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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鬼哭神号

燕惕召来了自己的亲信,吩咐他们带了人手听候节制,同时也召来了白安。

吕四海把白安叫到一边去,作了一番密议,同时也晓以利害,叫他善自选择。

白安笑道:“副统领,您放心,在下是嘉敏格格安插在天池叟门下的心腹,一直在注意他的行动,对于清除叛逆的事,在下会尽心的。”

吕四海道:“那就好,巡抚大人的府第已为清水教徒占据,阁下是知道的,要清除清水教,就先从这些人着手。而且对天池门下,阁下也要小心一点,恐怕那儿还有天池叟的心腹。”

“这个请副统领放心,天池叟对人刻薄寡恩,那些弟子是为了日后的功名利禄才跟着他,如今既已失势,当然不会再有人为他效命了。”

吕四海道:“好吧,你们立刻回去,马上发动缉捕,只是有一点,千万不要轻易杀人,因为这些人只是清水教徒,不是王伦的心腹,如果杀戮过甚,激起了民怨,日后清剿清水教时,所遇的抗力也就大了。”

白安领命率着人走了,吕四海跟云飘飘、李文英以及姚家琪等三人,各领了十几个军丁,分成四路也直扑巡抚衙门而去。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白安他们已经发动了。

巡抚衙门中鬼哭神号,只听见一片嘶杀拼斗的声音。

陈辉祖这个巡抚大人的确是傀儡,连门口的衙役、司号的文案,也几乎全是清水教的人充任,吕四海昨天问及陈辉祖的时候,他苦笑道:“我是光身一个人上任的,带去的一批人,有的是王伦遣派的,有的和珅塞给我的,不是这边就是那边的,吕老弟尽管下手好了。因为无论属于哪一边的,都是该杀之徒。”

正因为陈辉祖这句话,才使吕四海决心行动,因为巡抚一省民政,布政观风,有时还要听取重大的讼案,假如完全由清水教把持,的确是很危险的事。

假如清水教不是操纵在一批野心者手中,而是真正心存汉室,力图光复,这将是何等有利的时机!

陈辉祖昨天谈到这个还感慨无穷,吕四海却一叹道:“陈大人,清水教若非受到朝廷的操纵,作为瓦解我反清义师的工具,以天池叟那种人,又怎会加以包庇,以乾隆的精明,又如何能发展得这么顺利?”

陈辉祖听了也只有对之苦笑了。

虽然吕四海知道是这么回事,也是存心来对付他们的,但到了门口,他又不忍心了,因为这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同胞!

因此,有几个突围而出时,他只是虚应故事,拦截了一番,仍然放那些人走了。

一路冲进去,李文英与云飘飘所带的两路人也到了,但见白安带着一批天池门下,仍然在与几个汉子搏杀着。

天池门下技业不错,这些汉子的武功也不弱,双方互有死伤,兀自缠战不已。

吕四海带了人进去,厉声道:“吕四海在此,清水教徒从速放下武器,降者免杀。”

这些汉子有一部份是在登州三神山上跟吕四海照过面的,突然见吕四海现身,立刻松弛了斗志,呼啸一声,四散奔逃。

吕四海佯作声势,仗剑追杀,李文英与云飘飘也懂得他的意思,加入战圈,实际上却是阻止了天池门下的追迫,造成那些人逃生的机会。

白安等正杀得起劲,不明就里,他仗剑追杀一个中年白脸的汉子,见他朝后面逃去,挺剑飞身搠去,吕四海也适时出剑,却由正面截住那汉子。

那汉子身手不弱,往旁边一躲,闪过了吕四海的剑,也把背后的白安闪开了。

白安的剑碰上了吕四海的剑,铮然声中,白安被震得连退两三步,差一点长剑脱手,好容易拿桩站定,那汉子趁机一溜烟似的跑了。

白安见是吕四海,不敢发作,而且还陪笑说道:“吕大人好沉的劲力,只是副统领怎么又放他走了呢?”

吕四海笑道:“我此来的目的是截杀天池叟与王伦,把这些人放走,才可以找到他们。”

白安道:“那副统领就该截下那家伙,他不是清水教徒而是家师的心腹,专司二人之间的联络,我说家师被圣上解职,而且还着令就地捕杀,他不相信,说这是嘉敏格格居间捣鬼,只要家师能够回去见圣上,一定可以立刻恢复职务,叫我们不要糊涂而后悔莫及。”

吕四海一怔道:“他是这样说过吗?”

白安道:“是的,他是跟我们一起出去的,半路上却不见了,我们来时,他正在取治伤的金创药,看来一定跟家师照过面了。”

吕四海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白安苦笑道:“我看见副统领截住了他的退路,以为万无一失,想把他擒下后再行禀告,却没有想到……”

吕四海道:“现在也不晚,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白安怔了一怔,心想去追人该争取时间,还问姓名干吗?但他不敢忤触吕四海,敢情他也知道那位嘉敏公主对吕四海是怎么样的一片心意,忙道:“童世佑,童叟无欺的童,世见日下的世,神佛保佑的佑。”

吕四海淡然地道:“世风日下,还能童叟无欺,当真是神佛保佑了。等着。我去抓他回来。”

一闪身,他像箭般地掠出去。

童世佑去的方向是后门,那是姚家琪所守的一面,三组人都进来了,独独不见姚家琪,吕四海也有点耽心,追出来以后,却见五六名燕惕的亲兵正在捆人,地上到处都是断头缺腿的尸体,显然是姚家琪的杰作。

另外还有两个天池门下也在帮着忙。

吕四海知道这位姑娘是由于妹妹惨死,动了杀机,拿杀人来泄愤了。

忙问道:“姚姑娘呢?”

一个天池门下道:“刚才小童从里面出来,姚姑娘本来不加理会,我们截住了小童,姚姑娘一听是家师的心腹,就舞钩上前拼命,小童转头就跑,姑娘追下去了。”

吕四海急问道:“哪个方向?”

“从这个方向走的,小童腿上挨了一钩,已经受了伤,跑不远,所以我们没跟下去。”

吕四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路追上去,沿途果然有滴滴血迹。

越过了墙,来到另一所民房前,他看见了姚家琪跟四五个汉子在撕杀,她舞动双钩,如同疯虎,地已被砍倒了两个人,可是那些汉子兀自缠战不退。

见到他之后,姚家琪道:“四哥,快来,这批家伙是天池老贼的心腹,帮我宰了他们。”

吕四海看了一下,认出一两个曾在居庸关见过,乃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天池叟意图不轨,已由圣上降旨解职就地正法,你们竟然敢帮助他造反?”

一个汉子闻言道:“胡说!我们的师尊乃钦派的密使!”

吕四海道:“你们今天没到大明湖上去?”

那汉子道:“没有,我们是第二队,不跟他们一路,在这里另有任务。”

吕四海道:“难怪你们不知道,你们都受那老家伙的骗,圣上亲颁谕旨给燕大人,在大明湖上捕杀天池叟时,他被斩断一臂,逃匿无踪,我们才追杀过来。”

那汉子兀自不信,继续劲阻,就是不让他们进屋子去。

吕四海只得跟他们缠斗,姚家琪急叫道:“四哥,天池老贼一定躲在这里,你快加点儿劲,宰了他们!”

吕四海苦笑道:“家琪,他们只是些无辜受骗的可怜虫,杀了他们于心不忍。”

姚家琪叫道:“可是天池老贼杀了我的妹妹,他们拦阻我追杀天池老贼,就是该死!”

吕四海正色道:“家琪,我们不是为的私仇,再说家琳是我的妻子,报仇的责任也应该由我来负。”

姚家琪一怔道:“四哥,她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妻子了?”

吕四海道:“她临死之前,本来想托你提出的,可是你没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她告诉了文英,就在她临终前的一刹那,我们定了名份。”

姚家琪的泪水流了下来,呆呆地忘了动手,那些汉子似乎在阻止他们进屋,却没有过来相逼。

吕四海道:“天池叟是否在里面?”

那些人不回答,吕四海又道:“他受伤断臂,有没有告诉你们是伤在谁的手中?”

那大汉道:“没有,他只说中了暗算。”

吕四海冷笑道:“他当然不敢说,因为按照天池门的规矩,失败了就该自绝以谢,他舍不得死,只得说受了暗算。你们如若不信,大家一起进去,当面对质,便知端的。”

姚家琪道:“没有用的,那老贼如果一口否认,这些糊涂虫又分不出好歹,不如杀了他们算了。”

吕四海道:“不可以,我们不是天池叟,不能像他滥杀无辜,拿人命不当回事。何况我们光是口说无凭,也难以使他们相信,白安他们很快就会来了,那时就可以得到证明。我们还是先进去,把天池叟困住再说。”

那些汉子仍然不放行,吕四海把长剑归鞘道:“我这样子进去,你们用剑比住我,总没有什么可顾忌了吧?”

姚家琪道:“四哥,不能信任他们。万一他们乘机加害,你不是太冤枉了!”

