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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鞠躬尽瘁

龙锦涛一叹道:“你们这么做完全是在帮我的忙,文龙职务在身,领了公家的俸禄,还可以一说,你一个女孩子,万一对方邀来了高手,你不敌折名事小,如果受了伤,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谢玉茜听他这么一说,倒是非常感动,连忙道:“大人泽及先父,我们兄妹十分感激,恨不能杀身图报……”

龙锦涛摇摇手道:“别说这种活,我知道令尊是条血性汉子,受人冤屈,略略尽点力替他洗刷一下,只是尽了做人的本分而已,如果说到报答,文龙帮了我这么多年的忙,已经是报过于施……最好大家都别放在心上,还是谈目前的事吧,晏老先生有何高见呢?”

晏四沉默片刻道:“这当然不是个好方法,因为机会太渺茫了,不过已经答应了人家,再推托也太迟了。”

龙锦涛道:“那倒不迟,京城之内,本来就示禁私斗,下官可以用九门提督的身份,着令马容取消此约。”

谢玉台道:“如果大人不怕言官找麻烦,还是让我试一试的好,这至少是个机会。”

龙锦涛笑道:“御史由专门喜欢挑剔,可是他们中间好几个都是有女儿的,如果我照会他们一声是为了缉拿飞贼,他们就没有话说了,何况这件事还有和亲王与九格格在暗中撑腰,谅他们也不敢多事,我只是担心谢小姐的安全。”

谢玉茜笑道:“那倒不要紧,反正他们的名单要先送过来的,如果里面有别人参加,官方有和亲王出头,江湖上有四叔打招呼,我根本不会去出战!”

晏四摇摇头苦笑道:“你想得太容易了,我有多年不走江湖了,对于一些新起的人物都很陌生,老一辈的我虽然有点交情,话也很难说得通,因为人家如果答应了来了,再叫人家自动退出,那等于是刷他的面子。”

谢玉茜道:“一定有那种不知进退的家伙,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不信一定会输给他们。”

晏四沉下脸道:“玉茜,你才练了几天功夫,就这么目中无人。”

谢王茜噘起嘴道:“是您自己说的嘛,临事要胆大心细,遇敌要斗志旺盛……”

晏四怒道:“我可没有告诉你是天下无敌了,凭你这点本事,居然敢把江湖人物都不放在眼中吗!”

谢玉茜见他生了气,才低头不作声,徐广梁一笑道:“晏兄江湖闯老了,胆子也变小了,当年晏兄如果也抱着这种谨慎的态度,恐怕间不出这赫赫盛名吧!武林中人全靠着一股豪情才有所作为,兄弟倒是觉得谢小姐的雄心大可嘉奖……”

晏四道:“岂有此理,徐兄不帮着我教训他们,反而在底下煽火……”

徐广梁笑道:“晏兄的顾虑固然不错,可是这件事未免太过谨慎了,马容是大内供奉的侍卫,不可能认识多少有名的江湖人,再说成了名的江湖人,也多少会爱惜羽毛,不至于受邀来跟一个女孩子斗强争胜,何况谢小姐还顶着官府千金的身份。真要有那种不识羞的家伙来了,不必愚兄出头,兄弟也可以把他给顶下去。”

晏四一笑道:“徐况这么一说,我这个侄女儿就交给你了。玉茜,徐大叔一直在江湖上跑的,人头比我熟得多,凭他宝马金刀的招牌,就是一块最有力的挡箭牌,你跟他磕个头,请他多帮忙吧!”

谢玉茜果然要屈身行礼,徐广梁连忙拦住了道:“那可不敢当。”

晏四道:“你跟他们的先人也是老朋友,小儿女辈有了事,你好意思不帮忙?”

徐广梁笑笑道:“晏兄,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把兄弟也拉过这件事情里面来……”

晏四的脸色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对于江湖上的事情的确是太陌生了,不得不惜重你这个老江湖。”

徐广梁慨然道:“论江潮声望,兄弟自不敢望晏兄项背,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兄弟愿竭全力,万死不辞,这不仅是为了仙去的谢大侠的交情,也为了兄弟本身。王仲华虽是太极门人,可是他是在兄弟的镖局中当镖头时被杀的,无论如何,兄弟也有责任替他追凶报仇,何况……”

晏四知道他下面的话要说些什么,那一定是扯到他在空院中被飞贼制倒的事,对于一个成了名的老武师,他不忍心听他哀鸣般的自诉,立刻打断他的话头道:“既然徐兄答应帮忙了,这件事就算定局,大家因势制宜,看情形再谋应付的办法吧!龙大人还有什么指示呢?”

龙锦涛道:“现在不仅是飞贼一件案子,三友山庄的那一批人也麻烦老先生多费点心,为刘得泰虽是一个差役,却是因公殉职,死得又这么惨,无论如何也得对死者有个交代。”

晏四慨然道:“这一点老朽责无旁贷,一肩担负。”

龙锦涛拱拱手道:“那下官就先谢谢了!”

晏四道:“大人不必客气,刘得泰之死咎在老朽临事疏忽,当然也要怪老朽太拘泥于江湖规矩,因此老朽腼颜请大人发下一纸任命状,随便给老朽派个什么名义……”

对于晏四这一个提议,大家都感到很意外,连龙锦涛都无法相信,笑笑道:“老先生别开玩笑了!”

