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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图突匕现

金蒲孤心中一动,神气仍是很冷淡地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白小娟道:“我倒觉得有许多话可说,你心里不是有很多疑问吗?我可以一一地答复你!”

金蒲孤冷哼一声道:“如果你肯说,早就该告诉我了,因此我相信我的问题不会有答案的!”

白小娟笑道:“你进了这个房间,情形就不同了,现在我一定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金蒲孤道:“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吗?”

白小娟笑道:“你该看得出来的,何必还问呢?”

金蒲孤四下望了一望,只觉得房中的布置很绮丽,尤其是床上的帐幔陈设、色彩很鲜艳,好像是一个女人的闺房,除此别无奇特之处。白小娟却笑吟吟地道:“你还是提你的问题吧!”

金蒲孤沉思片刻,才道:“你们是故意在客店中等我的?”

白小娟笑笑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我们在店房中是为了另外的一个人。”

金蒲孤叫道:“是为了黄莺?”

白小娟点头道:“不错I是那个小姑娘。”

金蒲孤急声道:“她死了?”

白小娟摇摇头笑道:“没有!你来了,她就死不了啦,因为她是你的义妹,即使二叔要杀死她,我们也不会答应的,不过你若是不来,她就非死不可了!”

金蒲孤沉声道:“令叔是奕仙白获吧?”

白小娟笑笑道:“白获是我的堂叔,竺青是我的姨夫,他们两人都是我的亲戚,这一点是不错的,可是奕仙、奕神这两个称号在我家可叫不起来,他们的棋比我爹还差一级,比我则差得更远了,如果他们能称神仙,我就可以成为神仙的领袖,西天的王母了……”

金蒲孤怔了一怔,白小娟又笑道:“我不是吹,听说你对此道也很高明,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说着起身要去拿棋盒,金蒲孤连忙道:“不必试,我根本不懂得下棋。我从来就没学过!”

白小娟道:“你骗人,二叔跟姨夫都输在你手里、”

金蒲孤道:“那只是凑巧,而且我也不是正式与他们对阵,只是在旁观时找出他们棋中的漏洞而已。”

白小娟笑道:“这一说我倒是很相信,我也认为奕棋之道全在天赋,我从来也没在这上面用过功,可是每次对局;总是把他们杀得全军皆墨。”

金蒲孤道:“我们不谈下棋,还是谈黄莺……”

白小娟道:“她在我家,目前绝无性命之虞。””

金蒲孤问道:“你们用什么方法将她劫来的?”

白小娟一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

金蒲孤问道:“你们打算把她怎么样?”

白小娟道:“二叔打听清楚了,我的两个堂姊都是她杀死的,他央求我们把她捉来,原来想替两个堂姊报仇的,可是我爹问清楚当时的情形后,认为罪不在她,更看在你的份上,大概会放了她!”

金蒲孤忙道:“是真的?”

白小娟笑道:“当然真的,我可以保证!”

金蒲孤道:“令叔肯答应吗?”

白小娟笑道:“他答不答应都没关系,我父亲一句话,他就得乖乖地遵守,而且以后也不敢再去找她麻烦了。”

金蒲孤一拱手道:“那就谢谢你了!”

白小娟含笑道:“别客气,自己人……”

金蒲孤一怔道:“自己人?”

白小娟脸上微红道:“你还装什么傻?”

金蒲孤怔然道:“我实在不明白…”

白小娟道:“你看看这屋子,再看看那床上挂的……”

说着用手指向床栏,金蒲孤道:“那是我的弓箭!”

白小娟笑道:“我知道紫心铁弓金仆姑,在江湖上赫赫盛名,跟我的剑挂在一起似乎太委屈了!”

金蒲孤道:“我还是不明白!”

白小娟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傻,你看看这屋子的陈设,每样东西都是新的,我身上的衣服确是先母所遗,那是规矩,这身衣服流传好几代了,我曾祖母出嫁时就穿着它,一直传下来,到我祖母。我母亲,新婚之夕都穿着它,如果我父亲有儿子,还轮不到我穿呢!”

