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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各显神通

张自新道:“这怎么试呢?我的功力要配合招式发出,只能放而不能收,我不能对自己人出手吧?”

燕青想了一下道:“这当然不能像拼命一样地交手,但一定有别的方法……”

张自新道:“什么方法?”

燕青沉吟了一下,转向哈回回道:“哈大叔,能不能向您借点东西?”

哈回回道:“我马场所有的东西,随你取用。”

燕青道:“我要十匹最优良的骏马。”

哈回回点点头道:“好,最近新到了一批喀尔沙种战马,体型壮,冲力大,只是还没有十分驯服。”

燕青道:“越野越好,还要十名最好的骑师;人马都披上重甲,人可以担保没问题,马可能要毁了。”

哈回回笑道:“那算得了什么,十匹马我还能损失得起,何况我们还可找顿牙祭,吃顿烤马肉。”

马场上人手齐足,很快就准备好了。

哈回回道:“老弟,你说要怎么安排吧!”

燕青道:“管仙子,师父,李大侠伉俪与哈大叔五位请准备一卜,每一名骑师跨马急冲,您五位拦着马头用全力发掌,伤马不伤人,这样就可以测知每位的功力如何。”

药师道:“这个办法不太高明,对付一匹马,每个人都绰绰有余,如何能测知得出功力的深浅呢?”

燕青道:“马身上也披着重甲的,加上冲力,不亚于一个高手的掌力,何况您五位还要力透重甲。”

哈回回笑道:“有道理,伤马不难,难在把马伤到什么程度,我想强永猛的玄天神掌,也不足以把马连甲击成稀烂吧!这倒是个试力的好法子!”

燕青笑笑说道:“哈大叔的是掌劲,而且也一定用马来试过功夫,就请哈大叔开始吧!”

哈回回也不推辞,吩咐骑师在五十丈外站好,做了个手势,骑师驱马急冲而来,冲到哈回回身前,正是马力最劲之时。

哈回回早已凝聚功力,做妥姿态,对准马头一掌拍去。

那匹马还继续冲出几步,才四腿一屈倒下。

骑师训练有素,早已滚开了。

众人上前检视马身,但见这匹骏马全身完好,却软瘫地下,哈回回用手一提骏马的背皮,马头与马脚曲连在一起。

哈回回一掌将全身的骨骼都震碎了。

燕青忍不住赞声道:“好功夫,哈大叔的掌力已经到动发无形的境界,难怪赤霞客要吃不消了!”

断腕受伤的拂云叟也被扶出来观看,见状叹道:“我们在齐天教中,除了强永猛外,三仙二老,都各擅一门,不作第三人想,看了哈大侠的功夫,才知道人上有人,回想起从前的狂妄真是坐井观天了。”

哈回回谦逊地道:“这要感谢自新老弟,如果不是他将天龙遗籍上的功夫转给我,我还是一个废物而已。”

管翩翩看得兴起道:“我来试第二匹。”

哈回回再举手,第二匹冲了过来,管翩翩双手齐发,一把抓住骑师,拖离了马鞍,另一手贴着马身上的铁甲,将一匹马硬抛了出去,砰然坠地后,一片血肉模糊,铁甲安好如故,马身却已支离破碎了。

哈回回第一个赞道:“管仙子的外形娇,练的却是硬功夫,一掌毙马,却是隔甲透力,难得!难得!”

管翩翩也颇得意地道:“从前我最多只能把铁甲一起打扁,最近为了对付强永猛,才下了一番苦功,不过还不算到家,照理说应该将马的外皮也击碎才行。”

哈回回道:“仙子如果不分心去提开马上的骑师,绝对可以达到那个境界。”

东门云娘笑道:“我练的是小巧功夫,叫我把一匹活生生的马杀成四分五裂,我也狠不起这个心,我换个方式吧!”

燕青道:“夫人想用什么方式都行,只要表现全部的功力,这是为了知己,夫人可不能藏私!”

东门云娘道:“这一试关系至巨,我怎么会藏私,可是我最擅长的功夫是银针暗器,实在不容易表现,哈大侠,请你通知放马,我试试好了!”

