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95600000039

三十九 马首是瞻

一路相安无事,这日,几辆车已进入秦中境界,绕过高山就距开封不远了。

快到伏牛山时,遥见远处尘烟滚滚,一人飞马风驰电掣而来。

骑着火胭脂带队的楚无情,立时挥手示意后面的车马停止前进。

来人已近,看清是秋鸿山庄的门客,脱离长江水寨后,此行担任侍候的马顺。

楚无情等他勒马停住,即问:“前面有情况?”

马顺道:“此去一路到伊阳,数十里内没有任何异状,甚至未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人物。不过,在伊阳县城里,听到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盛传秋鸿山庄已与邛崃古墓地区的招魂教联手,要控制天下各地的客栈,一律改为招魂客栈。”

楚无情惊怒交加,急问:“是什么人散布的消息?”

马顺恭声道:“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物,在茶肆酒楼高谈阔论着。我当时听了非常气愤,走上去向他们质问哪里听来的,他们不但言之凿凿,还要我不信自己去各家客栈看看……”

楚无情哼声道:“是不是每家客栈门楣上,都钉着招魂幡?”

马顺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我问那掌柜的,门上为什么钉着那玩意,他居然说是秋鸿山庄派人撂下了话,钉上招魂幡的,每家客栈给五千两银子,不钉的三天之内就让他们关门大吉。”

楚无情气得一言不发,拨转马头来到随后的第一辆马车前,李娇娇已跳下了车。

她诧异地问:“大哥,干吗停下来?”

楚无情神情凝重道:“姓朱的阴魂不散,非但继续冒招魂教的名,威逼利诱,要各地的客栈都改为招魂客栈,顺者给五千两银子,违者三天之内就要让人家关门,甚至还把秋鸿山庄也扯上了。”

李娇娇惊讶道:“怎么会扯上了秋鸿山庄呢?”

楚无情道:“他在江湖上放话,捏造秋鸿山庄与招魂教联手的谣言,现在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李娇娇气得破口大骂:“这该死的猪八戒。”

楚无情深深叹了口气道:“朱大发这一手实在恶毒,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如此一来,老师的一世英名,恐怕就要被他搞得毁于一旦了。”

李娇娇更是又气又急:“那怎么办?”

这时高强和尤惜惜也下了车,赶过来争着问:“前面有状况?”

楚无情摇摇头,苦笑道:“情况倒是没有,但我曾经跟一个姓朱的发生点过节,一路上不惜代价雇了杀手对付我都未得手,如今却把账算在秋鸿山庄头上。”

高强和尤惜惜都不知道楚无情与朱大发结怨的事,而且一路上并未下榻客栈,更不知道什么招魂客栈。

当他们听完整个事情的始末后,尤惜惜首先就沉不住气,愤然道:“这姓朱的也太卑鄙了,师哥,你的江湖阅历比我丰富,可曾听过朱大发这号人物?”

高强道:“早在多年前,听说有个姓朱的赌棍,专以诈赌行骗,有一次被人当场揭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使他在江湖上无法立足,带了一批人逃离中原。后来在苗岭发现一座金矿,从此发了迹,但不知是不是他。”

楚无情道:“没错,就是他!”

李娇娇忧急道:“不管那个姓朱的是不是他,反正恶意中伤秋鸿山庄的一定是他绝错不了,我们得设法把这事澄清,以免江湖上以讹传讹才是。”

尤惜惜轻喟道:“若是在岷江水寨势力范围之内,凭我一句话,问题即可解决,但这长江两岸……”

高强道:“依在下看,不如找出姓朱的来,干脆跟他一次作个了断。”

楚无情勉强地一笑道:“我早就作了这个打算,可是在泰山论剑之前,在平邑他曾亲自出马之外,他就未再跟我照过面。在古宋县,他是以二万两黄金的代价,收买了招魂教,也正因为招魂天尊失信,没有把我们照约定交出,使他们之间反目成仇。后来在仁寿县城里找上我们的是一僧一道……”

高强忽道:“楚公子,你说的那一僧一道,很可能就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凶僧和恶道二人。”

楚无情“哦”了一声,问道:“高兄知道他们的来头?”

高强点点头:“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在下正好到江安去办事,风闻曾任京城总捕头的神捕铁元鹏,告老还乡后回到江安定居,被当年的仇家花钱请出那一僧一道,准备要将铁家灭门。”

“我跟铁元鹏谈不上深交,只有个几面之缘,觉得他为人很正直豪爽。听说这消息就在江安留下了,一直等了三天,果见凶僧恶道双双入城,我就亮出身份,并且抬出岷江水寨的招牌,限他们即刻离城,否则不惜大动干戈。”

“当时他们很惊讶,似乎没想到消息会走漏。而且心知江安属于岷江水寨的范围,又看我们人多势众,只得一言不发地出了城。”

“可是数日之后,他们竟潜返城里,把铁家全家十三口赶尽杀绝,在下要不是水寨的事无法分身,早就去找那两个佛门败类算账了。”

楚无情道:“在仁寿县他们吃了我和师妹的亏,说不定这次也会跟来。”

高强愤声道:“那最好,省得我去找他们了。”

李娇娇沉吟一下,忽道:“大哥,姓朱的耳目众多,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路上都有人在暗中监视跟踪,不会不清楚我们的动向。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很可能会在我们回到秋鸿山庄前拦截,说不定早已在守株待兔呢!”