晏四庄重地道:“老朽绝非开玩笑,如果大人认为晏某昏庸,不堪为用,晏某自然不敢腼颜强求……”

龙锦涛见他的确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顿了一顿才道:“这个下官倒是无能为力。”

晏四道:“那是晏某才不堪用了!”

龙锦涛连忙道:“下官决无此意,只是对老先生这个请求感到难以答复。”

晏四道:“大人身居要职,掌九城治安,难道连任用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吗?”

龙锦涛挂着手道:“话不是这么说,以老先生的才具,连下官这个九门提督让出来,也只怕太委屈了……”

晏四微笑道:“老朽只求随便给一个名义,并不敢存何奢望。”

龙锦涛道:“正式的官品由吏部铨选,下官可以私下替老先生活动,不过限于体制,恐怕很难弄到适合于老先生身份的品级,这不仅是下官无能为力,连圣上也无法将一个平民无由授品……”

晏四笑道:“大人误会了,晏某并非求官,只想在大人的治下讨个差使。”

龙锦涛道:“老先生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说明白了,不官才可以替老先生设法安排。”

晏四神色庄严地道:“从上次对凌寒梅的事件后,老朽才深深地体会到对付这些人,江湖的那一套完全行不通,他们根本不讲江湖道义,那天如果不是文龙赶去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更加强项呢。”

谢文龙道:“他们是被你吓跑了的。”

晏四摇头道:“不!我看得很清楚,他们的武功并不弱于我,只是忌讳你这个总巡捕的身份,才知难而退,江湖人虽然强项,到底不敢与官府正面作对,那天如果我与玉茜被他们杀死了,只能算是江湖人私下殴斗,可是杀死了文龙,情形就不同了,文龙是正式的官差,杀害官差罪同谋逆,行文天下缉捕,他们到底不得安身,为了这种顾忌,他们才知难而退的。”

谢玉茜笑道:“您难道被他们吓倒了,才想弄个职名作为护身符吗?”

谢文龙怒瞪她一眼道:“玉茜,你又胡说八道了。”

谢玉茜一笑道:“我实在不明白四叔的用意何在!”

晏四正色道:“我不是怕他们,而是借此约束自己。”

龙锦涛一愣道:“老先生能指示得明白一点吗?”

晏四叹道:“晏某生平行走江湖,养成了习惯,行事总脱不了江湖气息,才被人视为弱点,上了一个大当,所以晏某才要求一个正式的名分,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形时,可以激励自己,避免许多江湖上的顾忌,同时也让对方知道晏某是职务在身,即使有些举措不合江湖规矩,对外也可以有个解释了!”

徐广梁一笑道:“我明白了,晏兄是为了行事的方便。”

晏四道:“也可以这么说,比如那天晚上我如有了官方的身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后面搜索,他们如果拒绝,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下杀手。”

谢玉茜一怔道:“原来您那天晚上并没有认真的打斗。”

晏四淡淡道:“凌寒梅的一枝剑虽然厉害,还不见得能难住我无影神拳,只是我不便施展,如果我知道他们在刘得泰身上施了毒手,早就不客气了!”

谢玉茜道:“我真不明白,您既然有胜过凌寒梅的把握,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随他们纠缠下去呢?”

晏四道:“那天的行动是属于私人性质的,所以我才要在夜间偷偷地进行,动手时也不敢太认真,以免在江湖上落个登门欺人的口实。”

谢玉茜道:“他们杀死一个人是事实,您去探查真相,怎么能算是登门欺人呢?”

徐广梁一叹道:“谢小姐没有走过江湖,难怪不清楚江湖上行事的规矩,江湖上恩怨纠杂,杀戮视同家常便饭,如果事不关已,局外人的确不便插手多管闲事。”

谢玉茜道:“那么侠义抱打不平也是多管闲事了?”

徐广梁笑道:“那要看情形而论,武林人遇见强凌欺弱的情形,有责任去打不平,可是凌寒梅那种人当然不至于去杀害一个普通不会武功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人,因此打不平三个字是用不上的,还好他们不太了解江湖上的行规,如果他们老练一点,只需对晏兄说一句是本身的私怨,晏兄就没有理由追究了。”

徐广梁笑笑又道:“他们如果懂这一套,在白天探园时,就可以使晏兄无言而退了。”

晏四道:“白天有文龙在一起,他们如果搬出这一套,文龙可以用官方的身份追究下去,所以他们连杀人的事都不敢承认,我之所以要求一个名分,就是怕以后再遇上他们时,他们搬出江湖的规矩来作挡箭牌。”

龙锦涛道:“如果老先生为了这个理由,下官当然从命,只是在职分上,下官能力有限……”

晏四笑道:“老朽只求一个名分!”

龙锦涛道:“在用人的权限上,文龙的职位是下官最高的限制,不过为了老先生的方便,下官可以额外设法,给老先生一个监察的名义。”

晏四道:“这个监察能管些什么事?”

龙锦涛道:“凡是九门提督能管的事,老先生都可以管,提督衙门的人员,都受老先生的节制,必要时,连九城的军兵都可以受老先生的调动。”

晏四一笑道:“这个权限太大了,大人行文公告时,恐怕有所不便吧!”

龙锦涛一怔道:“老先生还要公开行文?”

晏四道:“不错,文龙在京师干久了,每个人都认识他,晏某虽然在江湖上薄有微名,却仍然是个正一品的布衣,一旦平步青云,只怕人家难以相信。”

谢文龙笑道:“以四叔在江湖上的身份,如果说是出任官职,恐怕很难有人会相信,四叔又不能逢人就自己亮出身份,所以这个公告倒是必要的!”