第三骑冲到她身前,东门云娘忽然飘身纵起,让马从下滑过去,也没见她动手,众人正在奇怪。

那一人一骑冲出十多丈,马打了个前失,将骑师摔了出去,马也冲倒在地,四肢乱踢,挣扎极为痛苦。

东门云娘落地道:“小凤,它快要死了,不该叫它多受罪,你去把它结束了,记住要保持尸体的完整。”

李灵凤过去在马的心脏处刺了一剑,才结束了它垂死的挣扎。

众人围拢过去,却找不到马身上有别的伤痕。

李铁恨问道:“云娘,你是怎么下手的?”

管翩翩却笑道:“我明白。”

李铁恨转脸望向她。

管翩翩道:“喏!伤在这儿!”

她指着马头,众人才看见鼻心上有一个细孔,分明是银针穿出的痕迹。

李铁恨道:“云娘,你是等马行过才发针的,一进一出,应该有两处针孔才对。”

东门云娘道:“我是从肛门射进去的。”

哈回回一怔道:“这支针直穿整个马身,那真是了不起的神技,可是马头高出身子,夫人的针由后面射人,便不可能从额间穿出,难道夫人的银针还会拐弯不成?”

燕青道:“银针不比我的燕尾镖有回风作用,一定是直线进行的,夫人站在马前,那匹马将快撞上夫人时,一定把额低下来,刚好与尾部扯直,才能一针而透。”

经他一解释,众人才明白。

燕青道:“一针直透,经过长长的马身,穿过不知多少骨骼,而且夫人在背后发针要抵消马的前进速度,劲力必须加强一倍,那太神奇了!”

管翩翩笑道:“而且云姐的银针是用手指弹射出去的,身在空中,无由借力,如果在平地上,再加以手臂掷劲与抛力,其威势还可以增强数倍。”

东门云娘一叹道:“管妹,你别为我吹嘘了,虽然都是事实,但要用它来对付强永猛,却极难有机会。”

管翩翩道:“机会是可以制造的。”

燕青忙问道:“什么机会?”

管翩翩道:“强永猛练就护身真气,只有两眼是可攻的弱点,那不是很难吗?”

燕青想想道:“如果我与夫人配合一起,一定可以有夫人出手的机会,有了这个足以制他的方法,总值得一试的,下次如果遭遇上了,夫人千万注意我的行动,这当然不能预先打招呼,但我相信夫人必能把握时机的。”

东门云娘点点头。

哈回回道:“李大侠,现在该轮到你了!”

李铁恨道:“我?”

哈回回道:“是呀!你是有名的剑客,一定是在剑上施展了?”

李铁恨苦笑道:“我的那几手剑法与天龙剑式一比,简直是萤火之于明月,何必要我出丑呢?”

哈回回笑道:“大侠不要客气,你苦心孤诣,志在报仇雪恨,对象又是强永猛,一定有所准备吧!”

李铁恨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好,不瞒各位说,我是准备了一手剑式,苦练了二十年,准备与强永猛拼命时再用的,现在大家同仇敌忾,我想也不必再藏着了,且施展出来,请大家共同指点一下吧!”

哈回回大笑道:“我早就猜想李大侠一定藏着一两手绝技,今天终于找到个机会把你逼出来了!”

李铁恨拔剑在手,作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哈回回已经发出信号,第四骑飞驰而至,相隔还有丈许时,李铁恨一跳迎上,直指向马头处,那匹马倒是也警觉,眼看着当头有人影猛冲过来,居然收势人立而起,前蹄飞扬,发出一声长嘶。

李铁恨的剑刺人了马腹后,立刻滚地纵开,而且顺手把马上的骑师也拖了开去,那匹马就像发了疯似的,在原地乱跳乱蹦。

李铁恨急声叫道:“小凤,用暗器解决它。”

李灵凤一针射入马头眉心,创及大脑,那匹马才倒了下来,李铁恨过去用剑一挑,众人大吃一惊。

因为李铁恨的剑只将马腹的外皮割开一道口子,可是随手整张马皮被他揭了起来,就好像给马脱衣服似的,皮与肉之间,一点牵连都没有。

怔了很长一段时间,哈回回才叫道:“李大侠,真有你的,这一手是怎么练的,你分明用的是剑气。”

李铁恨悠然长叹道:“强永猛一身劲气,刀剑不入,我虽然练了这一手,能不能成功却不知道。”

东云门娘也愕然道:“铁恨,剑气是剑术中最上乘的境界,连强永猛也没练成,你怎么能练成的?”

