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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泉下犹觉秋风冷 尽是人间不平声

白铁恨身形猛地向外扑去,飞速地拦在刘幼夫前面,迎面捣出一拳,劲烈的拳风逼住了刘幼夫,使他无法再前进。

刘幼夫退了两步,目中充满了阴冷的寒意,冷冰冰地道:“驼鬼!你想干什么?”

白铁恨怒喝道:“我要毙了你这小畜生!”

刘幼夫冷笑道:“对啊!不趁着今天人多杀了我,以后只怕有你们好受的!”

白铁恨大叫道:“放屁!小畜生!老夫要宰你易如反掌,哪里还用得着人家帮忙!”

刘幼夫哈哈大笑道:“驼鬼!你别吹了,你真要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会一次次地败在我父亲手下了,我虽然还赶不上死去的父亲,可是单打独斗的话,还不见得就怕了你这个老驼子!”

白铁恨怒不可遏,呼的一声,又是一拳击出,拳风如山涌至,刘幼夫身形轻转,避开他的正锋,双手分上下交叉拍至!

白铁恨不禁愕然地退后一步叫道:“小畜生!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功夫……”

刘幼夫冷笑不语,运掌如飞,刹那之间,已经连续地攻出了十几招。

这些招式,不仅诡异难测,而且速度也快得惊人!

白铁恨连闪带躲,好容易才应付过去,找到一个机会,又攻出了一拳,这一拳望去虽无惊人之处,可是他在发拳之时,态度十分凝重!

刘幼夫依然轻松地—笑道:“老匹夫!你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掏出来了!”

口中说着话,身子仍无动作,白铁恨的拳势进迫到离他身前两尺之处,劲力突发,但听得轰然巨响中,天摇地动!

而刘幼夫的身子突然平躺下去,将那股凌厉无匹的拳势擦着身子掠过,余劲碰触在墙上,连整个厅堂都震动了!

刘幼夫在地下双手一撑,身子像一支急箭般地激射而至,分开双腿,向白铁恨的脚上绞去。

白铁恨似乎没料到他会使出这种怪招,一时无法招架,双脚立刻被他绞中,再也无法立稳,向旁边跌撞出去。

连滚带翻五六尺远,才努力控制住身形。

刘幼夫也一个打挺恢复直立,见白铁恨仍是屹立无恙,神色略有惊异之状,可是他的脸上仍浮着冷笑道:“老驼子!你的确功练得很着实了,居然能硬受我的金蛟剪腿一招……”

白铁恨咬牙切齿,须发皆张,全身的骨节中,格格起了一阵急响,显然是在凝聚一种很厉害的功力!

月华夫人见状大惊叫道:“驼翁!请看在妾身份上,饶恕他狂妄无知……”

白铁恨怒笑一声道:“他能踢老夫一脚,可见不算得无知,而且还高明得很,因此狂妄两字,也下得不妥!他是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月华夫人急叫道:“驼翁!他到底年纪轻,你就不能看在妾身的份上担待一点吗?”

白铁恨哼声道:“那老夫一腿就算白挨了!”

月华夫人见他的语气已经松动了一点!连忙转头道:“幼夫!快向白伯伯道歉,请他宽恕你,白伯伯的破玉拳功已臻碎山裂石的境界,你万万不是敌手……”

语气中有着哀恳的成份,同时也将白铁恨的功夫点明了出来。

谁知是刘幼夫仍是傲然一笑道:“刘逸夫的儿子只知道拼命,还没有学会道歉!”

白铁恨大叫道:“夫人!你听见了!这可怪不得老夫辣手!”

语毕又是一拳击出,这次拳势更为平静,拳是无声无息!

刘幼夫口中虽发着狂语,也知道白铁恨那一拳的厉害,攻势未到,已经作了准备,身子猛然向前一变,双手握住自己的脚尖,放开自己的后背,让拳力击中!

他这个抗拳的姿势十分奇特,白铁恨的拳方击在他背上,居然中在一片羽毛上一般,全无一丝抗力!

同时他身子弯成—个圆环形状,在拳风的冲激下,滴溜溜满地乱滚!

白铁恨又叫道:“好小子!你真有两下子,再接我这一拳看!”

拳势未及发出,刘幼夫却一弹身跳高丈许,手中红光耀跟,向白铁恨罩去。

原来他在满地乱滚时,早巳将被月华夫人罗袖裹飞的长剑拾回手中,在白铁恨的拳力空当,抢先攻了出来!

白铁恨冷笑一声,拳劲及时发出!

刘幼夫人在空中,举剑划了一道扁形圆弧,原是想化开的他的拳劲的。

谁知自铁恨那一拳竟是虚招,剑上毫无阻力,刘幼夫心知不妙,转招已是不及,遂将牙一咬,挺剑加速对准白铁恨刺去。

白铁恨手握拳诀,大喝一声:“滚!”

拳势突发,将刘幼夫的身子凌空击起,可是他本身也险到了极点。

因为刘幼夫的舍命—刺,剑身未至,剑尖前突然涌出五尺长的红色剑气,竟然透过了他劲厉的拳风,扫了过来!

白铁恨见机的早,拳发身退,剑气掠过颔下,削断了一撮长须!

刘幼夫挨了一拳,还幸他身在空中,着力较轻,一直被拳风推着向墙上飞去,在触墙之际,他又举剑朝前—挥。

锋利的剑气无在墙上割破了一道裂口,然后他的人才撞上去。

砰然一声激响!半面厚墙向外倒去,刘幼夫的身子也跟着跌了出去!

白铁恨怒喝一声,首先追了出去,关山月与月华夫人等也紧追出来,但见刘幼夫艰难地由砖砾中爬了起来,口角流下了鲜血!

白铁恨大叫道:“小畜生!容你不得!”

举拳又待发出,横里一条人影掠来,挡在他的前面!

白铁恨见那人竟是关山月,不禁怒叫道:“小子!你这是干什么?”

关山月轻轻地道:“伯伯!请您放过他吧!”

白铁恨大叫道:“什么?你也要我放过他?”

关山月点点头道:“是的!我父亲是败在刘逸夫的剑下才抑郁而终,您要是杀了他,我父亲在地下也不会瞑目的!”

白铁恨被他说糊涂了,大叫道:“你这话怎么讲!”

关山月庄容道:“剑下之耻,只有用剑来洗雪,刘逸夫死了,幸好还有个儿子在,假如我不能在剑下击败他!我便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白铁恨算是懂了,然而他想了一想,睁大眼睛道:“你行吗?”

