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恨这才抚着张自新的肩头,伤感地道:“孩子,你不该为了我们而惹恼强永猛的,要知道你是武林人的希望。如果明天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张自新却庄重地道:“不,李大叔,我跟强永猛之约是祖上代订的,身为天龙后人,无论胜负,都必须出之光明,所以我绝不能隐藏什么。
“明天我有多少实力,就表现多少,假如我为了想多活两年而欺骗对方,我根本就不必来赴这次约,虽然期限已至,强永猛并不想找我,他以为我还不堪一击,所以我不来,他压根也不会去找我。”
李铁恨道:“是啊!你为什么又要来呢?”
张自新道:“二十年前我祖父是胜方,二十年后,我不能替祖上丢人,在敌人的轻视下而逃避责任。”
李铁恨叹道:“这不是负气的事,你究竟还是小孩子。”
张自新道:“我承认我年纪轻,却不承认这是负气,我只知道应该做的事,就不该怕危险而去躲避,假如每一件事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前面,那就不是男子汉的作为,您以前不是常教我,大丈夫要有义无反顾的精神。”
李铁恨轻轻一叹道:“你说得对,但事情有轻重缓急,更有值得与不值得,你现在身负的责任太大……”
张自新道:“越是重大的事,越应该守住本分,人如果只在小地方表现勇气,临到重大的危机就退缩了,那就是虚伪,我做不来这些事,也许我不是好的江湖人……”
李铁恨怔了一怔,才换了一副神情道:“不,自新,你是个天生的豪杰,只有天龙后人,才有你这分气质,是我们对你太不够了解,假如你没有这分气质,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你祖父的功籍练到这分成就了。
我现在才明白你祖母为什么不早点将功籍交给你,那是一分造就天才的功籍,如果你不合条件,练上一百年也未必有用,合了条件,自然水到渠成。
孩子,我不再替你担心了,只是今夜你为我开罪了强永猛,却大可不必,云娘与我虽没有交谈,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意念,也不必再敷衍下去了,要来的迟早总会来的,我们都想跟强永猛把事情摊开。”
张自新笑道:“但不必在今夜,您与东门前辈已经忍了二十年,总不会为了见一面就满足了,多忍一下,说不定还有奇迹发生,万不得已,您再一拼还来得及。”
李铁恨苦笑一下道:“我们都准备置生死于度外,惟一可虑的是灵凤那孩子,只要能保全她,我们绝不辞一死。”
张自新道:“所以我才阻止强永猛闯进来目睹您二位聚面的情形,因为您还没有为灵风姑娘谋定出路。”
李铁恨深深一叹道:“齐天教势力遍及天下,想要叫灵凤逃出他的魔掌又谈何容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自新笑笑道:“总会有办法的,五大门派中,除了崆峒之外,都没有向齐天教屈膝,也没有被他杀尽呀!何况齐天教中,还有几个是属于我们的人。”
李铁恨又一叹道:“这些人并不足与强永猛一抗,否则他们就不会留在齐天教中了,算了,暂时不去谈这个问题,我们还是找燕青商量一下明天的约会吧!这小伙子也是个奇才,不怪强永猛如此欣赏他。”
二人回到观中,却找不到燕青等人,向轮值的武当弟子一问,才知道他们不久之前都到松月真人的丹室中去密谈要事了。
他们也赶了去,只见室中漆黑无光,隐闻剑风乎乎,好像有人在动手比剑,静听不见兵器交触之声。
张自新摸索进去,碰到一个人,根据触觉,那人的身上穿着皮毛,好像是哈回回,乃低声道:“是哈大叔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点灯呢?”
哈回回也低声道:“别说话,你听着,瞧这是什么?”
张自新听了一下道:“是五个人在练剑,他们各据一个方位,集中向中央攻击,这是五梅剑阵吗?”
哈回回一声长叹道:“朱兄,把灯点起来吧!这个剑阵恐怕没有什么用,连张自新都混不过。”
擦擦声中,四下火石齐燃,朱梅、杨公久、松月真人与刘广泰各燃着了一枝蜡烛,照见全室。
室中有杨青青、刘小莺和杜月华、燕青与一身青衣的小沙丽。
小沙丽看见了张自新,抛下了剑,飞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在他脸上贴了一贴,以吃吃的声音叫道:“张……大哥,我会说话了,你……高兴吗?”
张自新也兴奋地抱起了她,举着转了两个圈,才放了下来道:“高兴,当然高兴,沙丽,你真能干,几天工夫,居然会说话了,你是怎么学的?”