李铁恨苦笑道:“二十年前你刺了我一剑,我以为你也变心了,在仇恨的驱策下,人可以做到很多不可能的事。”

东门云娘道:“早知道你练成了剑气,我也不必苦这么久了,你知道我在他身边过的是什么日子?”

药师端重地道:“李兄剑气虽成,却不一定能破强永猛的护身真气,但是保留这一手,出其不意,或可能给他一个重创,然此事必须极端守秘……”

李铁恨道:“是的,兄弟一直藏而不宣,就是为了想在最后的关头,用以一决,今天我是不忍心叫自新为了我们去涉险,才施展出来,药兄看看是否可行;若成功还有机会的话,就由我去找强永猛好了!”

药师想想道:“这个谁也不敢说,不过让强永猛知道了,就绝无得手之可能,剑气虽利,趋避的方法很多。”

李铁恨道:“不错,上次在洛阳,他为了应付宫中两个喇嘛的飞剑,身披软甲,剑气就不足以构成威胁,今天我怕他还是有了准备,所以不敢施展。”

药师道:“他不知道我们之中也有会剑气的人,可能不会做准备,但也很难说,李兄不加轻试是对的,这必须要在绝对有把握的情形下,才能用出来。”

燕青道:“也交给我好了。”

李铁恨一怔道:“交给你?”

燕青道:“是的,我有办法试探出强永猛身上是否披甲,即使他披了重甲,我也能叫他脱掉,不过这件事必须极端守秘。”

接着,燕青又道:“师父,该您了!”

药师笑笑道:“看了前面四位的功夫,我简直不敢出手了,无论哪一门功夫,我都差得太远了!”

哈回回笑道:“梁先生你也别太客气了,因徒知师,燕老弟是你门下高足,他能将强永猛耍得团团转,你还有问题吗?快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不待他多作推辞,哈回回已经举手吩咐远处的骑师准备,手势一落,蹄尘扬起,一团灰影已急冲而至。

药师只在那匹马上拍了一下,而且他所拍的地方还是马身上的银甲,那匹马立刻就滚倒在地上。

药师叫那骑师赶快离开,同时还拦住大家不要过去。

远远看见马身上蓬起一团淡红色烟雾,越看越浓,最后连马身都看不见了,当红雾由浓转淡时,地上不仅不见马尸,连铁甲也不见了。

大家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哈回回才道:“梁先生,这是什么功夫?”

药师微笑道:“这是书本上学来的功夫,哈兄,很抱歉,这匹马是报销了,不仅马肉吃不到,赔上一副铁甲,连你这块地也得歇上一月才能使用。”

哈回回听得一惊道:“先生莫非用的是毒?”

张长杰道:“哈大侠这次可猜错了,梁先生是对准马身铁甲发掌的,如若用毒,岂能透过马甲,他使的是掌力。”

哈回回道:“兄弟也是这么想,可是任何武功,也不能将一具血肉之躯,在刹那间化为烟雾消失的。”

药师微微一笑道;“哈兄猜的没错,张兄说的也没错,兄弟的确用了毒,不过这毒部分是取之于外,而是融人掌内的一种气息感应,换言之,出自兄弟的体内,所以才能透过铁甲,致敌于死命。”

管翩翩道:“原来你练的是毒掌,你怎么会练这种歹毒的掌功?这可不是一个……一个常人……”

她本想说这不是一个正经人所应为的,话到口边,没好意思说出来。

药师笑道:“这种歹毒功夫伤天和,确非正人君子所应为,可是我挤身在齐天教中,与强永猛虎狼之心的人物交往,自然要有点准备。”

管翩翩道:“那你练成很久了?”

药师道:“是!至少有十年了,我一直秘而不宣,也是准备哪一天跟强永猛突然冲突时,以备万一之需,但说句实话,有没有把握却很难说。”

哈回回道:“先生这种掌功透过多厚的隔物呢?”

药师道:“隔离物不限厚薄,劲至则毒至,而是要对付强永猛却很难,因为这种毒可以用内功逼住,只要他稍具警觉,就毫无效用了,所以我不敢轻用!”

燕青笑道:“具一技就长一分实力,我们集中所有的力量,总有一种能令他防不胜防的,张兄弟,另外五匹马是为你准备的,看你怎么应付了。”

张自新道:“我一个人要应付五匹马?”

燕青道:“五位前辈都表演了一手,如果你的表现不能强于他们五位,则找强永猛拼命的事,还是由五位老人家去较好,这不是谁该去谁不该去的问题,而是我们去了必须达到目的,自然要拿出最强的力量!”

