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巳是这月的初七日。
少室南寨山头,黎明之际,火把熊熊,人影幢幢。僧流道俗,各大正派的掌门,都十分严肃,在那一片松林中平出的平坦地面上,排列下许多坐位。
六大派掌门,武当派灵寿真人、少林广谛禅师、太岳支离叟、峨嵋至性老人、天台箫笛二仙、青城林中秀剑客,一排儿列坐在左侧一带座位上面,四周绕着少林武当两派的年青和尚和道士。
正中央一席上,供设起来那尊武林盟主信符——玉虚法杖。
右边一列坐位上,首席上正是东岳儒圣夏侯恕。
夏侯恕不满云贞的轻狂谈论,遂慨然出面,主持这次盛会。
右边客位上还有六绝中的楞严法师、御风子等。天目一奇和东海沧波叟,却都翩然归隐,不曾到场。正午之前,四方高手,如无人能胜过这几位掌门和主持大会的夏侯老人,武林盟主便很自然的由儒圣来承受了。
崆峒一派,却无一人出席。
夏侯老人望望天色,他眉头微皱,惟恐荀际一旦出现,所有在座的人,就没一个能敌抵得住了。
突然,一声长笑,由崖下窜上来一位白发老叟。
灵寿真人,首先拍手欢迎说:“昆仑松友掌门驾到,不胜欢迎之至!”
松友背插长剑,向众人见礼,说:“夏侯前辈,在下一步来迟,累各位同道久等了!今日之会,为何不及邀请荀小侠参加?”
广谛禅师眉头一皱说:“愚师弟广参年前早曾通知过他,他自己不肯参加,当然他也没有话说了!”
松友被众让着落坐,叹息一声说:“荀小侠劈空亡老魔神功盖世,盟主信符无论落于那位之手,只怕不免于心有愧,老夫之意,这次大会宁可多延两天,务必候小侠来到,方能使众人折服。荀小侠虽已声明无意争夺信符,但是……”
夏侯恕怫然不悦道:“他既无心争夺武林盟主,那又何必再候他出场?”
松友冷笑说:“夏侯前辈不要把今日之会,看得太简单了,阴山枯寂老人,尚有一位心传弟子,就是欧阳玲珑仙子呢!”
少林武当两派掌门,都心中不服,同声说道:“谅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深火候!潘兄何必如此担忧?”
松友又微笑说:“但是请各位注意,玲珑仙子就是荀小侠的未婚妻,她还是小孩子脾气,她早已表示要斗斗各大正派,夺取玉虚法杖,真是个难惹难缠的刁蛮丫头!”
少林武当两派掌门,大为气忿,都默宣道祖,及释迦佛号,说:“谅她一个小姑娘,岂能及得夏侯前辈?”
夏侯老人却皱皱眉说:“公孙道友不可轻视这丫头,碧筠别墅中,满室高手,就只荀小侠,她和老夫三人,能以内功抵御九幻魔音!”
青城峨嵋太岳三派掌门,也默默点头。
众正纷纷议论之际,猛地一道绿影穿林而落!
广场上涌现了一位绿衣翠裳的绝色女郎。
少林武当两派让惊呼说:“修罗妖女!”
冷萼手提毒龙角,衣袂飘扬,向夏侯恕一福,道:“东圣大驾出场,难道前辈有意争夺盟主信物?”
夏侯恕知道冷萼也是荀际的情人,惟恐她是和荀际同来。不敢轻慢,忙还礼笑说:“荀小侠何以不曾与姑娘相偕?老夫年事已高,争此物何用?三奇均未出场,你乃六绝后人,武林对你深为不满,奉劝你量力而行,勿自取辱!”
冷萼冷声娇叱道:“夏侯前辈,小女了有句话奉告,请您不要袒护少林武当峨嵋三派掌门,容我代迷阳幽灵双绝,讨还三十年前仇池血债!”
灵寿真人冷笑喝道:“修罗丫头,休得猖狂无礼!当年两绝互拼千招,各受内伤,与各正派人士何干?”