吕四海道:“不,我信任他们。在居庸关,他们见到我跟嘉敏格格谈得很和平,并没构成敌意,因此他们也该相信我与天池叟没有私怨。”

由于吕四海提出了嘉敏格格四个字,那些汉子动容相信了,因为单璇就是嘉敏格格,在天池门中秘密,只有核心的人才知道内情,因此嘉敏格格四个字一出口,先前说话的汉子忙道:“吕大侠这么说,想必不会假的,我们进去问问家师去。”

他们自动让开了路,而且也收起了剑,毫无敌意地邀请请二人同行。

穿过一重院落,来到一间偏房前面,那汉子撩开门帘,里面却没有了天池叟的影子,只有童世佑胸前插着一枝剑,满脸痛苦的挣扎着。

吕四海进去后连忙问道:“天池叟呢?”

童世佑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吕四海忙掏出大还丹的瓶子,倾了一颗,用手捏碎了投在他的口中,然后用手抵住他的后心,真力暗送。

姚家琪道:“四哥,他已经没救了,何必还浪费一颗灵丹?”

吕四海瞪了她一眼,继续施灌真力,慢慢地童世佑吐出了一口气。

吕四海道:“朋友,我不忍心骗你,虽然我用了救命的灵药,也不一定能挽回你的生命,但可以救了你的同伴,便他们不致跟着送死。”

童世佑苦笑一声道:“师尊!我拼了命,给他送了伤药来,他却给我一剑,要杀我灭口。”

几个汉子都变了色,那汉子道:“那么吕大侠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童世佑点点头,那汉子怒道:“你是什么意思,师父既然被朝廷解了职,而且已下令通缉,你不告诉我们,反而拖着我们一起作乱,这是造反,是要灭族的,你难道不清楚,到底是安着什么心?”

童世佑默然叹了一声:“我以为师父或许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他为朝廷建树不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吕四海望着那些人,满脸不解的道:“我也想不到你们是怎样的一个门派?”

那汉子一拱手道:“吕大人,卑职等都是八旗子弟,祖上都任职于銮仪卫,由和中堂的推荐进入天池门下,将来也都是承阴祖职,担任銮仪卫。”

銮仪卫是皇帝贴身侍卫,也是官家的耳目,性质跟侍卫营差不多。他们直接受官家的统御,不像侍卫营由宗亲或大臣兼领,归内务府节制。

和珅就是銮仪卫出身,这个编制在满清入关前就有了,后来反而不受人注目,大权似乎全为侍卫营所代替,因为统治的地方大了,管的事也多了,且因为汉人多于满人,纯是八旗子弟的銮仪卫,在行使职务上也不够彻底,雍正时就任用汉人组成了血滴子,取代了銮仪卫的职务,那些禁卫军只管在宫门轮值,闲下来就在京师打打架,跑马溜鹰,成了一帮有闲的特权阶级。

没想到乾隆是个有心人,居然在暗中又把这批人给训练培养起来。

吕四海问道:“天池叟知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秘密的,和中堂在遴选时十分细心,和大人还秘密召见过我们,指示过我们虽然要一心一意的接受师父的指示,但也不要忘了我们的身分,必要时应该听白统领的指示。”

“白统领,就是白安吗?”

“是的,其实他也不姓白,跟嘉敏格格一样,是位贝子,他真正的名字叫福康安。”

吕四海心中一动,这才明白和珅何以在官家面前如此得宠,原来他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看来这位乾隆大帝是个真正的厉害角色,比他的父亲雍正与祖父康熙都要精明上千倍。

也难怪他敢用天池叟,纵容王伦与清水教,原来早已大局全盘在握。

面对着这样一个精明的皇帝,反清之举,实在是轻举妄动不得。

而且像王伦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糊涂虫,更是留不得,如果听任他再蔓延下去,在义师中作怪自相残杀,不出几年,江湖上好不容易建立下的一点复国力量,必将荡然无存,大汉光复为时更遥了!

可是怎么样才能除掉王伦呢?官家的意思,根本不想动他,唯有自己把握住机会,因此一沉脸道:“童世佑,天池叟要杀你灭口,灭什么口,你掌握了他什么消息?”

童世佑吃力地道:“他……他的去向下。”

“他会上哪儿去?”

童世佑踌躇未语,吕四海追问道:“童世佑,你老实说出来,天池叟已经没有了去路,只有投奔王伦去掀风作浪,王伦在什么地方?”

童世佑还是迟迟未答。

吕四海知道必须要用点压力了,沉声道:“童世佑,天池叟叛逆有据,你助逆乱行,福贝子已经准备申报。现在幸好你还没落在他手里,我是应嘉敏格格之请前来办理这件案子的,你趁早吐实,我在嘉敏格格那儿为你洗刷,还可以把你扳成擒逆有功,否则我就了附逆图谋不轨,申奏朝廷,连九族都在株连之列,你要弄清楚了!”

其他那些汉子都随声催促,童世佑才低声道:“吕大人,您千金一诺,小的相信您的保证,唯一的要求,也就是放过我的家人。王伦在日照三家村教蒙馆!”

吕四海一怔道:“什么?他回家乡去教蒙馆了!”

童世佑:“是的,那是一个僻乡,居民都是他的心腹,只有这个掩护,才能使别人找不到他。”

吕四海道:“天池叟到日照去了?”

童世佑道:“他是闻知这个地点后,才下手杀我的,因为大侠进来了,他才来不及等我断气。”

姚家琪怒道:“你简直混账!早不说出,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否则那老贼怎么逃得了?”

吕四海道:“算了!别怪他了,他也有他的苦衷。当初他跟定了天池叟,还寄望天池叟东山再起,只是没想到天池叟最后机会给他来上这一手。童世佑,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童世佑苦笑道:“吕大人,我原是想把这个消息留给福贝子,好将功折罪,现在是等不及了。”

吕四海冷笑道:“你这么怕福康安?”

一个汉子道:“吕大人,天池门下一共分三派,嘉敏格格一派,福贝子一派,师父又是一派。现在师父垮了,嘉敏格格又没在,我们只有投向福贝子了。”

吕四海道:“我这侍卫营副统领是现任的!”

那汉子苦笑道:“吕大人,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侍卫营的撤销乃旦夕间事,将来不是嘉敏格格就是福贝子当权,端亲王管不了几天。”

吕四海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危机,如果天池门下又纳入福康安的系统,将来很可能又是多事之秋,只有现在设法加重嘉敏的权力,整个接管了天池门下,才可以免除这批秘差投入好事者手中。

因此他取出那方玉佩道:“你们都认识这个吧?擒杀天池叟的意旨是格格请下来的,她自己留在京里,就是为筹措接手的事,现在你们决心走哪一条门路,要先打定主意。”

这方玉佩一出,那些人眼中都亮起了光辉,神态也恭敬多了,连童世佑也都兴奋地道:“吕大人,刚才的消息是真的,我好不容易打听出来,小的家里全仗大人成全了。”

说完这句话,他拔出了胸前的长剑后,双腿一蹬,血喷如泉,眼睛却渐渐地闭上了。

姚家琪道:“他这是干什么呢?”

一个汉子道:“四姑娘,童世佑以死明志,证明他得来的消息是正确的。”

吕四海沉吟片刻才问道:“你们几位的意思呢?”

那汉子道:“小的自然是效忠格格,唯大人之命是从。”

吕四海道:“好!格格没想到福贝子也来了,因此我们一定要抢下这件功劳,才可以控制大局,巩固侍卫营的地位。各位只要真心追随格格,将来自会有各位的好处。”

那几个汉子更为兴奋,仍是先前那个汉子道:“全仗吕大人栽培,大人请指示。”

吕四海想了一下问道:“你们这个地方还有谁知道?”

那汉子道:“这是家师的秘密落脚处,故而留我们几个人在此候命,不但没人知道,而且连我们来到山东,恐怕都没人晓得。”

吕四海道:“很好,各位把门口那位受伤的同伴扶进来在此静养,然后去两个人,将童世佑的尸体送到巡抚衙门,告诉福贝子,说天池叟潜在登州,我也要追下去了。福贝子怕我们争功,一定会随后赶去,然后你们分两个人到日照三家村找令师,紧紧监视住王伦。”

那汉子道:“我们到了日照后,就怕看不住王伦。”

吕四海笑笑道:“你们放心好了,不会要多久,我就会带了人,紧跟着来,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你们到了日照,只要编出一番说词来,令师一定会相信,你们可以配合令师,稍微盯住一两天,我就会来了。”

那汉子欣然道:“好,现在大家就准备准备吧。哪些人该上巡抚衙门去,你们自己分配妥当,就该行动了!”

于是大家动手,先把门外的伤者抬了进来,敷伤疗治,然后匀出两个人来抬了童世佑的尸体,跟着吕四海来到巡抚衙门。

那白安(福康安)不愧是个人才,早已开始部署,吕四海故意吩咐了一番,遂即带了人,像是往登州海岸而去。

等吕四海等人出门不久,就有两个人悄悄地去见福贝子,报告了所谓秘密消息。

福康安十分高兴,却去找了燕惕,要了一支兵,浩浩荡荡向登州进发,开始着手清剿清水教工作。

而吕四海与姚家琪、云飘飘、李文英等四人,在半路上改途,直扑日照县城。

到了那儿,他们不直接云找王伦,略略观察了一下,迳奔县衙,找到了县太爷,亮出他的侍卫营副统领的身分,对县官作了一番指示。

那位知县是个两榜出身,多年寒窗,好容易摸到个进士及第,当下这么个七品父母官,自然是拼命地捞括,政声很不好,对于清水教的活动,他也略有知闻,只是王伦的人情用得足,而且又亮出在京里活动得开的底子,所以他睁眼闭眼让王伦在这儿安稳地呆着。

吕四海一亮身分,吓得他两膝发抖。

吕四海淡然地道:“王伦活动京官包庇他是个事实,别说贵县只是个七品前程,就是抚台大人对他也都客气三分,这是没关系的。因为前此日子朝廷受了一些人的蒙蔽,不知道清水教暗为叛逆,现在已经明白了,难有明令通缉,但唯恐此贼势通权贵,而地方司员仍是阳奉阴违,故而遣我来督促其事,现在王伦果然藏匿在此,而贵县已显然知道,都没有采取行动。”

他早摸清了官场中的一套,讲话时先松松对方的气,然后突地逼紧,叫对方无以掩饰。

果然那位县太爷吓得单膝点地,叩头如捣:“是!是!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因知贼势太盛,恐打草惊蛇,未敢遽尔行动。”

吕四海笑道:“反正我已经向你宣达朝廷的旨意,贵县要善自斟酌一下,免得不日大军来到,贵县就难以交代了!”

