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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恶讯频传

祁海棠不禁一怔,陈扬笑道:“祁掌门,你别上他的当,如果真有这回事,他们何必还来找你。”

朱梅道:“天龙大侠为人忠厚宽大,虽然明知崆峒不可靠,但念他们仍然为武林一脉,不忍抛诸门外,只是暗中作了个准备,等他们劣迹昭彰,才另作处置,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先找祁海棠的理由。”

武当松月真人道:“而且天龙大侠也预料到你会用毒药来谋害我们,否则他怎会在钢丸中预留解药?”

祁海棠神色果然大变,朱梅笑道:“你如果不信,我还可以把天龙大侠预留的剑式报出两招,那都是五梅剑阵中属于崆峒的部分,那是‘流云过峡’与‘千峰近日’对不对?”

祁海棠吓得脸色煞白,直往陈扬瞧去。

陈扬冷冷地道:“走!见了教祖再说。”

祁海棠匆匆招呼手下准备退走,松月真人道:“祁海棠,你在这儿杀死了六个女子,因为她们还不是武当的正式门下,站在我们以前结盟的条约,不能算是直接冲突,所以我不留难你们……”

玉贞子忍不住道:“掌门师兄,这些人就白死了不成?”

松月真入神色一庄道:“不,可是我必须按照规矩行事,这六人算是为武当而死,我要为她们主持殓葬事宜,公开宣布她们为武当门下,赐名定辈分后,再邀集同门,替她们报仇!”

玉贞子这才不做声了。

陈扬却冷笑道:“你们是说得好听而已,如果你毫无顾忌,岂肯如此轻易罢手。”

松月真人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真以为我怕你们在别处闹事,那可是打错了主意,我们名门正派门下都是忠义不屈之徒,即使你把我们四人杀了,只有增加他们的仇意,绝不会屈服的,何况我们四家根基深厚,门中高手如林,想凭一二人之力去镇服他们,更是痴人说梦!”

陈扬昂然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松月真人道:“试不试在于你,我们行事却必须讲究规矩,你带着崆峒的人走吧!”

陈扬冷笑一声,才与祁海棠率众呼啸而去。

这边玉贞子吩咐小红叫人收拾地上的尸体,同时把张自新等三人,请到内屋坐定,朱梅一叹道:“今天幸亏张老弟将那狂徒击败了,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燕青也道:“张兄弟,我真佩服你,先前我替你吹嘘,原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想不到你真有两下子。”

张自新道:“我爷爷这一式袖底藏刃,原是右手式,要抛开手中的长剑才施展的,我换成左手,知道可以唬人一次,但下一次就不行了。”

朱梅叹道:“这姓陈的小子只是那魔头的三传弟子,即已如此厉害,那个再传弟子,一定更为高明了,目前的难关虽过,来日方长,真不知要如何应付呢!”

张自新道:“你们各位不是有一套五梅剑阵吗?”

朱梅摇头苦笑道:“少了崆峒这一环,剑阵练不起来了,我刚才故意说大话,吓吓他们罢了。”

燕青奇道:“掌门人怎能报出剑式的?”

朱梅道:“那两式是连击配合所用的招式,我们根据四家的剑式需要,判断必不可少,可是最后五剑齐发,各出精招时,都是各家的秘传剑式,我们根本无由得知。”

张自新听了十分失望。

杨青青道:“可不可以用别家剑式来更换呢?”

朱梅道:“我们考虑到这个问题,只怕不容易,天龙大侠学究天人,他创设的剑阵,岂是别人所能更易的?”

燕青笑了一下道:“我有句不知进退的话,要说天龙前辈之学固然山高海深,但也必就高至无人能及,以天龙二十五式而言,我与杨师妹就各破了一式。”

张自新道:“这话不错,燕大哥的师传也是位绝世高人,我想绝不会比我爷爷差多少,我跟杨姐姐两人合手也没有胜过他呢!”