张自新想了一下,才道:“好吧!让我试试看,哈大叔,请您打个招呼,叫他们一起放马过来!”

哈回回道:“难道你想一下子对付五匹马?”

张自新道:“是的。”

大家的目光齐集在他的脸上。

张自新又道:“单项表现,我哪一项都不会比五位前辈精彩,可是我又必须表现得比他们强,只有在数目上取先,让五骑并进,以求一试了。”

哈回回点点头,伸手一阵比画,五匹马上的骑士排成了一列,以雷霆万钧之势,急冲了过来。

张自新当中而立,双掌迎面平举。

马走到他身前时,但见他双掌一扬发出。

五人五骑为掌力所震,平空拔起两丈多高,仿佛暗中有一样东西托着,既不落下,也不分散,就在他的头顶上排成一列。

马嘶人叫,马蹄乱扬,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就是无法动弹。

旁观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张自新足足支持了半盅茶的时间,才将掌力慢慢减弱,让人骑徐徐落地,丝毫无损,拨开马蹄跑开了。

哈回回第一个叫了出来,喜道:“这小子,真有你的,我简直不相信这是人练出来的武功!”

这时那十名骑师都已集中了过来,身上还穿着铁甲,却对张自新跪下膜拜,口中连连直呼着“阿拉!”

张自新茫然道:“哈大叔,他们这是干什么?”

哈回回笑道:“他们把你当做了天神。”

张自新一惊道:“这怎么会?”

哈回回道:“跟他们是解释不清楚的,你干脆装糊涂下来算了,在他们每人头上摸一下,算是降神在他们身上,他们会感恩不尽的。”

张自新忙道:“那怎么行呢?”

张长杰也道:“哈大叔,这是使不得的,贵教是一神教,信奉的只有一位真神,连贵教的始祖默罕默得,也只是一位大先知,犬子如何能冒渎神明呢?”

哈回回笑道:“真神虽然只有一位,但他有无数化身,降临在许多凡人身上作为真神的代表,自新所表现的已经超越武功范围,只好用神迹来解释了。”

张长杰道:“自新!哈大叔吩咐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张自新道:“爹!这……”

张长杰道:“这些人已视你为神的化身,你就不能使他们失望。”

哈回回道:“是的,否则他们以为触了神怒,以后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你就敷衍他们一下吧!”

张自新点点头,伸手在每人头上轻拍了一下。

他们欢天喜地地起来,听哈回回的指示去收拾残局了。

大家来到帐中坐定,张长杰道:“自新,你表演的那手是什么功夫,好像是你爷爷也没有练过?”

张自新道:“是的。”

张长杰道:“那你怎么练成的?”

张自新道:“爷爷只在遗籍上提起,说这门功夫是气功的最高境界,他老人家自己限于资质,无法达至高境界,我试着练练,却不知道能达什么境界!”

张长杰道:“难道你没达到最高境界?”

张自新道:“这门功夫没有最高境界,因为气之所达,没有限制,我只能及于两三丈外,还近得很呢!”

哈回回咋舌道:“你别嫌近了,我敢说从古到今,也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这种境界,你还不知足吗?”

张自新正色道:“武功一道没有止境,谁也不会知足,而且武学是越来越精,可以空前,却不能绝后,未来会到什么境界,谁也不敢说,所以我也不认为有什么了不起,何况这种功夫只堪自卫而不能伤敌。”

张长杰道:“你祖父的武功中攻守兼具,假使你把自卫的功夫练到如此成就,杀死强永猛该是没问题。”

张自新摇摇头道:“不!我知道还差得远!”

燕青笑笑道:“张兄弟天性仁厚,在守势上他的成就特别过人,攻杀方面,恐怕要逊色多了。”

张自新道:“是的,强永猛刚好相反,他把精力集中在伤害别人的功夫上,所以他比我强得多了!”

张长杰一叹道:“攻击是最好的防备,你用心虽佳,却浪费了你的天才,如果你肯分一手到攻击上去用功,我们何致于为一个强永猛伤脑筋呢?”

张自新低头不敢做声。

燕青笑道:“张兄弟天性如此,所以才有超人的成就,如果勉强用力于攻击上,恐怕反而糟蹋了他的天分。何况张兄弟以那一手气功的表现,已足可立于不败之境,何惧于强永猛个人呢?”