县太爷紧张了,干脆跪着摘下了顶带,用前额连连撞地:“万请大人周全,指点卑职自赎之路。”

吕四海装得够了,这才哼了一声道:“起来吧!我瞧你可怜,告诉你一个办法,王伦这条蛇太大了不是你捉得了的,但你毕竟是此地的父母官,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跟你抗颉,你不妨带上一批人,到他那儿去做作一番,明里抓人,实际上是把他赶走,然后再派两个靠得住的人,侦查他的下落禀报燕将军,这样既卸了你失察之罪,而且也表示你尽过了力,我在燕将军面前,也会替你说两句话。燕将军是个明白人,知道靠你去抓是不可能的,能够控制王伦的行踪,也就够了。”

知县又叩了一阵头:“大人明教,卑职感激万分。”

吕四第又交代了一番,就悄悄地走了。

他知道王伦在三家村内一定耳目密布,自己等人若是贸然前往,他一定闻风先遁,再要找他又难了。

因此,吕四海才找到那个倒霉的知县。

清水教当然不会把这么一个小小的知县以及几十个衙役放在心上,何况这位县太爷平时跟他也有连系,不可能去抓他,表面上做个样子,实际上一定是去通风报信,叫王伦赶快跑。

吕四海认准了这一点,他带了三个女的,分别把守在村子四周,居高瞭望,只要王伦出来,立刻就秘密蹑踪,等到空僻之处,再下手拦截。

因为王伦不可能率众离开,只要情况不严重,他一定只带几个人悄悄地走。

天池眼已来到此地,这是他遣来的两个人悄悄递出来的消息,说王伦答应包庇他们,可能另有利用之处。

王伦走的时候,一定会把他们带着,他们也会留下暗记,等吕四海现身拦截时,那两人就里应外合突然出手,诛杀元凶。

这是个周密的计划,但事情的发展显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吕四海守在一棵大树上,瞭望着村中的动静。

眼看着县太爷带了一批人拥到村子里,过了一阵,又带了人离开了,吕四海预料不久后王伦将有行动,遂耐心地等着。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但见一个人匆匆地奔来,在村外四处逡巡,正是他派去卧底的天池门下,叫做都兰的。

吕四海翩然下了树问道:“都兰,你是在找我?”

都兰见人影自空而降,先是一惊,看清是吕四海后,不禁喜出望外地道:“原来大人在这里,可把小的找苦了。”

吕四海一怔道:“我一直就在这里,足足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你怎么会弄到这时候才来?而且是从外面进来?”

都兰道:“大人跟小的不是约好在路上现身拦阻时,才要小的及时策应吗?小的一直没看见大人。”

吕四海道:“我不能太靠近村子,否则被清水教的人发现了,会打草惊蛇,但我在这儿监视着村口一直没看到村中有动静。王伦没在里面吗?”

都兰道:“在!不但王伦在,师父也在,事情闹大了,知县带人进村,要捉王伦!”

吕四海道:“那是我叫他去的,我知道他不可能抓到王伦,只是要他去惊动一下,我好趁机施行约定的计划。怎么?难道王伦没有逃走的打算?”

都兰道:“不,不是的。那个知县跑去说,朝廷已经派下大批的秘使好手,围在村子四周,要活擒王伦,劝王伦束手就擒,王伦居然相信了,说他自知难逃天网,与其让别人捉住请功,倒不如把功劳作成乡里,自愿束手,让知县带走了。”

吕四海愕然道:“那真是王伦,你没看错?”

都兰道:“王伦在相府作记室时,小的就跟随师父在那儿改名当护院,终日见面,怎会认错呢?”

吕四海道:“原来你们早就在京中活动了!”

都兰道:“天池门下原是銮仪卫的化身,只有一小部份未出师的同门在长白做样子,大部份的人都散布各地展开工作了,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吕四海忙问道:“王伦知不知道?”

“他知道我们是天池门下,只是和中堂亲信师爷姚广亮,却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在别人面前,仍是称他为姚师爷的。”

吕四海道:“好,你说下去。王伦就擒后又如何?”

都兰道:“王伦束手就擒,而且还带上了链子,这时候师父出来,一剑杀了知县,把王伦放开了。”

吕四海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都兰道:“这可不清楚,他们两人在隔壁屋中商量了一阵,而且还起了一阵争执,似乎在吵架,好像王伦怪师父不该如此冲动,师父却说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如果再不行那就悔之已晚。然后又密议了一阵才出来,王伦穿上了知县的衣服,师父也改了装,跟着那些衙役走了。我们也杂在那些衙役当中。”

吕四海一怔道:“什么?王伦是穿了知县的衣服走的,那些衙役也跟他走了不成?”

都兰道:“那些衙役大部份都是王伦的心腹,一小部份不是的,在当时就被同伴们杀死了,剥下了衣服,由村中几个人穿上,一起回县城去了。”

吕四海再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连忙问道:“他们回到县城又如何了?”

都兰道:“到了县城,王伦立刻召集徒众,宣布起事。他们早就有了准备,现在全城都换了旗号,占领了县衙,打开了县库。王伦自己已经走了,说是去策动附近各县响应,城中现在是师父在坐阵。”

吕四海道:“什么,他们真的反了?”

都兰道:“是的,师父大概知道天池门下已不可靠,他带来的一批人中有一个早就安排在此地,告诉他们京师的事权,已由格格接手,带到山东的人手,则大部份都追随福康安贝子去了。所以他力促王伦举事。”

吕四海沉吟不语,都兰道:“小的受命卧底是在他们叛意显露之前,现在他们叛象已明,明诚已经急赴京师,禀奏详情,小的来找大人说明此事,求大人明鉴,小的不再回去了。”

吕四海道:“天池叟对你们起疑没有?”

都兰道:“那倒没有,因为我们既不是嘉敏格格的人,又不是福贝子的人,他以为我们跟定了他,还特别告诉我们说,天池门受那两边把持,我们再也没出头之日,叫我们好好地跟他。”

吕四海道:“那你还是回去,继续卧底。”

都兰道:“吕大人,您做做好事,饶了小的吧!您若是一直干下去,小的倒也认定了您,可是小的很清楚,您担任这个副统领只是权宜之计,等清水教一破,您就会挂冠而去。小的是要继续干下去的,就是一个已经助逆的纪录,小的永远也无法出头。”

吕四海道:“我可以为你证明。”

都兰苦笑道:“在銮仪卫这个圈子里,可不作兴这一套,别说是您的证明,就算是圣上的御笔亲旨都没用,等新君继位照样可以不认帐。小的先曾祖原是圣祖侍卫,老佛爷亲自颁了御笔密旨,叫他去接近大阿哥,密侦大阿哥的行动,结果知道了大阿哥心怀异图,因此大阿哥被废先曾祖则连降了三级。可是圣祖老佛爷殒天后,四阿哥世宗雍正皇爷继位,立刻就有人告密,说先曾祖曾经私通大阿哥,先曾祖虽然提出了圣祖手谕,还是照样被黜退,一连三世都未能起复,好容易到了小的这一代,才有了个机会。”

吕四海不禁一叹,帝室恩怨,这些做侍卫的最清楚,他们只能效忠皇室,不能效忠某一个皇帝,当然更不能效忠某一个统领了。否则人事浮沉,很可能一跤跌下去,就永远爬不起来。

以目前的和珅而言,虽然权势通天,但很多满族亲贵都不大巴结他,因为他们知道,花无百日好,一旦乾隆驾崩,新君继立,和珅就会跟着垮台,除非继位的新君也是他捧出来的。

但照眼前的情形看,这很困难,十五阿哥已被立为太子,对和珅并无好感,可知和珅将来不会有很好的结局,因此,倒是不能勉强都兰了。

他又想了一下才道:“都兰,你不回去也行,留在这里替我做点事总行吧?”

都兰道:“那当然,小的理应追随大人效力的。”

吕四海道:“到县城里去,替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探听消息,随时告诉我。”

都兰道:“那没问题,王伦走了,师父对城内的情形并不清楚,那里到处都乱得很,到处都可以安身。”

吕四海道:“你别跟我打马虎,我知道你们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以便随时掩护身分,我就是要到那儿去。”

都兰只得道:“小的有个远亲,在县城里开了家花粉铺子,大人要隐密就上那儿去吧。”

吕四海这才一笑道:“我要是不挤你一下,你还不肯说呢!在什么地方?靠不靠得住?”

