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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恩仇未了情

(一)

易展飞左闪右缩,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独孤曲冷冷一笑,铁笔最少又有三次机会可以把易展飞刺死。

但易展飞仍然闪过。然而,他与苏铁手交手之后,现在已怒为强弩之末,他是无法不败在独孤曲手下的。

败在独孤曲手下的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能侥幸不死。

一股寒意,使易展飞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就在独孤曲最洋洋自得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

独孤曲冷笑,右手继续用铁笔狂攻易展飞,另一只手却从怀里摸出二十几种不同类型的暗器,向后撒出。一时间金星银星乱舞,毒针、飞镍、钢珠子、袖箭,彷如飞蝗般向后飞射过去。

独孤曲同时转身大喝:“是谁要暗算老驼子?”

他以为自己的暗器,必定已使对方躺了下来。

但背后袭击他的人并没有躺下,只是攻势被暗器所阻而已。

独孤曲看见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汉子,正握着一把三尖两刃刀,继续袭击他。

独孤曲又厉声喝道:“你是谁?”

中年汉子冷冷道:“山西杜保兴!”

独孤曲怒道:“凭尔等无名小卒,竟然敢向老驼子偷袭,你一定活腻了!”

杜保兴大笑:“不错,我是活腻了,倒要看看你怎样把我杀死!”

独孤曲冷笑,虽然他以一敌二,但仍然应付裕如。

易展飞暗叫惭愧。若非杜保兴出手相助,自己必然死在这个老驼子的笔下。

苏铁手本欲杀易展飞而后甘心,但易展飞却仍然活着。

反而他的处境相当不妙。

杨烈火手中的铁杖,随时都可以把苏铁手置诸死地。

苏铁手与天鹰堂主,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其退堂鼓。

幸好夏侯屠终于来了。

苏铁手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夏侯屠若来迟一点,他的处境就更加危险。

杨烈火盯着他,忽然叹道:“你不应该跟随着老狂魔,还是回头是岸罢。”

苏铁手冷冷道:“不必你来教训!”

杨烈火冷冷一笑:“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马车厢内突然响起了夏侯屠的大笑:“苏堂主跟随着老夫,获益良多,又怎会后悔?”

杨烈火“呸”的一声:“夏侯屠,你老是躲在车厢里,莫不是练成了乌龟功,不敢钻出来见人么?”

夏侯屠似是一声怒笑。

蓦地,一条人影从车顶凌空跃起,然后身子又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般,徐徐降落在地上。

这人果然正是天下第一狂魔夏侯屠!

(二)

夏侯屠脸上露出怒容。

他的确很不愉快。

石老师被杀,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天鹰堂被一把火烧掉,他的损失也是无可估计。

血债一定要血偿。他欠别人多少血债,他不管,但别人欠下他的血债,却一定要对方流出更多的血来补偿。

他绝不能让石老师“白死”!

苏铁手站在夏侯屠的身旁,就像一只驯服的猫犬。

夏侯屠冷冷的看着苏铁手,道:“你是天鹰堂主,却连天鹰堂都保不任,真是饭桶!”

苏铁手一言不发,脸上泛起一片赤红之色。

夏侯屠目光一转,盯着杨烈火,道:“老匹夫,皇天保佑,你直到现在还没有死。”

杨烈火嘿嘿一笑:“没有看见你咽气在先,老夫又岂能先走一步?”

夏侯屠道:“换而言之,今夜你很有把握可以杀我?”

“当然!”

夏侯屠目光一闪,道:“你我本无仇怨,但你实在欺人太甚,如此休怪老夫无情!”

杨烈火铁杖一挺:“今夜无论如何,咱们都必定要有一个躺下去!”

“自当奉陪到底。”

“咱们就在这里动手?”

“到处都是一样,反正咱们总会有一个人躺下去!”

(三)

独孤曲恶战杜保兴,易展飞也加入了战圈。

独孤曲武功奇高,出手快捷,连杜保兴也给他逼得手忙脚乱。

易展飞叫道:“小心,他的铁笔上有毒。”

但他这句说话才叫出,杜保兴的右腕已给铁笔划了一下。

他的皮肤被划破,立刻流血。但从伤口流出来的血,竟然是蓝色的。

杜保兴心头一凛,大怒道:“果然好毒!”

“毒”字才出口,他的右腕已被削断了。

他用左手握着三尖两刃刀,把自己的右腕削了下来。

独孤曲冷冷一笑:“果然有胆色,可惜仍然是无济于事。”

杜保兴脸色惨变。

他虽然把右腕砍了下来,但断腕处所流出来的血,赫然也是瘀蓝色的。

“俺跟你拼了!”

但他只说了五个字,整张脸就已变得一片瘀蓝,形状说不出的恐怖。

杜保兴还想冲前。

但他刚踏出第一步,人已仆下,气绝毕命!

独孤曲嘴角流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目注易展飞道:“你也来尝试一下这支铁笔的滋味!”