朱梅点点头道:“不错,破解一两式可以各凭聪明,可是想要更易一套完整的剑法,就是不容易的了,三位天分都够了,但火候仍未达洗炼之境……”

杨青青道:“我并不是想由我们来更易……”

朱梅道:“我们四个人都只能专攻本身的一部分,而且受了所学的影响,绝对无法更易别人的剑法。”

杨青青道:“四位的同门长老呢?”

灵虚上人道:“都是一样,因为所学的路子已限死了,除非要找到另位老一辈的名家,或许有可斟酌之处。”

杨青青道:“我就是这个心思,燕大哥,是否能想法子把你师父请来商量一下?”

燕青道:“家师灵游无定,而且从不公开现身江湖,这个我实在不敢保证。”

杨青青道:“我想事关天下安危,他老人家总不好意思坐视不理吧?”

燕青道:“可以试一试,但没有把握,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每次都是他老人家主动来找我。”

杨青青道:“朱掌门人可否将消息传出去?”

朱梅道:“这事情不能敞开来做,惟一的办法是由我们四家与燕老弟公开传柬,遍邀天下武林道,商讨对付齐天教祖的事,借这个机会,或许可以惊动他的尊师。”

燕青连忙道:“在晚怎敢与各位掌门人联名具柬?”

朱梅轻叹道:“那倒没什么,事实上燕老弟的心计武功,也是够独当一面的。”

杨青青道:“这么做主要的是为了邀请你师父出头,燕大哥就不必客气了。”

燕青道:“要具名,我们三个人都具名,绝没有我一个人单独具名的理由。”

杨青青笑道:“张兄弟是天龙大侠的后人,具名自然够资格,我却不行,因为我还有父亲呀!”

朱梅道:“这话对,杨小姐虽然技艺非凡,可是她的尊翁汝州侠也是望重一方的武林名家子,要具名也必须具杨大侠的。”

张自新道:“华老爷子的唯心剑法论威力,并不比我爷爷的天龙剑法差到哪里,如果把他们列名帖上……”

朱梅道:“浊世三神龙举世同仰,只是具名之事,最好先取得他们的同意,因为这关系着个人安危。”

张自新道:“我想他们不会反对的。”

燕青道:“他们三位避世多年,必有说不出的隐衷,这次出头与长春剑派宣战,还是受了你的牵累,这件事明知他们不会置身事外,但还是先取得他们同意的好。”

张自新道:“对,那我就上京师去找他们,而且我也要找李大叔问问毛文水的事。”

灵虚上人道:“我们伴同张小侠一起上京师去。”

张自新忙道:“各位何必要跑这一趟呢?”

朱梅道:“我们必须跟着老弟,因为老弟的身世已经公开,那个齐天教祖可能随时都会对老弟不利,再说与老弟同行,对我们也有好处。”

燕青笑道:“不错,朱掌门人说出五梅剑阵可由四家联手合习,有陈扬回去通报后,那个齐天教祖一定颇为忌惮,四位如果分散了,他可能会个别击破,所以四位一定要轻常在一起,而且现在他还忌畏张兄弟身怀天龙秘籍,有四位在路上护持,他更相信其真实性,还不敢猝然发动。”

朱梅笑道:“老朽只是怕张老弟落了单会有危险,给燕老弟这一说,还有更深的作用,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杨青青道:“四位门户中的事放得开吗?”

朱梅道:“放不开也没办法,因为这是关系到今后门户绝续存亡的关头,好在我们有特殊的联络方法,随时可通消息,有什么事,我们仍然可以传令摄理。”

这时涤凡神尼也恢复了健康,出来向张自新道谢救命之恩,朱梅的女弟子杜月华因为受的是外伤,一时无法痊愈,还留在内屋休养。谈起经过与先时的决定,涤凡也满口赞成,同时对具名柬邀武林道共御齐天教祖之事,她有更深的见解道:“我们五大门派平时与江湖朋友太隔膜了,引起很多误解,这次有事要请大家帮忙,理应四家掌门人亲自前去拜访各地名家,方今武林知名人物,以浊世三神龙为其中翘楚,我们应该先从这三位高人开始,具诚邀请共商大计才对。”