金蒲孤终于明白了她言中所指,不禁急了道:“你又误会了…”

白小娟脸色一变道:“误会?你以为我父亲在客店里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金蒲孤道:“客店里固然是我太莽撞了,可是你们父女布好了局,分明是故意诱我入伏!”

白小娟沉声道:“‘不错!我们是打算你会找进来的,可是没想到你会闯进来,而且会闯到我床上来乱摸!”

金蒲孤叫道:“我是为了找人!”

白小娟道:“人藏在箱子里,你只要稍微用点心自不难找到,可是你偏偏找到我床上来、老实告诉你,我父亲在木箱里安排下最厉害的埋伏准备对付你的,如果你一开箱子,难保会没命,可是你偏偏很聪明,居然没上当,而且对我来上那一手,我父亲就是为了这一点才觉得你不错!”

金蒲孤一怔道:“这是从哪儿说起……”

白小娟道:“我父亲认为你能避开陷阱,还装模做样地脱身而去,认为你颇有点出息,才有意将我许配给你,否则你怎能如此轻易离开店房?”

金蒲孤叫道:“你们完全弄错了,我那时对你们毫无机心,根本就不怀疑你们……”

白小娟冷笑道:“你是说你完全相信我们的话吗?“金蒲孤点头道:“不错!那时我的确把你们当作扶骨归里的旅客!”

白小娟怒声道:“你在江湖上以仁义自居,难道对一般良善平民就可以如此任意欺凌吗?”

金蒲孤道:“事出仓促,我已经表示过歉意了!”

白小娟道:“轻描淡写几句话跟几两臭银子,就可以补偿我一生的名节了?”

金蒲孤知道问题一牵扯到这上面,就不是言语可以解释得清了,只怪自己当时失于检点,才被人抓住了弱点,默然片刻后道:“金某已曾授室,想小姐必有所闻!”

白小娟笑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骆季芳与刘日英两房妻室,我们也不敢叫你停妻再娶,也不想跟她们争正嫡,因此只把我作你的外室!”

金蒲孤微怔道:“什么叫外室?”

白小娟道:“花烛之后,凭尔去留,只要你高兴随时都可以来,你如果不高兴,从此不来也使得……”

金蒲孤道:“这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白小娟毫无表情地道:“没什么。我对男女情欲之事,一向看得很淡,而且说句狂话,世上的男人我还很少有几个看得上的,你算是很不错的一个,我才答应了,否则我宁可独身以终老……”

金蒲孤道:“你虽然肯受委屈,我还是无法从命!”

白小娟的脸沉下来道:“金蒲孤!你别欺人太甚了,我哪点配不上你?我知道你的两房妻室都是绝世美人,论姿色我自承不如,可是女人的青春不过弹指光阴,十年一过,大家都是鸡皮鹤发,没什么差别了!”

金蒲孤忙道:“小姐又误会了,金某非好色之徒,绝不至以貌为取人之绳…”

白小娟道:“那是什么呢?”

金蒲孤坦然道:“我与骆秀芳是误会中的结局,与刘日英是利害的结合,因为我要利用她的智慧去斗刘素客!”

白小娟道:“论智慧聪明我相信不逊于刘日英,论误会我们也够得上条件了,何以你拒我于千里之外?”

金蒲孤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一错再错!”

白小娟沉声道:“在客店中是无心之错,我还可以原谅你,可是现在你进入到这间屋里,又说出这种话,我就不知道你是何居心了!”

金蒲孤一怔道:“我进来就是为了找你们解释一下,请你们放过黄莺,赐还弓箭……”

白小娟道:“那你该到别的屋子去!”

金蒲孤道:“我看见这里有人!”

白小娟叫道:“这里门上还有字,说得明明白白,你别说没看见!”

金蒲孤又是一怔,顺着她的手指着去,但见门上贴着红纸剪成的双喜字,不禁愕了一愕道:“我若早知道是喜屋,自然就不至贸然闯入!”

白小娟冷笑道:“你再看看清楚!”