哈回回道:“有道理,自新,本来我们不想你去涉险的,可是你的确比我们强,想争也争不过你。”

药师庄容道:“自新在两丈外,力举五人五骑,这份功力是我们望尘莫及,但是去斗强永猛,还有待斟酌。”

管翩翩也道:“强永猛玄天神掌之威,较五匹马骑的冲劲不知强多少倍?”

李铁恨道:“不错,自新,你能抗受他一击吗?”

张自新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用剑接过一掌,还用气功试过,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以李大叔看呢?”

李铁恨叹道:“我要知道就好了!”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张长杰道:“不管如何,还是由小儿前去为佳,至少他自保的能力比各位强,危险性也比各位小,成功的机会也较各位大。”

李铁恨刚要开口说话。

张自新道:“我表演一下,只为使各位安心,其实我是去定了,各位想争也没用,因为朱前辈探知强永猛的落脚处后,只告知我一人。”

大家都不开口了。

燕青笑道:“事情似乎没有可争的了,不知道的事,争也没用,这件事就此决定,只是张兄弟一个人去,到底不太好,应该找个人陪他。”

张长杰道:“我陪他走一趟。”

燕青笑道:“老伯自然应该去,可是老伯别忘了,万一张兄弟失败,老伯还得从事次一步的安排。”

张长杰笑道:“那个无须我了,一切安排自有人管,我们弟兄四人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的。”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一转为悲戚。

顿了顿,张长杰哽咽着又道:“三个舍弟,不幸作古,我如偷生人世,不除强永猛,实无颜对泉下先人,何况我与犬子,久经分离,也该聚聚。”

燕青道:“张老伯既然如此说,自然没有理由再强留老伯,但是还应多个人以便照料张兄弟,了解遭遇后状况,对大家好有个交代,这个人选小侄自请承当。”

张自新一怔道:“燕大哥,你何必要去呢?”

燕青笑笑道:“我去是最安全了,强永猛对我们这边每个人都恨之入骨,惟独对我,他却要客气几分。”

张自新道:“那是从前,现在可不见得了!”

燕青道:“不会的,今天他追着要杀我,只是做做样子,他的玄天神掌,就是没有对我施展。”

药师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强永猛如果真要杀你,谁也挡不住,如果强永猛自知无望,可能会最恨你,必欲杀之而后快,只要有一点希望,他还是舍不得的。”

燕青笑笑道:“还有一点,我功力虽差,出点绝主意,常能叫他吃个大亏。”

药师含笑点头。

燕青笑道:“有我同行,杀死强永猛的机会也多了一些,所以这个差使,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的了。”

因为药师是燕青的师父,他出面同意了,其余的人也不反对。

哈回回道:“大局安排已定,我们不能延迟,要立刻进行了,到回疆的人准备动身,过今天一夜,明早就开始出发。”

哈回回又转向自新道:“自新,朱梅如何跟你联络呢?”

张自新道:“没说,我到哪里,他都会知道。”

张长杰道:“那就这样吧,我们暂留此处,家母的遗骨安葬在此,也不必惊动她老人家,明天我把舍弟收殓了,也送到那儿去安葬,等强永猛消灭后,再做迁骨故里的打算,否则就不必移动,让他们长眠此处算了。”

这番话是悲凄的口吻说出的,显示着此行并不乐观,使很多人都默然神伤之感,但却有两个人无动于衷。

一个是燕青,这年轻人的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一肚子诡计,虽然他年纪轻,却在大家的心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另一个当然是张自新。

这小孩子在突然之间成熟了,脸上带着一种凛然的气度,不苟言笑,也不轻易流露悲戚,另外还有一种不可轻侮的坚毅,天龙秘籍不但造就了他的武功,似乎也启发了他的智慧,塑造了他的人格典型。

哈回回道:“这个安排很好,明天一早,我们大家,护送张家三位义士灵柩人土安葬之后,一祭张老夫人,然后就各自就道,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无须告别,也不必打招呼,做得自然一点,别让人看出形迹。”

聚会就这样散了。

事实上大家也没休息,因为含殓封棺,许多仪式都不能省俭,急就草草,连六服之内的张自新也没有着孝,只以子侄之礼磕了几个头,没有设灵,也没有请僧道念经超度,这是一个江湖人的归宿。

第二天清早。

哈回回的马场中伙计抬着棺木,来到城郊张老夫人的墓侧,挖了三个墓穴,将棺木埋了下去。

一炷清香,一杯水酒,完成了祭奠仪式。

每个人心中都知道,如果强永猛不死,泉下的人是不会瞑目的,任何仪式都不能安慰泉下的亡魂,一切都等待将来了。

是一场轰动武林的慰灵祭,抑或是就此默默而终呢?