关山月依然正容道:“刚才动手的情形您看见了,并不是我的剑法不如他,只是他的剑相当怪异!下次动手的时候,我会注意到的……”

白铁恨终于放下了拳头,轻轻地一叹道:“好吧!我答应你!只是这小畜生相当阴险,你要是吃了他的亏,可不要怪我!”

关山月坦然—笑道:“小侄知道!绝不会怪您老人家的!”

刘幼夫手挺长剑,等待着再与关山月一搏!

谁知关山月微微一笑道:“你已经受了伤,我现在即使胜了你也没有意思,还是等你把伤养好了,我们再正正经经地比一场!”

刘幼夫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才跨出四五步人已显出摇摇不支状。

月华夫人想抢过去扶他,可是他竟悍然地用剑一拦道:“不要你碰我!”

月华夫人一怔,道:“幼夫,你,……你连娘都不认了……”

刘幼夫张口喷了一口鲜血,大声叫道:“等你死了之后,我会到你坟上磕个头,报答你生我之德,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月华夫人热泪盈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幼夫又努力地镇住上冲的气血,点点首叫道:“飞觞!来扶我下山去!”

满脸愁容的飞觞走过来,轻轻地扶住他的一条手臂道:“公子!您要下山去?”

刘幼夫哼了一声道:“当然是下山了,这地方难道还能待下去?”

月华夫人急忙叫道:“幼夫!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刘幼夫冷笑道:“这里原来是你与万新月的秘密香巢,我姓刘的凭什么再留下……”

月华夫人气得失声痛哭起来,飞觞却扶着刘幼夫,一步步地向山下走去,连头都不回一下……

等他们走出很远后,月华夫人忍不住又想去追他回来!

琴挑却温和地阻止她道:“夫人!你还是让他走吧!他不愿意留在山上,并不是真正为了跟您决裂!”

月华夫人—怔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琴挑轻叹一声道:“为了张姑娘!”

月华夫人身子一震,回头望了望关山月,黯然摇头叹道:“唉!孩子!为什么你偏偏就是关山月呢……”

关山月是明白的,但是他无法说什么。

倒是白铁恨十分高兴地道:“夫儿你心心念念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失去一个儿了,得到一个儿子,对你并无什么损失呀!而且这个儿子比那一个强得多了……”

月华夫人挥泪长叹道:“驼翁!你不会明白的,在一个母亲的心中,儿女是无法替换的……”

白铁恨一瞪眼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承认这个孩子了……”

月华夫人连忙摇手道:“不,驼翁,你弄错了,”接着又是一叹道:“对于阔别多年的孩子归来,我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可是,我也不愿意失去幼夫,因为他也是我亲生的骨肉,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绝不会嫌儿女多的……”

白铁恨怔了一怔,才伸手摸摸被削断的短须道:“老夫的确不懂,幸好我是孤家寡人—

个,用不着操这份心,我们还是进去吧,看看刘逸夫留下的信上说些什么?”

月华夫人凄然垂泪,仿佛连脚都抬不动了,她依然凝视着山下。

飞觞与刘幼夫早已不见影子了。怅然良久她才搭着关山月的肩膀,慢慢地回到厅中。

刘幼夫掷在地上的绸帛仍在原处,质地微微泛黄,可见已保存了很久!

大家都望着那里,却没有人去捡起来!

白铁恨急着想知道内容,却又不好意思去拿,只得命令关山月,道:“贤侄!你去看看!”

关山月见月华夫人点头示可,遂弯腰拾起绸帛,想交给月华夫人。

月华夫人凄苦叹道:“我不想看,你把它念出来吧!”

琴挑与侍书司棋入画等人立刻准备退出回避。

月华夫人摇摇头道:“当年的事你们都知道了,留下听听也没有关系!”

那五人急忙止住脚步,可见他们心中也很想知道那封遗书的内容!

关山月慢慢地抖开绸帛,轻轻地念道:“书逾幼儿知悉:

余即将就死矣!余之死因虽为受人所创,实则郁愤难平也!

往事言之,徒增凄楚,汝可询之飞觞,彼知之颇详,且对余忠心耿耿,当尽可告儿而不致有所隐讳……现仅抒余心之所恨!

余所恨有三:万新月固为祸首,白铁恨帮凶难恕,然其均为外人,谅情度理,报不宜过烈,杀之可耳!

最难堪者,即为汝母,余受创卧床,彼念念不忘者,却为他人,遂致余愤急交攻,而告不治,然余本爱彼之心,且不欲汝逆伦弑母,可依余言以报之!

汝母与万新月另生一子,长汝两岁,汝母念之颇切,可于杀死万新月后,擒之于汝母之前,剖其心而碎其尸,此举可贻汝母终身之痛,余恨消矣!

余游海外,曾得剑术秘册,归来未遑勤练而度生,遂密封藏之,交飞觞保存,当十五岁时,根骨已凝,可于无人处秘加虔修,计十年可望有成,斯时始可作雪恨之举,功力未成前,切忌轻举妄动,盖万白二人武功非凡,小不忍则反为所害,则余雪恨无日,泉下亦不饶汝,切记!切记!

再者伤余之人,剑道极精,汝艺成之日,可往访之,为余雪一剑之仇,斯人为一相貌极丑之老妇,可用赤霞教三阳神功以克之……”

关山月念完之后,大家都默然无语。

月华夫人微微一叹道:“想不到刘逸夫会恨我如此之深,临死之前,还安排了这一着……”

白铁恨也愕然地道:“难怪那小子刚才能连挡我破玉拳两招,原来刘逸夫还秘密地留下了武功,他今年二十四岁,差一年才能艺成,那个时候恐怕我老驼子还要败在他手里呢!”

月华夫人仍是呆呆地道:“他一直是跟在我身边的,直到十五岁那年,他忽然要求独自一人居住在折桂峰顶上去,我以为孩子大了,不愿意再跟我亲近了,谁知他竟背着我去偷练武功……”

入画这时才插口道:“是的,那地方连我们也不准去,只有飞觞一人可以上去,他们一定是在那儿秘密地练功夫……”

月华夫人摇摇头道:“你错了!飞觞并没有练,只有幼夫一个人在练……”

入画不信道:“她保管那些武功抄本十几年,会忍住不偷偷地练?”

月华夫人点头道:“不错!刘逸夫从出海回来之后,武功突飞猛进,我一直怀疑他得到什么特殊的练功法门,可是他一直不肯告诉我,刘逸夫死了之后,我也曾试探过飞觞,因为刘逸夫生前与她很亲近,然而我始终找不到一点痕迹……”

入画奇怪地说道:“她怎么会舍得放弃不练的呢?”

月华夫人轻叹一声道:“这是她聪明的地方,她若对那些秘笈稍微动了一丝贪念,必定无法瞒过我,为了保密起见,她才绝意不练,因此我对幼夫放松了注意……”

入画仍是不解地道:“她是夫人的侍婢,为什么反会帮着刘逸夫来欺瞒夫人昵?”