金蒲孤又是一愕,凑到门前细看,却见双喜字下还有两个红方贴,各写着一首七言律诗,左边的是“刘郎如有寻仙意,武陵深处别有春,红线无需烦月老,长弓铁剑伴壁人!”

右边的是:“过此斜行数十步,柳浪深锁闻莺处,有缘携将玉人去,无计共赴黄泉路!”

他看了一遍,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小娟冷笑道:“我不相信你连这么简单的诗句都看不懂!”

金蒲孤道:“诗句的意思自然懂,可是这两首诗贴在这里是什么用意呢?”

白小娟道:“左边的一首是告诉你,如果肯接受我们的婚约,则推门直入,无需再去麻烦月老媒证,两下成亲之后,我们自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化干戈为玉帛,大家落个欢喜的结局。如果你不接受,则我们把黄莺的藏处也告诉你了,让你凭本事救她去,救得成你带着人走路,救不成则直赴夜台,所以你推门进来,我以为你已经考虑清楚了,谁知你竟耍赖!”

金蒲孤急了道:“我进来时根本没看见这两首诗!”

白小娟沉声道:“你进大门时,是否对我们的身分有所了解了?”

金蒲孤道:“我大概推测了一下,结果还不错!”

白小娟道:“你既然能测出我们的身分,做事情就该慎重一点,连写在门上的字都不看一下?”

金蒲孤搓着手道:“我只顾着窗中的人影,没有留神门上的字迹。”

白小娟冷笑道:“你这种话骗鬼都不相信!”

金蒲孤急道:“是真的!”

白小娟道:“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你进了这扇门,就必须作个明白交代!”

金蒲孤道:“我是真的没看见。请你原谅。”

白小娟忽地脸色一沉道:“假如我准你重新选择,你意将何取?”

金蒲孤歉然道:“我当然是试试运气去救黄莺!”

白小娟怒道:“你那么讨厌我?”

金蒲孤连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婚姻之事,必须两相情愿,那是勉强不得的!当然我不否认自己的错误,如果我是孓然一身,在客店中我就答应令尊了!……”

白小娟道:“我只求做你的外室……”

金蒲孤庄容道:“金某对婚姻的看法很庄严,绝不敢儿戏从事,虽然我的两个妻子都不是因感情而结果,可是我一旦答应下来,就正正经经地当一回事,因此我也不能用草率的态度对待你……”

白小娟默然片刻,才低低一叹道:“金蒲孤!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因此我对你有一个请求……”

金蒲孤道:“我一再鲁莽,得罪你的地方太多了,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一定尽量设法报答你!”

白小娟幽然道:“没什么可报答的,婚姻之事,原是我们出之机诈,硬逼着你答应了也没有意思,我对你的请求很简单,只要你拿着你的弓箭悄悄地走路!”

金蒲孤忙道:“黄莺呢?”

白小娟道:“你在村子外面等着,明天天亮的时候,我负责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出来!”

金蒲孤道:“为什么要等明天呢?”

白小娟道:“放走黄莺必须取得家父的同意,不过一夜他不会同意的!”

金蒲孤怔了一怔,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怔然道:“令尊要怎样才会同意?”

白小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爹要你成了他的女婿后,才肯放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金蒲孤点点头道:“我明白,可是我走了之后,你如何对他交代呢?又如何能叫他放人呢?”

白小娟淡淡地道:“我告诉他说,你在我屋里住了一夜,因为你事情太忙,一大早就走了!”

金蒲孤道:“他会相信吗?”

白小娟道:“我说的话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而且你确是个大忙人!”

金蒲孤顿了一顿道:“你不是要担个虚名吗?”

白小娟冷冷地道:“你管我的事干么?”

金蒲孤正色道:“因为你的虚名是担在我的身上,我不能不管!”

白小娟道:“你又不肯要,管又能怎么样呢?”

金蒲孤大声道:“这是怎么说呢!你我之间既然无他,我怎么能叫你担上虚名!”

白小娟冷笑道:“那么你是一定要去找死了?”

金蒲孤庄然道:“我不相信你们的布置真能杀得死我,而且我宁可被杀,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一走了之!”

说着拿起弓箭,转身欲行,白小娟叹了一口气道:“这对你毫无损失,你为什么要固执呢?”

