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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二章 倩女幽情

那大汉穴道受制,只要雷始平的指上一加劲,他立有性命之虞,顿时哧得脸色煞白,呐呐不敢作声。

邢师爷对这些事视如不见,微微一笑道:“孙五!你干吗不回答人家的话呀!这位姑娘厉害得很,你自己不争气,叫她扣住了要害,我也没法救你,还是乖乖地听从人家的摆布吧,问什么就答什么,否则可是你自己倒霉!”

那大汉嗫嗫地道:“大茶壶就是……”

他的眼光掠过邢师爷,又回到雷始平与凌云身上,满是乞怜之状,可就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凌云见状微觉不忍道:“始平!你放了他吧,话又不是他说的。”

邢师爷却若无其事地笑道:“对啊!孙五!话是我说的,你照实回答,人家也不会怪到你身上。”

雷始平冷笑一声道:

“我知道这不是一句好话,可是我一定要弄弄明白,等一下我非要那说话的人,当一次大茶壶给我看看。”

这一说,另外的几个大汉又笑了,那个邢师爷也笑了一下,却有点尴尬的神色,连笑声也是干干的。

那个叫孙五的大汉无可奈何,才嗫嗫地道:“大茶壶就是窑子里姑娘的跟班。”

雷始平连这些都不懂,因为他对一般社会上人情世故都很陌生,所以手指略一加劲道:“不够详细,什么是窑子里的姑娘?什么叫跟班?为什么要叫大茶壶?”

孙五痛得直皱眉头,无可奈何地道:“窑子里的姑娘就是妓女,跟班是妓院的伙计,有客人的时候,他提着一把大茶壶,添茶加水,听候使唤……”

话才讲到这儿,他突然双眼一翻,身子已软软地倒下去,那是雷始平的指上加重了力气。

其余的大汉见他们的同伴又被杀死了,每个人都愤然变色,把眼光盯着邢师爷,似乎在怪他见死不救。

邢师爷仍是若无其事地谈笑道:“姑娘听明白了吧!这小伙子很有点出息,你该叫他改改行业。”

凌云也很生气,他以为雷始平一定会发作的,可是雷始平却出人意外地一笑道:“很好!你管我丈夫叫大茶壶,这倒不算什么,倒是你的建议很中听,他是应该改行了,那大茶壶的任务就由你来接任吧,看你的长相对于这份差使一定会胜任愉快的。”

邢师爷原是随口轻薄,不想雷始平口舌犀利,反而骂到他的自己身上,不禁脸色一变,哼声道:“混帐婆娘,你知道夫子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

雷始平脸色一沉道:“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现在我就命令你提一把大茶壶,跟在我后面当差!”

邢师爷似乎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迅速,不过他的身手毕竟不凡,居然及时将手抽了回来。

雷始平不容他有喘息之机,长剑又似闪电般地刺到,邢师爷手无寸铁,雷始平那一剑攻得又急。

无可奈何中,他只好举起手中的水烟袋朝外一封,锵然急响中,他的黄铜烟袋被剑刃劈成两片。

不过他已躲过了这一剑,抢进舱里去拿武器,那几个大汉怕雷始平找到他们头上呼啸一声纷纷跳下水中。

雷始平哈哈大笑,挺着长剑向舱门叫道:“师爷,你出来的时候,别忘记把大茶壶带着。”

邢师爷怒吼一声,由舱中跳了出来,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支金光闪闪的软鞭,粗如姆指,长约四尺。

雷始平摆剑正待进攻,湖上忽然又静静地荡来一艘大船,船上烛火通明,船头立着一个华服金冠的少年人。

那少年气度雍容,大声喝道:“停手!什么人如此胆大!居然敢到宫舫上扰乱!”

邢师爷见了那少年之后,不敢再跋扈了,躬身道:“殿下,是这两个人……”

接着来船上又出来一个年青人,腰佩长剑,嘿嘿一笑道:“我说是谁能连伤两名卫士,还把名震宫廷的邢老夫子弄得如此狼狈,原来是凌大侠伉俪,老夫子,这下子你可找错了对象了。”

凌云与雷始平见后来的那个年青人竟是在剑堡中大展雄威,逼得司空皇甫家毁人败的卓少夫,不禁同时一怔。

但是雷始平立刻恢复了原状,冷笑一声道:“我只当是什么人敢在西子湖上如此威风,任意咆哮!拿老百姓不当人,原来是卓大人属下的宫廷卫士。”

卓少夫脸色微红,讪笑一下道:“属下无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虎驾,好在人已经被杀了,凌夫人的气也该消了,请过来一叙如何?”

