者,两名中年大汉,衔尾紧迫,相距只不过丈许……那三名劲装大汉已是面色如土,汗流如雨,气喘如牛,勉强挣扎着跑到前面院落,再也支持不住,“噗叹砰砰”的相继仆在地上。后面追到的那名半百老者和两名中年大汉,身形方自纵出,却被院落中遍地尸骸,血污狼藉的惨象吓了一跳,身形倏然一齐沉落地上,六道惊疑的眼神,不期然地移注在路金花和欧阳乐贞的身上!二位姑娘情知这时候要走也不容易了,只好各自将功力暗地运足了,同时也凝目向对方望去……

只见那半百老者,生得鹞眼鹰鼻,薄薄的嘴唇下面长着一绺山羊胡须,身材瘦削,穿一袭灰布袍,双手分握着一只外门兵刃“五行轮”!那两名中年大汉,一个生得粗眉大眼,阔脸瞠,狮鼻海口,皮肤黝黑,一袭劲装绷得紧紧,身高达八尺以上,手里一柄厚厚的鬼头刀,怕不有四五十斤,在斜阳照射下,闪幻起耀目光芒!另一名恰好相反,竟是个尖嘴缩腮,貌相猥琐之极的矮个子,并且所用的兵刃,也是极为普通的三截棍。这三个家伙,乃是同胞兄弟,平时甚少在江湖露面,却专门替人作杀手的勾当,黑道人称“川西三凶”!老大就是那半百老者,名叫宋锺,外号叫“辣手追魂”,一对“五行轮”上藏有不少歹毒的玩意。老二却是那貌相猥琐的矮个子,名叫宋宾,人称“丧门三寸钉”,他那根三截棍里面,的确暗藏着十多根“三寸丧门钌”,见血封喉,狠毒异常。老三反而是那大高个儿,此人性情恰如其貌,粗暴异常,杀人不眨眼,那柄厚厚的鬼头刀已不知喝过多少人的血,道中人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刽子手”宋桑。这一次,哥儿三个恰好在“千手人屠”胡家落脚,路金花她们出事那天好在没有惊勤到庄里其他的人,否则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那胡正群裹好了伤追出来,她们已经走了,胡老贼当然不肯甘休,这才带了三凶追查到此地。

二位姑娘一看之下,猜想这三个家伙必然就是胡贼所说的“宋家哥儿”们了,以他们三个追杀那些逃命的爪牙的情形看来,显然身手相当厉害,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心里有数,一面运功戒备,一面缓缓往庄门退去……那半百老者宋广瞧了一阵,抬手一指路金花,沉声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是不是阉党的爪牙,说!”路金花撇唇一哼,冷冷道:“你管我是什么人!”侧顾欧阳乐贞道:“不要理他们,咱们走。”老三宋桑忽然伸手一指,叫道:“老大你看!这家伙手里不是胡大嫂的金钩吗?”宋锺目光一凝,沉声道:“这两个狗男女,必是阉党的爪牙,老二老三去瞧瞧胡大哥跟胡大嫂的情况,让为兄把这两个人抓过来问问。”宋桑、宋宾应了一声,分别纵身躺在地上的胡正群和何剑娥飞去……

宋锺一跃上前,目光一扫路金花及欧阳乐贞,冷冷喝道:“你这个小太监和小女孩赶快丢下兵刃听候发落。”可笑他竟看不出路金花是女扮男装,还以为她是个小太监哩!路金花刚才一连杀死了何剑娥和金枝一双贼母女,心头恶气自不会完全消散,一见对方这副嘴脸,当时就气往上冲,闷声不吭,欺身扑过去,照准宋锺兜头就是一钩!宋锺冷笑一声,左手一抬,五行轮一拧一搭,“铮”的一声,与路金花的护手钩迎个正着!路金花是用惯了双刀的,这时心中有气之下,竟忘了手中拿的不是刀而是护手钩,这一钩挥出,眼见对方用五行轮迎来,不由心头一惊,暗叫糟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双方的兵刃已然锁在了一起。原来,护手钩与五行轮都是外门兵刃,都是以锁拿对方兵刃为主,作用相同,互相锁拿之际,那就得看谁的功力深厚了。路金花终归是个女孩子,先天上力气就比男人差些,她见护手钩被对方五行轮锁住,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不敢怠慢,赶忙一松手,弃了兵刃,拧身后退……