小沙丽将脸藏在他的胸前,羞怯怯地道:“我……以前还是听见一点,只是不明白意思,药师父替我把耳朵治好后,又教我几天,我把那些都连贯起来了……”
哈回回沉重地拍拍沙丽道:“沙丽等一下再说,我们有要紧的事要谈,自新!你怎么辨出有五个人练,我相信你绝对看不见,我们把光都隔绝了,完全在黑暗中行事的,你怎么一下子就知道是五梅剑阵?”
张自新道:“我听得出来五个人的剑风强弱不同!”
朱梅沉重地一叹道:“那我们就白费一场心血了,五梅剑阵之设计,可谓是无上绝学了,他们五个人分别发剑,在黑暗中同时练招,而不相混杂,我想一定可以困住强永猛了,结果你用耳朵就能听出来源与剑格方向……”
松月真人也叹道:“五梅剑阵之设计,就是在五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发招,使对方无从发觉到,结果连你也混不过,强永猛的功力胜于你,自然更没有用了。”
燕青道:“天龙大侠的五梅剑阵原是为五位掌门人而设计的,以五位的功力,施发此阵,自然能做到身剑一致的境地,现在换成我们五个人,功力深浅不一,当然难以配合一致,看来强永猛杀死少林与峨嵋两家掌门,早已窥破此阵的奥秘,叫大家布不起阵来。”
李铁恨想了一下道:“我认为尚可一试,张自新听觉一来出白天赋,二来得于特殊的训练,强永猛功力虽深,未必能有这种境界,何况这个缺点还可以挽救的,功力深浅不一,低的无法提高,高的可以降低。”
朱梅兴奋地道:“对了!到底是李大侠深谙剑理,一言中的,你们可以把功力降于最低的标准出手就行。”
李铁恨笑笑道:“如何订出标准,要自新来判断才行,在目前他的内功最深,刚才打了强永猛一掌,震得他喘不过气来。”
燕青叹道:“我们都知道了,正因为那一掌打出了问题,家师才把沙丽送来,叫我们速将五梅剑阵配合完成,明天在交手时,先消耗强永猛一部分真力。”
朱梅愕然道:“这个剑阵只能消耗他的体力吗?”
燕青道:“各位都见过强永猛的功力深浅了,如果剑阵由五位前辈人物发动,或许能予以轻创,杀死他也是不可能的,到了我们手里,刺中他也是白费,只求能耗去他一部分真力,使张兄弟能从容应付,就是最大的成就了。”
张自新笑道:“假如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倒是简单,也不必使功力平均,明天你们五位各尽其力,跟他拖上十五个回合,我就稳能胜他。”
燕青一怔道:“五梅剑阵各有五招,配合使用,有一百多种变化,十五个回合绝没有问题的,可是十五招刹那即过,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连他半成真力都耗不掉。”
张自新道:“如果能拖上十五招,就能拖到一百五十招,因为他在十五招内,还不能测出剑招变化,我的剑式就可以克住他,问题是十五招内能不能困住他。”
燕青道:“我可以担保没问题。”
张自新笑笑道:“燕大哥!我说来你不会相信,干脆就试一下、好了,你们拿我做,攻我十五招看看。”
燕青想想道:“试试当然可以,但你挺得住吗?”
张自新道:“没问题,挺不住我就用天龙匕削断你们的兵器,何况我的护身真气,还可以挨两下。”
燕青道:“好!那我们就先用你试试手。”
张自新站进中心,五个人各按方位站好,由燕青发令。
一声轻喝,五枝长剑同时发动,分头攻到,张自新长剑一挥,剑气如潮,但闻叮当两响杜月华与刘小莺的两枝剑立刻脱手,杨青青退出五六步,只有燕青与小沙丽还能站住在原位不动,张自新这才止手笑道:“强永猛知道你们想消耗他的真力,绝不会上当的,他的功力比我深,一招之下,恐怕你们五枝剑都无法留在手中了。”
燕青废然将剑一掷道:“我根本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功力相差悬殊,剑术再精也是白废,这不是空忙一场吗?”
哈回回却笑道:“药师考虑周详,这个问题一定早在考虑之中,他既然叫沙丽赶来参加,必然另有深意,所以我觉得计划还是照行,大家还是再练练吧!”