都兰说了地点,又补充道:“人是绝对靠得住,先曾祖任职时,他家就是先曾祖安排在山东地面上的外围,以后闲了一阵子,但每年还是由小的家里给他们送上例行的津贴。”

吕四海笑道:“銮仪卫是世袭的,只要不断根,你们始终在这个圈子里,不管得不得志,这个体系一定会维持下去,你在天池门下搭了线,对王伦的事不会不清楚,因此我知道你会在日照安下伏桩。”

都兰低头不语。

吕四海道:“你先走吧,去告诉他们一声,免得我们去的时候大家不认识。”

都兰道:“吕大人,王伦已经离开日照,小的以为您也应该追上去。”

吕四海道:“王伦既然已经决心起事,燕总镇的大军不日就会开始清剿,你不必心急,等他把事情闹大一点,将来论功行赏,你也可以多得一些好处,目前还是先集中全力,把天池叟诛杀了再说。”

都兰这才答应着去了。

吕四海连忙发出暗号,把云飘飘等人召来,说了都兰带来的消息,她们都是一阵震动。

云飘飘道:“王伦是造反了!”

吕四海道:“是的,他是被天池叟逼反的,否则以王伦那样谨慎的人,不会做这种冒失的事。”

云飘飘道:“天池叟怎么能逼他造反呢?”

吕四海道:“我相信天池叟一定抓住了他什么把柄,或是控制了他的弱点,使他不得不反,不然的话,天池叟已是丧家之犬,无处投奔,王伦大可以杀了他。”

云飘飘问道:“会是什么弱点呢?”

吕四海道:“不知道,因此我们必须找到天池叟,问问明白,然后再看情形而定行止。”

“天池叟肯说吗?”

“也许不肯说,不过说不说都没关系,我们必须先除去这个祸害。王伦在举事后匆匆离去,显然是知道我们在这里,也是寄望于我们替他杀了天池叟!”

云飘飘一怔道:“王伦会让我们杀他?”

吕四海正色道:“我想是的,王伦虽然跟我们立场不同,但他知道我们不是他真正的敌人,因此在某些地方,他与我有一种默契。”

“那为什么要我们杀他呢?”

“因为我此刻的身分可以杀死他。”

李文英道:“四哥,你越说越玄了,我简直不懂。”

吕四海道:“天池叟投奔王伦,只为清水教惹祸事,王伦并不是个讲义气的人,天池叟明知道这些而仍然投了去,必然是有所恃,这是可想而知的事。”

三个女孩子点点头,吕四海道:“但他所恃的那些对王伦有威胁,对我们却没有,他如果死在我们手中,对王伦的威胁就不可能存在了。”

李文英默然片刻才道:“那我们除去天池叟后,是否还要再继续对付王伦呢?”

吕四海道:“文英,王伦既然已公开做乱,就用不着我们去对付了,我还要看看情形,如果他确实有志于匡复,我说不定还要助他一臂之力。就怕他只是为利所惑,罔顾民族大义,那么,此人就不可留了。”

云飘飘道:“王伦恐怕不是我们期望的那种人。”

吕四海叹道:“我对他期望并不太高,但是总不能一开始就对他怀有成见。”

云飘飘道:“以往他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吕四海道:“不错,他以往所表现的阴毒、贼狠,的确不是个社稷之器。不过时势不同,也不能就把他看定了,至少他表现的聪明才智是无人能及的。因此,我要看他的表现,有没有远大的眼光,有没有开疆辟业的壮图,有没有为生民造福的抱负。”

云飘飘笑笑道:“开疆辟业的壮图,他可能会有,至于为生民造福,就不必谈了。”

吕四海点头道:“你的看法多半是对的,况且现在清主有为,而且清水教早在他的操纵之下,名声大坏了,仓猝举事,成功的希望已经很小,他如果不好好干,无异驱千万同胞去送死,则我们唯有除去他以保黎庶了。”

云飘飘道:“老四,我实在弄不清你的意思,一下子说要帮助他,一下子又要说除去他,到底你是个打算呢?”

吕四海道:“我只是提醒大家,我们在基本立场上是赞同他的,因此我们的敌人不是清水教徒众。”

姚家琪道:“四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因为家琳之死,对天池叟衔恨至切,回头会乱杀一通。”

吕四海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除了天池叟外,我希望不要伤害到第二个人。”

李文英道:“但是人家要伤害我们呢?我们总不能放弃自卫,听任对方杀死吧?”

吕四海道:“那当然不是,不过我希望大家尽量避免杀死对方,除了天池叟外,不要伤害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李文英道:“四哥,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吕四海庄容道:“让清水教的人知道,我们不是他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是祸国的乱贼,这样万一我们必须除去王伦的时候,可以少树几个敌人,多获得一些谅解。”

李文英道:“我们一向都是如此,除了清水教的几个冥顽不化的家伙,大家都了解我们的用心。”

吕四海道:“那是不够的,以前是王伦在受清廷的操纵与利用,我们不得已,才杀死了一些人。现在王伦已经摆脱了清廷,我希望在我汉族同胞中,不再有一个人敌视我们,不再有一个人误解我们的行为与用心。”

他满脸肃然地说出了这番话,倒真是掷地有声,三个女的眼中带着钦敬之色看着吕四海,凝视一阵后,云飘飘轻叹道:“老四,会有可能吗?”

吕四海道:“应该是有可能的。像你跟二姐、三姐、萧姨婆,还有小青小白她们,原都是清水教中的人,现在都转到这边来了。可见我们的宗旨,立意都是正确的,所欠的只中别人的充分了解,我们将要不断的努力,使每一个人都能有真切的认识,这一天就会到来!”

“这太麻烦了。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把那些太固执的人除去,剩下的就会完全同意你们的作法。”

这声音是从路边隐蔽处发出来的,四个人都为之一惊。

然后那草堆中钻出一个人,赫然正是清水教中的白虎堂主,七毒天王欧阳徇。三个女孩子都十分紧张,手中长剑出鞘,蓄势待发,欧阳徇却一拱手道:“各位不要误会,敝人此来绝无敌意。”

吕四海十分沉默,淡然一笑道:“欧阳堂主如有敌意,就不会由隐蔽处现身招呼了。这么久我们都没有发现欧阳堂主藏身该地,堂主如果要暗算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势。”

欧阳徇苦笑一声道:“阁下太客气了,若以用毒而言,在下的那些玩意儿在吕大侠眼中不值一笑,若以武功而言,在下更是差得太远,所以能在草堆中隐藏多时,而未被各位发现,乃是在下有自知之明,未敢蠢动而已。否则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吕四海笑了一笑,然后道:“堂主此来有何见教?”

欧阳徇道:“奉教主之命,专诚等候大驾。”

吕四海道:“王伦知道我来了?”

欧阳徇一笑道:“日照县令突然下乡,前一天姚广亮仓促来投,教主就算到大侠必已追踪而至。”

吕四海一叹道:“贵教主的确是个人才,可惜的是他跟我必须成为敌人。”

欧阳徇道:“教主对吕大侠也有同的看法,而且教主承认大侠比他高明,他已经认输了!”

吕四海一怔道:“他认输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欧阳徇道:“教主逼得于此时起事,就是认输的意思。”

吕四海道:“我还是不懂,请阁下说得明白一点。”

欧阳徇苦笑道:“此时起事,何异以卵击石,教主明知必无成功之可能,却不得不为,这不是认输是什么?”

吕四海道:“贵教主既然知道事在必败,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他大可守时待机,等准备充份之后再作大举!”

欧阳徇道:“等不及了,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吕四海道:“有谁逼他非干不可呢?”

欧阳徇道:“有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吕四海一怔道:“我们这些人,你这是怎么想的?”

欧阳徇道:“教主雄才大略,胸怀深远,是奇男子、大丈夫。他所作的牺牲,又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了解的?”

吕四海道:“王伦翻云覆雨,为敌所用,牺牲了多少遗臣志士!我倒没有听说他自己牺牲了什么?”

欧阳徇道:“教主动过你们没有?”

吕四海道:“怎么没有?三番两次扰乱李氏牧场,搬出了三山五岳的魑魅来跟我们作对!”

欧阳徇一叹道:“可是他哪一次得手了,每一次都有人把消息通知你们,使你们提高警觉,每一次都是清水教铩羽而归,这难道不是教主的暗助之力?”

吕四海笑道:“这是王伦的暗助,你真会说话,要不是李氏牧场本身的实力雄厚,得道多助,早就被你们吞并掉了。你居然说是王伦的功劳!”

欧阳徇道:“清水教一连几次遣人明攻暗袭李氏牧场铩羽而归是不假,可是吕大侠,每次你们都胜得相当艰苦,这一点你总该承认吧?”

吕四海道:“那当然,不是猛龙不过江,李氏牧场的实力放在那里,没有相当的力量,你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欧阳徇道:“吕大侠,假如清水教把那些来犯的人力集中在一次,李氏牧场抵挡得了吗?”