龙锦涛沉吟片刻才道:“下官可以出文宣布聘晏老先生为监察,至于职权方面,却未便公示,只能由下官备文私下通知各部衙门细述……”

晏四一笑道:“老朽只求一个名义,并不算想揽什么权势,这一层还是免了吧。”

龙锦铸道:“这不行,下官对老先生已经感到万分抱屈,唯有在这方面对老先生略表敬意。”

谢文龙道:“四叔!这虽是大人的一番美意,却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番手续,如果不向人说明您的权限,提督衙门从来没有监察这个名义,谁知道您是干什么的,一纸公告,还是不能证明什么的。”

谢玉茜也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您自己说的,既然您要出任公职,就得让大家知道您管些什么事,不过这么一来,您在江湖上的一点清名就付之东流了。”

晏四黯然一叹道:“从缉拿飞贼失手,又加上我在三友山在所吃的哑巴亏,无影神举四个字,早就在江湖上一落千丈了,幸亏龙大人还看得起,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一定要把这批人追个水落石出,才对得起自己。”

徐广梁黯然一叹道:“晏兄宝刀未老,两番失手,只是一时的疏忽,仍然有机会重振雄风,兄弟却……”

晏四知道他又想到在院中被飞贼戏耍凌辱之事,心中虽然替他难过,却也没有办法帮助他,他因为练的是易筋童子功,一旦泄了功,就再也无法恢复了。

心里尽管明白,口中却笑着道:“这是什么话,你宝马金刀的声名也不是一天创起来的,别泄气,咱们老兄弟联起手来,办两件漂亮的,也叫这批后生小伙子看看我们并没有老得不中用了!”

徐广梁知道他的好意,以武功而言,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人家一片盛情,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了,至少不能在龙锦涛面前坍江湖人的台,于是也笑笑道:“晏兄有这份豪情,兄弟自然要捧捧场,晏兄此刻身居要职,辖统京师九城军公两部人员,兄弟再凑个热闹,把兄弟四海镖局的人手也归并在晏兄治下,听候调遣,必要时,兄弟再卖个老面子,叫京师镖局的同行也都归由晏兄调遣。”

他这句话倒不是吹牛,京师大小镖局有几十家,唯独他四海镖局规模最大,各家镖局的负责人中,也以他的声望最隆,在同行中,他的一句话有九鼎之重,谢王茜听了拍手道:“那太好了,现在四叔不但可以号令三军,连江湖侠士,也都在四叔的指挥之下,有着这么多的人力,说什么也可以把飞贼给翻出来……”

晏四微笑道:“你别胡闹了,徐大叔是说着好玩的,镖行里自己有正事,他们自己吃自己的饭,哪能听我的……”

徐广梁正色道:“晏兄!兄弟绝不是跟你开玩笑,自从王仲华遭害后,镖局同仁激于义愤,大家都想抓住飞赋为死者复仇,只要你一句话,赴汤蹈火,大家都听从驱策。”

晏四摇摇头道:“拿飞贼跟对付凌寒梅那批人,不是靠着人多能解决得了的,一旦真碰上了,出动全城的人围住他们也不见得有用,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拼拼老命。”

徐广梁笑道:“兄弟的意思并不要大家来帮忙打斗,以晏兄的身份,也不屑于倚多为胜,不过跑跑腿,探听消息,加强联系,他们还可以派派用场。”

晏四笑道:“这些事目前都不急,倒是老朽的任职公告,还请大人快点办理,说不定短时间内,老朽会再碰上那些人,正了名之后,老朽也好便于对付。”

龙锦涛站起来道:“说办就办,下官立刻通知掌文师爷起草,同时行备文知会各处衙门。至于谢小姐与人邀约比斗的事,既然各位都同意了,下官绝对全力支持,而且为了名正言顺,下官干脆告诉内人一声,将谢小姐从在膝下做个干女儿,由表侄女变成子女儿,对外也好说话一点,难得你们与内人娘家同宗,说起来原是一家人……”

谢玉茜道:“那我不是高攀了?”

龙锦涛大笑道:“那是九格格的姐妹,算起来还是内人高攀了,各位再商量一下吧!下官先告退了!”

说着朝晏四拱拱手,又对徐广梁点点头,出门而去。

大家送走了龙大人之后,徐广梁道:“这位大人倒是很和气,没有一点官架子。”

晏四轻叹道:“他为人还算不错,而且也还能懂得江流人的脾气,不怪谢老哥对他如此尊敬,临终时非要叫文龙立身报恩,上为知己者死,别的不说了,单以他对我的器重,我也得替他出点力。”

谢文龙笑道:“四叔成了我的顶头上司,玉茜弄假成真,由表小姐变成千小姐,四叔管辖我没话说,玉茜可抖起来了,以后我这个做哥哥的再也管不了她了。”

谢玉茜鼓起嘴道:“我不稀罕,为了帮你的忙,弄得我一身干,我都烦死了!”

谢文龙道:“九格格结成干姐妹是你自己惹出来的,我可不负责,至于龙大人把你认在他夫人的膝下,我倒是很赞成,这样你就多一层顾虑。”

谢王茜道:“什么顾虑?”

谢文龙笑道:“龙夫人成了你的干娘,你就不能做出令她伤心的事,你自己明白是什么顾虑!”