月华夫人叹一声道:“七大侍者以她入门最早,刘逸夫未死之前,她已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

入画—怔道:“夫人!您是说她与刘……”

虽然她没有问下去,意思却很明显,月华夫人笑了一下道:“不错!她偷恋着刘逸夫,而刘逸夫也对她很好!”

入画愤然道:“这怎么可能呢!她与夫人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之于明月……”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感情与姿色是两回事,……当然刘逸夫并不真正地喜欢她,可是他在我那儿饱受冷落,自然而然地会对飞觞好一点!”

入画又问道:“夫人知道吗?”

月华夫人道:“知道!”

“那您容许他们那样……”

月华夫人叹了一声道:“我自己是一个不贞的妻子,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别人呢!而且我对刘逸夫的歉意很深,因为我与万新月在—起后,再也无法把全部的爱意给他了,有一个人能代替我给他一点慰藉,正好能稍补我心中的歉疚,所以对他们之事,我不但不加反对,暗中还故意促成他们……”

入画这才点点头道:“难怪飞觞对公子那么忠心了!她把他当作了自己感情的寄托……”

大家都没有作声,半晌之后,白铁恨道:“现在说那些空话都没有用了,反正刘幼夫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月华夫人凄然地道:“是的,假如没有张菁菁的事,可能他还不会离得我那么绝!”

白铁恨连忙道:“张菁菁是谁?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

月华夫人叹道:“张菁菁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医道很精,她与一个姓袁的老妇人无意之中,闯到山上来,那时刚好我心口痛的老毛病发作了,她治好了我的病……可是她的姿容与温柔使得幼夫如醉如痴,我也很喜欢她,便将她硬留了下来,原是想慢慢地说服她,叫她嫁给幼夫,可是这小妮子心上早已有了别人……”

白铁恨大笑道:“我明白了,她心上的人便是关山月,我这贤侄的人品比那小畜生强多了,她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月华夫人轻轻地一叹道:“不错!幼夫对菁菁好到了极点,可是她口口声声仍是念着她的关大哥,我没有办法,只好叫那个姓彭的老妇人下去将关山月找来……”

白铁恨忽地冷笑一声道:“你找关山月的目的,只怕是要杀掉他吧!”

月华夫人没有回答,白铁恨又催逼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月华夫人—咬嘴唇道:“是的!那时我的确有这个意思!因为我不忍看幼夫那样痛苦!

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幸福会不顾一切的……”

关山月似乎有点生气愠然地道:“难怪我一到山上,他们都叫我不要说出真正的身份……”

月华夫人目光—扫琴挑侍书司棋三人,他们立刻低下了头,关山月却不顾这些,愤色地道:“母亲!也许我不该批评您,但是您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感情之事,千万不能勉强,尤其是利用不正当的手段……”

月华夫人歉然道:“孩子!我怎么知道关山月就是你呢!”

关山月愠然道:“不管您是否知道,这都是一种卑鄙的行为,即使您真的杀死了我,撮合了这段勉强的婚姻,其结果还是一场悲剧,您自己已经充分地验到其中的痛苦了,为什么还要再犯这种错误呢!”

月华夫人脸色一变,白铁恨却哈哈大笑,打破了僵局道:“幸亏老夫来巧了,否则大错铸成,只怕夫人真的要抱恨终身了……”

月华夫人愀然无语,关山月却独自愤愤不平地问道:“菁菁呢?”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在琉璃别府里,你快去看看她吧!”

关山月立刻问道:“琉璃别府在哪儿?”

侍书恭身道:“属下愿为公子领路!”

月华夫人点点头,关山月一抱拳道:“谢谢大哥……”

侍书领着关山月穿过后厅,循着一条小山路前进着,走出里许,远远可以看见一座孤峰上华光微透,盖着一栋精致的小楼!侍书作了—躬道:“上面就是琉璃别府,公子请自己上去吧!”

关山月见他说话时的神态有点异样,在兴奋中又带着一点惆怅,而且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不禁奇道:“大哥!你怎么了?”

侍书用手轻轻拭去目中的泪痕低声道:“属下是替公子高兴,也是替张姑娘高兴,张姑娘与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且喜机缘巧合,天从人愿,属下实在太高兴了……”

关山月见他说话的时候,目中又是泪光隐隐,快要落了下来,不禁更为奇怪道:“大哥!

请你老实告诉我一声,在山下的时候,你只知道我是关山月,并不知道我与月华夫人的关系,然而你极力设法帮助我上山,而且还甘冒危险,为我隐蔽身份,你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原因。”

侍书怔了一怔,最后才叹了一声道:“这告诉公子也没有关系,连琴挑,司棋,弹剑三人对张姑娘都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关山月—怔,道:“你们……”

侍书苦笑一下叹道:“我们只是心仪张姑娘的仙露明珠般的丰采,并不敢存有一丝冒渎之意,因为张姑娘对公子情深如海,我们都愿意舍出性命来帮助公子与张姑娘见面……张姑娘为公子相思日苦,公子快点上去安慰她一下吧……”说完他又施了一礼回头向来路走去。

关山月望着侍书的背影,心头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自从有知识以来,他始终都是与恩师独孤明生括在—起,他们隐迹在大戈壁沙漠中,牧马,练功,学武,读书……可是始终都没接触到女孩子。

大漠中的第一次盛会是他英雄岁月的开始,当他乘着明驼,以明驼令主的身份会见群豪时他的心中只有汹涌的豪情!

然后是中毒,受伤,机缘凑合,使他认识了张菁菁,他感激她,喜欢她,却并没有什么绮情的成份。

第二次中毒受伤,又亏了张菁菁,这次小女孩儿成熟了,对他献出了少女最珍贵的感情,可惜他是在昏迷未醒中,丝毫都设有感觉!

昆仑山中,雪老太太治好了他的伤,那时他才多少体验到一点男女之间的微妙与感情,可是他懂得太少……

龙华会上,柳依幻对他表示过好感,却被他拒绝了,可是由于师父与林云亭之间那一段不平凡的感情,使他了解到爱的真谛,也使他燃起对张菁菁如渴的思念,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追随彭菊人来到了这大巴山中!

意外地得知了自己离奇的身世,也找到从未谋面的母亲!更从自己父母那段畸恋中使他意识到爱的力量了。

所以他此刻想见到张菁菁的心情竟是异样的迫切!

那小楼就在数十丈处,关山月只走了一半就拉开嗓子叫道:“菁菁!菁妹!我来了!你的关大哥来了……”

在他的童识中,张菁菁—定会飞也似地跑下来迎接他!