宋锺狞笑道:“小阉狗往哪里逃!”右手五行轮一抡,上步欺身,朝路金花推去。欧阳乐贞娇叱一声,长剑“呛”地出鞘,快逾石火电光,斜刺里朝宋锺腰间扫去,娇喝道:“老家伙接剑!”声到人到,剑锋亦到,当真是快到极点,宋锺不由心头一檩,颧不得追杀路金花,右手五行轮霍地一沉,迎向扫来的长剑,依样葫芦地一拧一搭……就在他这身形微顿之际,欧阳乐贞的长剑已然撤了回去,并且娇躯一翻,紧随着路金花,飞也似地朝庄门那边逃去…她们都知道,这三个家伙无一易与,若不及早撤身,恐怕就得陷在这儿了!谁知,她们身形才动,耳听衣袂飘风之声大起,眼前人影一晃,去路已被宋宾、宋桑兄弟截住了!二位姑娘前无去路,只好沉身落地,路金花脚尖一挑一勾,将一柄不知是谁掉在地上的单刀挑起,一伸手接住,与欧阳乐贞并肩待敌。

宋锺缓缓逼上,一面扬声道:“胡大哥他们怎样了?”“胡大哥一剑穿心,气绝多时。”“胡大嫂死得好惨!”宋宾、宋桑分别回答,声音显得很激动。宋锺“哼”了一声,目射厉芒,凝注着路金花和欧阳乐贞,沉声喝道:“狗东西报上名来,老夫要抽你们的筋,剥你们的皮,碎尸万段替胡大哥夫妻及两个侄女报仇。”逃既然逃不了,二位姑娘只好打定主意拚命了!路金花冷哼一声道:“老贼少吹大气,报上名来,姑奶奶好打发你们上路,赶上去跟胡贼夫妻一道往阴间报到去。”宋锺狞笑道:“凭老夫弟兄的长相,你连﹃川西三凶﹄都不认?想必你是才从宫里出来的嫩货……咦,不对,你这厮怎的自称姑奶奶?难道还是个母的不成?”路金花一时说漏了嘴,竟然自称姑奶奶,当时还不觉得,此刻听老贼一说,不由暗叫不妙!

须知,凡是邪恶之人,无不对女色有特别的爱好,路金花当然十分清楚,她如果以男人的耳分跟对方拚斗,拚不过时最多是一死而已,但现在对方已拆穿了她的西洋镜,后果就难说了。果不其然,那宋锺定睛将路金花瞧了一下,突地怪笑道:“妙极了,果然是个母的!”话声微顿,目光一扫,扬声道:“老二老三!不准下杀手,要活的抓来看看漂不漂亮,知道吗?”宋宾、宋桑二人怪声怪气地应道:“用不着看了,保证是漂亮的货色!”宋锺一瞪眼道:“何以见得?”宋宾伸出一截棍头,指着路金花的脸,诡笑道:“如果不漂亮的话,还用得着抹上那些东西吗?”就在他的棍头一伸之际,一根肉眼难办的“丧门钉”已悄然飞出,朝路金花的腿部射去。

欧阳乐贞心眼较为精细得多,她一见宋宾鼠眼乱转,便知他要出花样,宋宾棍头一伸,她立即发现了危机,当时心头一急,猛地用手一推路金花,大叫:“散开!动手!”“嘶”的一声,路金花虽然被推得踉跄地向一侧窜出两步,但裤子仍被那根“丧门钉”射穿了,擦得大腿火辣辣的!像这种内藏暗器的兵刃,唯一对付的办法就是不让它有施展的机会,路金花恨怒交加之下,更是急如星火地身形一起,单刀骤化怒海狂涛,势如奔马地朝宋宾卷去。宋宾发出一枚“丧门钉”未能将对方放倒,远来不及射出第二支,面前已电也似地压来一座刀山,当下,一声冷哼,三截棍一挥,一招“风起云涌”护住全身,第一截棍头突转“怒龙出壑”,迎着压来的刀山狠狠还击过去。