这句话把吕四海问住了。

清水教前后派了五六批人分别侵犯,每次牧场中都是全力应付,才把来敌一一消灭,假如清水教真把那些人集中在一次来攻击,无庸置疑,李氏牧场早就夷为平地了。

正因为一次次不断的骚扰,才使大家对王伦痛恨万分,居然没有深入考虑这个问题。

欧阳徇叹道:“清水教本身是个烂摊子,为一些野心者和恶毒的门派所把持,像白莲教徒、日月同盟的余党,以及来自各处的暴虐之徒,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几乎全是该杀之辈,这些人原本分散在另处,为清廷所网罗控制吸收,目的就是要得用来打击你们这一批真正的义师。”

“教主早就知道了那姚广亮的身分,也看出了清廷的阴谋,知道这批人如果为清廷所用,我大汉义师必将死无唯类,所以他不惜牺牲,毅然身投其中。表现得比谁都急功,做得比谁都卑鄙,终于为清廷看中,捧上了教主的位子。他又装成争权的姿态,把那些国贼败类,一批批地送到塞外去伏诛,用心之深远,谁能想得到?”

吕四海不禁默然,良久后才叹道:“也许他真的是抱着这种伟大的心胸,但是他做得太狠了!”

欧阳徇道:“他如不表现得太恶劣,使清水教自绝于人,国人把清水教当作个真正的复国义师,投入了清帝的牢笼,岂不要使我们大汉陷于永劫不得之境?”

吕四海等人不禁动容,良久无语。

欧阳徇继续道:“乾隆口中说要追随圣祖玄烨,施行仁政,并耽于声色,嗜爱金石丹青,好像没有多大作为。其实他却是清代最聪明的一个皇帝。看他的一切安排,如果大家不警觉,不出十年,没有任何复明义师还能存在下去。”

吕四海忍不住道:“弘历的确不简单。”

欧阳徇苦笑道:“弘历虽然精明,但最令人痛心的还是我们汉人中有许多败类,甘心为其所用,教主苦口婆心,只好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毅然投身其中,他的作为各位都看到了,清水教打着匡复的旗号,却做尽了坏事,便有识之士深恶痛绝,才保全了各位所建立的一点成果。”

吕四海怔住了,良久叹道:“看来我们对王教主果真是误会了。”

欧阳徇又苦笑了一声:“没什么,教主是故意造成这种误会,一则是使得忠奸壁垒分明,让天下人知所取舍;二则也是为掩饰自己的行动,他必须跟你们保持敌对,才能使清廷对他不怀疑,继续利用他来对付你们。也才可以使清廷的居心渐渐败露。”

吕四海一叹道:“其实,我们早就明白了!”

欧阳徇道:“不,大家都不明白。我们一直以为是和珅在捣鬼,姚广亮是他的心腹,我们都以为他是代和珅做事。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姚广亮才是清帝分化我们,控制清水教的负责人,和珅只是个幌子而已。更难得的是吕大侠与清宫的嘉敏公主有了连系,清帝在暗中培植的人员与计划都瞒不过各位,所以教主认为他可以退出去了。”

吕四海道:“那他就退出去好了,何必要反呢?”

欧阳徇道:“不反行吗?他不反,姚广亮也会反的,因为姚广亮将清水教的行动完会掌握住,而且清水教中还有部份是他的死党,他在我教主之前,已经暗作部署,假如教主不跟他合作,他就将命令那些人起而作乱,对清水教中人先闹成窝里反,那样一来,危机更大!”

吕四海道:“不能杀了他吗?”

欧阳徇苦笑道:“吕大侠,教主不会比你笨,你能想到他会想不到吗?姚广亮又何尝没想到?他限令教主在四个时辰内起事,因为那些人立刻就要以清水教的名义在附近一带同时有所行动。”

“有这可能吗?他会不会是虚言恫吓?”

“不会,教主对他的状况略有了解,就凭已知的资料,就大有可能,何况还有部份情况未明。现在的清水教中已是败类充斥,群邪异集,根本不是教主能一手控制的,因此教主只有硬着头皮反起来,一则藉此把那些败类清除,二则是把那些真正忠心可靠的志士,设法予以何全,所以教主匆匆地离开去进行部署,并要我在此等候各位,除去天池叟后,还要借重各位大力。”

说着送上一个小册子,吕四海接过道:“现在这附近的形势到底如何?”

欧阳徇点头道:“应该都已有所行动。登州的马安澜是天池叟的死党,教主已经去了。那些人心里要的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有一这个事实,他们至少已不能再为清廷所用。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除掉天池叟,教主命来协助各位。”

吕四海道:“堂主就是不来,我们也准备要去了,同样是以天池叟为第一对象。”

“敝教主为第二对象?”

欧阳徇的语气中有讥讽的意味。

吕四海道:“不,我们没这个打算。王教主既已举事,总算实现了他的诺言,我们不准备杀死他,只想对他进两句忠言。现在当然已经用不着了,因为他比我们看得更远,更清楚。”

李文英忽然道:“四哥,你相信王伦真是这样的人吗?”

吕四海道:“相信,欧阳堂主的理由非常充份,清水教如果真要对付我们,应该早已得走了。”

李文英道:“他会不会是编了一篇谎话,来骗取我们的信任?”

吕四海道:“不会,因为他对我们所要求的与他并没有好处,而且也正是我们所要做的事情。”

欧阳徇一叹道:“李小姐这个顾虑是应该的,不过我可以再举一个例子,证明教主的诚意。山东巡抚陈辉祖是复社中人,教主早就知道了,却一直未予以揭穿,如果教主存心与各位为难,岂会容这么一个人活着?”

这个证明果然使得几个人疑虑尽释。

吕四海一叹道:“好吧,现在我们就去除掉天池叟?”

欧阳徇道:“天池叟已有了预防,各位在都兰家里栖身或许可行,要潜入县衙去对付天池叟,恐怕很困难。教主留下了我,就是为了策应各位。”

吕四海道:“堂主计将安出?”

欧阳徇道:“我在名义上是这里的副帅,也带领了一批教徒,有一半是靠得住的,我先去部署一下然后相机将各位引进县衙,等天池叟自己投入陷阱。”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在地上写出他的计划,吕四海看了,又作一番修正,然后就分头进行。

由于时机仓促,他们不敢多耽搁。

吕四海等四人乘乱进了县城,但见城楼上已树起了清水教旗号,街上来往的都是执戈的清水教徒。

店铺都关了门,百姓们闭户不出,所以他们倒是很容易掩避。

来到都兰的那个亲戚家里,都兰已等得很急,他道:“吕大人,卑职以为您进不来了!”

吕四海微微一笑,道:“千军万马,我也能杀得出来,何在乎这一座小小的危城。”

都兰陪笑道:“是,吕大人在罗刹国以区区十人突围破垒,带了一大批老弱,都能安然脱险,英勇事迹,谁不钦仰?下一步大人准备如何行动?”

吕四海笑道:“等人来抓我们。”

都兰一怔,吕四海笑笑道:“你放心,这晚的计划,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把天池叟消灭掉,你必须严密配合。”

他才吩咐完毕,外面已经有人擂门,欧阳徇带了一批人一涌而入,带来三身清水教徒的装束。

吕四海等人换上了,笑向都兰道:“现在就看你的了!”

都兰点点头,悄悄地跃了出去。

这边只有云飘飘一个人是穿着来时的服装,被人反剪手,押向县衙。

欧阳徇立刻吩咐把云飘飘送到后面监房中收押,还亲自带了一批人在那儿坐镇。没多久,都兰引着天池叟,伴同二十多个人来了,而且到了县监前,就立刻把人手分开,采取合围的阵势。

欧阳徇起立拱手笑道:“姚老怎么有兴来查监?”

天池叟冷哼一声道:“听说你抓到一个女奸细?”

欧阳徇笑道:“不能说是奸细,只是本教的叛徒,而且还是教主的师姐,原为白莲门下,本教现在有好几位长老都是她的师长,所以在下不敢怠慢,暂予拘禁,等候解送给教主发落。”

天池叟道:“听人说她是千手观音云飘飘?”

欧阳徇道:“是的,她落脚在本教一个弟子家中,被那弟子以迷药迷住了,密报在下带人擒来的。”

天池叟道:“为什么不告诉老夫一声呢?”

欧阳徇笑道:“在下以为无此必要,因为在下问过了,她不是来刺探军情的。”

“笑话,她已叛出了清水教,跟吕四海结成一党,屡次与本教做对,才使她不满而叛离。现在本教已正式举义,往日的误会不释而清,她是前来协助本教的,故而不应再以仇敌视之。”

天池叟冷笑道:“别忘了吕四海是朝中侍卫营的副统领,已经杀害了本教许多的人员,她会靠得住吗?”

欧阳徇道:“姚老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姚老原为清帝秘使,她比我们先知道,自然不会同情我们的作为,吕四海那一帮人绝不会替清廷效力,这个姚老想必不会怀疑,因此现在我们绝非敌对。”

天池叟冷笑道:“吕四海会协助清水教起事吗?”

欧阳徇道:“目前还不会,因为吕四海还要看看我们的表现再作决定,故而叫她来观察一番,假如我们确实是力图光复,他必倾力相助。”

天池叟道:“看来王教主是有意与吕四海合作了?”

欧阳徇道:“这个在下未得教主的指示,不知道教主的意思如何,所以未敢擅作决定。”

天池叟道:“她有没有说吕四海在哪里?”

欧阳徇道:“没有,在下也没有问。在下因为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等教主决定。”

天池叟一沉脸道:“不行!老夫拒绝和吕四海合作,他们要干,就叫他们在别处也反起来,不必管我们。”

欧阳徇笑道:“在下可以把姚老的意思转达给教主,究竟如何,姚老跟教主商量去好了。”

天池叟道:“但老夫现在要这个人。”

欧阳徇道:“姚老要她干什么?”