冷萼厉声娇叱道:“老牛鼻子,你掩耳盗铃,当年你联合峨嵋少林三派掌门,暗中分头偷袭我师傅和神清一绝迷阳叟,若非太上隐者出手相救,先师早已命丧当场!你等自号名门正派,却做出这种伤天害理,卑鄙无耻之事,还有何话说!”
夏侯恕当年也曾伏身暗处,救出神清一绝,当然格于正义,不便责难这位女郎!也只有叹息一声说:“多少年前的旧事不必重提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夫奉劝姑娘切勿冲动,冷静一点,待荀小侠来此再作商量!”
冷萼却悲愤无比,仰天长叹一声说:“幽灵一绝的后人,若不能伸报师仇,有何面目偷生人世!际哥哥随后就到,我要单独先会会三派掌门!”
至性上人和广谛禅师,也都面上变了颜色。
广谛长老瞟了身后了师弟广参和尚一眼,示意他暗中助阵,然后肃然起立,向冷萼合十道:“你划出道儿,老衲拼了老命接着你的!”
冷萼朗声惨笑,说:“很好,老秃头敢做敢当,我就先和你较量较量!至于武当派老牛鼻子,暗害神清一绝,我也不能饶他!”
她又凄然仰首向北,默祝道:“芳蕊妹妹,我决心一并替你复仇了!三派掌门,我决不放过那一个!”
夏侯老人起立劝道:“冷姑娘,令师当年之伤,与至性灵寿两位掌门无涉,你何必广结强敌?”夏侯老人是暗含关照之意。
冷萼却毅然道:“迷阳门下白姑娘,不幸练习因陀罗神功,与本身原有的禅功相反,练功过于急躁,以致气血逆行,下半身成了瘫痪之症,她和我情如姊妹手足,她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还请夏侯前辈鉴谅!”
昆仑松友也暗中讨好荀际,惟恐冷萼以一敌三吃了大亏,也飘然起立,拱拱手说:“姑娘为双绝师门复仇,原合于武林大义,但依老夫之见,判别高下就可雪了令师当年之恨,不必以性命相拼!”
冷萼却向夏侯恕说:“小女子代师门伸报血仇,敬请前辈作个公证!”
夏侯老人以为冷萼在三位掌门手下,决讨不了什么便宜去,遂望望峨嵋少林武当三派掌门,冷笑说道:“老夫替你双方划划道儿,修罗姑娘不可依仗毒物暗器偷袭,一对一凭真本领见个真章,方为公平!”
冷萼冷笑说:“但是还有一条,任何一方也不能找助手埋伏一旁,偷袭对方!”
三派掌门听了这句话,又都涨红了老脸!不孤道婆,一拉至性上人,说:“当年大哥又没下手,何必和冷姑娘认真较量?”
她是顾虑着惹翻了荀际,她也很喜欢冷萼。
至性上人被她一说,心安理得,向冷萼拱拱手说:“当年老夫虽曾参与谋议,却并未出手,看在荀小侠分上,老夫不愿与姑娘相拼,当年老夫也是受人愚弄呢!”
他说完,竟自缓缓归坐。
冷萼也听芳蕊说及,峨嵋至性掌门,心地慈善,当时没有暗中下手,遂也不再多说。广谛禅师自小四金刚手中接过一根黄澄澄的降魔宝杵,又了宣了一声佛号道:“冷姑娘,老衲先未会会你幽灵一绝的独门绝学!姑娘请发招吧!”