谢玉茜知道他怕自己把龙琦君与飞贼有牵连的事说了出来,笑了一笑道:“我更没有顾虑了,既然我是龙家的干小姐,我就有权利把事情弄个明白。”

晏四连忙沉声道:“不准胡闹。”

谢玉茜一笑道:“我不会胡闹的,可是我们干姐妹私下谈谈心总是可以的,如果能……”

晏四脸色一沉喝道:“我们现在谈正事,你那些女儿家的私事少拿出来噜苏!”

谢玉茜正想抗辩,却见谢文龙用眼睛偷望着徐广梁,这才明白晏四生气的原因,这事情关系太大了,虽徐广梁也不见得会张扬出去,但总是不给他知道为宜,于是把冲到口边的又咽了下去,装个鬼脸笑了一笑。

徐广梁是个老江湖,察有观色,知道他们之间必然有着什么秘密,既然不愿意让自己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反而碍事,于是笑着道:“该说的话也差不多说过了,兄弟局子里还有事,想先走一步……”

晏四也不留他,笑着道:“徐兄有事就请便,马容那边如果有了消息,兄弟再来跟徐兄商量。”

徐广梁拱拱手,正待告辞,杜九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柬帖道:“头儿,这是亲王府刚派人送来的,来人还在外面等候回音!”

谢文龙连忙接了过来一看,封面上写着“玉姐亲启”四个字,知道是九格格写给谢玉茜的私函,乃转递给谢玉茜道:“是你的信!”

谢玉茜接了过来,拆开看了一遍问道:“四叔!您知不知道娄子匡这个人?”

晏四摇摇头道:“没听过。”

谢文龙却一怔道:“娄子匡,他是大内供奉的领班人物,又是侍卫的剑术教师,你提起他干吗?”

谢玉茜笑笑道:“马容勾来的帮手,而且还指明找我比划,他真把我看成全才了。”

谢文龙道:“开玩笑,这个老头儿怎么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的,他真是吃饱饭没事干了。”

谢玉茜道:“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

谢文龙在重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禁卫营的侍卫多半是他的弟子,据说这老家伙的一支剑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是大内供奉的第一把交椅,平时闭门静居,很少管事,怎么会静极思动?”

晏四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谢文龙道:“他今年八十四岁了,仍在大内供职,绝少与外人见面,高兴的时候,就到侍卫营指点两手剑术,因为他从不对外活动,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小侄也是在他的门人口里听见过他的名字,可没见过他本人,不知道马容用什么方法把他给请了出来。”

晏四道:“跟他比剑可太没有意思了,还是叫和亲王恩个办法推掉吧!”

谢文龙点点头,谢玉茜道:“这只是第一个,下面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林玄鹤,一个叫莫振南。”

晏四与徐广梁同声惊叫道:“林立鹤,这个老妖怪还没有死?”

谢玉茜惊问道:“这又是哪一家人物?”

徐广梁骇然道:“林玄鹤的年纪比我们还大,大概也是七十岁以上的高龄了,不过他收山很早,三十年前就退出江湖,以后只是偶然一现行踪,却很少与人接触,近十年更是听不到他的消息,真没想到他还活在世上,而且会被马容拉来做帮手。”

谢文龙道:“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徐广梁叹道:“岂止厉害!他那一手五云捧日钉简直是追命符,阎王爷,跟他交过手的人,没一个能活着的,是江湖上第一号杀星!”

谢玉茜笑了一笑道:“马容倒是很看得起我,找来的全是第一号人物,一个是大内第一把交椅的剑术教师,一个是江湖上第一号杀星,那个莫振南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厉害人物?”

谢文龙望望晏四与徐广梁,见他们都没有反应,乃摇摇头道:“就是这个人不清楚。”

徐广梁叹道:“别管这个人了,前面的两个老头子已经够麻烦了,娄子匡的情形不清楚,不过照谢世兄所提供的情况,谢小姐的双刀绝非他的敌手,至于那林立鹤,更不必说了……”

晏四道:“林立鹤一定是要比暗器,他的五云捧日针其实该称为明器才对,当着对手的面,公开宣布出手的时间与所取的部位,却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玉茜跟他去较量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谢玉茜道:“您把他说得太厉害了一点吧!”

晏四一叹道:“我虽然没有跟他交过手,却听说过他的手法,他每次与人交手时,都是先指明部位的。”

谢玉茜一笑道:“那他所遇到的人一定都是死人,如果他先叫明了部位,怎么样也有办法躲得过的。”

徐广梁叹道:“他的五云捧日钉每次都是五只一齐出手,分为五种颜色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对你袭过来,你究竟挡哪一只好?”

谢玉茜道:“我一概不理,如果他指明打我的胸口,我就用刀护住那个地方,他的钢钉总不见得能穿过我两片钢刀吧?象他这种成名人物,打在我别的地方总不能算赢吧!”

谢文龙连忙道:“玉茜,你别胡闹了,大家都在谈正事,你觉有心思开玩笑!”

谢玉茜正色道:“谁在开玩笑,到那一天我就准备用这个方法去对付他!”

谢文龙一征道:“那你不是在找死!”

晏四却笑了起来道:“不!文龙,玉茜这个办法倒是上上之策,林立鹤的五云捧日针称雄一世,恐怕这一次会吃大亏,老家伙一定会气个半死。”

谢文龙愕然道:“四叔,您这是怎么说呢?”