松月真人笑道:“神尼之言,深获吾心,大家就这么决定,而且事贵从速,免得齐天教祖那老魔头知道了,又横生枝节。”

第二天,由松月真人主持,为陆芳霞的六名侍女安殓,列为玉贞子名下的再传弟子,宣誓必为她们复仇。

杜月华留下养伤,玉贞子暂留摄理四家门派的联络事宜,大队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北进了。

因为有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同行,声势自是不凡,前面有人打前站,后面有人压阵,沿途都有各门派的俗家弟子侍奉歇宿,安排饮食等事宜,像是军队行军一般,由此也见得四大门派的声势确实是不小。

也许因为他们走得快,洛阳方面与崆峒门下都没有什么行动。

约莫走了五六天,这天来到了直隶省境的正定县,那是个要冲,离京师已是不远,张自新归心如箭,心想在京师的华树仁等人一定得到消息了,照理应该派了人前来通个信,怎么毫无动静呢?

四大门派在这一带弟子较少,他们住在一家大客栈里,用晚餐时,因为有三个是出家人,另备素食在房中食用,只有朱梅陪着他们三人在楼下的酒座中吃喝。

随行虽有四家的弟子,却不敢跟他们同座,只是远远地站着侍候,酒座中客人很多,喧闹异常。

而且就在他们隔座,有几个大商人围桌聚饮。喝酒行令,刚好门外来了个卖唱的女孩子,他们就叫了来献唱。

那女子不过二十上下,颇具姿色,穿着寒素,一脸愁容,后面跟着个操琴的少年男子,也是一副寒酸之相。

先唱了几支下小曲,那些大商似乎不过瘾,一个花白胡子的胖子笑道:“小妞儿,给老爷们唱个十八摸。”

那女子低下头道:“启禀老爷,奴家不会唱。”

那胖子笑道:“小妹子,连十八摸都不会唱,你还出来混饭吃?”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瘦子却狞笑道:“小妹子,你过来,老爷教你,我摸你哪儿,你就唱哪儿。”

说着站起身来,要去拉她的手。

那女子连忙躲开,急叫道:“老爷,您尊重点。”

那瘦子笑道:“卖唱的娘儿们还讲究尊重。”

那女子道:“老爷,奴家卖唱是为生计所迫,可是还没有下贱到要卖色相……”

那瘦削的操琴男子也道:“对,妹妹,这几个人的臭银子,咱们也不想赚了,走吧。”

那瘦子脸色一沉,过去抓住他的胸口道:“妈的,你敢骂老爷?”

操琴的男子被他抓住了胸前的衣服,连忙想挣脱,可是抓他的瘦子很有气力,始终挣扎不脱。

那女子急忙扑过来哀求道:“老爷,我哥哥并没有骂你呀,你放了他吧!”

那瘦子冷笑道:“他说我的银子是臭的,这不是骂我?”

操琴的男子叫道:“你仗着有几个钱,就随便欺侮人,不但你的银子是臭的,连你的人也是臭的。”

那瘦子伸手就掴了他一掌,打得很重,操琴的男子立刻倒在地上,口角流出血来,那女子连忙扑过去,却又被瘦子抓住了,狞笑道:“小妹子,乖乖地陪老爷们喝酒,回头老爷重重赏你啊!”

女子拼命挣扎,瘦子哈哈大笑,伸手要去捏她的脸颊。

张自新实在忍不住了,突地站起,一手捉住瘦子的胳膊,沉声喝道:“放开她。”

他的手很重,瘦子疼得哇哇直叫,那女子早已挣脱出去,扶起操琴的哥哥,瘦子一面叫,一面还骂道:“妈的,臭小子,你敢管吴老爷的事,你不打听打听,吴老爷在本城是干什么的吗?”