“铮铮铮”一连三声金铁交鸣过处,宋宾顿时被那座刀山压得直往后退,脸上露出了骇凛之色!路金花一刀在手,如鱼得水,挥动之下,如臂使指地将刀招施展开来,第一轮猛攻就将对方逼得落了下风,不由精神陡长,霍霍霍地刀光连闪,又是一阵狂涛疾卷过去。宋桑“呵呵”大笑道:“大妞儿慢来,三爷陪你玩玩。”笑喝声中,那柄四五十斤重的鬼头刀倏地一伸,毫无忌惮地直攻入路金花的那座刀山之中!“当”的一声大震!火花四溅之下,刀山骤然之间崩塌了,路金花的单刀被绷的朝上一扬,虎口一阵酸麻,人也踉跄退了一步。但宋桑那庞大的身躯亦被反震之力带动,上半身晃了一晃,沉重的鬼头刀竟然往后一挫,掌心也是有点儿火辣辣的。

欧阳乐贞见状,忙上前就要插手,宋锺“嘻嘻”一笑,将她拦住了道:“小姑娘,老夫不嫌你小,来来来!陪老夫耍一会儿。”欧阳乐贞“呸”了一声,也不答话,长剑一挺,直刺过去。宋锺怪笑着挥动五行轮,朝刺来的长剑锁去。欧阳乐贞怎肯让对方把自己兵刃锁住,沉腕撤招,展开“震天剑法”奔雷掣电般向宋锺身上各处要害招呼。宋锺“咦”了一声道:“瞧不出你这小姑娘还真有两手,格老子非要好好整你一下子。”一双五行轮突然连镶综错地飞旋而出,迎着欧阳乐贞攻到的长剑,绞、锁、错、拏,着着还击!双方的兵刃都是以快对快,欧阳乐贞沉着出招,绝不让五行轮有机会碰上自己的长剑,因此,交手了十几招,却是没有半点兵刃交击的声音发出,只有呼呼的金刃劈风之声与“刷刷”的脚步起落声……

但路金花那边就热闹了,“铮铮当当”之声不绝,她被宋桑的鬼头刀一连几下狠攻,已然感到招架困难,而那宋宾却乘机在她身后不时抽冷子帅出一棍,使她提心吊胆,实在穷于应付,眼看就要落败了……欧阳乐贞跟宋锺拚了十几招之后,情形也就渐渐不妙了,因为她老是顾虑着不让长剑被对方的兵刃锁住,于是乎出手就受了限制,形成了束手缚脚的局面,家传“震天剑法”的霸道招式无法放手施展!“川西三凶”宋家兄弟方面,他们知道庄中之人都已死光逃尽,再无其他顾忌,因此对这两个被视作笼中鸟、网中鱼的女孩子,也就不急着把她们放倒,三兄弟只是嘻嘻哈哈的满口脏言秽语逗弄她们,打算把路金花和欧阳乐贞累得筋疲力尽之时才擒下来一逞兽欲。欧阳乐贞跟路金花当然也十分清楚对方的企图,可就是苦于无法脱身!当然,她们两个只要有一个愿意突围的话,那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她们谁也不肯单独逃生而把另一个陷在魔鬼的手里。但是,再拚下去的话,那就只好两个都没有希望了!