晏四道:“林玄鹤的确有先报明落手都位再出手的习惯,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参加过比试,每次对手都是生死之战,他那一套才行得通,暗器手法不过是快准两途,他跟别人交手时,因为没有顾忌,一把暗器出手,有四只是虚招,可是快速无比,别人为了要逃命,对他那些虚招不能不理,忙乱之下,才放松了他指定的空门,造成他手下无虚的盛名……”

谢文龙道:“小侄还是不明白。”

晏四笑道:“如果他指定要取你的咽喉,可是一出手,竟是对准你的眼睛心窝等要害,你能不理吗?”

谢文龙道:“那当然不能不理。”

晏四道:“那些就是这么死的,他一发五针,只有一只是认真的,其余四只都是扰乱对方的注意力而发,结果等对方去躲避那些部位时,就露出了咽喉的空门……”

谢文龙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想道:“难道别人都不知道他用的是虚招吗?”

晏四道:“这可不清楚,因为跟他对过手的人从没有活着留下的,不过我想那些人即使心里明白,也不敢以虚招视之,因为那是生死之争,总不能大意,而且林玄鹤与人交手均情形也没有人在旁看过,谁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他五钉俱发,全为实招,最后只留下他指明的部位上一只钉子以为凭证,可是这次情形不同,既为公开比武,必须容人旁观,他假如在别的部位上伤了玉茜,这个人可丢不起。”

谢文龙道:“他丢人事小,玉茜可丢了性命……”

晏四笑道:“我想不至于,林玄鹤跟玉茜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根,只是为了代人出头跨刀,他不至于把一世的英名砸在这个上面!”

谢文龙总觉不妥,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谢玉茜已抢先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是以龙府表小姐的身份出战,九格格也表明我们是干姐妹,马容拉出这些高手动阵,主要是想恢复他的职位,挫败我还可以,如果杀死我,谅他没有这个胆子,因此娄子匡与林支鹤都不足惧,倒是第三个家伙,叫做什么莫振南的,此人默默无名,你们都不认识,会不会就是那个飞贼?”

三个男人对垒一眼,都没有表示意见,谢玉茜道:“所以我觉得重点还在这个人身上,如果他是飞贼,则我一定要出战,否则我觉得此战也没有多大意思,能够推就推,推不了就干脆认输,反正前面两个家伙都是成名的人物,我认输也不算丢人。”

晏四点点头道:“这话不错,我们的目的是激出飞贼,并不是争强斗很,更不是要敲碎马容的饭碗。文龙,你能否调查一下?”

谢文龙道:“那大概可以,马客只提出三个名字,并没有指定时间与地点,我们等调查清楚了再答复也来得及。”

正说之间,又有公役送了一封信进来,这次却是书明给谢文龙的,谢文龙接了过来一看,皱皱眉问道:“送书的人还在吗?”

那公役道:“已经走了,他说不必等回话,头儿如果有话,后天早上再说还行!”

谢文龙挥挥手,把公役打发出去了,然后轻叹道:“问题严重了,这信是马容的,他指定后天早上卯时整,先农坛前的广场上为比武地点。”

晏四道:“没有说别的吗?”

谢文龙道:“他是以私人名义向提督衙门备案的,不过后面附了一条很奇怪的加注。”

谢玉茜道:“什么加注?”

谢文龙道:“他的意思很含混,大概是说这次所请的帮手都是很厉害的人物,激于义愤,才自动要求替他出头,他没有办法推辞,却希望我能转告玉茜,为了她的安全,最好还是低头认输,不要前去比武,否则出了什么事,他不负责。”

谢玉茜冷笑道:“他倒是聪明,一面找我比武,一面又想压我低头……”

谢文龙道:“他信上说得很恳切,说娄子匡与林玄鹤都是那个姓莫的家伙代邀来的,这个姓莫的是他的朋友,跟大内侍卫也很有交情,认为你挫折了他,等于是挫折了整个侍卫营,莫振南才强行出头,现在的局面他已经无法控制,为了息事宁人,最好是不要参加。”

谢玉茜道:“这莫振南又是什么玩意儿?”

谢文龙道:“他信上说了,莫根南是长安人士,今年三十岁,于两年前游学来京,家里很有钱,文武两途都有点底子,为人急公好义,交游颇广……”

谢玉茜道:“京师来了个这样人物,你会不认识吗?”

谢文龙道:“我的确没听说过这个人,马容的信上也说他对莫振南所知有限,弄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世,所以才请我慎重处理,免得扩大事态,有了变故而难以收拾。”

谢玉茜沉吟片刻,又把马容的信拿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大声道:“这个莫振南一定就是飞贼!”

晏四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玉茜冷笑道:“马容是逼急了,才去找他帮忙,他也明知道我们对马容加压力是为了激他出头,一方面无法推辞马容的要求,另一方面却又怕我们布下陷阱去抓他,所以才拉出两个老家伙来压我们低头,使马容能挽回面子而自己不出头。我敢说马容这封信上全是鬼话,说不定还是那个鬼家伙替他代笔的……”

谢文龙道:“那他自己何必又具名插上一手呢?”

谢玉茜笑道:“这很简单,他在向我们示威,这家伙的气性很傲,绝不会表示屈服的,在龙府那一夜他明知是一个罗网,却仍然来了,这一次他明白我们的企图后,怎么肯躲着不出头呢?”

谢文龙沉吟片刻才道:“我怎样回复他们呢?”