楚无情微微点了下头道:“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这归程的最后一段路,我们得特别小心。尤其车上还有黄三绝和邢无极两个人质,更出不得任何差错。”

李娇娇提议道:“大哥,反正黄三绝和邢无极都被制住了穴道,我们也不必担心被人识破身份了,只须留两个人在车上看守他们,其余的人全骑马随行护车吧!”

楚无情谨慎道:“不行,我们一方面得防姓朱的拦截,一方面也不能不防九华剑社的人。如果黄三谷得知黄三绝和邢无极落在我们手中,绝对会派人在途中拦截的。”

“所以我们必须严密看住这两个人质,才能使九华剑社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李娇娇不再表示异议,便与尤惜惜和高强各自回到了车上去。

楚无情一打手势,车马又继续前进了。

从伏牛山下到伊阳县尚有好几十里,估计大约在日落前可抵达。

这一带仍属西山地区,车马行驶无法太快,半个时辰才不过奔出二十多里。

远远望去,遥见前面里许处,正是两座山麓下形成的一处隘道口,形势十分险恶。

楚无情立即提高警觉,一马当先,马顺也策马紧随在后。

他们这一行是四辆马车,加上骑马随行的十来个秋鸿山庄门客,以及四名赶车的,总共二十三人,看起来也勉强算是浩浩荡荡了。

楚无情把头一转,向紧随身后的马顺问道:“你来时,有没有留意前面那处隘道口?”

马顺一夹马腹,赶前应道:“那是一个时辰之前,小的特别留意查看过,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楚无情的个性一向谨慎,虽说马顺一个时辰前曾查看过那处隘道,但他仍不放心。因为这一个时辰之内,足够调兵遣将,设下埋伏的了。

距离隘道口十数丈外,他就打出了手势,示意后面的车马放缓奔势,由他带着马顺先去查看。

两人飞马冲入隘道口竟然未见任何动静。

楚无情为了慎重起见,把马顺留在隘道口,独自又奔出十余丈,确定没有异状,才打出手势,示意马顺招呼后面的车马可以进入。

车把式都很有经验,遇上形势险恶的狭谷或隘道,必须快马加鞭尽速通过。

当最后一辆马车刚驶进隘道口,突闻隆隆巨响大作,仿佛天崩地裂,两边山上滚下了无数巨石,势如排山倒海,刹那间封住了隘道口。

楚无情大惊,振声急喝道:“快走!”

但车马刚奔出不及十丈,又响起了一阵隆隆巨声,隘道内两边山上又滚下无数巨石,堆积成一座小山丘挡住了去路。

这一来,顿成前后受阻,使得车马进退不得。

楚无情将马勒住,但他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地吩咐那十来名门人下马备战。

李娇娇、尤惜惜和高强也下了车,见状不禁惊怒交加,各自亮出了兵刃。

就在这时,只听喊杀震天,两边山头涌现出近两百人,其中弓箭手占了一半。

但他们并不急于发射,只是不断地呐喊,以壮声势。

楚无情此刻最担心的是马匹,尤其怕被乱箭伤了李娇娇心爱的火胭脂,否则他可以挥众杀上山去,也比当箭靶强得多。

他急忙翻身下马,指挥车把式将四辆马车,围成个四方形,把所有马匹都围在其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火胭脂,特地指派两门人负责保护它。

李娇娇又惊又怒,赶到楚无情身边,急问:“大哥,我们怎么办?”

楚无情判断道:“他们不急于发射,大概是想把我们先困住,等待姓朱的发号施命吧!”

高强也赶来气愤道:“与其当箭靶,咱们不如兵分两路杀上山去!”

楚无情不便说出私心是为了怕火胭脂被乱箭射杀,那岂不是一匹马比二十多条人命更重要?

他沉吟一下,慎重道:“朱大发非常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依他的个性和作风来看,用乱箭射死我们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报复心理,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很快就会露面,非亲手杀我方解他的心头之恨。”

高强有些不以为然,但被走来的尤借惜以眼色制止,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倏地,呐喊声突然停止,山上果然传来一阵得意忘形地狂笑,一听就是朱大发的声音。

他狂妄不可一世地道:“姓楚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哈哈……”

楚无情振声道:“朱大发,你我的恩怨跟别人无关,下来我们作一了断吧!”

朱大发不屑道:“要取你小子的命,易如反掌,何必弄脏我的手!”

楚无情故意激他道:“我看你还是亲自动手比较好,别人不一定可靠。譬如像招魂天尊吧,你白白花了二万两黄金请他对付我,结果他不但把我们放了,还要我来杀你呢!”

朱大发信以为真,怒问:“他真要你杀我?”

楚无情道:“你把他的窝都抄了,他能跟你善罢甘休吗?”

朱大发怒哼一声道:“是他先不仁,我才不义!”

楚无情讥道:“你们一个不仁,一个不义,如果联手,那真成了不仁不义。”

朱大发反唇相讥道:“你跟招魂天尊联手也不错啊,客栈是江湖人物外出,或商旅必须落脚的地方。将来招魂客栈遍布各地,那才是财源滚滚的独门生意呢!我替你们想的主意够高明吧?”

楚无情敞声大笑道:“确实高明,可惜你在苗岭只挖到一座金矿,照这样折腾下去,散财童子当不了多久,那点家当就会败光的。到那时候,你连嫁妆都拿不出,三个宝贝女儿就没人要啦!”

朱大发仿佛被击中要害,勃然大怒道:“姓楚的,你死到临头,还敢在我面前耍嘴皮子!”