路金花最后忍不住了,高声叫道:“小贞!你走吧,我替你断后。”欧阳乐贞一面撤招换式让避对方的五行轮,一面大声道:“我不走!我非把这三个狗贼宰光不可,姑姑你先走好了。”宋锺“嘿嘿”怪笑道:“你急什么?你们一个也走不了。”笑着,手中五行轮一连几下快攻,将欧阳乐贞逼的往路金花那边退去……宋锺老贼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欧阳乐贞跟路金花围在一起,使她们更加没有单独逃生的机会。欧阳乐贞自然也明白宋老贼的意圆,但这时候她已力不从心,不往路金花那边退也不行了。路金花看到欧阳乐贞朝她这边退过来,知道单独逃走一个的希望已经断了,当下,怒声大叫道:“小贞,我们手并肩,跟他们拚了。”

宋桑一鬼头刀荡开了路金花的单刀,桀桀怪笑道:“大妞儿要拚嘛我们就到床上去拚,三太爷可不喜欢露天行事的。”宋宾抽冷子一抖三截棍,扫向路金花的下盘,怪声怪气的道:“没得关系,二太爷倒爱这调调儿,你就躺下来吧。”路金花只气得七窍生烟,眼中冒火,狠狠地一刀朝三截棍上砍去,宋宾嘻嘻一笑,倏地把棍抽回去了。但宋桑却乘机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悄没声的一把抓向路金花的腰股之间……欧阳乐贞刚好退到,怒骂了声:“不要脸!”长剑一撇,疾削宋桑的手腕。宋桑缩手闪身躲开了,宋锺却递出一只五行轮,朝欧阳乐贞的长剑绞去,嘿嘿怪笑道:“小姑娘!你还是陪着老夫玩玩吧,那大个儿你怎吃得消。”欧阳乐贞一咬牙,长剑划了个半弧,猛然反朝五行轮上砍去,这一剑势沉力猛,她似是真的要拚命了。0

宋锺手腕一沉,收回了这只五行轮,身子微微一侧一欺,另一只五行轮已朝欧阳乐贞腰间扎到,口中“哟”了一声,怪叫道:“小姑娘真的想拚呀!啧啧!老夫还舍不得哩。”这时,欧阳乐贞已跟路金花背靠背的贴在一起,俱是咬紧牙关,拚命出手猛攻,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但见刀光剑影漫天飞舞,在地上左冲右突。可是,川西三凶不是等闲人物,对敌经验尤其丰富,这一将她们逼在一起,三兄弟围在外面,已然十拿九稳的把她们看成了囊中之物,尽管她们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三弟兄却紧紧堵住每一个空隙,也不施展杀手,只是严密地将她们围住,要把她们耍得筋疲力尽,才动手擒人。不多一会,路金花和欧阳乐贞的攻势,果然渐渐显露出疲态,招式也不如开头的时候那么狠猛了。宋家三弟兄眼见大功即将告成,俱不由怪笑连连,口中的脏话更是联珠屁般放出来,几乎掩盖了兵刃交击之声。

就在他们兴高采烈之际,陡听一声大喝:“姓宋的接暗器!”喝声入耳,宋锺等三兄弟登时一震、一楞!不知暗器从何而来,那敢怠慢,忙运功护身,六道眼神四下一扫……那知,就在这一瞬间,路金花与欧阳乐贞何等机伶,已自不约而同齐地腾身疾掠,闪电般朝庄门外飞去……宋家三兄弟眼光一扫之下,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暗器袭来,连鬼影也见不到,大家心知上当的一刹那,围在当中的两个妞儿已掠空逃走了。宋宾大叫一声:“贱婢那里逃!躺下!”叫声中,双手分握三截棍的两端,棍头对准路金花与欧阳乐贞一指,“嘶嘶”两声微响,从棍中飞出两枝丧门钉,分朝二位姑娘下盘射去。路金花与欧阳乐贞早就防到宋宾会发射暗器追击,她们明是往庄门方向飞掠,但再次纵起之时,却陡地一齐折转身形,改向院墙上面纵去…由于她们这一折向而逃,宋宾发出的两枚丧门钉顿告全部落空。也由于他这一发射暗器的缘故,使得三兄弟的身形顿了一顿,因而路金花与歇阳乐贞遂在这一空隙中,远出七八丈,从院墙上面飞越过去,逃出了庄外。宋家三兄弟,眼看到口的天鹅飞走了,不禁俱是又急又怒,当下,也顾不得去搜寻是什么人乱放空气暗助二女逃走,齐声怪叫,身形疾闪,相继纵出院墙,追赶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去了……