谁知他的呼喊仅只激起了山谷的回声,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关山月不禁有点奇怪,一面加紧脚步,一面又喊了一声:“菁菁!我来了!关山月来了……”

小楼中仍然没有回应,这下子他有点着急了,几个急步,扑到小楼前,来不及打量环境;一迳向门里冲进去。

楼下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他又冲到楼上。

素帷低垂,宝烛生光,可就是没有伊人踪迹。

这下子把他急怔住了!

“菁菁上那儿去了?”

一面在心中自问,一面开始在四下搜索,找到后楼的一间小屋子,却见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躺在地下。

一个胸前被人砍了一剑,鲜血汩汩地流着,人已经气绝了!

另一个却是被入制住穴道的样子!

关山月心中一沉,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连忙把那个未死的女孩子扶了起来检验了一下,发现她的将台穴上被人用重手法点了一下。

为了要得知张菁菁的遭遇与下落,他只得暂时按捺下焦急的心情,解开那女孩子的衣服,双手按用解救的步骤推拿着……

过了片刻,那女孩子才慢慢地复醒过来,睁眼看见他,立刻大声惊叫起来!

关山月只得和颜悦色地道:“小姑娘!你不要怕!请告诉我张姑娘到哪儿去了?”

那女孩子睁着眼睛,骨碌碌地望着他,神情又恐怖又诧异!

关山月见她仍不开口,不仅有点焦急大声叫道:“你说话呀!张姑娘到哪儿去了?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孩子仍是不开口,关山月这才想到她不认识自己,连忙道:“我叫关山月!”

那女孩子一听关山月三十字,立刻跳了起来,用手指着后窗叫道:“你就是关大哥……

你是小姐常说的关相公……”

关山月点点头,急忙问道:“张姑娘呢?”

那女孩子继续对后窗叫道:“小姐被飞觞阿姨赶跑了,从这儿走的,我叫小红,还有一个小绿,被飞觞阿姨杀死……”

关山月脑中如受重击,来不及听她说下去,飘身穿出楼窗就向前奔去,小红则伏在楼窗上急叫道:“关相公,你走错了,在左边!”

关山月听见了之后,虽然立定了身子,却有点不相信,因为眼前只有自己所奔的方向是一条通路,这琉璃别府是建造在一座孤峰之上,左右两边都悬崖与险坡!

小红却急得大叫道:“一点都不错,她赶着小姐两个人都从这儿跳下去的!”

由于左面是一片悬崖,关山月估计高度,离下面的实地足有三四十丈高,因此略略有点不信,小红只好又道:“关相公,我绝不骗你,飞觞提着剑,恶狠狠地赶来要小姐跟她走,小姐不答应,她便要杀死小姐,小绿过来阻挡,被她砍了一剑,接着又点了我的穴道……”

关山月连忙道:“慢着!你既然被制住穴道,怎会知道她们从这儿跳下去的……”

小红急得跳脚道:“被控制住行动,耳目还是可以视听,小姐先从窗口里跳出去,飞觞也跟了出去,我听见她狠狠地说道,‘你就是跳了崖,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心里一急,这才昏了过去……”

关山月看她的神情不像说谎,乃又问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小红道:“下面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是一条溪流,一直通到山外……”

关山月不再多问,身形一纵,向崖下飘去,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他还是第一次,但是他想到张菁菁与飞觞都能跳,他为什么不能呢?

落脚处是一片凸出的山石,再底下则是更深的山谷,就在他的脚步踏在山石上的时候,那块山石突地一松,向下面落去……

关山月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着,但是他已来不及应变了,身子一翻,连同那块巨大的山石,跌下深沟的急湍,一人一石溅起两片水花,流水又恢复了先前的湍急,关山月却不再看见浮上来了!

在崖上的小红身畔,突然多出一个飞觞,她目注着关山月被急流吞灭后,用手拍拍小红的肩膀道:“小红!做得好!现在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两人在一个崖角的石影下,抬出昏迷不醒的张菁菁,飞觞解下腰带,把张菁菁绑在背上,飞也似地从关山月第一次所走的方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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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宫中的大厅上,每个人都带着沉重的脸色,那已经是关山月坠入水中的半天以后了!

白快恨怒气冲冲地大叫道:“夫人!现在你还在替那个小畜生掩护,我认为这一定他与飞觞两个人做的好事……”

月华夫人愁眉深锁地道:“会不会是关山月带着张菁菁偷偷地离开了呢?”

白铁恨冷笑一声道:“你这是自欺欺人之谈,关山月已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再也没有人会阻碍他与张姑娘在一起,他为什么要偷偷地溜走!而且他要溜也用不着出手杀人呀……”

琴挑也一皱眉头道:“属下也认为溜走之事绝无可能,第一是关公子无此必要,第二是小红那丫头失踪得离奇,小红与小绿虽然都是夫人身边的侍儿,由夫人派到琉璃别府去侍候张姑娘,可是据属下所知,小红与飞觞特别接近,小绿身死而小红失踪,可能是她们串通好劫走了张姑娘……”

月华夫人暴躁地问道:“那么关山月呢?”

琴挑黯然一叹道:“关公子的下落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他发现张姑娘失踪之后,从现场的情形一看就明白是发生了变故,赶着追下去了,第二个可能属下不敢说……”

月华夫人急说道:“说!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琴挑应了一声叹息道:“那就是关公子可能已遭到了谋害!”

月华夫人立刻道:“胡说!他就是死了也该有个尸首……”

琴挑叹了一声道:“琉璃峰下就是大竹河源,水流湍急……而且峰下的一块浮石也不见了,属下认为第二个可能性大一点……”

月华夫人沉着脸不再作声。

白铁恨却大叫道:“关山月若是真的受了暗算,我可不能饶了那小畜生……”

月华夫人急道:“驼翁!事情真相未明……”

白铁恨怒叫道:“两个都是你的儿子,本来我可以不管,可是关山月却是我故友唯一的骨肉,我总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一面说着,一面已站了起来!

月华夫人急急叫道:“驼翁!请你看在我的份上……”

白铁恨冷笑一声道:“我马上就去找那个小畜生,只要关山月安然无恙,我便饶了他,否则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那时候你可别怪我手段太狠,刘幼夫是你从小养大的,关山月却是今天才见面,一样的儿子,你有亲疏厚薄,我却只有一个侄子,因此我不管你对这事如何看法,我也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主张!”说完他拔起脚来,急冲冲地走了。

月华夫人没有拦他,也不再跟他多说,直等白铁恨的身形去远后,才轻轻一叹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么一个悲惨的命运,幼夫!你也做得太令我伤心了……”说着她的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半晌之后,她才一擦眼泪道:“琴挑,司棋!你们二人沿着大竹河找下去,看看能否发现他的尸体,煮茗留在此地看家,侍书与入画跟着我出山去!”