燕青想想道:“练倒是不必了,家师如果别有用意,一定不会只靠这个剑阵成事,再说这个剑阵原是单独行动的,临时配合,才能够出其不意,练多了反而会露出破绽。”
朱梅道:“这也是,好在每个人本身那一部分都已练得很纯熟了,大家还是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吧。”
几个老人先散了,各自回房,小沙丽拖了张自新,絮絮叨叨,恨不能将所会的言语都讲给他听一遍,燕青则跟杨、杜、刘三女结伴到松林前闲谈,使张自新跟小沙丽有一个畅晤的机会,渐渐地天色已明。
松月真人备了早点,让大家用过后,东门灵凤已奉命前来,约他们上半山的广场处待斗,她的眼睛红红的,想来昨夜哭过,因为有陈扬在旁,大家也不便问她什么。
到了指定约斗的地方,强永猛已召集了齐天教中的执事人员在那里等候了,见到他们后,微微一笑道:“张自新,我们开始比斗了,昨夜接了你一掌,我觉得你还有两下子,所以今天特地将全教的人都邀集前来观战,天龙死后二十年,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后人,我倒是很佩服他的。”
朱梅忙道:“等一下,我们五大门派还有一个小小的剑阵,我请你指点一下,你能否先解决一场。”
强永猛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据我所知,天龙留给你们的这个剑阵,缺了崆峒那一环,似乎不够威力。”
朱梅道:“我们已经自行补充完成了,为了怕你破坏,我们将剑式交给了几个不属于本门的弟子演练,除了杜月华是昆仑门下外,其他四个都是别家的人。”
强永猛笑道:“我全知道,那四个人是燕青、杨青青、刘小莺与这个小哑女沙丽,你们的事岂能瞒得了我?”
纯阳子笑道:“教祖难道忘记了,沙丽的耳疾已经由兄弟治好了,现在她可不是哑女了。”
强永猛哈哈大笑道:“对,我倒是忘了这回事,强某对这五梅剑阵十分感兴趣,为了替你们弥补缺陷,特地把沙丽接了来,不仅由纯阳兄替她治好耳疾,同时也把崆峒的剑式传给了她使她能够凑出一脚,这对你们够客气了吧!现在你们是否还要坚持一试呢?”
朱梅等闻言都是一怔。
没想到强永猛对沙丽的事早巳知道了,可是看纯阳子微微含笑,似乎没有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不知道纯阳子对此是如何解释的,因此不便置答。
其中只有燕青比较细心,听出其中蹊跷,因为沙丽所学的是武当剑式,所缺的崆峒剑式,是由李铁恨、朱梅与纯阳子三人细心研究,后交由刘小莺演练的,现在把崆峒那一部分算到沙丽头上,显然就有问题。
因此他淡淡一笑道:“纯阳仙长将沙丽带走治耳疾时,我们已知他是齐天教中的人,故意让他带走,其实她那一部分剑式早就练好了,教祖把崆峒部分教给她,可能对我们没有多少用处,教祖如果想从沙丽身上窥破五梅剑阵的奥秘,只怕反而会吃个大亏。”
强永猛神色微变,回头对纯阳子道:“纯阳兄,这事情有可能吗?”
纯阳子也装出愕然的神态道:“这个我倒不敢说,传授崆峒剑式给沙丽,原是教祖的授意,兄弟也想到他们会另藏奸计,为慎重计,教祖最好还是不理他们。”
燕青笑道:“这不是我们奸诈,而是教祖自己居心不善。
五梅剑阵乃是天龙大侠专为对付教祖而设计的精招,教祖只从祁海棠那儿得到了崆峒剑式未能洞悉其变化,对其他各家的剑式又怀有戒心,才来出这一招,想改换崆峒剑式,传给沙丽,使剑阵徒劳无功,进而探出其他四家的剑式,我们早防到这一招,所以才有应变之设想。”
纯阳子忙道:“你别胡说,教祖对五梅剑阵有兴趣是事实,但不致会改变剑式,我们教给沙丽的剑式,完全是按照崆峒的本谱,一点都没有改变。”
燕青笑道:“假如没有改变,则教祖一定对崆峒部分剑式,有了破解之法,才会如此大方地传授。”
强永猛不得不承认,干笑一声道:“你说得不错,我看过崆峒的剑式,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才想到和你们一试的机会,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暗藏心机,来上这一手。”
燕青笑道:“五梅剑阵是五个人联手,配合起来,才能发挥威力,教祖只知道了五分之一就想破剑阵了吗?”
强永猛道:“正因为我知道是五人联手,只要击破其中一人,就等于击破了剑阵,这个想法难道错了吗?”
燕青冷冷一笑道:“想法是不错,只是教祖只击破了崆峒方面的剑式,而我们已经摒弃了这一部分……”
管翩翩道:“他们这几个人还能想出什么精招,就是强凑上去,也不会比张天龙设想得更周到,教祖对真正的五梅剑阵都不在乎,难道还会怕他们杂凑起来的破阵!”