楚无情道:“因为我想早点死,你还在等什么?只要一声令下,我们这些人就难免万箭穿心了。”

朱大发哼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招魂教的古墓不照样被我的火箭烧了个精光。”

楚无情哈哈一笑道:“区区招魂教算得了什么,你当然敢烧,但你惹不起九华剑社的黄三谷!”

朱大发不禁一怔,他之所以未敢下令发射,正是有所顾忌,惟恐误伤车上的黄三绝和邢无极。

他果然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居然早已获知楚无情等人闯入长江水寨,擒俘黄、邢二人,惟恐误伤车上的黄三绝和邢无极。

自从泰山论剑后,李秋鸿虽仗剑术精湛,技压群众,夺得天下第一剑殊荣。但九华剑社却名声大噪,甚至驾凌四霸天之上。尤其如今公然与岭东白家堡结盟,更是如虎添翼,狂妄不可一世。

车上的黄三绝是九华剑社主持人黄三谷的弟弟。凭朱大发这点财势,哪敢拿鸡蛋去碰石头。

这正是朱大发投鼠忌器的主要原因,否则他早就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了。

楚无情也未料到,车上的两个人质,反而成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护身符。

山上忽然沉静下来。

由于距离何止百丈,楚无情无法看清人影憧憧,除了朱大发之外,究竟还有些什么人在山上。

这时身边的李娇娇轻声道:“大哥,我现在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发射了,原来是怕黄三绝和邢无极遭到池鱼之殃。”

楚无情微微把头一点道:“这样对我们比较有利,我猜山上现在正在计划,决定要怎样对付我们了。”

这回没有猜错,果见山上奔下了十几个人来。

朱大发和他的三个女儿都不在其中,但楚无情一眼就认出了三个人,那日在仁寿县城内威胁各家客栈的华服中年,以及夜间行刺的一僧一道。

显然他们都不是主要人物,只是跟来壮壮声势而已。为首的是个中年文弱书生,身后却紧紧随着两位颇具姿色,但已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妖艳女子。

其他七八人,年纪都在二十左右,一律黑色紧身衣靠,头扎英雄巾,背后交叉插着双剑。

他们脸上毫无表情,眼神更是冷漠,仿佛任何事都不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让人直觉地看出他们是冷面杀手型的人物,而且喜欢在夜间行动。

高强一见那僧道二人,立即怒从心起,抢步上前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们这两个佛门败类,今天咱们先把当年铁家的血债算一算。”

僧道二人翻翻眼皮,相应不理,似乎这会儿还轮不到他们开口说话。

中年书生一马当先,来至三丈外站定,有气无力地问:“你们哪一个是楚无情?”

楚无情挺身而出:“我!”

中年书生直截了当道:“很好!你喜欢怎么死?”

楚无情昂然道:“那得看你怎么能让我死了!”

中年书生冷笑道:“我的方法很多,不过我认为应该给将死的人一个选择机会,这样比较公平!”

楚无情笑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种死法?”

中年书生摇摇头道:“我从未考虑这个问题,也不必考虑。”

楚无情道:“因为你认为没有人能杀死你?”

中年书生肯定地把头一点:“正是。”

楚无情晒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选择,反正都是一样的。”

中年书生不以为然道:“不!死是绝对不一样的,譬如你希望死得痛快些,我可以给你来个一剑穿心。如果你想多拖点时间,我可以让你凌迟而死。或者你想力拼到底,我也可以让你尽展所学,死得心服口服。”

楚无情冷哼一声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中年书生道:“我武曲星樊浩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我一旦决定做了,就一定能做到!”

难怪他口气如此狂妄自大,武曲星樊浩三十年前就已成名,自诩为天下第一大杀手。

樊浩出身汉阳武术世家,十八岁即京试高中武科榜眼,但他对这个结果很不满,自觉榜首非他莫属,状元郎只不过是靠走门路荣获青睐的。

一气之下,他竟公然向状元郎挑战,以证明他的武艺远超出对方。

私斗在京城是绝对禁止的,尤其他们是新出炉的武科状元和榜眼。但那位状元也是年轻气盛,而且师出名门,居然接受了樊浩的挑战。

那日在京城外十里亭,吸引近百人观战,其中大部分是试场落榜的年轻人,尚混杂了一些看热闹的江湖人物。

双方以剑术交手,力拼未及三十招,那位新科状元就被樊浩一剑穿心,当场毙命。

樊浩眼见闻了大祸,便逃离京城,也不敢回汉阳了,从此改名换姓,浪迹江湖,沦为职业杀手。

近三十年来,丧命在他剑下的何止百人,不但个个都是江湖上的棘手人物,而且他从未失手。

朱大发请出樊浩来对付楚无情,自然花了相当大的代价,所以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对于这一点,樊浩是充满自信的,尽管对方如今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楚无情并不清楚此人的来头,在他看来,樊浩只不过是个花钱就能驱使他去杀任何人的杀手而已。

这种人楚无情根本看不起,状至不屑道:“老兄,你从未考虑过的问题,现在可以考虑了,以免待会儿来不及啊!”

樊浩阴森森地一笑道:“你不用为我操心!”