煮茗问道:“夫人!你要出山?”

月华夫人沉重地一点头,道:“是的!我要出去!我必须要在白驼子之前找到他,向他问问清楚,假如他真的做下了那件事,我也不能让老驼子去杀他!”

琴挑呐呐地道:“夫人!你是说……”

月华夫人凄然地一点头,道:“我要自己宰了他!”

几个侍者都不作声,他们都恨不得杀了刘幼大,但是听见月华夫人自己作了这个决定,又不禁替她难受起来!

琴挑等了一下才道:“夫人!我们先走一步了,但愿关公子吉人天相……”

月华夫人点头,一叹道:“那希望太渺茫了,你们若是有了结果,把他带到山上来埋葬了,若是没有结果,就赶快向南边来找我,幼夫一定会向滇南洱海去,那是他老子的地方……”

琴挑点点头,于是这一批人也分头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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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走向滇边的路上,有着三个落寞的人影,却有四匹坐骑!

月华夫人黎秋菊骑着一匹黑马领先,入画的胭脂马居中,侍书的黑马殿后,最后却跟着关山月的那乘明驼,驼身上挂着独脚金人。

明驼,金人,这都是明驼令主的独家标志,然而驼在人渺,却又令人费思不妥,这一路行来,已惹起不少江湖人的注意!

月华夫人虽无江湖阅历,可她腰下佩着剑,服彩鲜明,年纪虽大一点,丰采依然明艳照人,后面跟着两个人也都气宇非凡,再加上关山月的一乘明驼。

人家虽然猜不透他们的身份,却也不敢去惹他们,所以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离开大巴山半个月、渐渐进入滇境,情形就不对了。

过宜宾时,就有一批人紧跟在他们身后,渡白水,过威宁,在通往宜威府的路上,接连有好几个人越过他们的马头疾驰而去。

马上的人多半是年纪大的老头子,也有着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在月夫人的眼中,他们都像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心中略略地提高了一丝警觉!

最后一次掠过他们的,也是一个中年女子,月华夫人微动地道:“我相信前面一定会有些麻烦!”

入画连忙道:“夫人怎么知道的?”

月华夫人轻轻一哼道:“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过去了,他们都不像是庸手,而且对我们特别注意,分明是看上我们了,刚才过去的那个女子,神态尤见凝炼,比早先的几个老头子还要高明,据我的猜想,他们一定是一伙的!那个女的,还是他们中的首领,那些人,一定是等她到来了才开始要找麻烦……”

入画奇道:“我们与江湖人从无牵涉,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们的麻烦呢!”

月华夫人冷笑一声道:“江湖人生事一向莫名其妙,毫无来由的,所以我不愿意在外面多跑,就是怕引起那许多无谓纠纷。”

说着远远看见一片枣林,林前有一块空地。有几匹马拴在树上,空地上簇围着一群人。

远远望去,有老有少,最后掠过他们的那个女子,正在中间,好似在商量着什么事,见到他们后,立刻四下散开来,颇有阻路之意!

月华夫人轻轻说一句道:“我说的如何?”

入画最好事,立刻一催坐骑,抢过了月华夫人,冲向前去,口中还叫道:“让开!让开!

别挡着路!”

马向着人群中冲去,看看将要接近之际,人群中闪出一个小女孩儿,轻捷无比地过来一把控住她的马辔道:“下来啦!我们有事问问你!”

疾驰的骏马被那小女孩儿一拉,居然无法冲前,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差点把入画掀了下来。

入画不禁微怒,手中长鞭对准那小女孩儿抽去,口中叫道:“小鬼!你在找死!”

那小女孩儿身形却十分灵活,扭头一躲,由她的马腹下钻到另一边去了,入画一鞭抽空,鞭梢落在马颈上。

马匹叫小女孩儿拽住了嚼口,前进不得,又挨了一痛鞭,顿时性发起来,后蹄飞空投起猛踢,头低了下去,倒立了起来!

入画没有注意到这一下,马上立刻坐不住了,向前一栽,尚幸武功根底实,空中一稳身形,才没有摔下来!

当她站稳身子,却见那小女孩儿笑嘻嘻地由马腹下又钻了回来,在马颈旁的血筋上用手一指一戮,那匹马四肢一软,立刻跪倒在地上。

那小女孩儿笑着丢开手中的缰绳道:“你这匹马脾气太坏,骑不得啦,另外再换一匹吧!”

从这小女孩儿制马的手法来看,是证她的身手殊非等闲,入画知道对方是存心留难了,因为那许多大人还在一旁看着那小女孩儿胡闹而不作一点表示!

月华夫人与侍书也渐渐地来近了,远远地驻马而立,也不作任何表示。

入画知道月华夫人也不禁止她闹事,胆气一壮,沉着睑过来,一言不发,呛然地由马鞍后抽出长剑,比着那小女孩儿喝道:“小鬼!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马?”

小女孩儿一笑道:“我不是说过你这匹马癖性太劣吗,起初它不听你的指挥乱冲乱撞,幸好我还懂两手制马的方法,才没叫它冲上,它又使性子把你给颠了下来,像这种劣马还要它干吗?我另外赔你一匹吧!”

入画怒哼道:“好!你赔吧!你知道它值多少钱?”

小女孩儿把那匹胭脂马估量了一下,笑笑道:“这种劣马,既不能骑,便只好卖给马肉铺子,五分银子十斤,它还不算瘦,至少可以卖到二三两银子……”

入画怒喝道:“放屁!我是以一千两身价买来的!”

小女孩儿笑笑道:“你倒真会敲竹杠,连你的人算进去也值不了一千两!”

入画早就有意发作,只是对着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女孩发威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正想借个题目发挥,听那小女孩儿如此一说,刚好抓住机会,长剑一探,剑光掠向她的头上怒叫道:“小鬼!你居然敢出口伤人!”

那小女孩儿缩头一躲,好似十分害怕她的剑,退过一边,大叫道:“哎呀!强盗婆娘!

你要行凶杀人……”

其实她躲的姿势十分巧妙,刚好化开了入画的一刺。

入画冷笑一声,剑光再举,将那小女孩又圈入剑中道:“你别耍赖,不赔出一千两银子,你就拿命来抵偿!”

那小女孩儿左右两闪,还未能逃出剑势的威胁,只好停住身形,反倒朝她的剑上扑过来叫道:“杀了我也赔不出一千两银子,于脆把命给你吧!”