谢玉茜道:“自然是答应他们的挑战!”

谢文龙道:“可是前面还有两个老家伙如何应付呢?”

晏四点点头道:“不错,这两个人都很难对付,说不定作连一关都过不了。”

谢玉茜笑道:“飞贼故意在前面安排上两个厉害人物,目的就是逼我们知难而退。”

谢文龙道:“莫振南是否即为飞贼尚不得而知。”

谢玉茜道:“一定是的,马容的信上对其他二人毫无叙述,唯独对这个莫振南语之颇详,就是一个明证,只是不知道莫振南是否即为他的其姓名?”

徐广梁这时才道:“姓名也许不真,其他的部分倒相当符合,年龄、籍贯、都不错,飞贼第一次乔装官人到我镖局里骗走王仲华时,说话虽然操着京白,偶尔还不由自主地流出一两句秦腔,那正是长安一带的土音。”

晏四忽地一动道:“对了,罗上春说话也带着秦腔,不仅是他,连凌寒梅,以及那个姓金的老头儿,姓古的家伙,说话也是秦中回音……”

徐广梁道:“罗上春起初对外宣称是长安人,他是凌寒梅未过门的丈夫,可能都是一个地方的,只是凌寒梅明明有两个兄长,叫做凌苍松与凌翠竹,怎么对晏兄又不承认了,而且这两个老佣人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晏四道:“对啊!古直的武功的确不错,一根扁担在他手里,竟成了活的似的,把玉茜逼得连连后退。”

谢玉茜道:“我倒不是真怕他,因我不敢随便伤人,打斗时不敢认真,才被他封住了手脚。”

晏四道:“你既然看见他们毁尸灭迹,理直气壮,有什么可顾忌的!”

谢玉茜笑道:“那是受了您的影响,您那根旱烟管并不见得输给凌寒梅,您为什么不认真动手呢?”

晏四道:“我不同,以我的江湖上的身份,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好意思下杀手,何况凌寒梅只是缠住我,不让我过去,她没有施出杀招。”

谢玉茜道:“我也是一样,那个老头子只是挡住我,同样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手上还拿着双刀,用武器对竹枝,我好意思下杀手吗?”

谢文龙一叹道:“这些问题都别去讨论了,罗上春是长安人,那飞贼会他的独门逆穴手法,而这个叫莫振南的家伙也是长安人,把这三点连起来,倒是很值得研究。”

谢玉茜道:“有什么可研究的,莫振南一定是飞贼无疑,而且他不仅与罗工春有关,与姓凌的那一家也有关系,抓到其中一个人,问题都解决了,当然凌罗两家的私事我们管不着,可是飞贼一定要抓到不可。”

谢文龙忽然叫道:“徐大叔,您说凌寒梅的两个兄长叫凌苍松与凌翠竹都不会记错吗?”

徐广梁道:“那怎么会错,这三个名字我时刻都放在心里,而且三友山庄,开封的三友别庄,都暗含着岁寒三友的意思,松竹不明明是他们吗?”

谢文龙道:“四叔,在三友山庄的寒梅阁正厅里有三幅立轴,您还记得吗?”

晏四道:“自然记得,那面的就是松竹梅三友,那有什么关系呢?”

谢文龙兴奋地道:“别管图画,是立轴的题跋!”

晏四想了一下道:“那都是四个字的,一幅题着什么劲节傲世,一幅是孤直凌云,还有一幅是寒梅独秀。”

谢文龙一拍手道:“金老头叫金节,那个姓古的叫古直,他们的名字都在立轴上。”

晏四道:“对!劲节傲世是题苍松,金节就是凌苍松,古直也就是凌翠竹了,他们是凌寒梅的兄长,为什么又要以佣仆的身份出现呢?”

徐广梁道:“或许是为着掩人耳目。”

晏四道:“江湖上知道他们的人不多,对我们更无此必要,这似乎太没道理了。”

谢玉茜道:“管他们是兄妹也好,主仆也好,对我们捉拿飞贼之事毫无关系,与我后天的约会更没关系,大家还是先研究这件事吧!”

谢文龙道:“要就答应,要就服输作罢,这一共只有两条路可走。”

谢玉茜道:“服输本来没什么,可是就无法找到那个莫振南了,因此只好接受挑战。”

谢文龙道:“如果你输给前两个人,莫振南排在第三,你根本无法找到他。”

谢玉茜道:“只要他来了,你们就可以正式出面缉捕。何必要等我找上他呢?”

谢文龙一叹道:“只怕没这么容易吧,他可以先躲着不出面,这是人家的权利,除非你能通过前两场,逼他非出头不可。”

晏四道:“这是对的,比武除非是事先声明一场一个,否则就跟打擂台一样,胜利者可以一直接受挑战,直到另一方无人出战为止,人家在前面安排了两个棘手人物,恐怕就是用的这一手。”

谢玉茜道:“我可以跟娄子医比剑,跟林玄鹤比暗器,再找莫振南出拳掌,这样三个人都要出头了吧!”