他简直不像是人,而是像一只野兽,一只可怕的恶鬼。

易展飞横剑当胸,怒道:“你要杀人尽管来好了,我不怕!”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而且,现在他已再无选择的余地。

杜保兴为了他而死,他又怎能就此逃去?

独孤曲拇指一竖,道:“有种!他在黄泉路上,能有你陪伴,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突听一人哈哈一笑,慢慢的说道:“老杜何来有甚么福气,他可说是倒足了一辈子的楣! ”

独孤曲目光一亮。

他看见了一个已经有九分酒意的小胖子。

小胖子又道:“在黄泉路上陪伴他的并不是易展飞,而是一个又老又心狠手辣的老驼子!”

小胖哥庞少空又出现了。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神态威猛的红袍老人。

易展飞认识他。

他就是山西程家镖局以前的总镖头程雄。

程雄瞧着杜保兴的尸体,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杜保兴曾经是他的死对头,但现在,他被独孤曲杀死,却又令程雄为之唏嘘不已。

庞少空冷冷的盯着独孤曲,道:“铁笔淬毒,可见你这人实在大奸大恶,死有余辜。”

独孤曲道:“就算笔上无毒,独孤曲又何尝不是背着一大包罪名,纵然倾尽长江之水,也难洗濯。”

庞少空冷笑:“难得你如此坦白。”

独孤曲道:“更坦白的说一句,你也即将死在我的手下。”

“你有把握?”

“十足把握!”

庞少空搔了搔肚皮,道:“如此说来,你是必胜,我是必败?”

“不错,所以你若还不太笨的话,就应该马上滚开,滚得越远越好。”

“唉,我也是个很坦白的人,”庞少空道:“不妨坦白的告诉你,我很笨,笨得连应该滚开的时候都不愿移动双腿!”

“这可真要命。”

“的确要命。”

独孤曲叹了口气,道:“像你这么笨的人,老驼子又下不了手。”

庞少空笑道:“你的心地太善良,当然不会杀我这种又笨又懒的人。”

“不错,再见。”

独孤曲居然就此告别。

他向庞少空挥了挥手,然后掉头就走了。

这一次,庞少空居然追了上去:“慢走。”

独孤曲停下脚步,冷冷道:“庞少侠有何赐教?”

庞少空微微一笑:“没甚么,只是想杀了你替杜保兴报仇而已。”

独孤曲倏地大笑:“这是你自寻死路,可怪不了独孤曲!”

大笑声中铁笔已反手疾刺庞少空的小腹。

庞少空身形一闪,避开这一招。

独孤曲铁笔再刺庞少空。

只见笔影重重,把庞少空整个身躯都笼罩着。

铁笔的来势迅疾无比。

但在此同时,程雄也已挥掌加入了战圈。

庞少空叫道:“你要当心一点,他的铁笔可不好玩。”

程雄道:“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今天也要把他活活撕开!”

庞少空哈哈大笑:“不愧是俺的好徒弟!”

独孤曲听得一呆,还以为庞少空的神经有点毛病。

庞少空面对强敌,毫不慌乱,虽然独孤曲的招式又诡变百出,但仍然无法伤得了庞少空。

程雄突然一声大喝,从背后紧紧抱着独孤曲。

他这一着可说相当无赖,但他能够抱着独孤曲这种高手,又不能不说一句相当精采。

庞少空当然明白程雄的意思。

程雄缠着独孤曲,是非常危险的。

程雄固然危险,独孤曲更危险。

独孤曲一声怒吼,铁笔已从肋下穿出,刺在程雄的肋骨上。

程雄闷哼一声,一张脸登时变得苍白如纸。

但独孤曲也并不好受。

他被程雄拼死苦缠,对付得了程雄,却无法抵御庞少空突如其来的一爪。

庞少空这一爪比独孤曲的铁笔更快,铁笔击中程雄之后,正待反击庞少空,但庞少空的五只手指,已插进独孤曲的心脏里!

(四)

这是惨烈的一战。

杜保兴、程雄双双死在独孤曲的毒铁笔下。

庞少空虽然最后杀了独孤曲,但他却损失了两个记名弟子。

难怪他闷闷不乐。

程雄中了毒笔,初时险色苍白如纸,但当地咽气的时候,全身都已变成瘀蓝之色。

易展飞差点想吐。

庞少空拍了拍他的肩膊,道:“你累了。”

易展飞点头。

他的确已累。

他太疲倦,必须休息。

但苏铁手仍然不肯放过他。

他走过来,对易展飞冷冷道:“我们还要再决一死战!”

易展飞已不想再杀人。

无论谁都不想杀。

他只希望能安静一点,舒舒服服的睡觉。

庞少空淡淡一笑,对苏铁手道:“你一定要杀他?”

苏铁手冷笑:“你管不着。”

庞少空道:“我偏要管。”

苏铁手脸色一变。

庞少空道:“你若要杀他,首先得要杀了我!”