张自新顺手一掌,将瘦子打得满脸淌血,座上几个人都站了起来,那胖子大叫道:“反了,反了,店家,叫人来,把这小子抓起来。”

门外跑进三两个公人打扮的汉子,带着铁尺链条等,正要上前去抓张自新,却有一名少林的俗家弟子过去拦住他们,同时低声说了几句,那些汉子一个个脸上变色连忙上前拉起那瘦子低声说了几句,瘦子的脸也吓白了,顾不得脸上流血,深深一揖道:“张大侠,小的不知道是您大驾,冲撞了您,该死,该死。”

一面骂,一面还伸手打自己的嘴巴。

张自新冷笑道:“我不知道吴老爷是干什么的,要请教一下。”

那胖子见瘦子如此,连忙上前一拱手道:“吴老弟是本县的都头,冒犯了好汉,请好汉恕他无知。”

张自新哼了一声道:“一个小小的都头,就敢如此无法无天,随便欺负人?”

瘦子低下头,不敢开口,那胖子连连拱手求饶。

张自新也不愿太过分,冷冷地道:“你们已经听过那位姑娘唱歌了,留下一百两银子给她,马上滚蛋。”

胖子一怔道:“卖唱的粉头儿,哪里要这么多银子。”

张自新道:“我知道,光是听歌,一两银子也够多了,可是他打了人,九十九算是他打人的代价多不多?”

那瘦子连忙道:“不多!不多,小的马上付!”

说着取出一百两银票双手递上。

张自新接了厉声道:“马上滚蛋,以后再敢这样欺负人,我就要你脑袋!”

那瘦子一面连声说不敢,一面与同座的人狼狈而去。

张自新把银票送给那女子道:“姑娘!你哥哥没受伤吧?”

那操琴的男子连连作揖道:“没有!谢谢英雄援手,只是这银子我们可不敢收!”

张自新道:“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

那男子苦笑道:“英雄有所不知,那姓吴的是本地的地头蛇,今天虽然受英雄教训,可是我们拿了他这么多的银子,他一定不甘心,事后一定会再找我们的!”

张自新道:“我谅他不敢!”

那女子道:“英雄在这里,他自然不敢,可是英雄走了,他就敢了。”

张自新为之一怔。

那男子道:“银子是绝不敢收他的,以免遭他怀恨,我们但求在这里,(OCR者:这句话不明白)明天上京师去,他就无法奈何我们了!”

张自新忙道:“你们要上京师?”

那男子道:“我们原是上京去投亲的,因为没有盘费,不得已才沿途卖唱糊口,其实我们也是好人家的子女,如非为生计所迫,何至操此贱业!”

张自新笑道:“这就好了,我们也要上京师去,明天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就不怕人找麻烦了,银子还是带着,到了京师,也许一时找不到令亲,也可以留着过日子!”

那兄妹二人商量了一下,那女子才道:“既是如此,就谢谢恩公了,可是今天晚上……”

张自新道:“我就住在这家店里,你们也住下好了,明天一起上路!”

那女子感慨地说:“那真太好了,哥哥,我们就在这儿住下吧!”

那男子道:“只有这样了,如果离开这里,说不定就会受到他们的陷害!妹妹,我们还没吃晚饭呢,叫两碗面来吧!”

张自新道:“吃两碗面就够了吗?”

那女子苦笑道:“行路人有两碗面已经是天大的享受了,而这两碗面,还是靠着恩公的赐福!”

张自新道:“我看不必麻烦了,我们那一桌上菜叫得太多,四个人也吃不下,大家一起吃吧!”

那女子连忙道:“这怎么敢当!”。

张自新道:“没关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过来坐吧,店家,添两套餐具。”

朝各人行了一礼,那男子道:“大恩不敢言谢,敝兄妹无法为报,只有叫舍妹唱两支曲子,给各位解闷聊报大德!”

张自新忙道:“不必!不必!”

可是那男子已经坐下开始操弦,一把胡琴拉得出神人化,极为动听,朱梅忽然笑道:“想不到阁下深通音律,这是碧海青天古调,会者不多,能奏得如此娴熟,尤为难得!”

那男子止手笑道:“原来老先生也是行家,说也惭愧,寒家本来也有几亩薄田,就因为小人专好音律,不事生产,坐吃山空,不得已才背井离乡远出投亲!”

朱梅道:“凭阁下这手琴技,也足可养家了!”