这次决斗,形势上对于少林武当两派掌门极为不利,夏侯恕主持正义,昆仑三友也都显有袒护冷萼之心。
一半也是荀际功力震慑武林的影响。
夏侯恕不时向山下望去,恐荀际一旦出场,也要报复少林武当两派拦截无礼于隐者之仇,那就事情更加不可收拾了。
在座众人都鸦雀无声,冷眼看着广谛和冷萼交上了手。
广谛手中的合降魔宝杵,挥舞如风,老和尚精研少林七十二种绝技,达摩杖法兼采五行水火棍法,招法精奥,洗髓功雄厚的真气,震荡得狂飚隆隆怒吼。而冷萼一根毒龙角,却招法十分松懈。
原来冷萼诚心诱敌,先只拿出五六成功力,藉着轻灵曼妙的凌波步法,旋身游斗,她等老和尚露出破绽,然后猛下毒手,所以她没施展荀际传她的角法。毒龙角和降魔杵碰上了两次,宝杵也丝毫无损。
冷萼须弥禅功加上凌姥姥的心传奇功,本领已非同泛泛,夏侯恕却摸不清这女孩子的底细,反而替她捏了一把汗。
三百余招过后,冷萼虽逼处下风,却毫无败象。
广谛禅师年纪已老,一时轻敌,求胜心切,以为冷萼并没多深的内功火候,不敢硬接招式,心说:“若不下毒手除去这丫头,终为异日大患!”
他既低估了冷萼的本领,遂放心运足全身之力,招招猛扑,想在百余招内把对方死于掌下,于是就欺身发招猛扑。
老和尚这一记佛门大牟尼掌,威力宛如排山倒海,凌厉无伦,而且降魔杵也以“玉带围腰”,一招自叙侧挥舞而至。
掌风杵影,罩住了冷萼周身一丈方圆的范围。
冷萼早把本体两种奇功——须弥禅功摩诃萨神功,运行了三个周天,真力元气齐注左掌,她见老和尚欺身扑来,暗暗说:“正好给你一个迎头痛击!”她毒龙角一拢,轻轻把广谤禅师的降魔杵荡开。
她左掌猛然同时迎了上去,轰隆隆一叠爆震!
两人的掌力接实,广谛禅师过于轻敌,大牟尼掌只运了八成力道,岂知对方这一掌,力道大得不可思议。
他欲待撤招已来不及了,老和尚一颗高大身躯,宛如气球一般,抛飞而起,直抛出一丈之外。冷萼虽也震得踉跄倒退,她仍咬牙忍受,乘老和尚震飞起来之际,又运指吧吧,一轮须弥弹指神通,扫数弹中了广谛禅师的死穴。
冷萼一直倒退出丈余外,定了定神。
她强按下去一口真气,使逆涌上来的气血返归丹田。
广谛禅师,一招受挫,人在空中,不防冷萼又下了毒手,五处死穴被须弥功弹中,周身气血立刻全部封闭!
老和尚一声没哼出口来,就颓然摔倒在地。
在场的高手,都没看清老和尚究受了什么内伤。
夏侯老却看出蹊跷,急喊一声:“广参和尚,快些照看贵派掌门,只……”
广参和禅惠等,也慌了手脚,忙掠过去看时,广谛禅师已七窍溢血,全身血管进裂,抽搐了一阵,瞑目而死。
少林派和尚都放声号哭,就待一涌而前,围住冷萼,却被夏侯老人拦住,说:“各位少安勿躁,现在还有武当掌门人和她较量,她这样心狠手辣,各正派人士也不会放过她去,不可群打群殴,违反武林规矩!”
众僧侣都向夏侯恕哀声说道:“望夏侯前辈作主,铲除这恶毒的修罗妖女!”
冷萼调运了一阵元气,立即逼向灵寿真人,道:“老牛鼻子,现在该轮到你了!还不乖乖纳命更待何时!”
夏侯老人却急急伸手一拦说:“冷姑娘,你这样横行无忌,不怕荀小侠怪罪你么?你已以须弥弹指神通毁了少林掌门,血仇已报,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么?老夫可不能容你这样放肆!”武当派灵寿真人,已看出冷萼功力非同小可,但武当一派两百年来久享盛名,自己若不敢接上一场,岂不玷辱了一门的英名?
他呛的拔出武当镇山玄武神剑,迈前一步,说:“夏侯前辈,贫道决以一死和这丫头拼了!武当添为内家一大宗派,岂能畏惧这些邪魔外道,前辈请在一旁替贫道掠阵吧!”他最后一句话,已隐含求助之意。恰在此时,一条婀娜倩影,自七八丈外,凌空一闪而来。
云贞盈盈娇笑说:“冷姊姊,你已经出过气了,这老牛鼻子让我来收拾他!”