楚无情看出此人是不易被激怒的,凭这分冷静和深沉,就知是个真正可怕的冷面杀手。

他耸耸肩道:“好吧,你们是一齐出手,还是……”

樊浩道:“不!我只负责杀你,其他人不关我的事,杀了你我就走人。”

言下之意,朱大发请他出马,只是专为对付楚无情,别人他可以不闻不问。

楚无情正中下怀,这样一来,他只要解决了这个杀手,其余的人就不足为虑了。惟一担心的,是怕朱大发一怒之下,发动乱箭攻击,势必造成人畜严重伤亡。

于是他向身旁的李娇娇轻声交代道:“娇娇,传话给高强他们,看我一解决这个杀手,你们立即发动,向对方其他人攻击,造成混战局面,使两边山上的弓箭手有所顾忌,不敢乱射误伤他们自己人。”

李娇娇微微点了下头,樊浩已经不耐烦了:“楚无情,你的后事交代好了吗?”

楚无情冷声道:“你可以动手了。”

樊浩报以冷笑,亮出把折扇,一按机括,顿成一把两尺五寸长的利剑。

江湖上使用软剑的人为数不多,必须功力深厚的剑手,才能随心所欲施展,而这种扇中藏剑的兵器更属罕见。

楚无情暗自一怔,随即拔剑出鞘,以示尊重对方。

自从泰山论剑之后,楚无情经历过无数大小场面,也跟不少高手交过手,但真正受到他发自内心尊重的,却只有眼前这个大杀手。

原因很简单,樊浩的杀人利器藏在扇内,知道这个玄机的人必然不多。而当对方发现这个秘密时,可能已措手不及,被一剑穿心当场毙命。

樊浩凭这个优势,就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他却先亮出扇中的剑,足见他的光明磊落,不愿投机取巧。

所以他受到了楚无情的尊重。

两人彼此凝视着对方,已蓄势待发,他们仿佛两头擅于厮杀的豹子,正等着适当的时机,发动致命的一击。

双方其他的人都各退两丈,凝神屏息地静观着。

两边山上也无声无息,看不出任何动静,沉寂得令人感到惶恐不安。

楚无情和樊浩开始缓缓移动脚步了,他们仍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只是双脚横跨斜走,不时调整方位,似在选择最有利的出击角度。

他们始终保持不徐不疾的速度,谁也不急于出手,片刻之间,彼此已变换了三十个以上不同的方位。

樊浩突然停止移动,轻喟一声道:“看来我不容易杀你了。”

楚无情道:“彼此彼此。”

樊浩眉头微皱,忽问:“你习过天山密勒池的精神功?”

楚无情微微点了下头。

樊浩若有所悟道:“那就难怪了,否则的话,绝不可能我尚未出手,你已识破了我要攻击的部位。”

楚无情晒然一笑道:“这和下棋一样,不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要能看出三步棋。”

樊浩强自一笑,冷声道:“你确实高明,不过我仍有把握可以杀你。”

楚无情问:“何以见得?”

樊浩道:“你只能看出我三步棋,但我可以用第四步棋先出手,相信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楚无情握剑双手一拱道:“请!”

樊浩的双脚又开始移动了,而且愈来愈快,似在扰乱楚无情的注意力。

而楚无情却以静制动。

突然,樊浩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翻腕出剑,剑随身走,挽起斗大剑花,施展出一种看似极为简单,却蕴藏着无限杀机的凌厉剑法,笔直一剑刺向楚无情咽喉。

楚无情凝神错步,闪开对方来剑,出手就是秋鸿剑法的那九手秘式,发剑反击过去。

樊浩却是一闪不避,剑化银虹点点,宛如满天飞雨,破空急射,将楚无情的一招三式完全化解。

楚无情暗自一惊,幸仗这九手秘式变化万端,宜攻宜守。一发觉攻势受阻,立时改为守势,以便伺机再出击。

不料樊浩却是只攻不守,身法更是快得出奇。仿佛人剑合一,如影随形地欺近楚无情,招招都隐含生克变化,剑剑均充满杀机。

只见他的剑影如白云飘忽,绕敌似飞絮落英,全然不顾本身门户洞开,一味只求一剑毙敌。

这种勇往直前的打法,已不像个职业杀手,倒极似玩命的拼命三郎。

楚无情大感惊讶,凭这种急惊风似地拼斗,也配吃职业杀手这行饭?

一般杀手贪图的是重利,如果不能把自己的命保住,纵然能杀死对手,又如何能享用搏杀换命得的丰酬?

楚无情哪甘示弱,手中三尺青锋一紧,一刹那剑似游龙,也展开一阵急攻快打,九手秘式尽出。

顿时,只见人影翻飞,两剑不时相交,撞击出金铁交鸣声,拼斗得难分难解。

双方各以内力在较劲,虽说旁观者清,李娇娇都无法看出,他们究竟谁强谁弱。

李娇娇自从认识楚无情以来,尚未见他拼斗得如此吃力过,显见对方是个极强劲的对手。

事实上,只有楚无情和樊浩自己心知肚明,要想击败对方,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至少得拼个百招以上,谁能先找出对方的破绽,谁才能出奇制胜。

然则,彼此都惊讶对方的精招奇式,几乎毫无瑕疵,简直找不出任何破绽。

楚无情突生惺惺相惜之念,觉得如此难得的一位好剑手,丧命在自己剑下实在于心不忍。如果能使之心悦诚服,改邪归正,收为己用,对秋鸿山庄的实力将大有助益。

但是,反过来,万一这樊浩与朱大发都投入九华剑社,那无异如虎添翼,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念及于此,楚无情顿生强烈杀机,决心要除掉这个可怕的职业杀手,以免后患无穷。

同样地,樊浩也痛下决心,非杀死楚无情不可,以保持他从不失手的记录,否则就从此不能再吃职业杀手这行饭了。

双方的想法不谋而合,攻势立时一紧,拼斗更见激烈,看得两边掠阵的人无不眼花缭乱。

山上的人距离较远,更无法看清。

这时站在朱大发身旁的朱艳月,终于沉不住气道:“爹,您花十万两银子请来的这位杀手,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朱大发笑而不答,似乎胸有成竹。

朱艳星也按捺不住道:“爹,干脆我们杀下山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朱大发笑道:“不用急,好戏在后头,到时候我要亲手杀那姓楚的小子,方解心头之恨!”