金蒲孤回头道:“金某立身江湖以来,从不做这种自欺欺人之事!”

白小娟道:“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

金蒲孤正色道:“我如果有意与你结姻,就必须使你有名有实,否则不但是你担了虚名,我也要担个虚名,怎能问心无愧?”

白小娟道:“假如这关系到三条人命,你是否肯通权达变一下呢?”

金蒲孤一怔道:“怎么会关系三条人命呢?”

白小娟道:“你去救黄莺必然无幸,你死了,黄莺也活不成,连带我也赔上一条命!”

金蒲孤奇道:“我与黄莺活不成还可说,你为什么要赔上一条命呢?”

白小娟道:“我跟家父打过赌,如果无法使你就范,就把脑袋输给他!”

金蒲孤忍不住道:“你这个赌打得太荒唐了!”

白小娟双目一瞪道:“我自负才华,算无遗策,有千百种方法十二成的把握使你就范,不过见到你之后,我不愿意使用罢了!”

金蒲孤微笑道:“你现在是否在使用手段呢?”

白小娟眼睛一瞪,厉声叫道:“假如你这样想的话,我就不想跟你说什么了!”

看她愤怒中又带着忧伤的表情,金蒲孤倒是有点后悔,也许她是真心同自己打商量,用这种心思去揣度她似乎太过分了,因此他将神色放和缓了一点道:“对不起!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谈都太玄秘了,我不得不对你多存点戒心!”

白小娟幽幽地一叹道:“这怪不得你,我从小就在一个机诈的环境里长大,我父亲、我的亲戚,每一个人都在棋坪上用心,学的就是欺来骗去,我年纪虽轻,成就却超过他们,用起心机来,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当然不能相信我了!”

金蒲孤一叹道:“我本来也是个毫无机心的人,可是出道江湖以后,遇到的都是一些厉害的人物,慢慢地也受了影响,变成临事多疑!”

白小娟一笑道:“那倒不见得;我听说你警觉性很高,连天下最厉害的魔头刘素客,在你手中都连番吃瘪,可是我在客店里只玩弄了一点小手法,竟把你骗得相信了!”

金蒲孤知道她是指假装怀孕的事,不禁脸上一红道:“我对初次见面的人总是待之以诚的,尤其是令尊一副道貌岸然,而你又装作怀了孕,我想到你的处境很困难,一心只想帮助你,才跟你到此地来,谁知你竟然摆了圈套呢?”

白小娟红着脸道:“正因为你对我全无机心,而且是站在道义的立场上受了骗,才使我感到很惭愧,以前每一次我用机智胜过别人,心中都感到很得意,只是这一次,我虽然成功了,却感到自己的手段太卑劣!……”

金蒲孤道:“以机心胜人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世事如棋局,人心却不是棋子!…”

白小娟笑道:“那倒不见得,人心多诈,以诈易诈,全在各人运用的方法上比高下!”

金蒲孤一叹道:“你接触的人太少了,所以才有这种偏激的看法,如果你能多接触一些人,将会发现真诚比机诈更易处世,在我遇到的敌人中,刘素客是更足智多谋的一个,可是我胜过他并不仗着机智,有时我用一片真心去与他周旋时,往往使他的阴谋不攻自破!……”

白小娟正色道:“你别把刘素客的那一套来跟我相比他只是懂得多一点,他害人的方法不是机心,而是许多邪恶的布置与奇能异术,而我所用的方法却是针对人心而作适当的诱导与刺激,他着重在物,我着重在心,我相信我的方法比他更高明、更成功……”

金蒲孤不禁默然了,他也说不出白小娟的话是否正确,不过承认她的确高明,别的不讲,单以她在路上等候自己,顺着自己的一点错觉,而编下的故事将自己骗到此地来,就是一个例证!

一直到门口为止,自己始终未能觉察她说的是谎话,即使换上老谋深算的刘素客,只怕也一样会上当!

白小娟又道:“我们本来是到崇明岛去斗刘素客的,谁知在半路上先碰上了你们,爹跟二叔打了赌,我跟爹又打了赌,决定在你们身上先试试手段!”