武当和少林两派的,又齐声大华,纷纷叱道:“又是姓荀的小情人,狂妄的丫头!”
夏侯老人却在天狱法阵一役,已看出这小姑娘身手不儿,又估料荀际必然陪同她一道来此,他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冷萼正怕少林武当两派,群起对付她,云贞一现身,料荀际不久必到,她笑说:“灵寿老道,乃是愚姊和芳妹的仇人,云妹妹且在一旁替我掠阵,还是让我亲手报师仇吧!”
灵寿真人不相信云贞这小姑娘有多大本领,信口喝问:“丫头,你是什么人?扰乱会场,莫非妄想……?”
云贞呵呵笑道:“不错,我正是来会会你们号称大派的掌门!顺便收取什么玉虚法杖荀哥哥他不愿争武林盟主,让给我了!”
她说得十分天真,各派的人都忍不住嗤嗤笑了。
松友却走过来,笑说:“玲珑女侠暂勿妄动,且待荀小侠出场,武林盟主之位,非他莫属,大家都是内家一派,不可信手伤及武当掌门!”
这几句话,更触怒了灵寿真人,和东岳儒圣。
梅友、不孤道婆,以及天台青城各派的掌门,都纷纷和云贞见礼,灵寿真人更觉自己一派之尊,竟没法下台了!
众人都对云贞,露出亲切而尊重之意,云贞艳如天上仙女,丰姿绰约,傲睨一切的神气,尤其使灵寿真人难堪。灵寿真人抱剑施礼,他仍按住一腔怒火表示着武当大派的风度,说道:“女侠既专诚来此争夺玉虚法杖,贫道愿会会你这禅宗枯寂一门的绝学!”
云贞笑着招招手说:“那太好了,老牛鼻子就请你先发招吧!”
松友忙从旁说:“玲珑女侠,兵器无眼,难免发生意外,依老夫之见,只要判别胜负就行了,不必凶杀恶斗!女侠不妨和武当掌门,较量较量内功,互相对上三掌,点到为止,如何?”
灵寿真人本想施展武当镇山剑法,痛下辣手,拾掇云贞,松友的话却又无法驳回,遂也点点头说:“丫头,就这么办,贫道虚度八十有四,女娃儿跟前怎能占先,还是由你先请!”他言下大有视她后生晚辈之意。
云贞把毒龙角收起,秀目一掠在场的人,笑道:“夏侯公公,你本领不错,可不能暗中帮助他!”
夏侯老人弄得啼笑皆非,哼一声说:“笑话!老夫乃主持此次大会之人,岂能有失公正身分!你这女娃儿,不要依仗枯寂老人,目空一切!”
云贞却冷然不屑的,娇笑出声说:“我还不知道就是你主持大会,那我跟这老牛鼻子打算白打,不如干脆和你较量较量,玉虚法杖自然就归我所有了!”
夏侯恕自忖四圣身分,不愿和云贞交手。
胜了也得罪了荀际,败下去更是一世英名付之流水!
儒圣又不能示弱,拒绝和她比较,态度颇为尴尬。
幸而灵真人迈上前一步说:“丫头,你太狂妄了!胜过贫道,才有资格和夏侯前辈较量!贫道就先伸量伸量你究有多深火侯,不要大言欺人,贫道一概奉陪!”
云贞摇头笑说:“你是二流货色,胜了你也不算光荣,不过……”
她沉吟着,似尚未拿定主意。
灵寿真人,却老羞成怒,二流货色这四个字,的确使人难堪,堂堂武当大派掌门,当着各派高手,更加激得暴怒无比!武当派下的同门和八风道士,都一阵吼叫,纷纷表示云贞狂妄无知,喝道:“丫头,不敢交手,你就快快滚下少室山去!别在这儿逞能!”