入画并不想伤害她,连忙把剑一收,谁知那小女孩儿刁钻异常,利用她撤剑的刹那空间,身子撞了进来叫道:“贼婆娘,你随便用剑吓人,一定不是好玩意!”

入画略一疏神,肋上吃她打了一拳,力道很重,虽然不致受伤,却也被她打得连退几步,怒火中烧,一拧长剑扫了过去,直逼她的上中下三路!。

这一招又速又狠,那小女孩儿似乎也没有防到她会如此厉害,直等剑光追体,她才往后一仰。接连两三个滚翻,堪堪逃过一剑。

入画还待追过去,那小女孩儿已滚到那中年女子身畔叫道:“仙子!请允婢子出手!”

中年女子点点头道:“灵姑!对方剑法不凡,你要小心一点!”

小女孩儿答应一声,回到她自己的坐骑前拔出一双短剑,剑身雪亮,看来似乎很锋利,可只有两尺来长,比普通的剑要短到一尺。

她手持双剑,一纵身来到入画的身前,双剑一扬道:“贼婆娘!不是你一个人会使剑,我们来较量看看!”

入画对她的短剑看了一眼,露出不齿的神情道:“我懒得跟小孩子胡闹,叫你家大人出来!”

小女孩冷笑一声道:“刚才我空着双手,你倒是凶得很,现在看我拿了武器,你又不敢跟我比了,只要你赢得我双剑,自然会有大人来跟你说话,否则你就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小祖宗。我便饶过你……”

入画性情暴躁,哪里忍得住,厉叱一声,长剑飞洒而出!

小女孩双剑一交,轻响声中一剑斜落,劈开她的攻势,另一剑却迳向她的左边将台穴上戳到,连守带攻:用式尤为精妙!

入画试出这小女孩儿的腕力颇强。微微一怔中,飞速回剑自保,虽然封住了她的攻势,却已显得有些慌乱!

小女孩儿微微一笑道:“怎么样!你知道厉害了吧!”

入画又羞又怒,长剑再度攻出,剑前银星乱舞,小女孩儿连忙将双剑挥成一片剑幕,挡住那点点银星,叮叮交触声中,但见火花四冒,顷刻之间,两人已各换丁十几招,居然不分胜负!

交手中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如穿梭般地互相来往:打得颇为猛烈,而在两边观战的人也都显出诧异的神情,双方对自己这边的人都具有绝对信心,是以都不相信也会有如此高明。

大约到了三十多招后,月华夫人开始说话了:“入画,你简直太不像话了,对付一个小孩子也要如此费力!”

入画久战不下,心中已开始躁急起来,再经一催,不由性起,大叫一声,剑势突转,在面前斜划出一招。

剑上发出凄厉的呼啸,杂以一片蒙蒙如云如雾的剑气,将小女孩儿圈入其中。

小女孩儿轻噫一声,双剑并举合成一股,齐上而下,居中力劈出一招!

噹然一声巨响中,入画的身子连退三步,怔然无语。

小女孩儿的双剑都被震飞了,空着一双手,也站在那儿发怔!

谁都可以看出小女孩儿在招式上,应该可以胜过入画的,只是她对于所使的那一招剑法还不够纯熟,以至发动太迟,为入画及时返剑补救,而且她毕竟是个小孩子,腕劲虽强却无法持久,才被入画磕飞了双剑!

“入画!回来!”

“灵姑!回来!”

月华夫人与那中年女子,几乎是同时发声,召回在场中决斗的两个人,而且也同时挪动身子向前走去。

侍书也下了马,牵着他与月华夫人两匹座骑,脸上也有诧色!

两个中年女子走到距离丈许处站定,互相打量着,月华夫人的年岁虽较那中年女子大,可是她雍容的神态显然超过对方甚多,因此那中年女子微一欠身道:“借问夫人……”

月华夫人淡淡地道:“我叫黎秋菊!”

那中年女子立刻低头沉思,想了半天,大概仍是无法想出这个名字与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有关,乃轻轻道:“贱妾李塞鸿!”

月华夫人对任何名字都没有印象,是以毫无反应地问道:“你们故意挡住去路,存心惹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塞鸿轻轻地道:“那位大姐是夫人的什么人?她的剑法是否夫人所授?”

说时,一指入画,月华夫人淡淡地道:“是我的侍儿!那剑法也是我教的!”

李塞鸿脸色微动,将侍儿两个字轻念几遍才问道:“那夫人与谢灵运有何渊源?”

月华夫人冷笑一声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李塞鸿又是神色一动,似是不信地道:“刚才那位大姊所使的剑法,正是修罗七式之一,修罗七式除谢灵运外,并无他人晓得,夫人说不认识谢灵运似乎是欺人之谈吧!”

月华夫人哼了一声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用不着骗人,不过你既然提起有人也会那套剑法,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说那谢灵运是个怎么样的人?”

李塞鸿咬了一下牙道:“是个大恶人……”

月华夫人打断她的话头道:“我不管那人的好坏,只问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李塞鸿莫明其妙地说道:“谢灵运自然是个男人,他此刻正在晋中五台上,筹组天魔教,自立为教主……”

月华夫人有点失望,淡然地道:“一个臭男人,我也懒得去找他了,我只问你们拦阻在这儿是何用意?”

李塞鸿又用手一指那乘空驼道:“这匹坐骑是怎样落到夫人手中的,它的主人何在?”

月华夫人立刻问道:“你问这干吗?”

李塞鸿道:“我们正在找他,天魔教势力方张,唯有关山月可以遏阻他们横行……”

月华夫人有点兴奋地道:“关山月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李塞鸿庄容道:“当然了,明驼令主侠誉满天下,除邪荡魔,全仗他来主持,夫人若是知道他的下落,请马上告诉我们……”

月华夫人黯然一叹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李塞鸿脸色一变道:“胡说!明驼令主向来人不离驼,现在他的坐骑,他的独门兵器都在你们手中,你怎会不知他的下落……莫非是你们将他谋害了!”

月华夫人尚未开口,入画已抢着道:“你才胡说呢!关公子是我们夫人的儿子,我们又怎会谋害他……”

此言一出,李塞鸿,灵姑与她们身后的那些老者一个个都显出诧异的神色,而且还好像有点不大相信的样子!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关山月的确是我孩子!”

李塞鸿的态度变为相当恭敬,作了一礼道:“贱妾不知道夫人是关公子的慈堂,因为关公子从未提及……”

月华夫人凄然苦叹一声,说道:“我们母子失散多年,大家一直互不知音讯,直到半个月前,才意外地相逢,只是我们聚首不过两个时辰,他又失踪了!”

李塞鸿惊叫道:“失踪了……”

月华夫人点点头道:“我希望是失踪了,否则我一定不饶过那个畜生!”