雷始平摇头道:“不敢当,我们另外有事!再者草野之民,与大人也高攀不上。”

卓少夫仍是含笑道:“二位可是来替司空堡主帮场子的?”

凌云微怔道:“你怎么知道?”

卓少夫微笑道:“下官自然知道,因为司空堡主邀斗的对象正是我们。”

凌云诧然道:“怎么是你们?”

卓少夫道:“上次在剑堡中晤面,司空堡主曾口定一年之约,二位也在场,怎会忘记了?”

凌云这才想起来,司空皇甫宣布失败,让他们把司空慕容带回宫中之际,的确说过一年之内,还要再与大内剑手会面一次,只是没想到会把地点改到西湖上来。

卓少夫又笑道:“司空堡主曾说他约了两个帮手,却没有说明就是贤伉俪,否则下官一定派专人前来迎迓,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误会了。”

凌云想了一下道:“司空皇甫呢?”

卓少夫道:“司空皇甫已经到了,此刻正与他的女儿在一虚晤面,等他们约的人到来,比斗就可以开始了,既然二位就是他所约的帮手,就请同往一晤。”

雷始平却道:“约会在什么地方?”

卓少夫用手一指道:“司空堡主此刻在湖边的一处空地上,我们就利用那里好了,二位……”

雷始平摇头道:“我们不上你的船。”

卓少夫笑着道:“七殿下这次御驾亲临,他对二位也相当敬仰,二位便过来一叙又有什么关系。”

那金冠少年立刻一拱手,诚恳地道:“小王听说贤伉俪剑术超群,心折异常。”

凌云淡淡地一拱手道:“江湖草民,多承王子垂注。”

雷始平倒是对他多看了两眼道:“殿下,你对我们这么这客气,我倒有件事情想你公断一下。”

七王子笑道:“夫人有何事赐教?”

雷始平手指着邢师爷道:“这位老夫子把拙夫叫做大茶壶,不知是否是你的待人之道?”

邢师爷垂头不敢作声,七王子一皱眉头道:“大茶壶是什么意思?”

他生长宫中,金枝玉叶,自然不懂这些民间切口。

邢师爷结结巴巴地道:“启禀殿下,那是老臣不知道他们二位,随便开开玩笑。”

七王子脸色一沉道:“邢师爷,你身为内廷供奉,怎么可以随便跟别人开玩笑。”

邢师爷连连躬身道:“是……是……老臣知罪。”

七王子抬头对雷始平道:“请夫人看在小王分上,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雷始平微笑道:“师爷既是朝庭命官,杀个把老百姓不算什么,何况是开开小玩笑呢,民妇怎敢认真!”

七王子听她的口气似乎不肯放松,乃回头对卓少夫道:“少夫!这个玩笑很严重吗?”

卓少夫顿了一顿才道:“对凌大侠伉俪来说,这句话是过火了一点,凌夫人生气是难怪的。”

七王子脸色又是一沉道:“邢师爷,你自己说该如何处分吧!”

邢师爷跪了下来叩头道:“老臣听候殿下天裁。”

七王子把脸转向雷始平道:“凌夫人!由你去决定好了,小王一定支持你。”

雷始平转眼一笑道:“民妇也不敢作何妄想,不过邢师爷对拙夫那等称呼,想来他认为这件事无伤大雅,民妇想请他替民妇提一次茶壶吧。”

卓少夫忍住笑道:“凌夫人灵心妙思,这个处分方法倒真是别致之至,不过夫人不是太侮辱了自己吗?”

雷始平笑道:“堂堂宫廷师爷都可以屈尊提壶跟班,我不过是一个民间妇女,便暂充一次歌妓何妨?”

卓少夫听得哈哈大笑,七王子却莫明其妙,卓少夫凑在他耳边低声解释一下,他也笑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笑不出来,那便是跪在船上的邢师爷。

七王子笑了一阵,才对邢师爷道:“凌夫人的要求我无法拒绝,因为这是你自取其辱,身为大臣,应该谨慎言行,庶几为立朝这本,你言行轻薄,有失官常,这只是一个最轻的惩罚,好好地去替凌夫人服一次务吧!”