云贞环视松下站立的道士笑说:“笑话!笑话!我是考虑老牛鼻子不堪一击,徒徒让他丢人现眼!你们被六合派毒粉,毒倒在南箕领上洗耳崖头,若不是我和荀哥哥,救愈你们,你们早已全部报废了,还鬼叫什么!”
灵寿真人任是如何涵养功深,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双掌一分,默运数年练成的内家真气,功行双掌!
老道士星目怒睁,发髻徐徐上冲。
武当一元真气内功,与昆仑一派心法,殊途同归,练至上乘阶段,与广成玄门罡功也相差无几。
惜乎灵寿真人,天分所限,功力尚未登蜂造极。
他暗运罡无之气,须髯飘飘而动,周身骨节也珊珊暴响不绝,云贞吐吐舌头,笑说:“老年鼻子,你要下煞手了!先下手为强,我不能让你占先。”她也默默运起涅磐定力神功一双玉臂,悠然而分。
自她一双纤掌中心,徐徐推出两蓬含有粘性磁力的柔和之力,宛如两蓬柔和的清风,呼呼呼旋动起来。
云贞这一运足涅磐神功,脚下竟徐徐下陷数寸来深。她双手分拍,佛门最上乘的定力,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前罩去。
灵寿真人也双手平胸,猛然推出一蓬罡无真力,轰隆隆爆响立生,势如疾风骤雨,卷起了雷霆万钧之力。
松友在一旁,也赞叹灵寿真人数十年闭关修为,功力确实精湛已极,心说:“你玲珑仙子,也未必能讨了好去!”
不料,老道士震出的罡无真力,刚刚卷上前数尺,就忽然声息越来越小,似乎停滞在那里,不住的滚转晃动。
却无法再往前冲过半寸。
老道士双掌推出的一蓬狂飚激流,四周却微微围拢上一匝儿拂拂摇摇的微风,云贞也是尽力施为。
涅磐神功,收缩锁挤,压力也逐渐加大。
局外人看不出谁胜谁败,但是灵寿真人却渐渐大感吃力,两人一老一少认真较上了内功,比拳脚兵刃相接还更可怕。
灵寿真人头上热气直冒,咬紧牙关,拼了一生功力,决心以死相拼!夏侯老人却看出苗头不对。
云贞涅磐定力,竟十分浑厚精深,她面色不变,依然神情自若,但另一方灵寿真人,就已露出许多败象了。
灵寿真人双目怒鼓,牙根咬得兹兹作响,头顶热气愈冒愈浓,周身青筋暴涨,低低传来一丝喘吁之声。
云贞徐徐揉动双掌,微笑说道:“老牛鼻子,我看你还能支持多久?你承认把玉虚法杖送给我,我就放下手来,让你免于栽得太惨了!”
青城、天台各派的好手,为这一场惊心动魄较量内力,隐隐各捏着一把汗,设灵寿真人不幸栽了下去,各大正派也帮面上无光。松友忙走近两步,拱拱手说:“玲珑女侠,胜负已判,不必过于认真,再闹下去岂不有伤内家一脉的和气?”
云贞却冷笑说:“那老牛鼻子怎不回答我的话呀!”
灵寿真人,明知再拼下去,真力一旦涣散,难免一死。但武林人士倔强坚毅,视荣誉重于生命的骨气,支使着他傲然不屑向一个幼女低头认栽!他喘息声更加粗浊,额上进出黄豆般大的汗珠。
他却咬牙忍受,不哼一声!
夏侯老人急得向山下望去,仍不见荀际到来,他不忍灵寿真人命丧当场,方始扬声喝道:“欧阳姑娘,请快停手!”
但冷萼却在云贞身旁,暗暗低声说:“云妹妹,千万别饶了老鼻子!”
夏侯老人横了冷萼一眼,他不能再旁观下去了,儒圣猛然袍袖一卷,儒门中康之道浩然之气,倏地自斜面猛扫而出。
夏侯恕口里喝道:“玲珑女侠,不要逞强,待老夫来会会你!”