天池叟道:“她曾经杀死老夫两个弟子,老夫要她偿命。请堂主把她提交给老夫!”

欧阳徇笑笑道:“姚老,事过境迁,今非昔比。她杀死令徒时,姚老为大内密使,现在姚老已是本教第一路主帅,前后身分迥异,那些恩仇不记也罢。”

天池叟怒道:“老夫多年心血,被他们几个人毁于一旦,老夫绝不能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欧阳徇道:“姚老,成大事者不计私怨。”

天池叟道:“但是他们绝不会跟老夫释嫌,因为老夫在济南杀了他们一个伙伴。所以老夫也不能放过他们,杀一个少一个!”

欧阳徇淡然道:“那是姚老的事。在下此刻尚未接获教主指令,未敢专擅,假如教主无意接受他们的合作,自然交给姚老处置,否则的话,岂不是结怨更深,自断臂助?吕四海等人拥有的义师实力不逊于本教,而且分散甚广,如能得到他们的响应,那关系太大了!”

天池叟冷笑道:“欧阳堂主,如果不得老夫的支持,清水教连现在的实力都难以维持,这个你是知道的。因此王伦考虑一下利害,就当知所取舍,不得老夫的同意,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随便跟人谈合作。”

欧阳徇微笑道:“姚老说得是。这此利害关系,教主怎会考虑清楚,姚老不妨也立刻着人通知教主一下,由教主下令作个决定。”

天池叟道:“老夫当然不会的,但现在老夫就要带人。”

欧阳徇摇头道:“这个请姚老原谅,在下未得教主指示,不敢轻易作主。”

天池叟怒道:“你是说不肯交人?”

欧阳徇道:“不是不肯,而是要等教主的指示。姚老的意见对教主举足轻重,想来教主一定会尊重姚老,何不等候一两天,免得使在下为难?”

天池叟冷笑道:“堂主既知教主必然会尊重老夫,又何必要拖延时间,使老夫不快?”

欧阳徇道:“这是体制问题,在下当以教主之命是从。”

天池叟道:“连王伦都要听我的!”

欧阳徇道:“那是以前,现在姚老只是客卿的身分,本教弟子中,知道姚老的并不多,而且举义的是清水教。”

天池叟脸色一沉道:“这是你说的话?”

欧阳徇道:“不错。姚老,你也要认清一下事实,你是被大内追缉,投奔到此地来的,再拿出以前的那种太上皇的姿态来可不行了。”

天池叟怒道:“好,我们就谈体制,老夫乃本城的主帅,你只是一个副帅,在老夫节制之下,现在老夫命令你把人交出来。”

欧阳徇笑笑道:“所谓正副帅,只是教主口头一句话,既未见诸明文,也没有昭告所属。我不敢命令谁,但也不接受谁的命令,姚老如果一定要用强,我也豁出去挺上了,看看到底是谁的人多?”

天池叟怒不可遏地叫道:“反了!反了!欧阳徇,你竟敢跟老夫说这种话?”

欧阳徇一昂头道:“姚老,我知道本教中有不少是你的私人,但那些人只是在私下归你节制,表面上,他们还是隶属于清水教的,因此我劝姚老也冷静一下,不要太冲动,除非你脱离清水教另打旗号,否则还是得委屈一下,即使想取教主而代之,也得等你真正掌握本教之后,再摆出这副面目来。现在请姚老还是省点精神,到前衙去听取战报吧!举事才一天,各地情况未明,燕惕究竟在作何措置,我们又将如何应付,该做的重要事情太多了,姚老该把私人的恩怨暂时搁一下才好。”

他说的理由确实很充足,天池叟那些手下已有不安之状,天池叟不禁怒道:“不行!今天如果不把人带走,老夫不惜一拼。你交是不交?”

欧阳徇道:“不交!我也不在乎一拼。姚老,你别做傻事,你现在如果跟我干起来,就明摆着要跟清水教分家,那你这一支就会孤军苦斗,除非你带着人重投清廷,但本城弟子是否会全听你的,清廷是否会接受你,这都是问题,你要考虑一下。”

天池叟更为暴怒,吼道:“我杀了你这个匹夫!”

欧阳徇冷笑不语,但他的话显然在那些人心中产生了效果,他们不是天池门下,而是天池叟由江湖上网罗来的死党,困此他们考虑的是本身的安危。

见天池叟决心蛮干,有一两个人忍不住悄悄地劝告他。

天池叟叹道:“你们真是糊涂!这分明是王伦想排挤我们,如果事事让步,以后还有我们立足之地吗?这一口气一定要争下来,杀了欧阳徇,说他桀骜不驯,对外我们仍是清水教,这样才可以叫王伦知道我们的厉害,以后也才站得住脚。否则大权在他们掌握中,我们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番话果然又使那些人的心活动起来,情势再度紧张。

天池叟厉声道:“欧阳徇,你交不交人?”

欧阳徇也沉声道:“不交!姚广亮,要拼一下的话,我也不在乎,我早知你会在这一手,早作准备了!”

他挥挥手,监中涌出十几个人,个个手执兵刃,严阵以待。

天池叟冷笑道:“你真想跟老夫硬干了?”

欧阳徇道:“是你逼的,因此你要负全责。”

天池叟哈哈一笑道:“老夫还在乎这个?杀光你们,老夫也一肩担待,看王伦能把老夫如何?上!”

于是二十多个人杀进去,十几个人涌出来,立刻战成一团。

双方都是精选的好手,互不相让。

欧阳徇看看自己这边的人数较少,将有不支之状,乃大声叫道:“把云飘飘松绑。云女侠很抱歉,在下无法等候教主的指示了,你自己想法子保护你自己吧!”

没多久,云飘飘仗剑冲了出来,也加入了战团。

她这枝剑非同寻常,剑势凌厉,一出来就砍倒了两三个人,而且边战边发暗器,飞刀、袖箭、梅花针,以及七星蝶镖,施展出她千手观音的真正威风。

眨眼间又有四五个人倒下,天池叟脸色深沉,呛然一声,仅剩下的右臂已拔出了长剑,纵身飞击。

欧阳徇一展七毒狼牙棒迎空格住,叫道:“云女侠,你快走吧!如果你有诚意,可以到临清城去找教主,他多半在那里。”

云飘飘挥剑又击退了两个人,冲了出去。

天池叟可能是深恐她跟王伦接上了头,两伙人接上了头,王伦就会脱出他的约束,所以十分紧张,非要把云飘飘伤了,使吕四海等人对清水教继续保持恨意。

所以他一见云飘飘已脱围而去,连忙一剑震退了欧阳徇,随后追了上去。

这老儿的武功确非等闭,他几个起落,已经追上了云飘飘,可是欧阳徇又随后追到了。

天池叟跟欧阳徇缠斗了两招,眼看着云飘飘要跑远了,心中大急,恰好都兰仗剑赶来道:“师父,这个人交给弟子,您追云飘飘去。”

天池叟可能是太心急了,都兰是随后才赶到的,也并非是自己的心腹弟子,虽然欧阳徇捉住了云飘飘的消息是他转告的,但现在欧阳徇云飘飘的态度已经足够令人起疑了,何况门里还在拼杀,她是怎么脱身出来的呢?

在平时,天池叟一定会深入考虑这件事,可是今天他实在怕云飘飘逃了出去,一定要把她拦在城里,居然大喜过望地道:“好了,你快来接我的手。”

都兰接剑跟欧阳徇交上了手,天池叟连头也没有回,迳自向云飘飘逃走的方向追去。

云飘飘好像路途不熟,居然闯了进一条高墙阻路的死巷,天池叟猛地追进,云飘飘恰要回头。

天池叟仗剑冷笑道:“云飘飘,你这下插翅难逃了!”

云飘飘毫无惊色,一抬手中剑道:“不错!我也正想对你说这句话,天池老儿,你纳命吧!”

天池叟从云飘飘的神色上突然看出情况不对,两边的屋顶上各冒出一人,正是姚家琪与李文英,而背后还有一人徐步而来,长剑在握,那是吕四海!

天池叟剑色一紧:“云飘飘你被擒也是假的了?”

云飘飘笑道:“当然是真的,你也有不少线人耳目,要是假的,你会贸然轻信而跑了来吗?”

欧阳徇把云飘飘解入县监时,是让几个人看见,这些人中当然有天池叟的心腹,否则光凭都兰一个人的话,天池叟也不会深信。

正因为他获知的消息是云飘飘一人受制,所以才安心,以为吕四海等人没有来,否则也不会让云飘飘擒。

假如他知道吕四海也来了,行动一定会谨慎得多。这个安排太周密了,老奸如天池叟,也不免上当。吕四海一笑道:“这是你第二次入圈套。天池叟你大概是死定了,同样的当,不该连上两次的!”

天池叟在暗中咬咬牙,这句话对他的信心打击不小,在大明湖上他上了一次当,那还情有可原,那时他还是大内密使的身分,必要时尚可摆出身分,调集官方人员相助,而且自己的弟子也密集在四周。

没想到皇帝会下那样的一道秘旨,更没想到自己门下的弟子白安会是福康安,不但拉走了一大批的人,也以最绝的手法,把他留在巡抚衙门中的私人也屠杀了一大半。

他更轻估了吕四海这小伙子的武功,以致断了一臂,狼狈万分逃到此地,逼反了王伦,原是想利用清水教的实力有一番作为的,万没想到吕四海会接踵而至,而且又安排下这样一个陷阱,现在孤身入伏,想来是很难脱身了!