这个谜留在各人的心中,谁也无法解答。

当堆土的工作完成后,除了帮忙的人手外,当地只剩下了张长杰、张自新父子与燕青三个人在。

其他的人都不声不响地陆续离开了。燕青在墓前行了最后的一个礼,拉起跪在张老夫人墓前的张自新道:“兄弟,我们也该走了。”

张自新点点头。

燕青已把帮忙的那些回回们打发走了。

张长杰道:“燕世兄,为什么不叫他们一起回去呢?”

燕青道:“我们不上京城了,朱梅已有通知……”

张自新忙道:“在哪里?”

燕青放低了声音道:“此刻尚在途中,看情形大概是上洛阳去了,强永猛始终不忘他的根据地。”

张自新惊道:“上洛阳?各大门派的人都在那儿,岂会是他的对手,我们得赶快追上去才行!”

燕青道:“追是追不上的,据朱梅的消息说,他们三个人已在三百里外,此时可能到五百里外了,长了翅膀也追不上,不过朱梅已发出紧急通知,叫山上的人撤退,把山庄让给他们,我们随后赶去就是了……”

张自新急急地说道:“那也不能耽误,李大叔他们到回疆去也是走这条路,碰上了岂不是更糟……”

燕青道:“没关系,朱梅动用了四派的门人,耳目遍及天下,会通知他们趋避的,现在齐天教已瓦解,我们的消息要比齐天教灵通了。”

张自新是要急着赶路。

燕青追上后却十分从容,张自新也没有办法,因为朱梅的消息也告知了燕青,一切由他做主,沿途迂回,故意绕了许多不必要的路程,而且用了追踪强永猛做借口,使张自新无从置口。

根据燕青的转述,只说强永猛可能上洛阳,行踪却没有决定,所以也只好跟着他的路线走了。

拖了一个半月,终于来到汝州。

张自新急了,道:“前面只有洛阳一个去处,燕大哥,这可不能再拖了!”

燕青笑笑道:“是不能再拖了,强永猛比我们早到半个月,而且召集了不少旧部,连带白少夫的一部分手下,都投到洛阳,只差没树起齐天教的旗帜而已。”

张长杰颇为紧张地道:“燕青兄,这么要紧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你也真是的……”

燕青这才收敛起笑容,轻叹道:“不是我不说,而是得到消息已太迟了,朱梅仅来得及将人撤出。”

他满以为一个偌大的山庄,强永猛无法接收下来的,谁知他手下的人比他还先一脚进了山庄,强永猛一到,一切准备即齐了!

张长杰道:“这些人都是齐天教中人吗?”

燕青道:“是的。”

张长杰道:“有哪些人……”

燕青道:“有廖天化、徐中行等人为首,一半是大内剔出的高手,一半是齐天教中旧日护法,这些人原该跟白少夫到关外去的,可是他们改装易容,神出鬼没,一起来到洛阳,白少夫这一手玩得可够高明。”

张自新道:“朱前辈事前一无所知吗?”

燕青道:“他知道白少夫带人人关,就将重点放在强永猛身上,谁知道强永猛在路上多转了几个圈,就是在等他们,结果轻而易举,将一片山庄得了回去,现在那儿都是他的人,我们连探消息都难了。”

张自新道:“白少夫呢?”

燕青道:“朱梅没注意他的行踪,想来也一定到了洛阳,现在他是强永猛惟一的继承人,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我以前看不起他,老认为他比我差,这一次,他表现得相当高明,连我也自叹不如。”

张长杰道:“他肯见强永猛当场服败认输,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强永猛呢?这小子专会投机取巧,不该如此笨呀?”

燕青道:“他别无选择余地,因为他杀死了两位张叔叔,惟恐老伯和张兄弟日后找他算账。”

张长杰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他不咎既往了吗?”

燕青道:“他没有张老伯这种胸襟,以己测人,自然不敢相信张老伯的诚意,再说齐天教的旧日党羽,尽在他掌握中,强永猛如果要重振旧业,也一定会找到他,倒不如先卖个好,向强永猛表示效忠了。”

张自新道:“难道他不怕我们了吗?”