院落里登时平静下来,斜阳影里,血腥的味道随风飘荡,偶而也听到一两声微弱的呻吟。躺在地上装死的刘元甲微睁双目,拾起脖子四下一扫,喃喃自语道:“好险!幸亏这三个恶贼没有留下搜查……唉!”他轻轻叹了口气,皱眉又道:“但这样一来,那两位姑娘是否能逃得了呢?但愿我那一声拚命的大喝没白费力气才好。”敢情那乱放空气的人就是他!他摸索着从身子下面摸出那五只小瓷瓶来,逐一凑近眼前仔细察看,一面又喃喃自语道:“管她们干什么,自己的命还不知活不活得了哩,但愿老天爷保佑,不要选一瓶毒药吃下去才好。”说着,他已经仔细的把五只小瓷瓶看了一遍,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又费劲地用牙齿咬下瓶塞,把瓷瓶口拿到鼻下去闻……当然,这五只瓷瓶内装的药都不相同,气味自然也不一样,但那一只瓶中装的是解药,他依然闻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来,他的确只好听天老爷的安排了,他闭着眼睛,伸手在这五只小瓷瓶中随便选了一只,正待将瓶中的药末倒入口中……

“咦!这是怎么回事?”一声诧呼从空而降,使得他的手不由一顿,心头涌起一阵狂喜的浪潮,急忙睁眼望去。四条人影恰好飞落院中,当先的那条人影正是田尔耕。另外是一名年约六旬的老道人,生得貌相清臞,鬓发斑白,身穿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概,在他的身后,并肩站着两名背剑的中年道人,一胖一瘦,长相也不太俗,似是老道人的弟子。田尔耕目光一扫之后,立时发现刘元甲还活着,一掠过来,急急问道:“元甲,你怎么样了!倒底是怎么回事?”刘元甲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田大人来得正好,卑职中了对方一枝毒针,毒性已快蔓延到心房了,这几只瓷瓶中不知那只装的是解药,大人识见俱广,请为卑职鉴别一下。”

田尔耕把五只瓷瓶拿过去,又问清楚了刘元甲毒性发作的徵象,这才把五只瓷瓶盖子打开,把每瓶所装的药倒一些出来,仔细地试验了一下,然后选择了一瓶出来,把这瓶中的药交给刘元甲,道:“这瓶极可能是解药,我有九成把握,你服下去看看。”刘元甲一看,这一瓶也就是他刚才闭着眼睛选的那一瓶,不由从心底发出一声苦笑,但也再无其他善法,只好将瓷瓶接过来,倾了一些药末入口中,和着唾涎吞了下去。还好,那十分之一的差错并未发生,刘元甲把药末吞入腹中,不多一会,右半身的麻木感觉便迅速消失,人也可以撑持着站起身来了。这时,那老道人和两名中年道人已将院落中死伤的人都检查一遍,行了过来,那老道人开口道:“尔耕!你怎么跟﹃千手人屠﹄这种黑道凶枭缠上的?难道你不明白应该尽量避免的吗?”口气非常托大,并且带着十分不满的意思,但田尔耕却不但没有生气还恭敬的回答道:“是是!徒儿当然明白,不过这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徒儿还不大清楚,须问过之后才晓得……”说着,转对刘元甲道:“这位就是家师。”

刘元甲心道:“久闻黑煞门掌门人﹃黑煞真人﹄心狠手辣,狡诈然比,想不到竟是这般道貌岸然,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了。”他心中感慨地想着,口中却恭声说道:“晚辈刘元甲,叩见前辈金安!”双手抱拳,一揖到地。黑煞真人一摆手,微笑道:“贤契免礼,贫道消受不起。”他口中虽是说得客气,但却连礼也不还,实实在在的受了刘元甲一礼。田尔耕这才把那两名中年道人给刘元甲介绍了。胖的那个名叫松风道人,瘦的道号清泉,俱是黑煞真人的弟子,也就是田尔耕同门的师弟。田尔耕待刘元甲跟松风、清泉行过了礼,又问起出事的经过。刘元甲遂将“千手人屠”胡正群率众前来索取路金花及欧阳乐贞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说了,但却隐下了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已逃了出去的事。