那男子道:“可是穷乡僻村,知音无多,舍亲前年托人送信来说是京师有很多大宅第都有家蓄乐妓,叫小人前去教乐,可谋一职,那时小人还不想屈志求安,这两年实在没法子了,才走上这条末路。”

朱梅点点头道:“嗯!通音律的人到朱门寄生,确是末路,不过总比叫令妹抛头露面,出入酒肆卖唱好得多!”

那男子道:“是呀!小人想到了京师之后,先安顿下来,找个清白人家,将舍妹嫁了,再另求出身!”

说完又朝那女子道:“妹妹,座有顾曲周郎,你那些俚词俗调,可难人方家法眼,还是把你拿手的曲子唱两首,请老先生指教一下吧!”

那女子道:“没一首是我拿手的,唱什么好呢?”

燕青道:“吾辈武人,要听雄壮一点的才合口味,请姑娘唱一曲,苏学士的赤壁怀古吧!”

那女子笑道:“这要铁板铜琶配合起来,才能响遏行云,以尽其雄浑豪壮之概!”

燕青笑道:“铜琶难觅,铁板倒是现成的,我也学过几天音律,大家凑凑兴吧!”

说着起身到柜台上取了一副铁筒,因为酒楼中常有豪客召妓侑酒,乐器都是现成的,他拿起铁筒,丁丁的敲了几下,那男子笑道:“原来公子也是行家,妹妹!这下你更要卖点力,以免贻笑方家!”

胡琴拉起过门,配合简拍,那女子定定神,才轻启朱唇唱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琴音豪壮,节拍雄浑,那女子的歌喉更是宽润,唱得听者雄心顿发,张自新只觉得好,却不懂得内容,拉着杨青青为他解释。

幸而杨青青念过这一首词,把全文背给他听了,张自新连声叫好。

那女子听间歇的过门已完,接着唱下平阙了:“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歌声虽歇,语音还袅袅绕在,张自新首先鼓掌喝彩道:“好!实在太好了,只是后面的气势不如前面!”

杨青青道:“那是作者对人生如梦的感慨,所以意气较为消沉,你不到那个年纪,自然不会了解那种心境!”

正说着,忽然楼上松月真人叫道:“朱兄!请上来一下,涤凡神尼被人刺杀了!”

这一叫何异晴天霹雳,张自新连忙冲上楼去,但见涤凡神尼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松月真人道:“凶手是在背后下手的,一剑直透前心,我听见她哼了一声……”

张自新过去审查她的遗体,果然是背心上一个刺洞,深入心脏,早已气绝多时,不禁悲愤填膺,厉声叫道:“是谁下的毒手?”

松月真人道:“神尼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可见对方身手之高,否则绝不能掩至她身后而无所知觉。”

张自新看了四周一下,窗门未开,下手的人一定是从门口进来的,乃问道:“道长没瞧见有人走过吗?”

松月真人道:“我在房中用餐,没注意门外有人,听见神尼哼声后,还隔墙问了她一声,没有得到回答,才过来看了一下,神尼已经受害了!”

张自新道:“还有上人呢?”

松月真人一怔道:“是呀!上人就在隔屋,怎么听见了叫声,也不过来看看,别是……”

说着连忙抢到隔壁,灵虚上人盘膝安坐,状似人定,面前放着的饭菜还没有动,走过去一摸,身子已经僵了。

张自新忙问道:“上人怎么样了?”

松月真人黯然道:“上人已经圆寂了,只是他身上并无伤痕,不知是如何下手的!”

室中点着烛火,不住地摇晃,松月真入神色一动道:“四门紧闭,烛火怎么会无风自动?”

走近去仔细一看,然后回到灵虚上人身边,在他的太阳穴上用手一摸,然后掌心贴着摸处用力一拔,露出一点银光,再用手拈出来,却是一枝细长的银针。

他托着银针道:“这是上人致死的原因,凶手是在窗外发暗器的,劲力很强,直透人脑!”

张自新道:“道长怎知是从窗外来的暗器呢?”