纯阳子道:“我以为教祖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管翩翩鼓起眼睛道:“为什么?以教祖的武功,就算在招式上胜不得他们,也不会被他们所伤。”
纯阳子道:“可是教祖等一下对张自新就会吃亏了,这个剑阵根本就奈何不了教祖,完全是天龙设下耗费教祖体力的,要不然他们为什么急着先提出来!”
强永猛想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他们的用意了,昨天晚上我接了张自新一掌,虽然这小子装着没事一般,其实他所受的震动非常剧烈,到现在还没有复原,所以他们才急着摆出这个剑阵,想给张自新拣点便宜。”
纯阳子笑道:“兄弟也猜出了他们的用心,才劝教祖不要上当,今日之战,仍是以张自新为主;”
强永猛笑道:“不,我还是接受他们的挑战,如果叫这些后生小子把我给治住了,我这几十年的岁月就痴长了。”
纯阳子道:“教祖乃一代人杰,普天之下,不作第二人想,何必跟这些小家伙们去争胜斗气呢!”
他的话明着敦劝,暗中却句句都在刺激强永猛的傲气,只是做得不着痕迹,十分高明,连铁笛仙乐和也跟着附和劝阻道:“教祖,纯阳兄的话很有道理,教祖与张自新之约是二十年前订下的,以先后次序,也轮不到这个剑阵,兄弟以为教祖还是将破阵之举放在后面再说。”
强永猛笑道:“这剑阵既是天龙所遗,就包括在约斗之内,我要击败的是已死的天龙,不是这批小伙子,因此无所谓先后,只要他们提得出,我就接受,如果我拒绝这个剑阵的挑战,即使胜了张自新也不见得光彩。”
纯阳子又加重语气,激他一下道:“教祖现在威震天下,当以大业为上才是,那些旧约不理也罢!”
强永猛心高气傲,最受不了这种话了,立刻大声道:“我与天龙之约,天下无人不知,如果不能击败他遗下的这些玩意儿,何颜雄视天下,燕青!你们布阵吧!”
燕青朝四个女孩子各看一眼,布好剑阵,强永猛傲然持剑,走向阵中,笑了一下道:“是谁先开始?”
燕青道:“以剑阵的利弊而言,是教祖先开始为利,但我们以五敌一,情势较佳,还是我们先开始吧!”
强永猛大声说道:“笑话!我还要你们来容让,你们既然认为我先出手有利,我就先出手好了。”
说完轻轻一剑,挑向杨青青,他主要的目的是在测试剑阵的威力,所以那一剑根本没用力气,也没有认真。
杨青青根本不加理会,挺剑反击,其余四人也同时配合发动。
攻势精妙,强永猛连忙回剑自保,也亏他功力深厚,剑术造诣极深,那五个人虽然同时发动,先后之间,总有些微的差距,而他也能把握这些微之差。
决定了化解的次序后,运剑轻挥,恰好能完全架开,可是这五个人的进攻是连续不断的,一剑才落,第二剑又接着上来了。
张自新在旁观看,对剑阵的变化,他是比较清楚,深佩燕青用心之深远,昨天他能在第一招破阵,完全是看准了阵的弱点,让那五个人先发动,他才能取得先机,震脱他们手中的长剑,全阵也只有这一个缺点。
燕青经过一次的教训后,立刻就体会出剑阵的虚实,用话激强永猛先出手。
假如强永猛一开始就使出全力,这个剑阵也不攻自破了,偏偏强永猛心高气傲,不屑为之第一剑不当,先机尽失,弄得身陷阵中。
这个剑阵的巧妙在变化的配合,每一招攻势都是五路齐来,除了脚下是实地之外,前后左右上下都包括在内,威及六合,强永猛先机一失,弄得有力也使不出来。
如果他想加强劲力,震开两三个人的剑都没有问题,甚至于可以使得第四个人兵器脱手,可是时间上受了阻误,绝难逃过第五人的进击。
他必须不轻不重,恰好架住每一个人的进击,才能够把握时间,恰恰应付好五个人的连环进招。
虽然每个人只有五招,周而复始,配合使用,就有一百多种变化,所以强永猛连续接受了三十四招的进攻,仍然无法看出剑阵的奥妙所在。
他最注意的是小沙丽的剑式,她用的是武当的招式,当然与他所教的崆峒剑式不同,这也证实了燕青所说的话,使他心中更为焦灼。
纯阳子在旁继续撩拨他道:“教祖,我们果然上当了,这小女孩所使的剑式没有一招是我们教的。”
强永猛心头火发,大声叫道:“没关系,这个剑阵也不过如此罢了,再等一下,他们的变化穷了,我就可以一举击破这剑阵,事实上,我要冲出剑阵,只要加强几分功力就可轻而易举出去了。”
燕青道:“你如果加强了功力,你就无法应付了。”
强永猛听燕青说自己如果加强了功力,反而无法应付剑阵的话,冷笑一声,手底大约加强了一成的劲力,果然使得剑阵的推行转缓了一点,然后道:“像我这样每次加强一点,你们又能奈何得了我吗?”