金蒲孤一怔道:“你们也知道刘素客在崇明岛?”

白小娟道:“二叔与三姨丈知道在万象别府着那一着未必能杀死刘素客,对他的行踪一直在注意中,好容易得到了消息,竺青姨丈先去监视他的行动,二叔则来通知我们!”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他们在万象别府上的那一局妙棋,就是你出的主意吧!”

白小娟得意地道:“不错!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假如让我跟刘素客见了面,根据当时的情形与对方的反应,我还可以想点更绝的方法去整整他!”

金蒲孤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足可与刘素客一较短长,虽然不一定能胜过他,但是他要胜过你也很不容易,因为他那个人目空一切,除了对我还有三分顾忌,再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在智力上与他一较高低,利用他的轻敌之心,你倒是能给他一个厉害的打击!”

白小娟道:“所以我不能现在死!为了刘素客,你也该答应我的要求!”

金蒲孤道:“你为什么要跟令尊立下这么重的赌约呢?”

白小娟淡淡地道:“是他逼我订下的!”

金蒲孤一怔道:“什么?是令尊逼你以性命为赌注?”

白小娟道:“不错!我们虽是父女,他可能还希望我输掉这颗脑袋,所以我实在不能输。”

金蒲孤忍不住道:“你们父女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小娟凄然一笑道:“没什么!从十六岁开始,无论是枰上论棋、局外料事,我都比他高明一着,有时他们三个老头子联合起来对付我,仍然不是我的对手,这不仅使他们感到难堪,也伤了他们做长辈的尊严,所以他们专找一些难题来挫折我,假如能把我逼死了,说不定他们还会额手称庆呢!”

金蒲孤一叹道:“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白小娟眼睛一红道:“你不会懂的。他们的机心虽是从棋上引起的,到后来一着迷,事事都用机心,而且还处处得利,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金蒲孤摇头叹息道:“玩物丧志,迷失本性而不自悟,这太可怕了!”

白小娟幽怨地道:“是的!他们久已成癖,再也无法改变了,我若不是遇上你,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是否还想逼我去死呢?”

金蒲孤道:“怎么是我逼你的?”

白小娟道:“就算不是你逼我,可是我的生死却系于你一念之间!”

金蒲孤沉吟不语,白小娟又道:“爹算定了,以我的姿色人品,绝难得到你的垂顾,所以才故意跟我打赌,现在他们或许正在后房互相对饮庆祝我的败绩呢!”

金蒲孤叹了一口气道:“你答应得也太荒唐了!”

白小娟道:“当时我是不服气,现在我也没有认输,如果我一定通你在我房中留住一宿;我相信还是办得到的,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只好认命了!”

金蒲孤忽然被她引起了兴趣,笑笑道:“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我倒想知道你用什么方法?”

白小娟神色一庄道:“不必!当我决心想成功时,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我还是失败,将是自取其辱,如果我成功了,在你心中将留下一个极其恶劣的印象,两者俱非我之所愿,所以我才求你悄悄地一走,这样对别人虽然可以作个交代,对我自己,至少还能维持我的尊严,可是我没想到会损失你的名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不敢再勉强你了!你走吧!”

金蒲孤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决定,白小娟珠泪盈眶,颤声道:“你走就是了,不必冒险去救黄莺,也许我低估了你的能力,你不一定会被那些布置困住……”

金蒲孤道:“论布置,我相信你们不会比刘素客更高明,杀死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白小娟道:“刘素客是利用器物的布置,你或许有办法通得过,我们的布置很简单,完全利用人力与武功,那只是一间小小的斗室,埋伏下四名高手,你的金仆姑长箭在那儿无能为力…”

金蒲孤道:“那不见得,我的箭有很多种射法,可远可近,斗室之中我可以利用回风射法,一箭克数敌……”

白小娟道:“这层布置是我想出来的,专为对付你而设,你如果想使用金仆姑射技,第一个中箭的将是那小姑娘黄莺,你下得了手吗?”