她这番话内情只有入画与侍书明白,李塞鸿还想问下去,入画连忙阻止道:“你别问了!

这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

李塞鸿有点着急道:“我们非尽快找到关公子不可,谢灵运的天魔教势力日增,若不急加遏止,朗朗乾坤,将入邪魔掌握……”

川华夫人神色微转道:“你说那姓谢的人,他的剑法与我侍女真的全一样吗?”

李塞鸿点头道:“是的!修罗七式虽然有几个人知晓,却以谢灵运所擅最精……”

月华夫人摇头不信道:“不见得吧!我听关山月说过还有一个女人……”

李塞鸿也摇头道:“不可能!谢灵运是我的师兄,我们兄妹四人中,没有一人会比他更精,否则我们就不必借重关公子来对付他了!”

月华夫人想想道:“我相信我的儿子不会骗我,既然如此,我可以跟你们去找那个姓谢的,也许从他那儿可以问出那个女人的下落!”

李塞鸿被许多事情弄糊涂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反倒是灵姑上前问道:“夫人找那个女人做什么?”

月华夫人顿了顿才道:“那个女人曾经用那套剑法杀死了我的丈夫,我要找她报仇!”

灵姑呼叫道:“什么!您是说那个女人杀死了关公子的父亲?”

月华夫人瞅了她一眼问道:“你知道那个女人吗?”

灵姑双手连摇道:“不!不……”

月华夫人神色一整,又道:“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在她峻厉眼光的逼视下,灵姑感到无所遁形,口不择言地说道:“您别问我,关公子知道得更清楚!”

月华夫人摇摇头道:“他不肯说!”

灵姑微异道:“为什么,难道关公子肯放过杀父之仇吗?”

月华夫人叹了一声道:“我老实对你说吧!关山月虽是我的孩子,可是我的丈夫并不是他的父亲,而且他们之间还有着一些难解的仇恨,这中间的内情很复杂,我也不必对你细说,月儿不肯对我说,是因为他与我的丈夫有仇,我不能逼着他帮助我替他的仇人报仇……”

灵姑的脸色一松道:“夫人!既是这样情形,我可以帮助您找那个人,其实那个人也是正等待着把事情解决!”

月华夫人诧然道:“你说什么?”

灵姑轻轻一叹道:“姥姥一生中只伤过一个人,她经常为这件事而感到不安,近年来她参研佛门心法,深悟冤仇果报的道理,这件事不了,她内心永远也无法平息,她曾经把这件事告诉过我,也托我代为寻访那个被她残去一臂的人,她认为那个人剑法超群,必定不甘埋没隐名一生的……却不想那人是夫人的……”

李塞鸿嗯了一声,道:“灵姑!她说的是师娘!”

灵姑点点头,月华夫人斜瞟了李塞鸿一眼,李塞鸿连忙道:“夫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师娘,也是关公子口中才知道师娘尚在人间,因此您问到我的时候,我无从答复……”

月华夫人的目光移向灵姑道:“那你是知道的了,为什么我问话的时候,你还不肯承认!”

灵姑不安地道:“那时因为牵涉到关公子,婢子不明就里,不敢仓卒答复!”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算了!事情既有了着落,我也不再追究了,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灵想想了一下道:“姥姥的居处一时不会变动,您早去迟去都没关系,夫人何不帮着我们先把谢灵运的问题解决了呢?”

月华夫人不太感兴趣地道:“我不想介入江湖纠纷……”

灵姑连忙道:“天魔教中每一个人都与关公于有着深仇大恨,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便是关公子,你是关公子的母亲,似乎不应该置身事外!”

月华夫人轻哼一声道:“你是在教训我该怎么做?”

灵姑眨着慧黠的眼睛道:“这个婢子怎么敢,可是天魔教的事情未了前,婢子无法抽身带您到姥姥那儿去,您是否能等呢?”

月华夫人望着她,忽地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一定要你带路吗?”

灵姑也笑笑道:“除了婢子与公子外,天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姥姥的住处了,除非您能找到关公子陪您去,否则您就非答应婢子的要求不可!”

月华夫人又想了一下,才笑着道:“你这小鬼头太狡猾了,看来我只好答应你,不过你想我必能对付得了那个姓谢的家伙吗?”

灵姑一笑道:“谢灵运所仗恃着的不过是一套修罗七式,既然您的丈夫也是伤在那套剑法之下,婢子想您若无相当把握,也不会轻易出来寻仇!”

月华夫人无言可答,乃笑着点点头道:“好吧!小鬼头!我就陪着你们上一趟五台山,侍书!事情已有眉目,我们也不必再乱闯了,你赶快去通知司棋跟琴挑他们,叫他们也跟着来吧……还有,你们若碰上幼夫的话,不许跟他冲突,叫他也到五台山去,他父亲的仇,应该由他去解决……”

侍书答应着,把月华夫人的马交给入画,策马先走了,灵姑却好奇地问道:“夫人!您还有一个儿子!”

入画嘴快,抢着道:“是的!关公子的失踪,与他有着很大的关系……”

月华夫人不准她多说下去,用严厉的目光将她止住了!灵姑看出其中尴尬,一转眼珠,笑着走上前,在胭脂马的颈下拍了一掌,推活它的筋血,牵着交给入画道:“这位大姊!方才多有得罪,请你别见怪,宝驹奉还,还是匹良马,真要卖到马肉铺太可惜了……”

入画也不生气了,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小妹妹!你这张嘴真厉害,那几手剑也使得炉火纯青,以后我们得好好交交!”

灵姑也笑着道:“是的!大姊姊,我们要亲近亲近,你的剑法也值得佩服,除了三位仙子,与关公子外,我没有见过比你更高明的人了!”

入画笑笑问道:“三位仙子是谁?”

李塞鸿一沉脸道:“灵姑!别废话,我们得急着赶路!”

灵姑伸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这时那几位老者也过来了,李塞鸿一一介绍。

月华夫人淡淡点头招呼,却对闲游一鸥,万里无云,一轮明月等希奇古怪的名字感到很诧异,不禁一皱眉道:“你们怎会叫这些怪名字!”

李塞鸿代为解释道:“他们都是仙榜上的人物,龙华会上规定只称号而不称名,他们的本名遂弃置不用了!”

月华夫人道:“我也听见月儿说过什么仙魔榜,那是怎么一回事?”

李塞鸿轻轻叹道:“这话说来很长,请夫人上马,由贱妾边行边说吧!”