燕青道:“强永猛只是口头认输,实力仍在,他看得很清楚,认准尚可一为,何况强永猛为了要借重他,少不得要造就他一番,这才是他最大目的。”

张长杰沉思了一下,才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燕青道:“强永猛重新有了根据地,这使他不会傻得跟张兄弟对面力搏了,我们的计划也得改变一下。”

张长杰道:“是的,要攻进山庄,人手是太少了,朱梅是否把上回疆去的人追回来呢?”

燕青一笑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就在我们后面慢慢地跟着,我们在此地等着他们就行了。”

张自新愕然道:“他们先走,怎么反跟在后面呢?”

燕青笑道:“兄弟,你一意孤行坚持要独斗强永猛,大家怎么放心呢?本来商量的结果是匀出两个人来暗中协助你成功,一个是李大侠,他练成了剑气,另一个是我师父,无影千毒掌功,在必要时亦可一用。

可是,李大侠留下来了,东门云娘母女怎肯离他而去,何况东门云娘的银针也具相当威胁,我师父与东门云娘不走,管仙子自然也不走了。

小沙丽是跟定了你,她肯离开吗?沙丽不走,哈大叔也走不了,只剩下杨青青和拂云叟两个人还走什么!”

张长杰笑笑道:“这倒好,无巧不巧地都遇上了,也免得多一层追他们回来的麻烦了,朱梅呢?”

燕青道:“他此刻已在洛阳,尽一切的力量打听强永猛等人的消息,请我们在汝州杨宅等候通知,同时也商量出一个应付的对策来,山庄上的布置虽然我们都知道了,但是强永猛入主之后,必然会有一番改变,力闯是免不了的,凭一二人之力却万难行通,张兄弟,这下你可不能坚持了!”

张自新低头不语。

于是燕青取道向杨家进发。

杨家虽因主人杨公久之死而稍形冷落,却因为杨青青不久前还在洛阳就近照顾的原故,依然维持旧日局面。

到了杨宅,燕青与张自新是以前到过的,家人们自然把他们像主人一样,很恭敬地接待,他们是上午到的。

黄昏时分,哈回回父女与杨青青护送着受伤未愈的拂云叟来到,稍后,药师和管翩翩双双莅临。

李铁恨与东门云娘母女三人,在半夜才到,他们在路上为了隐蔽行踪,也是分批前进的,每个人都化装改变了身份,而且三批人之间也没有联络,都是循着燕青所留下的暗号,找到了此地来。

大家见面后,个个十分惊奇,如果不是燕青为他们介绍,他们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了。

管翩翩指着卖水果打扮男装的李灵凤笑道:“小凤,原来那个卖水梨的丑小子就是你呀!

昨天我还向你买了三个水梨,讨价还价了半天,你连一个钱都不肯让,如果早知道是你,我真想赏你一巴掌,你这小鬼太可恶了,满嘴胡说,一对贼眼……”

李灵凤也笑道:“管姨,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变成沿街卖唱的歌妓,还有药师先生,操一把破琴,跟在你身后,活像个老王八……”

东门云娘是个推车的老婆子,连忙说道:“小凤,不准胡说,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药师笑道:“没关系,装什么就得像什么,只要以后别再骂就行了,说起来我要踢燕青两脚呢,都是他出的好主意,给我找了这个好行业,一路上受够了气。”

燕青笑道:“师父,这不能怪弟子,你除了扮串方郎中,就只有干这一行,串方郎中太明显,惟有如此,才能躲过强永猛的耳目,一路上为了掩蔽各位不露行藏,我们也走不快,不知挨了多少张兄弟的埋怨呢!”

拂云叟道:“你们都还好,只有我倒霉,一路上躺在棺材里装死人抬来的,直到汝州城外才爬出来透这口气,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杨青青苦着脸道:“我更苦呢!作了个扶灵归里的孝女,麻衣哭丧棒一路哭到此地。”

拂云叟道:“燕青,既然大家要在此地碰头,你干吗要弄这套玄虚呢?强永猛难道也来了洛阳?”

燕青道:“岂仅到了洛阳,而且重霸了山庄,齐天教的势力又抬头了,幸亏我慎重行事,虽叫各位受点委屈,总算顺利到此,否则只怕不容易呢!”