燕青边斗边道:“正是为了这个缘故,你必须承认这个剑阵的高明,绝非你所能破,因为天龙大侠遗下的剑阵是指定由五位掌门人合演,以他们深厚的内功,你绝对无法仗功力取胜,所以你才要杀死少林与峨嵋的两家掌门。”
强永猛笑笑道:“那是纯阳先生的意思,他怕我涉险而出了这个主意,我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我才要凭真功夫破解这个剑阵。
“凡是天龙老儿所遗下的一切,我都要仗真功夫去破解它,纯阳兄不了解我的性情,替我做了许多不必要的部署,他是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说什么,可是我并不感激他,我现在的造诣已至天下无敌之境,所争的不再是一个表面上的第一,而是个表里合一的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张自新听了这番话,内心十分激动,他万没有想到杀死灵虚上人与涤凡神尼的竟是纯阳子的意思。
这个燕青的师父药师道人究竟是什么用心呢?
他既然是站在自己这边帮助大家推翻齐天教,暗中也尽了许多力,为什么又要出这种主意呢?
哈回回老成持重,站在张自新的身边,瞧他脸上的神色,差一点就要把纯阳子的身份拆穿了,连忙暗中扯他一把,低声道:“自新,你不要太激动,药师先生有他的苦心,这个剑阵绝不能奈何强永猛,而强永猛不死,天下永无宁日,为了达到一个更大的目的,必须要作小部分的牺牲……”
张自新道:“我看不出这牺牲有什么价值与必要。”
哈回回道:“再看下去你就会懂了,我相信药师先生要将剑阵转到这些年轻人手中,心里会有用意的。”
李铁恨也道:“五梅剑阵缺了崆峒那一环,根本就无法推展,药师兄其实看准了强永猛的心情,剑阵如果由老一辈的人来布局,强永猛一定不敢轻易身试,只有在年轻人手上,他为好胜心所激才敢如此托大,如在他这种托大的心理之下,才有机可乘。”
纯阳子在对面又开口了:“教祖,别忘了你还有对张自新的一阵,不能把真力消耗在这个剑阵上。”
强永猛哈哈大笑道:“纯阳兄放心好了,像这样耗下去,三天三夜也损不到我半分的真力,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剑阵已演练到一百多招,变化已尽,他们只好从新再施为下去,强永猛试了几招,果然测出了虚实。
强永猛大笑道:“天龙老儿的剑阵也不过如此,我再让你们攻两招,第三招上,我就要破阵而出了。”
外围的五个人虽然都攻得满身是汗,却丝毫不敢停手。
强永猛果然顺利地架过两招,第三招上,他剑势一变,震开燕青与杨青青的两枝剑,劲势斜掠,杜月华与刘小莺的腕部中剑,兵器脱手,最后剑锋移向小沙丽。
如果沙丽照原来的计划出手,刚好难逃拦腰一斩,可是沙丽的剑势一变,位置也变了,居然转到他剑势所指相反的地方出手,强永猛一剑砍空,神情微愕,小沙丽的长剑急劈而至,一下子刺中了他的脐腹之处。
强永猛的内力煞是惊人,利剑触肤,如中败革,只刺破了他的衣袂,铮的一响,反而把沙丽的剑弹断了,沙丽的身子也倒撞出好几步。
沙丽抛开断剑道:“你败了。”
强永猛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用手指着沙丽沉声说道:“你怎么变了剑势,后来那一招是谁教你的?”
小沙丽笑笑道:“不是你们教我的吗?”
纯阳子道:“教祖,最后那一式是崆峒的剑式,确实是我们教她的,教祖不是已经有破解之策吗?”
强永猛道:“可是我没想到她这时候使出来,因为先前她一直不用崆峒的剑式,我还以为她不会使用了。”
朱梅这才大笑道:“强永猛,我们不是说过了吗?先前的剑阵是我们杂凑的,因为少了崆峒那一环,剑阵根本就不全,谁知道你会帮忙把它给凑全了,而且只用了这一招,就胜了你,可见天龙犬侠的剑阵绝非你所能破。”
强永猛不禁哑口无言。
因为整个剑阵虽然走了一百多招,只有小沙丽所配合的最后一招,才是天龙大侠所遗的原谱,偏偏强永猛就在这一招上落了败,而且这招式是他教给小沙丽的,这等于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乐和道:“教祖不过是无心之失,算不了什么,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照天龙原谱操演,教祖定然不会落败。”
朱梅道:“你想试试看吗?”