松月真人道:“窗纸上有个小洞,因为对准烛火,烛火才会晃动,我是从那小洞,才找到上人致死之因,否则这银针深陷入骨,根本就无从发现。”

张自新从小洞顺延过来,发现与灵虚上人的太阳穴,刚好是一条水平直线,才相信松月真人的判断,可是他又不禁怀疑道:“灵虚上人一身内外功都到了化境,这银针透过窗纸,必有响声,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松月真人叹道:“上人是虔诚的佛门高僧,用餐前必定闭目默诵经文,对方乘这个时机下手,才使他无所觉察!”

张自新愤然道:“是谁下这种毒手?”

松月真人道:“能够在短时间内连杀两位高手,对方必非庸俗之辈,我想可能是那个齐天教祖,或者是他的门下另外三个弟子。”

张自新忽然发现只有他一人上来,朱梅与燕青、杨青青都没上来,不禁奇怪问道:“朱掌门人怎么没上来?”

松月真人也是一怔道:“对呀,他们怎么没上来?”

二人连忙下楼一看,但见朱梅坐在椅子上,杨青青与燕青都不在,忙问旁边的人道:“还有人上哪儿去了?”

店家道:“追那卖唱的兄妹去了。”

二人走近朱梅一看,原来他已被人破了气功,正在运气调息!

一会儿,燕青和杨青青都回来,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张自新一问,原来那两个卖唱的男女,是乔装的,那女的在朱梅不注意时用牛毛银针伤了他,等到要伤燕青时,杨青青发觉了,二人目的已达,略一招呼,便联袂而逃,燕青和杨青青追出时,已失了二人的踪迹了。

张自新听了燕青的叙述深自悔恨道:“都是我不好,硬出头做好事,把他们拉过来,否则朱前辈也不会受害了。”

朱梅连忙道:“人家是存心来算计我们的,幸亏老弟将他们拖了过来,使他们在明处下手,如果懵然不觉,由他们实施暗算,只怕受害的人还要多呢!”

松月真人也道:“这话不错,像灵虚上人与涤凡神尼,在不知不觉间丢了性命,还更冤枉呢!”

张自新怒声道:“我一定要找到这两个人,替上人与神尼报仇。”

燕青道:“上人与神尼都死了?”

松月真人道:“上人死于银针,想系那女子所为,神尼被人用剑自背后刺死,则是另一人下的手,因为那时候你们已经在楼下喝了起来……”

燕青道:“这样倒是要找到他们作个解决,否则他们一直在暗中下手,令人更难防了。”

杨青青道:“刚才一直追下去,或许能找到他们,现在更没影子了。”

燕青想了一下,忽然道:“有办法,店家,刚才那个姓吴的都头住在哪里?”

店家道:“住在隔两条街,一个叫月月红的屋子里,他自己没有家,长年在月月红那儿歇宿。”

朱梅道:“老弟认为那姓吴的跟他们有勾结吗?”

燕青道:“那倒不会,可是那个男的挨了一掌,一定不肯善罢,我们上那儿去,说不定能等到他们。”

朱梅道:“对,这男女两人年纪与那陈扬差不多,必是齐天教祖门下的使者,他们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们快去,说不定还能救下那姓吴的混蛋一命。”

说着挺身拔剑,松月真人道:“朱兄还是别去吧!”

朱梅道:“她只破了我的气功,对使剑还没影响,我要剁下她的双手,出出心中这口恶气才好。”

于是几个人都抽出兵器,叫店家带路,还带了十几名随行的弟子,如临大敌,浩浩荡荡而去。

过了两条街,那是正定府的风月巷,每家门口都高挂彩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店家带到一家门口,却不敢上去了,指着道:“月月红就在这里面的楼上。”

大家冲了进去,但见与吴都头同席的胖子还在那儿拥了两个粉头作乐,见他们进来,脸色都吓白了,连忙拱手道:“各位英雄,事情已经过去了……”

张自新急声问道:“姓吴的在哪儿?”

胖子用手指指楼上,燕青问道:“那卖唱的两兄妹来过没有?”