田尔耕听得直皱眉头,等刘元甲说完了,就打着官腔道:“你们未免也太大意了,怎会让对方摸了来都不晓得?再说,这种事只能够推拖兼施,能搪塞过去就算,又怎能把咱们的招牌打出来呢?”刘元甲苦笑道:“这只能怪西门泰跟伍金奎说话未加考虑,逼得信雄兄已没有选择的余地才跟对方动手的。”田尔耕道:“庄中的人都死光了吗?那,两个妞儿呢?”刘元甲摇头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得须查一查才……”语犹未了,田尔耕已像一阵风般掠进庄后去了。刘元甲也准备跟去看个究竟,谁知身子一动,立时惑到一阵昏眩,情知所中的毒性尚未完全祛尽,只好又是一声苦笑,站着不敢再动。黑煞真人见状含笑道:“贤契怎么了?”刘元甲遂将身中毒针,服下解药尚未完全恢复体力之事说了。

黑煞真人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刘元甲道:“这是贫道所炼的祛毒宁神灵药,贤契拿去服下,立刻就没事了。”刘元甲谢了一声,伸手接过药丸吞入腹中。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只见田尔耕气冲冲地奔了出来,脸色铁青地沉声道:“元甲!那两个妞儿逃走了。”刘元甲“哦”了一声,故作不解的道:“怎么会呢?”语声一顿,又作恍然地“噢”了一声道:“对了!可能是胡老贼的同党进去将人弄走了。”田尔耕道:“胡贼还有同党?你怎知道?”妒元甲道:“胡贼曾说过咱扪庄后有什么宋家哥儿扪守着的话,显见得还是有同党了。”田尔耕摇摇头道:“胡贼可能是有同党,但我看那两个妞儿一定是自己逃出去的,因为阿春跟黄茂才两人被禁制在床上,衣裳也都被换过了,可见那两个妞儿是化了装混出去的。”刘元甲尴尬地说道:“大人明察,那就是她们趁着咱们在前面对付胡贼的时候,乘机溜走了。”

田尔耕愠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她们从那儿溜的?”刘元甲摇摇头道:“大人明察,卑职是第二个倒在地上的,但不知伍兄和马兄情况怎样了,如果他两还活着的话,问问他们也许会知道多一些。”黑煞真人在旁插嘴道:“尔耕!为师已然查看过了,地上还有几个不曾断气的,你去瞧瞧是不是你们这边的人。”田尔耕恭应了一声,转身到处一查看,这才发现伍金奎是因流血过多而昏厥,心头在跳动,而那马信雄却是伤毒交袭之下,已然气断多时,另外,还有那两名被“川西三凶”从庄后追出来的打手,也只昏迷过去而不曾断气。当下,田尔耕便麻烦松风、清泉两位师弟,帮忙着替伍金奎上药裹伤,灌下了两颗疗伤丹丸,然后又为那两名打手救治……

忙了一会,伍金奎这个莽汉总算苏醒过来,但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他是第一个受伤倒下来的。倒是那两名打手醒来后说出的话,证实了胡正群的确是有同党,并且这同党竟然还是“川西三凶”这般厉害人物。至于路金花和欧阳乐贞是怎样逃走的,这两名打手也是茫然不知,因为他们逃到前院的时候,已经被“川西三凶”追杀得魂不附体,身受重伤,蒙胧中只觉院中站着两个人,以后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田尔耕的头脑相当灵光,他一听这两名打手的叙述,立即就有了概念,那就是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必然是自行逃出来的,而刚刚逃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川西三凶”,因此,他作了两个推测,其一,两位姑娘已落在“川西三凶”手里了,其二,她们已见机逃走,这时候“川西三凶”正在追捕她们之中。田尔耕久走江湖,识见两丰,对于川西三凶,他自然十分清楚,知道凭路金花跟欧阳乐贞的本事,绝不是三凶的敌手,因此,无论如何,他必须赶快采取行动,以免两位姑娘万一发生了问题,他那全盘计划就砸了。