强永猛道:“试就试,如果再落败了,我立刻自绝!”
朱梅一笑道:“好!不过这一次,我们也不让你有慢慢琢磨的机会了,要试就由我们五个老的配合进去。”
说着朝刘小莺与杜月华道:“你们暂退出,由我跟李大侠递补,哈兄请接替令嫒,张自新接替杨小姐,燕青兄仍守原位,我们再操演一下这个剑阵。”
强永猛又是一怔,如果剑阵由这几人合手,他的确不敢轻试。
乐和道:“教祖不必担心,他们五个人的功力虽然强了一点,但崆峒部分的剑式他们都不知道。”
哈回回笑道:“本来是不知道的,那要感谢你们的大方,认为已经能把握剑阵之秘,将小女送了来跟我们聚面,我已经把你们告诉小女的崆峒剑式,费了一夜工夫练熟了,所以现在我们三老二少,足可把剑阵配合得天衣无缝。”
乐和又道:“可是两种剑阵的虚实教祖都已知道了,只要小心应付,绝对还是有把握胜过他们的。”
强永猛一时难决,纯阳子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他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不过乐和不至于如此的,他只是一时没想透其中的利害而已。”
乐和连忙道:“教祖,兄弟剖析错了不成?这两种剑式兄弟在旁边研究过了,无论哪一种都有缺点……”
纯阳子冷笑道:“剑阵共有两种,这两种都难不倒教祖,可是对方将两种剑式配合使用起来,教祖造诣再高,恐怕一时也难以尽知,乐兄要教祖出去试阵是何用心呢?”
乐和先是一怔,继而怒声道:“纯阳兄可是认为兄弟有意要使教祖受窘于人?”
纯阳子轻笑一声,沉沉地道:“这五个可不比刚才,如果挨上了一剑,又岂仅是受窘于人而已。”
乐和神色大愤说道:“纯阳兄,我们一向是合作无间,想不到你竟然会怀疑到我对教祖的居心……”
纯阳子淡淡地道:“兄弟并无此意,倒是乐兄自己应该扪心自问,一再要教祖出阵是什么意思?”
乐和道:“那是我看了这五个人是虚张声势,他们根本就没有练过剑阵,而现在不练,将来倒可能会练,不乘这个机会消除一两个,必致后患无穷。”
朱梅等人闻言心中一震。
他们确实没有操演过剑阵,他自己本身可以出手,燕青是熟手,另外李铁恨与哈回回、张自新三个人则完全不知剑式。
刚才也是灵机一动,虚张声势一番,原是想吓吓强永猛的,没想到乐和竟会看破了,不过看五个人中除了张自新外,都是够老练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张自新虽然容易激动,这次却很沉着。
可是纯阳子微微一笑道:“乐兄真有这把握吗?”
乐和勃然怒道:“当然有了,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情愿下场一试剑阵。”
纯阳子笑道:“那是最好了。”
燕青会意道:“乐先生有意赐教,我们却无意奉陪,因为这个剑阵是专为对付强教祖而设的,我们不会在别人身上轻露虚实,给强教祖一个从容研究的机会。”
乐和手握铁笛,跳进场中叫道:“我找你们挑战。”
燕青道:“我们没兴趣。”
乐和握笛横点向朱梅道:“我偏偏要找你们,看你们是否真的有本事尽忍住不出手。”
朱梅横剑拨开铁笛,他又改攻向哈回回,张自新抡掌就对他的笛上劈去,乐和却是指东击西,铁笛突撤,向燕青攻去,出招极厉,强永猛连忙叫道:“乐兄,此子将要为我罗用,请乐兄手下留情。”
乐和的铁笛已经点到燕青的胸口,闻言怔了一怔。
燕青忽而手腕一翻,寒光急落,叮的一声将乐和的铁笛削成两段,原来他手中暗藏着昨天从那两个番僧处得来的匕首,出其不意,毁了乐和的利器。
乐和的铁笛制作极精,那柄匕首虽然斩钉削铁,平时也不可能伤损那铁笛的,因为乐和的外号叫铁笛仙,这枝笛上另有妙用,能发异音以摧敌,但使用时全仗内力贯注,化刚为柔,以抗利器。
刚才被强永猛一喊,为了怕燕青受伤,才撤去内劲,燕青即乘机下手,一下子便将它给毁了。
乐和神情大变,一挺断笛,就要跟燕青拼命,纯阳子见情势不佳,连忙叫道:“乐兄,教祖已经叫你停手了。”
乐和满脸激愤,回头对强永猛道:“教祖,这小子居然敢毁我的兵器,我与他势不两立,教祖如果一定要留他,我就无法在齐天教中待下去了。”
纯阳子沉声道:“乐兄,教祖对我们客气,是尊重我们,并不是怕我们,你怎么能用这种威胁的态度对教祖?”