晏四道:“那要事先声明才行,否则第一场就输了,失去了挑战的资格。”

谢玉茜道:“现在就会通知他们。”

谢文龙道:“来不及了,马容的信上说得报明白,根本不等我们的回话。”

谢玉茜道:“你还是可以先找他啊,比赛是后天早上,时间还很充分。”

谢文龙道:“找到马容不难,可是他可以推托无法与出战的人联络作为拒绝的理由,这些办法行不通的,人家早就预防到了,所以才不给我们回话的机会。”

徐广梁道:“如果是别的江湖人,我还订以凭着老面子扫一挡,偏偏他们拉出了林玄鹤这个老怪物,此老脾气古怪,不讲交情,不论规矩,很难和他说话。”

谢文龙皱眉头道:“是啊!如果是别的官中人士,和亲王也可下个手令不许他参加,偏偏是娄子匡这个老东西,他是三朝元老供奉,和亲王自然不能对他下命令,即使上门访商,他来个相应不理,拿他也没办法。”

晏四道:“人家抬出这两个老怪物,就是把我们的心思摸透了,由此可见莫振南是飞贼的可能更大了。少动别的脑筋,还是规规矩矩在真功夫上赢他们吧!玉茜想的那个办法对林玄鹤可以一试,问题在于娄子匡,这家伙剑术定然有独到之处,所以才排在第一场,否则以林玄鹤的脾气,也不会肯排名在后的,所以叫玉茜的双刀去跟他对手,只怕讨不了好处!”

谢玉茜急道:“那不管了,我非拚一下不可,否则岂不白忙了一场。”

谢文龙道:“你第一场输了,还是见不到莫振南。”

徐广梁一笑道:“我倒有个主意,对方找人帮场,谢小姐自然也可以拖一两人帮帮手,娄子匡不妨交给别人去对付。”

晏四道:“找谁呢?如果找个差劲的出去丢人,倒还不如玉茜自己出面了,她的双刀上功夫还不错,除了你宝马金刀外,只怕强过她的人还不多!”

徐广梁苦笑道:“晏兄何必拿兄弟开胃呢?如果在五六年前,兄弟还不肯服老,近几年散了功,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兄弟不惜一死以拚,只怕还是给各位丢人……”

晏四知道他的实力不耐久战,七八个回合后,一定力促气喘,原形毕露,因此也明白他不是故是推托,沉吟片刻才道:“徐兄可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借重呢?”

徐广梁道:“晏兄不是明知故问吗?兄弟手下那些镖客只能唬唬外行,即使有几个手脚利落一点的绝不会比谢小姐更行,而且他们也有心无力,扯不上关系。谢小姐是以龙府表小姐出面,一个江湖武师凭什么替她出面呢?还是晏兄自己费点神吧!”

晏四摇摇头道:“我不行,人家是使剑的,我生平不动兵器,怎么跟人家比剑呢?”

徐广梁笑道:“晏兄以无影神拳名震天下,一对空拳就是最好的兵器,不知多少好手折在晏兄的拳下,你哪里用得到兵器呢?”

晏四道:“那是从前,现在毕竟老了!”

徐广梁道:“老的是我们这些没出息的废物,晏兄身上何曾有半点老态,就以那天早上来说吧,兄弟全力一刀劈下,晏兄一只单手就托住了,兄弟回去想想,佩服得五体投地,兄弟虽然不中用,一两招叫人托住,还真不敢想象,由此可见晏兄的功夫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晏四不好意思地笑道:“徐兄太过奖了,只是兄弟也是个江湖人,跟玉首的表小姐身分扯不上关系。”

谢玉茜忙道:“怎么扯不上,你新膺重任,堂堂的提督衙门监察,连九城兵马都可以调动……”

晏四一笑道:“我这监察可管不到你表小姐。”

谢玉茜道:“您可以说是我的老师,师父跟徒弟出面描一阵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我的功夫本来也是您教的。”

谢文龙道:“假如四叔肯替玉茜应付过娄子区那一关,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这一场比武,不重杀伤,完全是点到为止,所以下手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得住,这等于是经验与火候的比赛,四叔自然比玉茜深多了,不过空手对剑,似乎太危险了一点!”

谢玉茜笑道:“四叔如果也拿兵器,那一定稳输,他老人家一生的成就全在无影神拳上,四叔,这就说定了!”

晏四笑笑道:“我想推也推不掉,不定行吗?你为了出风头,拿我老头子的老命去喂人家的剑锋,这种好差使以后还是少始举为妙。”

谢玉茜噘着嘴道:“我可不是出风头,一切都是为了帮哥哥的忙拿飞贼,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为了我年轻无知惹下了麻烦,您也不好意思不管,谁叫您是长辈呢?何况我惹麻烦也是您的关系,您不教我武功,跟着哥哥学的那几手刀法,我也不敢去惹人家。”

晏四一笑道:“瞧你这张嘴,我老头子教你练武功,宽教出不是了。”

谢玉茜瞟着眼睛说道:“我没说您不是,只是我做徒弟的丢了人,您师父也不光彩呀!”

自从谢万里弃世之后,晏四就跟谢氏兄妹住在一起,一面管教他们,一面督导他们练功,身兼父母,所以谢文龙对这位四叔相当尊敬,因为他开始接近晏四时,已经很大很懂事了,谢玉茜则不然,晏四来的时候,她根本还是个小女孩子,晏四对她不忍责之过严,她也经常对晏四撒撒娇,一直到大依然如此,所以谢玉茜一撒娇,晏四也只好摇头叹气,毫无办法。

谢文龙看在眼里,想笑又不取笑,乃站起身来道:“既是如此,小侄就知会马容一声去。”

晏四道:“慢着,人家既然不给我们回话的机会,咱们也正好借机会守秘密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代王茜出战娄于匡的事不必先说出来。”

谢文龙道:“您是说临时才通知他们?”