邢师爷不敢违抗,恨恨地瞪了雷始平一眼,爬起身来到舱中提了一柄银色的茶壶出来。

雷始平则跳上自己的小船,凌云默然地跟着过去,邢师爷迟疑片刻,才跳了上去,目中狠毒之色更深。

七王子突然也一闪身,跳到小船上,那只小船本来只可容三个人,他上来后,立见促局。

卓少夫也想过来,七王子却一摆手道:“少夫……不要你来,开始到指定的地方去吧!”

卓少夫无可奈何,只好下令开船,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雷始平与凌云的行动,那大船也不敢离开太远。

七王子却对他一笑道:“少夫,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凌大侠夫妇都是正人侠士,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看我身上连武器都没带。”

雷始平与凌云对机心百出的卓少夫固然印象很坏,可是对这生长在禁宫的王子却颇具好感。

七王子从雷始平的手中接过木桨道:“小王子初见二位绝世风标,无以为敬,只好替二位权充一次船夫了。”

凌云十分感动地道:“殿下:这太不敢当了。”

七王子微微一笑道:“凌大侠不必客气,小王此举另有一层用意,邢师爷对大侠出言不逊,理应受罚,可是他究竟是朝廷命臣,叫他操此贱役,小王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自动要求执桨,我身为王子都可以做这种事,他心中也许会好过点。”

邢师爷在船尾上感动万状地跪了下来道:“老臣无状,致牵累殿下,恨不能杀身以报。”

七王子含笑道:“邢师爷!别说废话了,你看这中天皓月,湖上清波,我们又有机会替大侠夫妇执役,正是无上的光荣,他们都是闲云野鹤之身,人间侠侣,湖野仙俦,我们这些富贵中的俗物又算得了什么?”

雷始平呆呆地道:“殿下!看了你的心胸气度,民妇刚才太放肆了。”

七王子一笑道:“凌夫人不要客气,小王不过是恰好生在帝王家,并不比别人尊贵多少,老实说,我还真羡慕二位的逍遥自在呢!适才在远处谛闻夫人高歌,心向神往,夫人能为我们再度一曲吗?”

雷始平点点头,蓦而放吭高歌道:“铁甲铁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日高山僧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歌声停歇后,大船上哄起一片采声,七王子却呆呆地想起事来了,雷始平见状一笑道:“殿下是否觉得妾身歌词太俚俗了?”

七王子连忙摆手道:“不!不!夫人立意深远,小王听了感慨颇深,只是一时无法对二位说明而已。”

雷始平见他说到后来,竟是愁眉深锁,心中颇觉奇怪,可是对方是个身分尊贵的王子,她也不便追问。

默默行驶中,船已靠岸了,那是一片丛林掩蔽的草地,四周已布满了不少劲装的卫士,禁止闲人前来。

七王子放下木桨,轻轻一叹道:“会少离多,今日湖上一聚,实在是我毕生最难忘的时刻,只可惜我们马上又要站在两边了!”

凌云默默无语,他对这个年青王子的印象极佳,可是自己已接受了司空皇甫的邀请,势必与他为敌。

在难以取决的心情中,他走上了岸,卓少夫等人已经先到了,簇拥七王子走向丛着林旁的布幕中休息。

邢师爷自然丢开了他的提壶任务,忙着跟了去,而且还恨恨地将手中那把大茶壶丢得老远。

雷始平哈哈大笑,追着他的背影叫道:“老夫子,这次可委屈你了,白忙了半天,连一文赏钱都没捞到。”

边说边折向丛林的另一边,那儿也围着一重布幕,想来一定是司空父女会面晤谈之处。

果然他们才走到门口附近,司空皇甫已领着双眼微红,泪痕未干的司空慕容迎了出来。

司空皇甫首先歉然含笑道:“凌老弟,贤伉俪果然来了,我本当在湖上迎候的,可是皇宫中人破例允准小女与我私会一段时间。”

凌云连忙道:“没有关系,堡主父女俩很久没见面了,既然有机会,更应该多谈谈,只是堡主应该将与皇室中人邀斗的事先行通知在下一声。”

司空皇甫歉然一笑道:“说来老弟也许不信,我事先没有想到皇宫内会出动这么多人,更没想到小女也出来了,以致未能恭候老弟大驾。”

凌云却无所谓地笑道:“堡主邀约大内剑手比斗,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要选在西湖呢,剑堡近在咫尺,万一惊动了七海剑派。”

司空皇甫笑道:“这不是我约人家,而是人家约我,老弟还记得上次的两个东瀛剑客吗?”