这句话等于是火上加油,强永猛也觉得乐和咄咄逼人的态度,令自己太下不了台了,但还是隐忍住道:“乐和何必跟一个小伙子过不去呢!”
乐和不禁一怔道:“教祖是不让我再留在教中了?”
东门云娘突然出场道:“乐先生,你在教中有汗马功劳,跟教祖又是多年知己,为这一点小事反目,不是太没意思了吗!断笛给我,看看有无办法接上去。”
乐和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枝铁笛是一名巧匠按音律谱中几种生杀之音,特别铸制的,乱了一点排列,就完全变音了,否则我也不会这样光火。”
东门云娘笑道:“我对音律颇有心得,让我研究一下,或许我能照样仿制一枝,补偿先生的损失。”
乐和虽然不相信她能够做得到,但东门云娘笑脸相向,他倒是不好意思拒绝,只得递了出去。
东门云娘接住在手中,看了一下,笑道:“这太简单了,只要先生将这两孔的角征宫商指点出来,我一定能照样复制。”
乐和走过去道:“夫人问的是哪两个孔?”
东门云娘将手一指,乐和低头去看。
东门云娘突地一指戳向他的胸口,乐和中指急纵,那里的东门灵凤抬手发出两枚银针,刺中了他的双目,乐和负痛倒地。
管翩翩飞身而出,一剑将他的人头斩落下来。
她们三个人大概早就商量好了,动作配合,紧凑迅速,强永猛待要喝阻,乐和的人头早已离开他的身子滚出老远了。
齐天教中诸人都为之一惊,强永猛怒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谁叫你们这样做的?”
管翩翩一挺身道:“是我。”
强永猛又是一怔道:“你……为什么?”
管翩翩道:“乐和倚仗教祖的宠信,总揽大权,早有异图,今天对教祖的态度就是一个明证,此人不除,教祖迟早都会被他所陷,所以我利用机会,知会云姐跟小凤,将他翦除了,也是为教祖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强永猛一怔道:“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管翩翩冷笑道:“那怪教祖太信任他了。”
东门云娘道:“管妹说得不错,教祖只要想一想,他平素的作为,专横跋扈,恃才傲物,就应该有所警觉。”
纯阳子道:“管仙子所见不无道理,兄弟可以举一例以证明,我们五个人中,其余四人对教祖都推心置腹,惟独他那枝铁笛之秘,却始终不肯告诉我们……”
强永猛道:“那怪不得他,我们都不解音律,说给我们听也没有用,他恃才而骄是有的,但说他有异图……”
管翩翩冷笑道:“我们不懂音律,云姐可是懂的,所以他常以云姐为知音,借笛传诉之事教祖真不知道?”
强永猛道:“我知道一点,只是云娘跟他说得来一点。”
管翩翩道:“他说齐天教中都是浊物,只有云姐是个解人,当然还有许多言外之音,云霞二老都可以做证的。”
拂云叟较忠厚不做声。
赤霞客可能常常受乐和的奚落,闻言立刻道:“不错,他常常有意无意间表示,教祖除武功之外,无一是他的对手,还说齐天教如没有他的策划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强永猛道:“这本来也是事实。”
赤霞客道:“这话对别人说倒也没什么,因为教祖自己也这样说过,可是他单独一人对夫人说,其心可诛。”
强永猛愕然道:“有这回事吗?”
赤霞客道:“我亲耳听见的还会有错?”
强永猛渐有怒色道:“云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东门云娘冷冷地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说了你还以为我在挑拨离间呢!”
强永猛一叹道:“我如此待他,想不到他会存这种心,真是人心难测,看来我处世待人是完全失败了。”
纯阳子笑道:“教祖用人并没有失败,只要记住以后交付重权给一个人时,就不能挑武功相差无几的,掌权者无力,有力者不能寄重,就可避免引起人的野心了,自古以来,乱世用武将,治世用文臣,就是这个道理。”
管翩翩笑道:“所以我才跟云姐商量好了,借这个机会除去他,把他的位置给这个姓燕的小子是最适当了。”
强永猛笑道:“这小子的野心恐怕比乐和更大呢!”