金蒲孤不禁一怔,白小娟又道:“你投鼠忌器,下不了手,其他的人却没有顾忌,若是论真正武功,我父亲、我二叔以及另两个助手,谁都比你高明,你能够杀出重围已经很不容易了,救人大概是千难万难了!”

金蒲孤骇然道:“你的方法真毒!”

白小娟苦笑道:“我如果不毒,怎么会弄得六亲不容,连亲生的父亲都不肯放过我呢?

我把利害都告诉你了,足证我对你全无机心,你还是听我的劝告走吧!”

金蒲孤道:“我总不能丢下黄莺不管呀!”

白小娟道:“等你走了之后,我去见父亲,先骗他们说你已经就范了,等他们放走黄莺后,我再自承失败,横剑一割,这总不会损及你的令名了吧?”

金蒲孤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小娟苦笑道:“我把你骗了来,心中颇觉不安,借此向你略表歉意,至于父亲跟二叔,反正大家对骗成了习惯,在临死前再骗他们一次,也叫他们赢得不称心!”

金蒲孤沉思片刻,忽然回身关上房门,解下弓箭,噗的一口,吹熄了桌上的红烛,白小娟诧然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尸”

金蒲孤笑道:“如果你是用手段逼我就范,我承认你成功了,如果你是一片真心,我也应该用心报答你!”

白小娟摸着火石,又把蜡烛点燃了,正色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说那种话,我不领你的情,你走好了!”

金蒲孤双手一屈,倒在床上道:“花烛良夕,你忍心赶我出去吗?”

白小娟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厉声叫道:“金蒲孤!你是个无赖,你滚!你不走,我就用剑杀了你!”

金蒲孤笑道:“你干么生这么大的气呢?我们的婚姻是令尊大人口许的,你自己也不反对”

白小娟气得要去拔剑,金蒲孤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当真要杀我?”

白小娟双手一振,脱开了他的掌握,接着飞快地抽出了剑,青芒直指,比在金蒲孤的喉头叫道:“不错!你再不走,我就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金蒲孤没想到她的剑招如此犀利,使他连招架的机会都投有,不禁骇然道:“原来你的武功这么了得!”

白小娟把剑又向前推进一点,叫道:“少说废话,你到底走不走?”

金蒲孤道:“不走!像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妻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好容易碰上这个机会,我说什么也不走!”

白小娟几度想把剑刺进他的喉咙,却又下不了手,最后忽然抽了剑,横向自己的咽喉,金蒲孤连忙跳起来抢救,却已割破了一点表皮,幸好人肉不深,他把剑夺过丢开,忙着撕破了帐幔,替她理伤,口中急急地道:“你这是干什么白小娟双目紧闭,身子斜在他的臂弯里,颤声道:“这是我自取其辱,不能怪你侮辱我!”

金蒲孤叫道:“我如有一丝侮辱你的意思,就叫我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金蒲孤立下了重誓,白小娟倒是不再怀疑了,可是她也无法相信金蒲孤真的会改变心意,怔了半天,才低声道:“你是真心想娶我?”

金蒲孤微笑道:“你既然以才智自许,不作第二人想,怎么连真假都看不出来呢?”。

一白小娟道:“正因为我想得太透彻,心中才难以相信,根据传闻,你是个很风流的人,艳事很多,对你倾心的都是些绝色佳人,怎么想你也不会看上我!”

金蒲孤道:“这传闻可能有点失实,跟我打交道的女孩子固然有不少,而我的狠心也是天下有名的!”

白小娟道:“这一点我也知道,你律己很严,对于感情的付出尤其慎重,所以家父才敢跟我打赌!”

金蒲孤笑笑道:“可是今天我答应娶你绝不是开玩笑,当然,我不能骗你说是为了感情才与你结合,我绝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的话,我认为感情是长时间的相处下,慢慢建立起来的!”

白小娟点头道:“我也相信,我并不企望你现在会对我有情,甚至我也不敢奢望你将会对我生情,所以我只要求你扮一次假凤虚凰,使我能活下去!”

金蒲孤正色道:“要就拒绝你,要就答应你,我从不做自欺欺人的虚假行为!”