胖子道:“没有!英雄放心好了,吴老弟受了教训,绝不敢找他们的麻烦了。”

燕青冷笑道:“那两兄妹是江洋大盗,他们不找姓吴的麻烦已经是他运气了,快带我们上去。”

胖子哆哆嗦嗦地领他们上楼,在一间屋子门外叫道:“吴老弟,你出来一下……”

叫了两声没人应,他推门一看,吓得哎呀一声惊叫,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姓吴的瘦子与一个女的双双躺在地下,他的首级却滚在另一边,满地都是鲜血!

燕青叫道:“我们来迟了一步!”

跨过尸体,进入屋中,但见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墨迹犹新。写着:“此獠鱼肉百姓,枭首为惩,张自新尚有侠怀,无愧天龙后人,暂贷一命,朱老儿能晓音律,尚称雅人,故留残命,武当松月当知所警惕,限即赴洛阳,叩诣教祖乞命,否则定杀不贷,燕青以剑挡我追命神针,是谓可人,倘能加入本教,必获重用。”

下面的落款书名是:“齐天教下伏虎使者卞京,飞凤使者东门灵凤,玉麟使者萧麟。”

燕青默然将字条递给众人传阅,大家看完了,都没有话说,下楼后,燕青道:“各位如何打算呢?”

朱梅怒道:“我发誓要与这些魔头周旋到底。”

松月真人沉思片刻才道:“灵虚上人与涤凡神尼身死,五梅剑阵已然瓦解,只好作罢了。”

朱梅道:“道兄准备向魔头屈膝?”

松月真人道:“贫道除此以外,别无他计。”

朱梅神色一变,燕青却笑道:“人各有志,这倒不必勉强,道长是否马上到洛阳去?”

松月真人道:“为门户计,贫道只得走一趟。”

说着打了一个稽首,径自走了。

燕青追上去道:“在晚送道长一程。”

他追送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张自新与杨青青伴着气冲冲的朱梅回到酒楼,一路上朱梅还在骂松月真人没有骨气,随行的弟子,昆仑因为距离最远,没有门人。

朱梅一气之下,将少林与峨嵋的弟子召集过来,他们收拾了各家掌门人的遗体,全部打发走了!

武当的门下则被他赶走了,忙到天亮,燕青却回来了,朱梅怒骂道:“那个臭牛鼻子,你还去送他?”

燕青笑道:“掌门人对松月道长误解了。”

朱梅道:“误解?难道他又回心转意了?”

燕青道:“没有,他一个人上洛阳去了。”

朱梅刚要叫骂,燕青却笑着道:“不过他留下这些!”

说着取出三张字条,朱梅接过一看,却是少林、峨嵋与武当三家的剑式,忙问道:“这是干吗?”

燕青道:“松月道长精研先天易数,早已测知此行凶危,所以与神尼上人商定,大家将五梅剑阵的招式各写了一份,以备万一有人不测时,可以另外觅人练成此阵。”

朱梅叫道:“他们为什么不通知我呢?”

燕青道:“他知道朱掌门人寿数还长,不愿意拿这种事来伤您的心!”

朱梅道:“他知道有人要死?”

燕青道:“是的!松月道长这几天时感凶兆,但朱前辈不在劫数之内,而且前辈一直不相信他的占卜之术,所以他隐忍不说,暗中已作了准备。”

朱梅道:“我是不信他这一套鬼画符的本事,可是他既有此心,为什么还要向左道异端投降呢?”

燕青轻轻一叹道:“松月道长本悲天悯人之胸怀,不惜自污老节,前往洛阳,并不是向左道异端投降,而是去恳求那个魔头暂勿行动,借以为武林保存一点元气,因为少林与峨嵋两派的掌门人遽尔归真,门下弟子如果有所行动,定会引起灭门的惨祸。”

朱梅道:“他劝得动那个魔头吗?”

燕青道:“对方指定要他前去,他只好一试,也许会有用处,至于少林、武当两处,要请朱掌门人妥为解喻。”

朱梅连忙道:“叫我怎么说呢?我不去。”

燕青道:“掌门人不必前去,那两派都是佛门弟子,只要掌门人一封书函,说明松月道长的苦心,他们自会明白的。”

朱梅道:“我不相信合大家的力量会拼不过他们。”

燕青道:“他们的暗杀手段太厉害了,连两位掌门人都无法躲过,又何况门下的子弟呢?