管翩翩道:“可是他的武功比教祖相差太远,有野心也耍不出来,这就是纯阳先生所说的掌权者无力,教祖也可以放心地用其才而不必担心他有异图了。”
强永猛沉思片刻后才道:“管仙子说得很有道理,以前我只知道你武功过人,没想到你还有一肚子学问。”
管翩翩淡然一笑道:“我以前是懒得多事,所以才不讲话,我留在齐天教,完全是看在云姐的分上,因此我不希望她受到损害,所以我必须除去乐和。”
强永猛道:“云娘跟除去乐和有什么关系呢?”
管翩翩笑道:“目前虽然没关系,可是时日一久,万一教祖的地位为乐和所代替,云姐就不得安宁了。”
强永猛哈哈大笑道:“假如云娘真要对乐和有好感,情形就不一样,仙子可能会帮着乐和来对付我了。”
管翩翩面现愠色说道:“教祖这话简直是侮辱云姐,凭乐和那种庸才,云姐岂会钟情于他?”
强永猛脸色微微一动,目光移向李铁恨。
管翩翩已自警觉,知道自己说话不小心,已经惹起他的起疑,乃微微一笑道:“教祖,有时候我很替云姐叫屈!”
强永猛道:“怎么说?”
管翩翩道:“像云姐这样雅如神仙的人,你居然不知尊重她,还让乐和那种混账去冒渎她,如果她对你有所不满那也是你造成的。”
强永猛轻轻一叹道:“管仙子,有许多事你是不知道的,云娘跟我结伉俪已二十年,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否则就不会有昨天晚上的误会了。”
管翩翩笑道:“昨夜之后,我找到云姐问过,她说你太多心了,二十年前,她想一剑杀死那个人,是你不让她这样做,你要留下那个人来满足你的胜利感,云姐就是为了这件事恨你,她认为你是存心侮辱她。”
强永猛道:“可是她夜半呓语,为什么叫着那个人?”
管翩翩笑道:“那是她故意的,目的在刺激你去杀死那个人,云姐认为那个人活着就是对她的侮辱。”
强永猛一怔道:“是真的吗?”
管翩翩道:“你该想想你有多少日子是陪着云姐一起的,那么一点短促的聚晤,她还睡得着吗?”
强永猛敲敲脑袋道:“我简直该死!多少年来,我竟为这件事苦恼自己,云娘,你还要我杀死他吗?”
东门云娘淡淡地道:“不要了。”
强永猛一怔道:“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要杀他吗?”
东门云娘道:“我等了二十年,还要靠管妹的解释才能使你明白,这件事对我已失去意义了,杀不杀在你,至少已经不是我的要求了,现在我只想有一分安静的生活。”
强永猛愕然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杀死乐和呢?”
东门云娘厉声道:“因为我不愿意为你再去敷衍他,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宁静,我不愿意他取代你的地位后,对我作进一步的打扰,你明白了没有?”
强永猛摇头长叹道:“我明白了,可是太迟了,以前我不禁止他接近你,我见你很闷,又见他跟你谈得来,还鼓励他去找你谈谈,给你解闷。”
东门云娘厉声道:“你这个做丈夫的无法使我快乐,却叫另一个男人给我解闷,你真想得出来。”
强永猛急急道:“云娘!我真的是这个意思,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取悦你,云娘请你相信我!”
东门云娘冷笑道:“我不敢不相信你,但是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叫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呢?”
强永猛沉思片刻,突然挺剑向李铁恨道:“李铁恨,云娘的话,你听见了没有!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李铁恨大声道:“我来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强永猛哈哈大笑道:“李铁恨,我不怪你恨我们,但是云娘并不是你的妻子,她弃你而就我,只是作了个更好的选择,你没有权利骂我们是奸夫淫妇……”
除了已知内情的一些人,其余的人都为之愕然。
赤霞客诧然问道:“教祖,这是怎么回事?”
强永猛笑道:“二十年前我认识了云娘,但是李铁恨比我先认识她,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李铁恨却以为我横刀夺爱,要找我拼命,那时我的武功已胜他百倍,不屑与斗,可是他死缠着我们,结果云娘刺了他一剑,把一个人云龙刺成了李歪嘴,这就是我们过去的一段过节,事隔二十年,他仍然不死心,依然要找我拼命。”
赤霞客冷笑道:“这家伙也太无赖了……”
李铁恨怒叫道:“放屁,二十年来,你们一直躲在这里,如果我要找你们拼命,不必等二十年。”
强永猛笑道:“那是刚才你自己说的!”
李铁恨道:“刚才我只是一时气愤,我早把你们给忘了,否则一出山,我就会把你们的丑史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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