因此他反而定下心来:“吕四海,老夫真佩服你,不过老夫想问一个问题,王伦是否与你们勾通?”

吕四海一笑道:“这个问题你实在问得不聪明,我们连王伦的面都没有见着,从何通起?”

“可是欧阳徇是他的心腹死党,居然跟你们串通一气,足见王伦敢跟你们是串通一气的。”

吕四海道:“王伦跟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在清水教中为祸百姓,我们跟他是敌人。不过现在他已举事,我们虽然不会帮助他,但至少不会跟他捣蛋了。”

“别忘了你是大内侍卫营的副统领!”

“没有忘呀!侍卫的责任是保卫京畿,擒捉叛徒,所以王伦在京时我要捉他,现在他正式地造反,那就是地方官员的责任,我可以管,也可以不管。朝廷最新的一道密旨是擒杀你,要我执行任务。”

天池叟冷笑道:“吕四海,你真是为了清廷而杀我吗?”

吕四海笑道:“你是满人,却帮汉人反了大清,我是汉人,却为清朝来捕杀你,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只是你明白我也明白,这绝不是开玩笑!”

天池叟道:“我只要知道一件事,你们跟王伦……”

吕四海道:“我们跟王伦只有一件是立场一致的,那就是必须要除去你这个人不可!”

天池叟忽地哈哈大笑道:“好!好!王伦以为假你们的手除掉我就没关系了,可是他会后悔的。”

吕四海道:“他后悔是他的事,我们杀了你却绝不会有遗憾,所以你不必多说废话了。”

最后这句话使得天池叟脸上的得意之色一扫而空,他道:“吕四海,我知道你们不是真心为朝廷效忠,也知道你们对清水教的一切并不满意,那又何必跟我过不去呢?我在清水教对你们只有好处。”

吕四海道:“我只知道杀了你对很多老百姓有好处。天池叟,你作的孽已经太多了!”

天池叟词穷计拙,知道唯有一拼了,突然运剑暴击,吕四海随时都在准备中,挥剑架开后,也就展开了猛攻。

这次不同于上次在湖上,那时是存着侥幸之心,以为他不会水,在水里伏了人,想在水底下解决他结果反而被他骗住了,折了姚家琳,伤了江雪雪,仍被他逃了出去,虽然最后断了他一臂,仍然得不偿失。

这一次吕四海不存半点取巧的念头,搭上手就是猛攻狠拼,全不让对方有喘息透气的机会。

天池叟却不像上次那样骁勇了,那是因为他断臂新创之后,一直在奔波亡命,体力已不如前;再加孤身入围,未斗先馁。

最重要的是他犹存侥幸之心,舍不得拼命。

几种因素加起来,不过四五个回合,就被杀得连连退后!

当然,这是一种有计划的退后,他想乘隙脱身,所以到了左边的屋下时,他猛的纵身而起,屋上守着的是李文英,剑发如电,又是早就蓄势以待,呛然声中,把他震退出去。

这老儿也是够狡猾的,他打的是逃命的主意,却故意选了最强的李文英着手,目的在把吕四海引过来。

果然吕四海跟着跳上了屋面,天池叟却利用李文英剑上的震力,身形猛弹到对面,那才是他要逃走的方向。

而且那边屋上守着的是姚家琪,也是最弱的一环。

两边的屋面相距数丈,凌空平跃,很少有人能跳得过去,这老儿本身的轻功造旨非凡,再加上李文英全力发剑的震力,但见他的身子轻飘飘直向对面屋顶上落去。

这一招的确是出人意料之外,不过姚家琪早就得到了吕四海的吩咐,光是靠她一人之力,绝对拦不住天池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让他脚落实地。

所以也眼看着天池叟飘来,居然也纵起相迎,就在天池叟还差半丈许到达屋顶时,姚家琪已经接住了他,双钩蓄势已久,猛地横扫而至。

天池叟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拦截,虽然实力高出对方很多,对这全力扫来的双钩却必须应付,因为人在空中无处着力,也无法闪避,只得横剑格架上去。

呛然一声激响,姚家琪左手的钢钩被震脱了手,虎口撕裂,但是她那全力的一击,也把天池叟打得由空中直坠而下。

吕四海见姚家琪横空拦截,早就在地上等候着,天池叟双脚才着地,他的长剑已到。

嗤的一声,剑又擦着天池叟的肋下过去,划破了衣服,也划破了肌肤,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明知道受的伤不轻,天池叟却不敢怠慢,挥剑反扑吕四海,他知道只有争取到主动的抢攻,才能作第二次逃脱的准备。

如果让吕四海取到主动,对方乘他受了伤,可以活活地困死他。

这一次的拼命抢攻果然有了效,吕四海不得不采取守势。

天池叟一口气劈出了十几剑后,忽又身如急箭,对准了吕四海冲去。

吕四海轻轻一闪过后,反手一剑撩出,那知天池叟竟不加理会,拼着再挨一剑,身子朝巷口急冲。

吕四海的剑锋在他股上又落了一条剑痕,但天池叟却冲到了巷口,忽地人影一闪,冒出了阴魂不散的欧阳徇,七毒狼牙桻一挥,喝道:“滚回去!”

天池叟知道这一桻逼退后,无法脱身了,连忙咬牙运劲,身形不停,继续前冲,长剑却朝狼牙棒上砍去。

狼牙棒是重兵器,天池叟是存心拼命,这一剑劲力无伦,想把狼牙棒推开,那知剑棒交触,只听刷的一声,那条狼牙棒轻若无物,被砍成了两截,棒中迸出一蓬黄色的烟雾的水气。

天池叟经验很丰富,狼牙棒一断,他立刻屏住了呼吸,跳到一边。

然而欧阳徇并不放松,舞着半截狼牙棒,穷追不舍,棒中继续不断的冒出烟雾来。

天池叟被他逼火了,立刻挥剑反击,但是他要屏住呼吸,运气上总是有阻碍,无法久战,攻了七八招后就要跳开,透一口气,然后再继续的战斗。

因为不知道欧阳徇用的什么毒,吕四海等人也无法上前助战,眼看着欧阳徇棒中的烟雾将尽;欧阳徇却在天池叟的连番抢攻下渐有不支之状。

姚家琪心切妹仇,忍耐不住,闭住一口气,猛地从屋上跳下来,挥钩急攻,但是她也迟了一步。

天池叟一剑搠进了欧阳徇的前胸,直透后背。

欧阳徇不退反进,丢开了狼牙棒,双手拉住了天池叟的右臂,姚家琪一钩下来,刷的一声,把他仅剩下的一条胳臂也从肘节处削断了下来。

双臂俱残,天池叟暴退数步,脸上现出了狰狞的厉笑,沉声道:“欧阳徇,好匹夫!你居然也出卖老夫!老夫虽然断了一双手,但是你却活不成了!”

欧阳徇胸前钉着一枝长剑,却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中的药丸一起倒出来,放在口中嚼碎,吞了下去。

天池叟惨笑道:“你还想活吗?”

欧阳徇淡淡地道:“一剑穿胸,大罗仙丹也救不活了,我不想活,只想平静一点,所以我把解药都吃了。”

天池叟微怔道:“解药?什么解药?”

欧阳徇道:“腐尸雾的解药,也就是我刚施用的那一种。天池叟,虽然我们都活不成,但你的滋味会很不好受,你会觉得求死是最痛快的事。”

天池叟听不懂他的话:“你说什么?”

欧阳徇大笑道:“我号称七毒天王,我要毒死一个人时,连神仙也救不了!”

“可是你的毒并没有制倒老夫!”

欧阳徇哈哈大笑:“天池叟,在下用毒从未失手过,你岂能逃得了?你以为闭住呼吸就行了,可是我的毒是对肌肤生效的,尤其是已经破皮流血的部位,见效更著,你已经挨了吕大侠一剑,我才用这种毒药来对付你。”

天池叟脸色大变,欧阳徇继续道:“这种毒很妙,沾上时毫无感觉,也不会有痛苦,但染毒的部位会麻木,肌肉化为黄水,一点点的烂下去,你可以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化为黄水,那是很有趣的经验!”

天池叟怔住了,看看自己的右臂,虽然刚被斩去了一半,却没有流血,只是往下滴黄水,像是在火炉旁的雪人,一点点地消融,已经露出寸来长的白骨。

死亡不足惧,可怕是的已经知道死亡来临而等死,天池叟看着断臂在往下滴水,也看见自己股间的剑伤处肌肉慢慢消失,股骨也慢慢现露出来。

欧阳徇笑道:“这种毒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延及头部,你可以看见自己全身变成一具骷髅后,才慢慢失去知觉。我从制就这种毒物以来,一次都没有用过,我以为没有机会了,因为它太歹毒,用之有伤天和,但我在将离人世之前,居然能找到你这么一个恶人来试毒,可谓此生无憾矣!”