苏铁手大怒叱道:“你何必要为他拼命?”

庞少空道:“不为甚么,因为我高兴替别人拼命。”

苏铁手道:“你高兴替别人拼命,本堂主就先毙了你!”

庞少空道:“很好,请出手。”

苏铁手果然出手。

但他怎样也想不到,庞少空的武功居然远在他之上。

他的手刚动,庞少空的左掌已打在他的鼻梁上。

苏铁手悚然一惊,胸膛又再吃上了一掌。

庞少空冷冷道:“跟老子拼命,你还是差得太远了。”

七八招之后,苏铁手已被庞少空打得落花流水,整个人就像个不折不扣的大呆瓜。

幸亏庞少空没有下杀手招数,否则苏铁手现在已变成了一个死人。

庞少空把苏铁手狠狠的教训一顿,道:“美竺姑娘之死,你们两人都有责任,谁都不能抵赖,你们本是好朋友,却为了这种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拼命,岂不太过岂有此理?”

看来庞少空知道的事真还不少。

苏铁手咬着嘴唇,突然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庞少空冷笑道:“当然错了,而且错得厉害,老狂魔这种人百死不足以蔽其辜,但你却把他当作活菩萨,光是这一件事,就已是大错特错!”

苏铁手垂下脸,哑口无言。

易展飞突然走过去,伸出了他的两只手。

苏铁手的脸仍然垂下,他只是看见了易展飞的手。

四只手终于紧紧握在一起。

他们心中的仇恨已消失,就像是冰雪遇见了阳光。

苏铁手苦笑:“我这个天鹰堂主已干不下去,也许应该退出武林了。”

庞少空笑道:“太早了,在八十岁之前,老子决不退出武林,希望你们也是一样。”

(五)

天鹰堂已化为灰烬。

刚才还在天鹰堂外的杨烈火和夏侯屠,现在已不知所踪。

庞少空曾看见他们一度交手。

但他们忽然又像一阵轻风似的,完全消失了踪迹。

没有人能找到他们。

也没有人能看见他们这一战。

他们究竟身在何方呢?

时光匆匆,转瞬一载。

又是秋凉时候。

长安城内,突然一片混乱人……

(六)

在长安,人人都知道长安十三太保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十三太保不但是十三个恶霸,同时也是一个恶势力组织的名字。

但就在这一天,十三太保全交上了霉运。

这个组织的赌场被火烧掉,十三太保的总坛被捣毁,而这十三太保的头颅,更被人割了下来悬挂在总坛的门外。

这是哄动长安的大事。

十三太保被杀,有人矢誓要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雪恨。

但额首称庆的人却更多。

无论如何,十三太保被杀,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

正当十三太保的党羽到处找寻凶手之际,长安城西方三十里一座山谷内,庞少空又在开怀的畅饮。

陪他喝酒的还有苏铁手。

苏铁手喝酒绝不比庞少空慢,也绝不比庞少空喝得少。

这一天,他们喝得很痛快,也杀得很痛快。

长安十三太保,就是他们干掉的。

正当他们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一辆黑漆的马车驶进了这座山谷之中。

这辆马车属于夏侯屠的。

一年前,独孤曲驾驶着这辆马车,到达天鹰堂,终于爆发一场惨烈的激战。

那一战,独孤曲被杀。

至于夏侯屠,他与杨烈火从天鹰堂外,一直打到十余里外的荒岭上。

夏侯屠的武功比起十一年前已大有进展,但到最后却还是死,在杨烈火的手下。

所以,这辆马车现在已不再属于夏侯屠,而是属于杨烈火的。

去年这辆马车的车把式是独孤曲。

现在,独孤曲早已变成一堆枯骨。

车把式换上了另一个人,他就是易展飞。

易展飞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这一年来,他一直与杨烈火在一起。

夏侯屠虽然死在杨烈火手下,但杨烈火的一双腿也在这一战变成残废。

然而,杨烈火认为这是值得的。

就算是彼此拼个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不杀夏侯屠,则武林势难有和平的日子。

杀夏侯屠,是杨烈火毕生最大的愿望,而这个愿望他总算已经达到。

杨烈火和易展飞也是从长安城来到这座山谷的。

易展飞一看见苏铁手,便道:“这一件事干得干净利落,佩服!佩服!”

杨烈火从车厢里钻出头,问道:“下一次的对象是谁?”

苏铁手道:“兰州六妖。”

“然后呢?”

“济南郭圣阴。”

“接着呢?”

“东海三霸。”

“还有没有?”

“当然有。”

“谁?”

“飞云剑客易展飞。”

“甚么?”

苏铁手又重复一次:“飞云剑客易展飞!”

杨烈火扳起了脸孔。

“你为甚么要对付他?”

“他犯了偷窃之罪。”

“偷窃?”

“不错,你难道没有看到他正在偷喝我的酒?”

(全文完,可爱的懒羊羊提供图档,笑看OCR,weiwei277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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