云贞见他出手相助,夏侯老人功力更加老辣,其势不能不撤招迎架,遂撤出左掌,以三十三天神掌,“大梵天音”一招,迎着拍出一蓬刚性涅磐定力,空中两种真力轰隆一声暴响激撞在一起。
云贞分出一半力道迎敌,自然敌不过夏侯老人,立即身躯一阵摇摆,踉跄退了数步。灵寿真人这才脱出涅磐定力之外。他已周身气血沸腾,夏侯老人出手恰是时候,否则灵寿真人势必精疲力尽,反震得骨肉粉碎而亡。
云贞怒喝道:“夏侯老头,谁让你来帮他?好吧,我就向你领教领教你儒门绝学!”她双掌齐飞,向儒圣翻身怒扑。
云贞一连攻三招:“佛光普照”、“雷音轰顶”、“须弥芥子”,招招诡异精奥,漫天掌影,挟着无比凌厉的威力。
夏侯老人小心翼翼,以浩然一元旋乾转坤手,全力迎敌,依然被逼得东闪西躲,方才守住门户。
夏侯老人暗暗一声长叹说:“枯寂老人学究天人,连他门下女弟子,都如此厉害!”
一旁的冷萼,却见灵寿真人,正在阖目调运元气,她双目尽红,娇叱一声,舞起毒龙角,飞身跃扑。
冷萼施展荀际所授的奇妙角法,灵寿真人仓皇拔剑迎敌,手忙脚乱,而且真气尚未复原,不到三十招,一个疏神,被毒龙角扫上了左臂。史察连声,老道士痛得一声惨叫,咕咚倒于地上。
武当少林两派两世同门,早已悲愤填膺,纷纷吼叫,一涌而上,把冷萼围在中间,展开了一场激烈悲壮的搏斗。
夏侯老人知道涅磐定力非常难缠,他只以旋干转坤手,翻飞胜跃,闪身攻扑,却不和云贞对掌硬接,以防制受于人。
云贞三十三天佛门大乘掌,也精奥无伦,不时想以涅磐定力,把对方制住,却绝不能得手,于是她展开了一轮猛攻。
夏侯老人反而只有闪避的份儿。
青城峨嵋天台太岳四派掌门,都同声称赞说:“玲珑女侠,功力可与四圣并列了!”
不孤道婆捏忧冷萼,急得也跳入重围,助她抵敌两派好手。并连声高叫:“两派朋友不可倚仗人多围攻冷姑娘!”
广参和尚和,和灵纯真人却悲愤激昂,惨声叫道:“修罗妖女,伤敝两派掌门罪不容诛,峨嵋四老,何必袒护于她?”
冷萼也如一头疯狂野兽,独龙角过处,又纷纷倒地,刺了几个和尚道士,于是激斗得更加惨烈!
连不孤道婆也被卷入战圈。
昆仑三友和各派好手,却都为云贞和夏侯老全场空前的精彩搏斗,吸引住。无不全神贯注,目不暇瞬。
儒门和禅宗两种最为精奥的招法,的确是引人入胜,而且是练武功人难得一见的机会,更可收他山之助切磋之效。
这时,山下一声长啸,声震云霄。宛如龙吟虎啸,凤叽鸾鸣,其音悠长曼妙,历久不衰,其人内功之高旷世无偶。
同时,不远一株大松树后,却隐伏着一位可怕的魔头——五指老魔。五指老魔本待现身出场,乘机夺取玉虚法杖。
不料黄影一闪,荀际已飘飘纵落当场。
各派的人齐齐欢呼,道:“好了,小侠来临,双方就可化干戈为玉帛了!”那位五指老魔,却杀心立起。
他想出奇偷袭,把荀际除去,就可稳得武林第一的尊称。
五指老魔袍袖一扬,远远打出了一枚古怪的黄色物件。
他心慌意乱,打出的力道不曾用够,竟飞至中途,爆裂开来,卜卜卜一阵爆响,散为漫天萤火,飞舞而下。
恰好落在冷萼被围的战场之上。
点点绿萤着身,立时引起熊熊烈火,少林武当的和尚道士,十之八九都受了灾殃,烧得焦头烂额,满地翻滚。
冷萼不幸发髻上沾了一星,赤赤,轰轰,绿火突然散满了面部,冷尊却冷眼看出是那面有人暗中使坏。
她不顾烈火尚未扑灭,一挺毒龙角,向那边松后扑去。
当时情形也太混乱了,荀际又被各派人围住谈话,并向云贞唤道:“云妹,快些停手,怎可对夏侯前辈无礼!”