当下,他就把他的推测跟打算对乃师禀陈了。黑煞真人听的直点头,完全同意的说道:“事不宜迟,为师和松风清泉这就同你立即分头追搜。”田尔耕躬身应是,然后转对刘元甲严厉地说道:“庄中的善后事宜,就交给你处理了,如果桃红跟翠仙侥幸能将﹃柳林四圣﹄骗来,你千万小心不要让对方知道两个妞儿已经不在咱们手中,尽量敷衍他们,随你用什么手段都可以,相信你一定能应付下来的。”刘元甲躬身道:“大人请放心,卑职定不辱命。”田尔耕这才陪着黑煞真人及松风、清泉出了庄门,略一查看,便请乃师带了清泉道人,往左追搜,自己则同了松风师弟,朝右方搜索下去……田尔耕他精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他只关心到两位姑娘逃脱之事而没有注意到刘元甲,他竟然没有想到,刘元甲既已中了毒针昏倒地上,那么,那五只小瓷瓶又是怎样来的?他如果能想到这一点而仔细问问刘元甲的话,他就不致跑许多冤枉路,甚至把命也几乎送掉了。

川西三凶宋家兄弟越过庄院围墙,一看路金花和欧阳乐贞二人已远出十余丈,快要进入山坡下的一座树林,当下,更不怠慢,六条腿浑行如飞,急急追将过去。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彷佛漏网之鱼,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奔行的速度疾逾轻烟,她们的目标正是那座树林。川西三凶轻功虽然相当了得,但二位姑娘在逃命的情况下,宋家兄弟要想在短时间追得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那老三大个儿宋桑,他身材高大,体重逾于常人,轻功根本无法练到上乘火候,只仗着体力充沛,人高腿长,一步跨出去没有一丈也有八尺,因此才能保持着距离而没有落后,可是,也由于他身高体重,是以每一步起落之间,带起了大量尘沙,远远望去,彷似万马奔腾地卷起一条黄龙。

眨眼间,二位姑娘已然窜进了树林,方待喘一口气,那知道川西三凶竟然恃着艺高胆大,根本不理会“逢林莫入”的禁忌,分枝拂叶的相继追入林子里来。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只好一咬银牙,展动身形,朝林木溧处飞窜而逃……宋锺一马当先,嘿嘿怪笑道:“乖乖!逃什么?树林子里正好干那调调儿,你们还是留下来吧。”路金花与欧阳乐贞都是一肚子的火,若不是急着脱身去寻找“柳林四圣”报告田尔耕的阴谋,她们那能容宋贼这般胡说八道,就算拚了性命不要也得跟恶贼们干一场的。如今,逃命要紧,二位姑娘强按住一腔怒火,咬紧牙关,尽力往前飞掠……

双方的距离始终都保持着十余丈左右,但川西三凶却有相当把握,只要再追一段路程,这个距离就会慢慢缩短了的。因为,女孩子的体力终归是较男人差一些,长时间奔跑之下,很容易就显得出来。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路金花与欧阳乐贞这两个女孩子的体格却是跟一般女孩子大不相同,竟是与男子汉不相上下。追着追着,眼看穿出了这座树林,双方的距离依然没有缩短,川西三凶俱不由暗叫了声:“奇怪!”他们心中尽管奇怪,但脚下却是没有放松一步。路金花与欧阳乐贞一面奔跑,不时轮流回头察看,发现川西三凶仍然紧追不舍,俱不由大为着急,情知这样逃下去,终有被追上的时候,且她们始终不曾脱离开过对方的视线,就算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也不行,那就是说,除了继续奔逃之外,毫无其他办法。