朱艳日不解道:“那爹干吗花钱请那姓樊的?”

朱大发道:“我的银子没有白花,姓樊的虽不一定能杀得了那小子,但绝对可以消耗他大半精力。等他精疲力竭时,我们再出手,那不是手到擒来吗?哈……”

朱艳日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爹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朱大发得意地笑道:“如果我愿意假他人之手,置那小子于死地,只要出得起代价,九华剑社的人就绝对能够办到。”

朱艳日问道:“车内的黄三绝,不就是九华剑社主持人黄三谷的弟弟吗?”

朱大发微微把头一点,老谋深算地道:“所以我要把他劫过来,亲自交还黄三谷,如此一来,跟九华剑社攀上了交情,以后就不必担心他们找我麻烦了。”

朱艳日赞道:“爹真有一套!”

朱大发自鸣得意道:“那当然,你们想想看,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朱大发富甲一方,凭九华剑社的势力,他们要是狮子大开口,要我捐出几百万银子,我能拒绝吗?所以,今天我的银子并未白花,能跟黄三谷套上交情,就等于花小钱省了大钱啊!”

朱艳月不以为然道:“就怕跟他们一旦扯上关系,好比湿手抓面粉,到时候甩都甩不掉,那可就自找麻烦了。”

朱大发很有把握道:“不会的,黄三谷若是连是非都不分,哪能众望所归,使九华剑社这么快就倔起江湖,干得有声有色,轰轰烈烈。”

朱艳星忽道:“爹,中秋夜受辱,是因那匹赤色的马而起。待会儿解决了姓楚的小子,那匹马可得归我。”

“不行!”朱艳日力争道:“长幼有序,应该归我才对。”

朱艳星不依道:“你是大姐,当然应该让我……”

两姐妹正互不相让,忽见朱艳月向山下一指,叫道:“你们快看!”

朱艳日和朱艳星急向山下看去,只见樊浩已形同疯狂,那把两尺半的扇中剑,舞得有如刀轮飞斩,一阵狂风急雨似的连连向楚无情猛使。

楚无则是沉着应战,见招拆招,见式封式,看似又采取了守势,而且险象环生。

朱艳日不禁问道:“爹,樊浩杀得了姓楚的吗?”

朱大发摇摇头,以肯定的语气道:“杀不了,否则我就不会花钱请他了。”

由此可见,他不惜花十万两银子的代价,请来樊浩这位杀手,目的只是消耗楚无情的体力,以便最后由他亲自下手。

如果樊浩早知朱大发的居心,出他十倍的代价,他也绝不会接受的。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佐香。凭他这天下第一大杀手,竟被人如此轻视,说不定他一怒之下,要杀的不是楚无情,而是朱大发了。

直到目前为止,樊浩仍然充满信心,绝对能杀死楚无情,保持他从不失手的光荣记录。

但一阵狂风急雨地猛攻,他已将毕生精招尽出,仍然未能伤到对方一根汗毛,而楚无情却是表现得那么沉着冷静,游刃有余,似乎随时都可以刺出致命的一剑。

樊浩终于明白,也不得不承认这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杀不了对方。

也就是说,他的杀手生涯将从此结束。

除非

惟一的选择,只有同归于尽。

尽管是两败俱伤,甚至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但他毕竟杀死了楚无情。

几乎未加思索,樊浩攻出了致命的一击。

只见他人剑合一,欺身暴进,以雷霆万钧之势拼一剑刺向楚无情胸膛。

他这一剑是用毕生功力所聚攻出,看似情急拼命的打法,实含无限的狠招毒式。无论对方身法多灵活敏捷,或剑法精湛高超,也难逃出一丈之内的剑势笼罩范围。

不过,他已门户大敞,至少得挨上对方一剑,所以这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一拼。

楚无情似乎也豁出去了,毫不犹豫地挺剑扑进对方振出的剑幕。

两人乍合倏分,各自暴退一丈。

“啊!大哥……”

这是李娇娇发出的惊呼,因为她看到楚无情的左肩挨了一剑,袖肩割破了一道数寸长的口子,鲜血正不断涌出,而樊浩却似乎毫发无损。

只听樊浩笑道:“我还是刺中了你。”

楚无情脸上毫无表情,漠然道:“是的,你刺中了我,可惜这点皮肉之伤要不了我的命!”

樊浩道:“如果我的剑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那你就不可能还站着跟我说话了。”

楚无情笑了笑道:“但你的剑上没有喂毒。”

樊浩自负道:“我一向以剑技取胜,要让被杀的人心服口服,死而无憾。”

楚无情深深一叹道:“真可惜,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我实在衷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樊浩凄苦地一笑道:“今天败在你剑下,我也死而无憾!”

他们这番英雄惜英雄的对话,听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因为受伤的是楚无情,樊浩怎会承认败在他剑下?