所以他没留心冷萼已追至那边崖下。
云贞见她的荀哥哥来到,无心再斗,笑着喝道:“夏侯老头,你如果不服气,改天再和你决斗三千招!”
夏侯老人却仰天长叹一声,掉头狂奔而去。
他雄心未死,壮志成空,明知武林盟主必落入荀际之手,他留下来也丢尽了面子,于是他随着冷萼奔去的方向,急切纵去。夏侯老人又忿于余孽未清,仍有少数魔煞暗中使坏,遂存心除去这隐伏暗中的魔头。
一场激斗至此结束,不孤婆也受了一点灼伤。
云贞跞上前去,一把把玉虚法杖抓在手中,回身笑向荀际说:“荀哥哥,你又来了,不然这东西稳是我的!”
荀际微笑着偎依近她身旁,说:“云妹,我不希罕这东西!只要各派掌门没有异议,你玲珑仙子,可以回山向枯寂前辈夸耀一番了!”
众人都欢笑道驾,说:“任你小侠处置,玲珑女侠功力绝顶,就享有武林盟主的尊号,也无他不服。”
荀际却摇摇头,笑说:“在下不久就偕云妹遨游海上,此物暂闪交昆仑掌门收存,如天下魔煞再起,随时告知,在下和云妹必出山为各位主持一切,海上归来之后,我们就在王屋山梅花画屋隐居,竭诚接待各派的朋友,欢迎各位前来赐教!”
他说完,把玉虚法杖交付给松友潘桓。
云贞也得意地,吟吟笑不绝口,说:“各派前辈如有事呼唤,或武林发生争端,荀哥哥不肯出山,我也可以出面替大家办点事,我和他……”
她突然成熟起来,泛起少女娇羞,深深垂下头去!
众人又回声欢呼:“一双玉人,神仙眷侣!武林空前的佳话!”
王屋山梅花画屋之侧,一面石洞中,青灯闪闪。枯坐着绝世丰姿的阿罗冰蕊!运功过急,走火入魔,她半身瘫痪,丧失了她应享的幸福和快乐。
但是她的心上人——荀际,不久仍将地老天荒和她长相伴守着,给与她的是更多的温情和爱抚!
四川以西,大雪山顶,正有个丑恶狰狞的少女,和一位青面老尼,青灯黄卷,默默了此一生!
毁去芳容的她,修罗寒萼,自卑感使她不愿再和荀际,相见,然而她芳中值得安慰的是,际哥哥曾经在王屋山时表明过:“海枯石烂,我永远在爱着你!”
她的心并不寂寞,她遥遥误祝着:“际哥哥,愿你和云妹妹,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这年的清秋,海上波平如镜。
一条华丽的巨大海舶,正扬帆而驶。
船头上并肩而立着一双弱冠男女,新婚燕尔,他她们却在海上度过最美丽的蜜月,一旁站着个丑恶的婆子。
毒婆子很幸运的找见了逍遥客和小涵当日乘坐的原船水手,探询清楚了他们隐身的海岛!
女的遥遥一指前面的一线山头,欢呼说:“荀哥哥,那不是就是凤凰岛么?”
男的搂住她,甜蜜蜜地给了她一个深长的热吻,道:“找见了涵妹,从此我们就归隐王屋山,再不必在武林中厮混了!”
海舶激起了一层浪花,很快的冉冉隐入万顷碧波之中,逐渐向那一线绿岛,接近,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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