天池叟怒吼一声,向欧阳徇冲去,可是他才走了一步,双腿一软,就跪倒了下来。

欧阳徇笑笑道:“我忘了说一句话,这种毒染上之后,一盅茶的时间内,就会使人全身疲软无力,想自裁都不可能,因此你有半个时辰在这里等候着死亡,也可以利用这半个时辰,好好地忏悔你这一生谋人害人的罪恶,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黄泉路上,我会等着你,希望你能告诉我这种毒滋味如何,因为这是一种我无法亲身体验的。”

说到这最后一句话,他的声气已很微弱,把头一偏,脸上还带着笑,就这么去了。

天池叟坐在地上,他的断臂已化去了半截,露出了寸余长的一段白骨,这时,已是渐渐近黄昏,落日红光照在他的白骨上,竟幻成了一种妖异的色彩!

天池叟实在忍不住这种死亡的恐怖与威胁,慢慢地爬着找到了自己刚被削下的断手,那一截化得较快,已经完全是白骨,却还握着剑。

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双臂俱残,想要伸手去拿,直到伸出的是一截白骨时,他才惊觉过来。

这才废然一声长叹:“吕四海,老夫求你做些好事,给我一剑,让我痛痛快快地去吧!”

说到后来,连舌端都僵硬了,只能荷荷地叫着。

吕四海不禁悚然,欧阳徇的这种毒药实在太厉害了!也太歹毒了,毒药致人于死,剧者能使人入腹穿肠,七孔流血,见血封喉,但都没有这一种歹毒,因为它给人的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心理上的威胁。

维持着神智的清醒,在完全无助的绝望情况下,眼看着自己的形体化为白骨,而后才慢慢地接受死亡,这实在太残忍了。

姚家琪恨恨地道:“像你这种恶人,这样死还是便宜了你,想想看你害了多少人!”

吕四海却轻轻一叹道:“家琪,别这么说,其实他也很可怜,一生中何尝不是时时在受人播弄!”

姚家琪道:“我知道他是受了清帝的指使,但他出的那些点子太恶,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吕四海道:“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做的。”

“但他杀死了家琳,这总是他的过错吧?”

吕四海道:“大妹,不能这样说。他是为了自保,别忘了我们也是要杀他的。难道要他束手就死,才不算过错吗?”

姚家琪这才不说话了。

吕四海又叹道:“除死无大罪,不管他做了些什么,一死都洗刷了!”

挥起一剑,天池叟身首异处,但乃然没有血迹流出,可见那毒药的厉害。

天池叟死了,巨奸已除,但是大家心中却没有释然的感觉。

连姚家默然片刻才对刚从巷外走来的都兰道:“都兰,把天池叟的首级拿了,上京师去找嘉敏格格报到,你立下了这一功,大概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就保得住了。”

都兰怔了一怔道:“吕大人,这不是小的功劳。”

吕四海苦笑了一声:“难道我还会跟你争功不成?这件功劳对我毫无用处,对你却是半生富贵,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你见到嘉敏格格,把情形告诉她,再转述我的意思,她一定会替你安排的。趁着现在人们正在乱着的时候,你快去吧。”

都兰千恩万谢,提着天池叟的首级走了。

李文英想想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吕四海道:“崂山四雄中的侯大虎在这儿,他是复社中人,我去跟他交代一下,同时也帮他把天池余孽肃清一下,把这里交给他处理。你们先出去,在路上等我,然后就到临清去见王伦,看看该怎么办吧。”

云飘飘道:“王伦真的在临清吗?”

“我想不会错,欧阳徇知道天池叟必死无疑才说了出来,大概也是怕万一他自己无法跟我们多作交代,让我们有个底子。”

于是三个女孩子首先出城而去。

吕四海把欧阳徇与天池叟的遗骸都拖到墙边放着,回身再到县衙,双方搏战正烈,而且天池叟下的那些人还占了上风。

吕四海一剑逞威,加入进去就不同了,如风扫残云,片刻间不但强弱易势,而且转变得非常快。

吕四海知道这批家伙是天池叟从别处引进清水教中的心腹,既非官中人,更不是义师中人,也许有几个还是大内密置的暗探,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该杀的。

因此他毫不容情,剑起血雨横飞,当者披靡,一共才十几个人,大半是死在他的剑下。

剩下的几个见不是路,呼喊一声,夺路而逃,吕四海朝侯大虎打了个招呼道:“全力追杀,不能放走一个!”

叫声中又劈倒了两个,剩下还有两个人,干脆丢下兵器投降了。

吕四海对侯大虎道:“天池叟留下的没一个是好东西,杀无赦!”

其中一人见侯大虎已举起刀来,忙叫道:“副统领,小的是京里来的!”

吕四海一见,果然不出所料。

忙对侯大虎摆摆手道:“等一下,你们是京里来的,有什么凭证?”

那人道:“这怎么能有什么凭证?副统领把我们带到京里一查就知道了。”

吕四海冷笑道:“你是侍卫营的,连我都不知道,还能找谁查去?”

那人被逼得没办法,只得道:“你向礼亲王一问就知道,小的都是和他老人家连系的。”

吕四海听得心中一震,多时的悬疑终于得到了解答。

难怪上次在礼亲王府中,王伦会要他的手下人刺杀皇妃,看来这位清水教主的确是个了不起人才,早已识透了其中的曲折,所以才要那样来一下,存心叫那老猾头吃不了兜着走,削弱皇帝对他的信任。

当然这也可能是天池叟的授意,藉此以打击对方而争权。

但在吕四海的心中,却对这些密探充满了鄙视与愤恨,同时也非常可怜他们,因为这些人没有一点主见与自由,本来他想一剑宰了他们,但举起剑来,他又不忍心了,微微一叹道:“你们两个快滚吧!”

那汉子脸现喜色,谢了一声,正待招呼同伴离去。

吕四海忽又叫住了他们道:“等一下,把你们的姓名留下来。记住,报真实的姓名,也就是你们在礼亲王那儿的姓名。”

那汉子道:“小的叫尤定五,他叫白镇远,没有假名,因为小的只是暗中与礼亲王连系,用不到假名。”

吕四海道:“你们担任的这个工作,万一死了,可以受到什么抚恤?”

尤定五道:“有一笔优厚的恤金。”

“交给谁呢?由谁支付?”

“我们都预立有遗嘱,指定了继承人,由礼亲王支付。”

吕四海道:“把你们的受益人以及居住的地址告诉我。”

那两人脸色微微变,吕四海叹道:“我这么做是为你们好,因为你们不能回去了,我可以代你们发表死讯,然后再去告诉你们的家属,拿到了银子后再去找你们。”

尤定五道:“银子是一定拿得到的,我们有两个同伴在一年前殉职,银子就是透过我们送去的,但我们并没有死,恤金是一万两,我们活着任职,每年所支的安家费用是六千两,分四期支给,从没有短少过。”

吕四海道:“这是你们卖命的钱,当然不会短少。可是现在你们的身分已暴露,无法再干秘密工作了,你们跑回去,不拿你们治罪已经算好了,还会再给你们银子吗?你们的工作是没有活路的,只有死了才值钱。”

那两人一怔,吕四海道:“我如果拿了你们的名字到礼亲王那儿去询问,他们也不会承认。你们贪生怕死,泄漏了机密,恐怕连你们的家属都会受牵累!”

尤定五脸色一变道:“我们是向您吕大人报明身分!”

“没有用的,干了这一行,有一个戒条,除了指定的同伴,没有自己人,你们的职责就是至死不吐实。”

尤定五与白镇远脸色大变,他们当然知道吕四海说的是真话。

白镇远道:“吕大人说得对,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请吕大人杀了我们,以免贻祸家人,一条是请吕大人代我们宣布死讯,让我们亡命天涯,从此不见家人的面。至于说迁家出走,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的家属是礼亲王府的庄头,代管王府的钱粮,根本搬不走。”

吕四海不禁暗自心惊,觉得这一套控制人的手法太厉害了,把一个人拴得死死的,绝不敢生异心。

想了一下道:“好吧,我再成全你们一次,也不宣布你们的死讯了,你们可以回去说是力战脱身,天池叟已死,你们不知道今后工作的归属,只有回去听候指示。我根本不说曾经见过你们这件事。”

那两个人同时躬身致谢,感激万分。

白镇远道:“吕大人对小的恩同再造,小的没齿难忘!”

吕四海道:“这只是我对你们特别宽容,但也不能放弃我的职责,我回去以后,在端王爷那儿,还是要报个备的。”

二人的脸色又变了,吕四海笑道:“你们可以放心,我在端王爷面前还说得上话,绝不会把你们的事泄露出去,只是以后端王爷要问你们什么事,你们可得说实话。”

尤定五想了一下道:“那当然。端王爷是朝廷柱石,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朝廷,我们的事让他知道是不要紧的。大人放心好了,如有垂询,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吕四海这才把两人放走,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把侯大虎召了来,作了一番指示,随即匆匆离城而去。

跟三个女孩子会合后,他们立刻赶回济南。

江雪雪的伤势已经稍愈,只是内创一时无法恢复。

由于对王伦已经有了新的了解,自然不必再全力跟他作对,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保全清水教中的一批人,而不是消灭清水教,那自然也用不着拼命。

虽然要诛灭一些天池叟召来的死党与首恶,杀戮依旧难免,但是有王伦的合作就省力得多。

因此吕四海叫邢玉春把江雪雪先送回塞外的牧场上去,这儿的工作有四个人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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