就在双方的人大惑不解时,突见樊浩笑容顿失,脸色变得惨白,心窝和口中同时喷出一道血箭,随即淬然倒地不起。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樊浩已被楚无情一剑刺中要害,但他及时运功将血逼住,不使它从伤口喷出。

不过他知道,一剑穿心绝难活命,所以说完他想说的话,功力一散,立时倒地毙命。

樊浩带来的两名妖艳女子,突然掠身上前,一个捡起他仍握在手中的剑,一个将他的尸体夹起,双双一言不发地向隘道口奔去。

虽然隘道口已被两边山下滚滚的巨石封住,她们仍能施展绝顶轻功,轻而易举地掠越而过。

就凭这等身法,足见两个女子的武功必然不弱,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按照楚无情的授意,等他一解决樊浩,高强便即时发动,带头攻向敌阵,造成混战情势,使两边山上的箭手不敢贸然发射,以免乱箭误伤朱大发花代价请来的其他杀手。

但高强他们慢了一步,竟被那七八个穿黑色紧身衣的年轻人抢先发动。

他们似乎受过严格训练,动作整齐划一,各自亮出交叉插在背后的双剑,拥上来出手就攻。

不过这批黑衣杀手的目标并非楚无情,好像就是冲着李娇娇及其他人而来。

跟樊浩一样,他们各司其职,樊大杀手只管杀楚无情,其他人与他无关。同样的,这七八个黑衣杀手只管杀其他人,根本不管楚无情。

事实上,樊浩若是真能杀得了楚无情,他的任务一完成就走人,剩下的残局完全交由这批黑衣杀手,那华服中年及一僧一道去收拾。

诚如朱大发所料,樊浩是杀不了楚无情的。

但双方的拼斗如此快就结束,而且丧命在剑下的是樊大杀手,却出乎朱大发的意料之外。

现在那批黑衣杀手已发动,华服中年及一僧一道自然不能闲着,他们的目标却是楚无情。

华服中年就是萧振雨,他如同是朱大发的左右手,对方的一切,几乎一手包办。凡是朱大发不便亲自出面的事,完全由他代表出面,而且可以当家做主。当然,任何事都必须遵照朱大发的授意去做。

譬如招魂天尊,就是萧振雨奉命去接头的,而樊浩及那一僧一道,也是他出面以高价请来,所以朱大发的心意,他能完全了如之掌。

朱大发决心要亲手杀楚无情,以泄断手之恨,萧振雨就必须全力配合。

照他们原定的安排,是让樊浩打头阵,使楚无情的体力消耗差不多了,再由朱大发亲自出手。

萧振雨、凶僧恶道,及这批黑衣杀手,则全力对付其他的人。

可惜事与愿违,想不到樊大杀手如此不济,非但未能消耗楚无情的多少体力,反而丧命在对方剑下。而且结束得太快,根本未能达成预期的目的。

现在黑衣杀手们既已发动,楚无情势必出手搏杀,所以萧振雨也必须临时应变,当机立断,决定与一僧一道联手,合力卯上楚无情,尽可能消耗他的体力。

对眼前的情势,高强已暗自有了通盘估计,两边山上的弓箭手除外,朱大发另外尚请来八个黑衣杀手,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一见萧振雨和那僧道二人攻向楚无情,高强毫不迟疑抡剑扑上前截下了一僧一道。几年前神捕铁元鹏一家十三口的灭门血债,今日撞上了,非得跟他们算清不可。

高强怒喝道:“你们这两个佛门败类,纳命来吧!”

当年在江安县,因为在岷江水寨势力范围之内,高强当时又仗人多势众,僧道二人不愿跟他正面冲突,只得忍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出城,过了数日才潜入城内向铁元鹏一家下手。

此刻既有萧振雨及七八名黑衣杀手在场,山上又有朱大发撑腰,加上近百名弓箭手,他们哪还把高强看在眼里。

僧道二人最擅联手出击,钢剑配合戒刀更见威力。只见他们倏地身形一分,顿成夹攻之势,迎上了挺剑扑来的高强。

双方如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交手就展开狠拼。

高强性烈如火,一把剑舞得虎虎生风,虽是以一敌二,仍然威风八面,抢尽先机。

凶僧和恶道自从那夜在仁寿县城,各挨了楚无情与李娇娇一剑,气焰已大不如前。面对高强的猛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双双均是全力以赴。

另一边的战况更为激烈,八名黑衣杀手个个如狼似虎,凶悍无比,十六把剑奔腾闪击,好似虎啸龙吟,寒光飞绕,俨然一个快迅向前推进的剑阵那种杀气腾腾的威势,令人不敢轻樱其锋。

由于楚无情剑毙樊浩旗开得胜,使秋鸿山庄的门人们士气如虹,一拥而上,其中两人首当其冲,刚一冲近剑阵,就被黑衣杀手惊雷迅电的剑势逼住。

李娇娇与尤惜惜见状大惊,双双挥剑上前抢救,可是仍然迟了一步。

只听两声惨呼暴起,黑衣杀手的剑锋过处,带起两道血箭,两名门人早腹破肠流。

眼见两名门人惨死剑下,李娇娇和尤惜惜不禁惊怒交加,娇叱声中,双双奋不顾身地冲杀进剑阵。

李娇娇出手就用秋鸿剑式中的精招,配合姬明所授的无心竹枝身法,虽在几名黑衣杀手的凌厉攻势下,仍能攻守自如。

尤惜惜也不甘示弱,施展出家传邛崃剑派精招绝式,出手毫不留情,逼使夹攻她的两名黑衣杀手近身不得。

其他门人目睹那两人惨死,不敢贸然闯入剑阵,只在外围采取游击战术。虽对黑衣杀手们不足构成威胁,至少能发挥牵制作用。

一场激烈混战,分成了三处同时展开。最苦的是萧振雨,他功力悬殊,根本不是楚无情的对手,却必须全力以赴,消耗对方的体力。

可是,山上观战的朱大发父女几人,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朱艳日焦灼不安道:“爹,咱们还等什么,干脆杀下山去吧!”