白小娟抹抹眼泪,反啼为笑道:“敢问夫子,妾身薄柳寒姿,何足以入夫子之眼?”

金蒲孤也掉文笑答道:“孔明择妇,只得阿承丑女,而后世无微词见消者,盖娶妻重德非重色耳!”

白小娟神色稍微有点不自然,但仍讪然强笑道:!‘德工言容,妇人四德,妾身无一是处!”

金蒲孤道:“花卉草树,余独取无花之竹,非慕其清雅,唯爱其才耳,嫩竹可食,老竹可荫,根可为薪,干可为具,倚杨生凉,剪叶清心……”

白小娟笑起来道:“你简直是在编竹谱了,连缀起来,就成了一篇绝妙好辞,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会看上我的才华,你行事一向独断,胸有成策,无需及妇人!”

金蒲孤笑道:“对你就不同了,我不怕刘素客,却真的怕了你了,刘素客想要我的命,千百次都没有成功,而你的一个布置,虽然仅是口述,却对准了我的弱点,为了活下去,我也只好答应你了!”

白小娟默然片刻,才道:“这么说来,我毕竟还有些可取之处,使我觉得你不是为了可怜我才娶我!”

金蒲孤大笑道:“假如我要把每一个可怜的女子都娶下来,那一定得学秦始皇那样,建造一座阿房宫,才够作金屋藏娇之所!”

白小娟道:“刘素客把万象别府给了他的女儿,也等于给了你,你有这个能力!”

金蒲孤笑道:“我没有这分豪兴!”

白小娟道:“也许是刘日英没这分雅量吧!”

金蒲孤摇头道:“不!日英倒不是那种人,不管我把感情分给多少人,她只取她自己所能得到的那一份!”

白小娟道:“你究竟有多少感情,能分给多少人呢?”

金蒲孤笑道:“这个还很难说,目前连你在内,已经有三个人了,我希望能就此为止!”

白小娟道:“我倒希望能多多益善!”

金蒲孤道:“不能再多了,我很惭愧,除一身之外,别无长物,连个生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白小娟道:“刘日英有万象别府,骆季芳有养心园,我这长乐山庄虽然比不上那两处地方,但是百十个人尚养得起,我相信我们这三处地方将来都可以作为你的别业!”

金蒲孤摇头道:“不行!我这个人有个硬脾气,如果我想安定下来,就一定要找个属于自己的家!”

白小娟道:“既然刘日英、骆秀芳与我都是你的妻子,我们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

金蒲孤笑着道:“即使是两只鸟的结合,也一定是雄鸟筑好了巢后,再去迎接它的女主人,我总不能连禽兽也不如了!”

白小娟沉吟片刻,才道:“你打算在什么地方生根呢?”

金蒲孤道:“我孓然一身,不事生产,要想成家很不容易,幸好认识了一个小妹妹,她有着一份举世无匹的产业,可惜被一个恶人占去了,如果我帮她夺回来,我相信她会分我一半的!”

白小娟道:“你是说崇明岛?”

金蒲孤道:“不错!成家立业之说都是笑话,一个在江湖上成长的男儿,是永远不会在一个地方生根的,我这一生是打定主意要流浪的了,可是刘素客不除,我永远也无法自由自在地过我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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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匡《生死双剑》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半夜三更,万籁俱绝,虽在江南,然而十一月天气,也是寒风刺骨,端的静寂到了极点,连渔火也不见一盏。但是,却有一阵“依呀”之声,从姑苏城阊门附近传出,接着,便见一艘小小的乌蓬船,亮着如鬼火般的一只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姜”字,徐徐向西摇来。那摇桨的,却是个大户人家婢女打扮的女人。那只小船一路向西而行,到快近枫桥镇时,那婢女打扮的人躬身进入船舱。耽搁了一会,再弯着身子出来,“扑”地一声,吹熄了那只灯笼,又轻轻地划起桨来。不一刻,已划过了枫桥镇约半里许,才停在岸边。那婢女从舱中取出了两只包袱,也看不清包的是什么东西,寻着石级,上岸而去。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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