晏四点点头道:“不错,免得他们又另生枝节,想出别的花样来。”

谢文龙道:“如果他们不答应呢?”

谢玉茜大声道:“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叫娄老头子屈服认输,这又不是我们求着比武,凭什么处处都要听他们调度。”

谢文龙想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笑着道:“那么在后天比赛前,我们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晏四道:“那也不尽然,你可以找有关系的地方去跑跑,打听一下那莫振南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跟娄子匡与林玄鹤拉上关系。”

谢文龙笑道:“我想这两个人多半还是马容拉出来的。”

徐广梁道:“不然,娄子匡的情形不清楚,林玄鹤可是江湖上一个大怪物,这些公子哥儿出身的侍卫绝对与他搭不上份,倒是罗上春跟他在当年有点交情,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情很相投,林玄鹤不做案,却经常干些黑吃黑的事儿,从绿林黑道人物手上分出油水来赈济贫民,那飞贼如果是岁上春的后人,跟他搭上关系倒是很可能。”

晏四道:“对!这是一个线索,再者你就便也查访一下丁兆民与凌寒梅等人的下落,这些人与那个飞贼都可能有点关系,能找到一个问问也是很有帮助的。”

谢文龙答应了,告辞出来。走到提督衙门的大门口,公告牌上贴出一张新的大字布告,有很多人在看。

他过去一看,却是晏四的任职通告,文句很简单:“兹聘任晏四为本部监察,督导本部一切事务……”

旁边是年月日与龙锦涛的官衙落款,加盖上鲜红色的大印,非常醒目。他看了点点头,认为龙锦涛对晏四倒是推崇备至,从来提督衙门用人的布告都是一个派字,连他担任总巡捕的告示也是派任,唯独对晏四却破例用上聘任两字,明白的人,一眼就可看出这职位的重要。

杜么也在旁边,看了笑问道:“头儿,老爷子也出任官差了,他老人家管些什么事?”

谢文龙见旁边还有一些别部衙门的公人,觉得这是个宣传的好机会,乃笑道:“凡是咱们管得着的事儿他都管,就是咱们管不了的事儿他也能管,以后你们可得小心点,别让他老人家抓住错儿,四叔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可不象我这么好说话!”

杜九伸伸舌头道:“这可惨了,他太老爷一个不顺心,别说伸手揍人了,就是拿那旱烟杆敲一下脑袋,我就得上木匠店去打道箍子箍上脑袋,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是鼎鼎大名的无影神拳呀!”

谢文龙被他的怪相逼得笑了起来,抬抬手把他叫到跟前问道:“近来有什么赌局吗?”

杜九压低声音道:“您是要抓赌还是想玩两手?”

谢文龙一瞪眼,杜九忙垂手道:“头儿别生气,小的是跟您说笑话,京师吃饱饭没事儿的人多着呢,怎么会没有赌局呢?您是问哪一伙的?”

谢文龙道:“侍卫营的!”

杜九眼睛一眯道:“您消息真灵,他们这几天玩得正起劲呢!听说远处来了一个瘟生,腰里很着实,三天下来,足足输了上万两银子,只可惜他们把持住了,不让外人参加,别人沾不上边儿,只好瞧着咽口水……”

谢文龙心中一动道:“那家伙是怎么一个人?”

杜九道:“听说是长安来的一个土财主,上京来想捐个出身的,所以才跟侍卫营走得很近,可是他走错了门路,侍卫营里那些哥儿们只想在他身上发财……”

谢文龙急声问道:“那家伙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杜九道:“二十多岁,长得挺神气的,黑黑的脸,高身材,姓高,叫高人凤,住在京华客寓。没带跟班的,大概会两手,腰里佩着一口剑,提起那口剑可真叫人瞧着眼红,剑把上全嵌着珍珠宝石,据一个珠宝商的估计,光是那几颗珠子就值好几万呢!”

谢文龙眉头一皱道:“你见过那家伙吗?”

杜九道:“见过一眼,因为他交往的都是侍卫老爷,小的不敢仔细盘问。”

谢文龙怒叱道:“混帐!你不敢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杜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想了一下,才恍然道:“您可是怀疑他跟飞贼有关?那可放心,那天晚上您跟飞贼决斗时,小的看得很清楚,绝不会是他!”

谢文龙道:“那天晚上飞贼蒙着脸,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呢?”

杜九笑道:“可是飞贼后来穿着官服逃走时,小的跟他照过面,记得很清楚。”

谢文龙哼了一声道:“你跟飞贼照过面?”

杜九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口,连忙低下头道:“那时正忙乱中,小的只觉得这家伙很眼生,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飞贼,否则小的怎会让他走掉呢……”

谢文龙怒道:“那天在府里的人全是同班弟兄,多了一个陌生人出来,你怎么会不加注意……”

杜九低着头赔笑道:“那是小的太疏忽,不过话说回来,小的即使看出他是飞贼,也不敢声张,否则小的这颗脑袋早就搬家了,小的那几手本事还能拿贼吗?直到现在小的还不敢说出这件事,万一被飞贼知道小的见过他的面目,说不定什么时候咔嚓这样一下……”

说着用手比比脖子,做个杀头的姿势,谢文龙冷笑道:“你倒很爱惜生命!”

谢文龙稍一沉吟又道:“明天你带我去会会此人,见我眼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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