众人在路上除了循暗号前进,任何事都不知道,闻言自然大吃一惊。

燕青乃将所知的消息说了一遍,众人的惊容更甚。

管翩翩叫道:“强永猛当众认输低头,居然又来这一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脸见人。”

燕青道:“正因为他低过头,才不好意思重披齐天教大旗的,否则怕不早就明旗正鼓大干了起来。”

药师问道:“他知道我们来了吗?”

燕青道:“他知道我们一些人来了,却不知道我们在汝州歇下,更不知道各位也来了,这都是我谨慎从事的收获,将来也能给他个出其不意,所以我才要求先到的人不要除去化装,以便见机行事。”

药师道:“他既然知道你们来此,岂有不知落脚处之理?”

燕青笑道:“朱梅已有了安排,在洛阳城外设了一处行馆,门禁森严,而且他准备了三个,装得跟我们一样,进了行馆,他们的跟踪者已经落了形迹,朱梅很容易混过他们的,强永猛一定去注意那处行馆了。”

药师道:“他不会派人去查探一下吗?”

燕青道:“那是一定的,有张兄弟在,他的人不敢深入,何况朱梅等四家门派的精英设防在该处,除非他自己去,别人也进不了门,目前他还不敢涉险行动。”

药师道:“那可不一定,万一他去摸一摸,岂不害苦了他们,谁能是他的对手呢?”

燕青道:“不会的,他选择山庄落脚,就是想利用山庄上的布置,避免别人骚扰,一则休息,一则练功,他没有那个胆子出来,只是以逸待劳,等我们去找他。”

药师道:“这可说不定,强永猛做事全凭一己之念,并无常规,有时十分谨慎,有时却十分冲动。”

燕青道:“那也没办法,朱梅也做了这个准备,了不起牺牲几个人而已,这个险是必须要冒的,何况他们在强永猛的威胁之下,生命随时会发生危险,他们都下了决心,置生死于度外了。

不过强永猛即使去,也不会带很多人,朱梅的监视工作做得很周密,他所选的处所是一片孤立的庄院,四周都很空旷,潜入是不可能,一旦有警,他们立刻趋避,死的人不会太多,所以无须为此担心。”

大家又想了一下,最后张长杰道:“即使强永猛不出来,这样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想法子去对付他。”

燕青道:“这是自然,不过此事却不能急,也不能慢,强永猛所知仅来了三个人,还不知道大家都来了,这是对我们有利的,可是今天他一定准备有人突袭,防备必严,我们不妨按兵不动,他见我们没行动,猜想我们一定在等侯人手,将注意力放在四处道路上,提防大家来到,那时我们再出其不意,分头攻入,才能突破守势,破穴擒王。”

李铁恨点头赞道:“燕老弟不愧为大将之才,这番安排确是相当妥善,我想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张长杰道:“这一点我绝对赞同,一路上我们同行同止,也没跟他分开过,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和朱梅联络的?”

燕青笑道:“老伯只要想一想,小侄总有跟大家分开的时候,所有的联络工作,自然是那段时间内完成的。”

张长杰犹在思索,张自新道:“是在上茅房的时候。”

大家都笑了起来。

燕青道:“不错,只有那段时间是最安全的,我跟朱梅约好,每次都住在指定的客栈内,每天早上,他派几个人将坑位都占了,还用几个人在外面,装做等候人厕,实则监视把风,然后我们在里面隔板交谈。”

药师笑道:“你怎么想出这个臭主意的?”

燕青道:“只有这地方最可靠,厕所外茅草藏不住人,坑里更不能藏人,每次交谈,都用从不出面的新人,虽然臭了点,却避过强永猛的耳目,大家才一路平安到此。”

杨青青道:“这里距洛阳又近,又是我家,难道强永猛不会派人刺探吗?”

燕青道:“不会的,因为这里是最不受人注意的地方,离洛阳虽近,却也有百十里路,联络既慢,有事通知也不方便,何况我们在路上已有两个替身直抵洛阳,所以他再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地方落脚。”

拂云叟道:“我们要等多久呢?”

燕青道:“不会太久,少则两三天,多则四五天,等洛阳那边的消息后才能决定。”

拂云叟大声道:“药师,在这两三天内,你得用心给我治伤,我还要找强永猛拼一下。”

燕青道:“那是一定的,这次进攻山庄,我们要动用每一个人力,云老是我方主将,万不能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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