朱艳星附和道:“对!爹花大把银子请来的这些人,我看一个个全是饭桶,没一个能真正派上用场的,不如靠咱们自己。”

朱大发神色凝重道:“上回在平邑,我是过于轻敌,一时大意,才为姓楚的小子所逞,想不到相隔数月,他的剑法竟又突飞猛进,实在远超出我的估计。如今就算把他体力消耗过半,我也没有把握能杀他……”

朱艳月冷声道:“那还不简单,让山下的人全死在乱箭之下,不信他能活命!”

朱艳星惊讶道:“二姐,那萧振雨和我们请来的人不也……”

朱艳月道:“萧振雨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上次花二万两黄金请出招魂天尊,结果人抓到了却又放走,这回请来什么天下第一大杀手,姓楚的小子连寒毛都未掉一根,他自己反而送了命。山下那一僧一道,还有那几个黑衣杀手,我看也撑不了多久,像这种办事不力,却专会中饱私囊的家伙,实在死不足惜。”

朱大发微微点头笑道:“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把我心里想的全说出来啦!”

朱艳日问:“爹既已决心这样做了,那还等什么?”

朱大发道:“不必操之过急,反正姓楚的他们已是瓮中之鳖,一个也跑不掉的。我花了大把银子,总得看看那些自命不凡的杀手,最后能剩下几个啊!”

三姐妹相视一笑,齐向山下看去。

这时萧振雨已险象环生,渐感不支,仍图作困兽之斗。但楚无情却并不急于取他的命,似已料到这家伙一死,山上极可能乱箭齐发。

照目前情势,惟一的生路,就是等李娇娇他们解决了八名黑衣杀手及一僧一道,他立时将萧振雨一剑毙命,率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上山,除此之外,似已别无选择。

但他对朱大发的认识并不深,如果他能知道,当年随这家伙深入苗岭,胼手胝足,披荆斩棘,日以继夜开探金矿的好几十人,后来是如何全都消失无踪的,他的想法就不同了。

在朱大发的心目中,只有被认为尚有利用价值时,才是他的自己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那就连草芥都不如。

接二连三的受挫,萧振雨已被视为无利用价值。

就当李娇娇和尤惜惜大发雌威,抡剑刺倒两名黑衣杀手之际,突闻“飕飕”声大作,两边山上的乱箭齐发,仿佛漫天飞蝗般射来。

楚无情大惊,急叫道:“大家来掩护车马。”

那一僧一道更是惊怒交加,齐声振喝:“姓朱的,咱们……”

不料这一分神,凶僧被高强一剑刺来,使他戒刀不及回救,应剑而倒。

恶道情急拼命,狠狠向高强攻出两剑,掉头就朝山上冲去。

他虽一路挥剑荡开十几支箭,仍被乱箭射中,惨叫倒地不起。

高强已无暇管他死活,直奔车前,跳到一辆马车顶上,挥剑飞斩射来的乱箭。

李娇娇担心她的爱马,哪还有心恋战,也冲出剑阵,飞身跳上车顶,抡剑将射近的乱箭纷纷击落。

黑衣杀手们更是怒不可遏,他们是由萧振雨出面,以高价请来杀人的,结果竟也成了乱箭下的活靶,情势突变至此,是他们连做梦也料想不到的,哪还顾到杀人,最重要的是自求保命。

剩下的六名黑衣杀手各舞双剑,布起一片剑幕,全力阻挡射来的乱箭。

尤惜惜在漫天箭雨下,也急忙回到车前,指挥那十来个秋鸿山庄的门人散布开来,负责守护囚禁在两部车内的黄三绝和邢天极。

惊乱中,最感到意外的莫过于萧振雨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双方尚在激战,朱大发竟敌友不分,突然下令以乱箭攻击,一律格杀,甚至连他也不例外。

这不仅令他感到惊怒,更引发了极端的愤恨,恨自己竟然会替朱大发这种人出力卖命。

他已顾不得强敌当前,一面挥剑阻挡射来的乱箭,一面向山上声嘶力竭地怒吼:“朱大发,你怎么可以……”

突见几支乱箭迎面疾射而至,眼看他已措手不及,不料楚无情飞掠上前,挥剑将乱箭击落,救了他一命。

萧振雨大感惊讶,一时张口结舌,连个谢字都说不出口。

楚无情急道:“老兄,保命要紧!”

萧振雨这才激动地道:“如果今日不死,阁下的相救之情,朱大发的这笔账,我姓萧的绝不会忘!”

就在这时,突闻两边山上喊杀震天,惨叫哀号声不绝,而乱箭也停止发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

楚无情、萧振雨齐向山上看去,只见两边的弓箭手都阵脚大乱,不少人正滚跌下山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无情不禁好奇地问:“老兄,山上怎么不攻自乱了?”

萧振雨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

楚无情当机立断,急向车阵边大声招呼:“留几个人看守车马,其余的人随我冲杀上山。”

情势的突变,使萧振雨及那六名黑衣杀手也倒戈相向,都以楚无情马首是瞻,完全听他指挥,齐向山上冲去。

萧振雨向右边山上一指:“姓朱的在这边!”