而且要下手,一定是找各派的精英人物,如果这些人都遭了毒手,各大门派虽存而实亡,人多又有什么用呢?”

朱梅长叹一声道:“好吧,信由我来写,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燕青道:“一定有用的,松月道长还说天龙大侠所留的各家剑式,最好另外找人再练,绝对不能送回门户去。”

朱梅忙道:“这是为什么?那些剑式是各家的专擅,别人练起来,不会比他们更好。”

燕青道:“事情固然不错,可是这些剑式只有掌门人才知道,因而害死了他们,如果送回各大门派,知道的人越多,受害的人也越多。”

朱梅心中实在是同意他的说法,口中却故意哈哈一笑道:“臭牛鼻子竟是句句金言,我老头子就一无是处了。”

大家知道他的脾气,将他请到屋中写信,另外县城的官人也为吴都头之暴死做个调查,因为那些官人先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敢多事询问,只把那张字条抄了一份回去销案交差,至于缉拿凶手,则想也不敢想了。

朱梅把信写好后,交给当地少林与峨嵋的门人火速送到两处本院,四个人就上道了。

浩荡的行列,突然变得如此冷落,他们心中不无感慨,虽然齐天教下三个凶徒已表示不再追踪,他们却不敢松懈,沿途的戒备仍然很严,好在一路无事,总算平安地到了京师,杨青青主张直奔邱侯府,张自新却惦记小沙丽,主张直接到哈回回的马场。

朱梅是一派之长,对于显宦之家也不想去投足,故而赞成张自新的说法,于是分头而行,由燕青陪着杨青青到侯府去通知华树仁,朱梅则与张自新径奔哈氏马场。

到了马场,哈回回很兴奋地接待他们,絮絮地询问别后的情形,听完后,他的脸上浮起了兴奋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弟,真想不到你竟是天龙大侠的后人,看了你的禀赋,我就怀疑你的出身绝不简单,龙生龙种,果然一点都不错,出门才三个月,你居然名满天下了。”

张自新忙道:“哈大叔,外面的事,您知不知道?”

哈回回摇头道:“不知道,长春剑派的白长庚当了贝勒府的总教头,我连门都少出,哪知道外面的消息呢!”

朱梅道:“我们这次来京,曾经派了一部分弟子来京,比我们早到一天,难道没有人知道吗?”

哈回回道:“没有呀,一点消息都没有!”

朱梅沉吟片刻才道:“这倒奇怪了,京师近来的情形怎么样?浊世三神龙与长春剑派是否又起过冲突?”

哈回回先顿了一顿,然后道:“起先倒是很太平,后来却出了点事!”

张自新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哈回回道:“六天以前,有人夜人侯府,将浊世三神龙暗杀掉了两位!”

朱梅神色一变道:“是哪两位?”

哈回回道:“剑海游龙华大侠与龙门剑客莫大侠,人云龙李大侠那天刚好在我这儿吃烤羊肉,否则恐怕也难逃毒手,他们两位都是死于一枚细小的银针。”

张自新听了泪水盈眶,厉声大叫道:“银针,那一定是东门灵凤下的手。”

哈回回点头道:“我起先以为是长春剑派的人干的,现在听说两位掌门人的死讯,如同一辙,这一定是齐天教下的人干的了。”

朱梅神色沮丧地道:“他们一定知道我们上京师的来意,抢先赶到京师下手,回头才找到了我们。”

时间上推算,大致是差不多,张自新哽咽地道:“李大叔呢?”

哈回回道:“李大侠闻知两位义兄暴毙,赶去收殓了他们的遗骸,跟着就出走了。”

朱梅道:“走到哪儿去了?”

哈回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判断他是到贝勒府去找白长庚报仇,给他们暗杀或是囚禁起来了,正准备去暗探一下,可是小沙丽把我拦住了,说不会上那儿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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