这时,她们已奔驰在一片丘陵地带,看情形似是黄山脚下的余脉,远方的山巅上,搁着一轮红日,夕阳影里,黄昏将近,敢情她们已奔驰了约摸一个时辰,跑了数十里的路程了。虽然是在寒冷天气里,到处积雪仍未溶尽的情况下,汗珠已像雨水般从她们的额上及鬓脚流下来,滴落在刚茁出嫩芽的草地上,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湿透了,热气腾腾直冒,就像开锅的蒸笼一般。人到底是血肉之躯,在长途奔驰之下,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路金花与欧阳乐贞之所以仍能提起脚步奔驰,只不过是一股求生的意志力支撑着她们而已,但二人嘴里的喘息之声,老远都能听得见了。更糟的是脚下的地形却是愈来愈坏,枯草丛与刚茁芽的矮树林遍野密布,草丛矮树之中还夹缠着多有刺的荆棘,必须时刻注意着绕越奔行,而丘陵起伏的情况也愈为险峻,窜高纵低的十分吃力。

欧阳乐贞一面扯掉钩挂在裤脚上的荆刺,一面喘呼呼的道:“路姑姑!再这样跑下去,一定会活活的累死掉,不如不如……停下来跟……跟他们……拚了。”路金花一把揪住欧阳乐贞,脚下加快速度,喘着笑道:“傻丫头,你以为他们就比我们好过的吗?倘若我们两个累死了,他们也同样会活不成的。”说话之间,她们已飞掠过一大片平舖在地面,密密麻麻的茅草荆棘,继续朝前狂奔逃遁……的确,路金花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川西三凶他们也同样的难过,这时候,三弟兄除了老大宋锺的功力较深,尚还不曾显出十分的疲态外,那老二宋宾跟老三宋桑差不多像路金花、欧阳乐贞二人一样,也是汗湿衣裳,气喘呼呼,脚步起落之间,也没有那样轻灵迅捷了。尤其是老三宋桑,他身体重,双脚负荷也大,一步跨出去,落地之际就会重重发出“擦”的一声,湿润的草泥地上立时露出一只深深的脚印来。这情形显示出他此刻已跟平常人的奔跑没有两样了。

双方的距离仍然保持着十余丈左右,竟然没有缩短分毫。此时,宋家三凶已追到先前路金花与欧阳乐贞飞掠过去的那一大片平舖地面的茅草荆棘……宋锺一马当先,腾身飞掠两丈,左足尖轻轻一点荆棘柔枝,身形借力飞起,继续往前一纵,眨眼便飞越过去,随后急追……大个儿宋桑跑在最后,他可不会提气腾身,仗着皮粗肉厚,不怕荆棘刺伤,提着鬼头刀,一个大步跨在那片茅草荆棘上面,压得荆条吱喳直响,他抬腿又是第二步跨出,那知…脚下竟然一虚,那片荆棘竟然不再承担他的重量而朝下陷落。敢情这大片茅草荆棘的下面竟是空的!宋桑猛吃一惊,同时,无数的荆刺密集地往身上各部份扎来,惊痛交袭之下,登时发出“啊唷”一声大叫!这一声大叫,叫的前面宋锺和宋宾二人也是猛吃一惊,不知老三发生了什么大事,登时不约而同地脚步一顿,齐转身形,瞪目望去……这一望之下,仅仅看见宋桑的一颗斗大的脑袋瓜子,正迅速地往下沉落,一眨眼就被茅草荆棘掩没了。

宋锺、宋宾二人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不知荆棘下面有什么玩意儿,使得宋桑这般鬼惊鬼叫?当下二人顾不得再去追赶二位妞儿了,身形同时疾掠而起,朝那片荆棘飞扑过去……宋桑的那一声大叫,虽然没有令路金花和欧阳乐贞二人停住脚步,但也不约而同地一齐掉头回望,自然也看到了宋桑的脑袋瓜子陷落在荆棘下面的情形。可是,二位姑娘却没有回身飞扑过去,相反地趁此良机,齐地身形一折,窜入一条岔路,钻进茂密的矮树林中,溜的没了影子。可惜她们溜得快了一些,否则的话,她们就可以少吃许多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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