他一马当先,直奔右边山间。

楚无情一挥手,带着李娇娇、尤惜惜和高强三人抢在了萧振雨前面。

这时山上又滚跌下二三十名弓箭手,看不出他们有任何致命外伤,但一个个均脸色发青,显然是中毒而亡。由此可见,他们是遭到突袭,中了见血封喉的歹毒暗器。

朱大发要杀的,是山下的楚无情等人,甚至包括失去利用价值的萧振雨及那些黑衣杀手,但绝不可能向这批弓箭手下毒手。

当然,更不会是弓箭手们倒戈相向,引发了朱大发的杀机。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楚无情冲上山时,终于获得了答案。

整座山头呈现一片惊乱,数十名弓箭手几乎伤亡殆尽,朱大发的手下们正在跟大批身着绿衣的男女展开肉搏,战况极为惨烈。

由于绿衣男女人数众多,又仗歹毒暗器霸道无比,被射中时倒地毙命。而朱大发的手下已伤亡过半,自是相形见绌,已渐呈不支之象。

无名氏扫描 大天神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 潇湘书院收集整理

同类推荐
  • 白骷髅
  • 火凤凰
  • 武林三月

    武林三月

    本文中的“三月”,并非泛指时序流光。它有更专门的意义,指的是三位叱咤风云,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绝代武林人物!诸葛朗月,夏侯孤月,淳于冷月。前两人是男,后一人是女。诸葛朗月是白道大侠,夏侯孤月是黑道巨魔。淳于冷月则是性情极为怪僻,行事忽魔忽侠,但凭一时好恶,既有盖世艺业,又具绝代容光的神秘娇娃!三月。这次的“三月”两字,不是指诸葛朗月,夏侯孤月,淳于冷月等睥睨当世的三大绝代高手了,是指真正的时序流光。“莫千山”的“流云谷”中,定于“三月十五”,举行一场武林中万众瞩目的“星光月影大会”。“星光月影”之名,起得蹊跷,顾名思义,这场大会的开...
  • 隐侠传奇
  • 霸刀
热门推荐
  • 魔掌还珠
  • 邪龙道

    邪龙道

    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一颗邪心,一双血手,你...
  • 魔界转生

    魔界转生

    如果你厌倦了荒诞无聊、千篇一律的XX武侠小说!如果你已深恶痛绝那些低级、恶心、搞穿越的烂武侠!那么!来吧!带着你如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丰富的感情,一起进入陈广陵的冒险传奇之中!在这套书里有——曲折、离奇的引人剧情,将令你爱不释手。精彩万分的仙斗魔法,保证让你百看不厌。幽默、风趣的对白,定然令你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 游侠郭解

    游侠郭解

    大小两间土房,里间紧靠外墙是土炕:炕上只有一领旧席和两床打着许多补丁、五颜六色的旧薄棉被。炕南头靠墙是灶,余烬已灭,灶头上有半锅水还冒着热气。此外除一些破旧木瓢陶碗之外,更无长物。由东墙小方洞射进来的朝阳,照见室中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便知这家人虽穷,日子过得很勤谨。“妈!我饿!”女主人田寡妇的五岁幼子眼泪汪汪望着她那面容憔悴而又带着一脸苦笑的母亲跳脚。“幺娃,忍着点,莫叫妈再伤心。你先趁热喝碗水搪一搪,莫看是清水,这里头有妈的眼泪呢。”田寡妇的十岁儿子田豹抢先发了话,一面却拭着眼泪。
  • 黑道行

    黑道行

    诸葛青云《黑道行》作者: 诸葛青云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深夜,月黑风高。山间的小屋里,灯油将尽,火头在作最后的挣扎,微弱的,跳跃的灯光……乔大整夜没有合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屋前树上那只夜枭的一对怪眼!躺在他身边的郭守芬也睡不着。可是她比乔大更痛苦,因为她不得不佯作已经熟睡,连变换个睡姿都不敢,以免惊动乔大。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滋味更难受的了。跳跃的灯光里,幻出乔二被五花大绑,推向刑场中央跪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 奇缘
  • 怒马香车
  • 大唐游侠传

    大唐游侠传

    大唐盛世,有璀璨的星汉诗章,也有慷慨的游侠豪情,有壮阔的河山气象,也有动荡的家国多难。风云激变之际,草莽之雄如何还为蜗角之利争强斗霸?庙堂江湖,处身虽异,衷肠何异!好男儿但问为忠义进退,生死荣辱皆自如也。可叹华年飞扬之时,虽深感痴情,怎奈夙孽已埋,今日缱绻难消受,但水流渠自成,心底恩义更珍重。茫茫愁,浩浩劫,英魂不灭,浩气长存,试问更有何书,文采侠气胜我《大唐游侠传》!
  • 极刑
  • 金纸扇

    金纸扇

    武林爱国侠情故事。北宋徽宗年间,武林群英奉“老神仙”之命,赴辽国执行秘密任务。当众人抵达河北“仁义庄”之际,九十高龄的大魔头卓不凡突然陷身,要强娶庄主的小孙女儿。众侠士因要保存实力,颇不愿施以援手。唯有迟来一阵的风仗雨挺身而出,智斗魔头,结果却被卓不凡掠走带回神仙窟……几经周折,风仗雨总算来到辽京,混进大内,局面却异常吊诡,迫使他不得不周旋于年轻难耐的皇妃、孀居饥渴的皇姑、虎视眈眈的怨妇,以及辽帝延禧(天祚)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