一行人重新上马,改折向北行,途中李塞鸿陪着月华夫人,灵姑陪着入画,一边说着走着,说话的内容当然是关于龙华会的一切与关山月。

无限感慨,无数叹息,也加上无限担忧着关山月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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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越过秦中,进入晋界,五台山在晋冀交界处,走了将近一个月,算算路程还有一天才可以到达五台山。

而天魔教的势力已如火如荼地展开,沿途已有不少横眉竖目的江湖人注意着他们的行踪,可见那都是天魔教中的眼线,然而这一群人太惹眼了,月华夫人与入画无人识得,曾经参加过龙华会的人,岂有不认识李塞鸿与一鸥的道理,因此他们一路行来,倒是避免不了许多无谓的麻烦!

这一天在忻山的一个小山村中,由于那儿没有客舍,只好借居在一家较大山户人家,那家人只能让出两间空房,于是他们男女各分一间住下!

入夜之后,李塞鸿与月华夫人都在闭目养神,灵姑盘膝打坐,只有入画已呼呼进入梦乡,突然,由外面系绾马匹的地方传来一丝轻微的骚动声,李塞鸿与月华夫人同时睁开眼睛,灵姑动作最快,早已一溜烟似的由门中窜了出去!

当她们赶到那里的时候,但见一条白影向前疾射,后面又追着一个小黑点,不用说白影是关山月的那头明驼,黑点正是灵姑轻巧的身形!

明驼是通灵的异兽,为什么会突然狂奔呢?

两人对望一眼,也不假思索地拚命向前追去。

这正是月晦的日子,仅靠着朦胧的星光照明,对着前途模糊可见的影子追逐着,追了半天之后,地势愈来愈高,好像向山上而去。

同时当地们转过一道山峰时,不仅失去了明驼朦胧的白影,而且连灵姑也看不见了,山壁阻面,前程已无通路。

月华夫人不禁怔然止步,李塞鸿也讶然道:“奇怪了!我们一路行来,并没有其他的岔路呀!”

月华夫人且不说话,细心去探查四下的痕迹,最后指着壁间的一个小隙缝道:“我想那畜生是从此地通过的!”

李塞鸿愕然道:“夫人别开玩笑了,那头明驼身躯比马还大,这隙缝不过尺许,如何能挤得过去……”

月华夫人则庄重地道:“我绝不说假话。除非那奋生能长上翅膀,飞过百丈高峰,否则它一定是由此处通过!因为这里还留着它的一个脚印!”

晚来新雨,明驼经过湿漉的泥土地,沾了—脚泥土,然后在这块大石上留下一个脚印,看来月华夫人的判断并无错误!

李塞鸿不禁奇怪地道:“这么窄的一条缝如何能容它庞大的身躯通过?”

语音才落,那壁缝中传出一个阴险的声音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们真是少见多怪!”

二人俱都一惊,四下搜索,均无藏人的可能,那个声音当是由壁缝中透出无疑,可是那壁缝十分曲折,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虽然扁着身子,她们可以挤进去,可是她们两个人都轻易不涉险,壁中人敌友未分,万一遇到袭击,在那个夹壁中,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壁中人见她们仍无回应,乃冷笑着道:“一头大骆驼,一个小女孩儿,都被我接引在谷中,你们若不相信的话,何妨也进来看看!”

李塞鸿立刻问道:“你是什么人?”

壁中人哈哈大笑道:“等你们进来了,我们互相认识也不算迟!”

李塞鸿目光望着月华夫人,似乎在问她要不要进去!

月华夫人冷笑道:“自然要进去,不过我绝不从这条扁缝中进去!”

壁中人笑着道:“这是进谷的唯一通路!”

月华夫人怒吼道:“胡说!任你有通天澈地之能,我也不信你把一头骆驼由那条夹缝中牵进去,我更不信你自己也会像一条蛇样地由那条夹缝中挤出挤进……”

壁中人先是一顿,沉默片刻后,继而轻轻地问道:“你怎会想到将人比蛇的?”

月华夫人冷笑道:“因为那壁缝中还留着几片蛇蜕的遗壳,很明显的那是蛇虫出没之所……”

壁中人又默然片刻道:“你说的半对半错,我这千蛇谷中,的确另有通路,那头骆驼是从别的路进来的,可是我自己的确出那壁缝中出入的,那蛇皮就是由我身上脱落下来的……”

两个女子都为之一惊,李塞鸿似信非信地道:“你是人还是蛇,怎么身上会脱下蛇皮的……”

壁中人轻轻一笑道:“等你们进谷后,自然会知道!”

月华夫人等了片刻才道:“我们定会进来,而且一定要从另一条通路中进来!”

壁中人笑了笑,道:“很好!你们去找那条通路吧!”

月华夫人立刻开始在附近搜索,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地拔出腰下的长剑,一抖剑光,对准一丛山藤上刺去。

壁中人发出警告道:“小心一点,那地方很危险!”

月华夫人根本不予理会,剑光刺进藤叶,信手一绞,扫落无数枝叶!

接着从断枝残叶中,窜出一条灰影,向她剑上卷来,月华夫人撩剑一扫,迎上那条灰影,却反被那条灰影缠住了剑身!

她连忙又朝外一摔,居然无法将灰影摔落,在朦胧的星光下,她看清楚那灰影正是一条身子细长的青蛇,蛇身在剑上缠了七八道,沉甸甸的,一颗三角形的蛇头还对着她嘘嘘吹气作声……

怕蛇是女人的本性,月华夫人纵然武功超群,也不能例外,大叫一声,连蛇带剑都脱手向地上丢去!

那条细蛇落地之后,立刻摆脱了长剑,呼的一声,又朝月华夫人袭来!

李塞鸿赶了过来,迅速地拔出长剑,看准蛇头劈去。

那细蛇身子坚韧,不惧锋利,然而它的头是比较脆弱,当不起这一劈,在空中一缩头,避过了一劈。

李塞鸿看出它的弱点,长剑再掠,仍是砍向它的头上,那细蛇连忙把身子卷成一个圆盘,将头藏了进去,李塞鸿的剑砍在蛇身上,却丝毫伤不了它!

月华夫人也从地上拾起长剑,比着卷起的蛇身,狠狠地道:“孽畜!现在两枝剑对着你,看你怎么躲过去……”

说着,用剑尖去撩拔蛇身,从夹缝中去刺它的头……

那细蛇想是懂得厉害,一面缩头不出,口中嘘嘘作声,片刻之间,那山壁上的蔓藤中嗖嗖连声,涌出十几条细蛇,将她们两人包围了起来!

李塞鸿与月华夫人顾不得再去伤害那条蛇,连忙回剑作势,保护着自己。

蛇群也没有发动攻势之意,只围着李塞鸿与月华夫人,缓缓地向右移动!

突然二人只觉得脚下一空,好像踏上了陷阱,连人带蛇,一起向下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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