凌云一惊道:“记得!这次事情跟他们有关吗?”

司空皇甫点点头道:“问题出在长谷一夫身上,他在离开剑堡时还是好好的,羁留经年尚未回宫。”

凌云黯然道:“长谷先生不是死了吗?他是……”

司空皇甫立刻摆摆手道:“长谷一夫是个够义气的朋友,他是为着我们中原武林朋友而死的,不过你可不能直接说出来,等一下见到宫中的人,你只能讲他是斗杀的,被我们杀的。”

凌云奇道:“为什么呢?”

司空皇甫一叹道:“他是扶桑派遣到中原的特使,怎能为中国的江湖纠纷而轻生,那岂不是亏负了他的责守,为了听风派剑士在扶桑本国的声誉,我们只好在表面上把他当作敌人。”

凌云想了一下道:“宫庭中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要找堡主的麻烦吗?”

司空皇甫一笑道:“死的是外国人,宫庭中倒不是不想追究,可是扶桑另外边有两名剑士不答应:”

凌云连忙问道:“可是那个领班叫做什么兵卫的?”

司空皇甫点头道:“不错!无影一字流剑客兵卫正雄与月光剑士代表铃木次郎,这次是他们主动出面邀我比剑,本来我一个人出头应付也许够了,但是这次事件与你也有点关系。”

凌云慨然正色道:“再晚责无旁贷。”

司空皇甫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想叫你分担责任,而是长谷一夫曾经托付过我一件事,我相信他也对你说过了,他与兵卫家曾有一段私嫌。”

凌云点点头:“讲过了,听风流剑术本居扶桑第一位,后来因故为兵卫。”

司空皇甫道:“就是了,听风流剑士们念念以失。”

凌云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他却把自己所研的剑法告诉了我。”

司空皇甫轻轻一叹道:“这就是了,他们虽有着门户的私怨,却不愿因此而做出叛国之事,所以后来他一定是改变了主意,不过你为了报答长谷一夫的,应该替他达成这个心愿,用他的剑法击败兵卫正雄。”

凌云想了一下道:“这样是否会使长谷一夫先生在地下感到不安?”

司空皇甫一笑道:“不会的!今天的场面纯属私斗,无论胜负,俱与国体无碍。”

凌云怔了一怔,不再开口了。

司空慕容这时候才有机会说话,盈盈一礼道:“凌大侠,半年多不见,大侠更见凝练了,仙霞山上一战,恭喜大侠荣膺剑会盟主,小妹敬为大侠贺。”

凌云忙谦逊道:“这都是令尊大人栽培之德,小姐这一阵可好?”

司空慕容幽幽地道:“身入牢笼,有什么好的。”

凌云听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哀怨之情,倒是一愕道:“莫非小姐在宫中很受委屈吗?”

司空慕容摇摇头道:“不!那个七王子待我很好。”

凌云连忙道:“我也见过七王子了,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抛开王子的身分不说,他别有一种令人心折之处!”

司空慕容微感不悦地道:“我承认他不错,但是不能因为他是个好人我就非嫁给他不可。”

凌云呆了一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雷始平笑道:“小姐与七王子相处了半年多,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建立?”

司空慕容冷笑一声道:“感情那有这么容易建立的!我多见他一次,也多恨他一点。”

雷始平话不投机,耸耸肩膀,也不再说话了。

司空皇甫却轻轻一叹道:“容儿!我也见过七王子了,他实在还配得上你,对你更是一往情深!我看……”

司空慕容立刻沉下脸道:“爹!您不必再说下去了,我知道他这次带我出来,就是希望您能帮他说服我。”

司空皇甫连忙道:“孩子!我是为你好。”

司空慕容冷笑道:“您要是真为我好,就不要管我的事,更不要强迫我嫁给那一个?”

司空皇甫轻轻一叹道:“好吧!孩子,反正我总是支持你的。”

司空慕容眼睛瞟过凌云的身上道:“凌大侠呢?”

凌云眉头微皱道:“对于府上的家务,在下未便表示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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