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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结盟

(一)

打鼻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直到现在,小红娘还是没有忘记那只豹子给自己一拳打碎鼻子的情景。

但她现在打的不是别人的鼻子。

她现在打的是这个青衣人手里的一个铁胆。

打铁胆的滋味当然一点也不有趣。

小红娘的拳头几乎立刻就肿起了一块。

她大叫,但是她的叫声却没有传出去,因为当她张大嘴巴的时候,这一个铁胆已塞进了她的嘴巴。

小红娘气极了。

她气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她痛恨自己的拳头大差劲,太不中用。

她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刮七八个耳光,然后再自己踢自己十五大脚。

但忽然间,她又呆住了。

她就算真的想打自己,踢自己,也已无能为力。

因为这个青衣人的点穴功夫实在很快。

最少,也比她的拳头快上好几倍。

小红娘向来灵精古怪,但这时候除了用“呆瓜”这两个字之外,已没有任何更适当的字眼可以把她形容了。

她变成了一个呆瓜。

一个刚洗好澡的呆瓜。

一个干净得象初生婴儿的呆瓜。

她不是大呆瓜。

而是一个小呆瓜。

这个小呆瓜也未免太漂亮。

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想咬她一口的。

但青衣人没有咬她。

他只是抱起了她,然后很快就离开了浴室。

他抱着他离开了劳竹小馆。

(二)

花枕儿带着七分气,三分狐疑,来到了小红娘洗澡的浴室。

她已在外面等得很不耐烦,当她来到浴室的时候,她愣住了。

小红娘并不在浴室.

浴室门外,夹着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寻人者,先寻钓翁。”七个字。

花枕儿仔细看了一会,发觉纸条上无毒,才把它拿起。

她拿着条子匆匆向海飘回报。

“钓翁在那里?”

海飘皱起了眉,托着腮。

花枕儿恨得牙痒痒的,道;“是那一个混蛋干的好事,竟敢在浴室里掳人?”

几个小二都吓得脸无血色,因为花枕儿已动手揍了他们一顿。

但他们却是无辜的。

不懒忽然向其中一个小二问道:“这里附近,有没有湖,或者河流?”

小二想了一想,道:“在东南半里外,有一口湖。”

不懒道:“湖里是否有鱼?”

小二搔了搔脖子苦笑道:“这一点,小的可不知道。”

不懒不再问他,海飘等人也已纷纷上马。

在芳竹小馆东南半里外,果然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湖。

湖水很清澈,她们一眼就看见湖中有鱼儿在游来游去。湖畔却无人,即无钓翁,也无任何其他人在附近.

不懒眉头一皱,忽然轻轻叫道;“有一艘小舟。”

湖畔弯角之外,果然有一艘小舟,正徐徐的划了过来。舟上只有一人,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渔翁。

当小舟来到湖畔约十丈的时候,就停下不动。

花枕儿吸了口气,郎声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老渔民咳嗽两声,道:“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

花枕儿点头;“正是。”

老渔翁道:“你们在这里等候着,迎接几位的马车很快就会来到。”

他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小舟又已划到远处。

不久,她们果然听见马车车轮滚动的声响。

一辆宽敞豪华,用四匹神骏大马拉动的马车,停在她们的面前。

这辆马车的车夫,居然只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孩子。

这小孩子最多只有十二岁。

但他却满脸精悍之色,就像是一只细小的猩猩。

他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声音也是同样令人不敢恭维。

假如只听他的声音,实在很难想像得到,他只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孩。

他对海飘等人说:“你们上车。”

海飘道。”我们的马呢?”

红衣小孩道:“你们要马还是要小红娘?”

海飘心头一震:“你知道小红娘?”

红衣小孩冷冷一笑:“我若不知道小红娘,又怎会把你们迎接回去。”

海飘一阵子犹豫,红衣小孩子又道:“你害怕?”

海飘傲然道:“就算你要把我们送进刀山火海,我们都不会退缩。”

红衣小孩笑了笑,竖起拇指道:“你有种!”

海飘一怔。

海飘她自幼在海星堡长大,而且也听过不少别人对她的赞美,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人赞他有种。

这两个字似乎只适用在男人的身上,但海飘却也被人赞一句“你有种”。那种感受倒是有趣得很。

海飘向蔗糖望了一眼。

蔗糖毫不考虑,第一个就登上马车的车厢里。

为了要救回小红娘。她们什么也不害怕。

男人可以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为什么不能干?

无论你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你若看轻了女人,也可真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风很急劲,马车逆风而行,路途倍觉骑驱。

但无论这路如何难走,目的地总算已到达。她们被送到一座已经荒废多年的堡垒。

蔗糖忍不住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红衣小孩摇摇头,冷冷道。”我不知道。”

花枕儿冷笑道:“你怎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衣小孩还冷冷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花枕儿道;“你连小红娘被掳的事都知道、怎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衣小孩淡淡道:“这本来就是两件事,也许我本来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偏偏不高兴说出来,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海飘咬着嘴唇,道:“你简直是个小流氓。”

红衣小孩哈哈一笑:“你说对了,我是个小流氓,将来长大了说不定就是个流氓元帅。”

“流氓元帅这称呼是不是很好听?”

“不!难听死了。”

“哈!女人说难听,男人一定会觉得好听。”

“你的嘴巴真硬。”

“我心肠更硬!”红衣小孩淡淡说道:“我的心肠若不硬,将来怎能成为流氓元帅?”

海飘叹了口气。

这小孩年纪小小,就已有此“大志”,将来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物,实在是难以想象!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饭碗。”

“什么?”

“大饭碗!”红衣小孩大声道:“大人物的大字,饭桶的饭字,再加上瓷碗的碗字,就是我的名字。”

海飘一怔:“你没有姓?”

大饭碗冷冷一笑:“我是个孤儿,何以有姓?”

海飘正想再问下去,堡垒中已有四个家仆般模样的黑衣汉子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长得比其他三人最少高上一尺,可说是个巨无霸。

大饭碗一看见了这个高大的家仆,立刻就问道:“还有十两银子呢?”

巨无霸冷冷一笑,并不理睬大饭碗,道:“未知哪一位是海小姐?”

海飘神态从容的回答道:“我就是海飘。”

巨无霸咧嘴一笑:果然不愧是北武林第一号大美人。

那知他这句话才出口,脸上忽然就给人刺了一剑。

刺他一剑的人,是个突然在他身边出现的白衣人。

巨无霸的左边面颊已被刺穿一个窟窿,脸上鲜血狂流。

他吃了一惊;“你是谁?”

白衣人淡淡道:“我叫香飞雨。”

巨无霸已准备动手揍人,但他忽然又看见了另一个青衣人。

这个青衣人赫然正是铁胆战帅慕容天军。

这四个家仆般模样的人,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是家仆。

他们的主人就是慕容天军。

巨无霸看见了慕容天军,立刻垂下双手。

慕容天军凝视着他,淡淡道;“于群,你可知道犯了什么过失?”

于群茫然。

慕容天军叹了口气,道:“你犯的过失,是对海飘小姐太无礼。”

于群面色惨变,突然“噗”声跪下,“奴才知罪。”

慕容天军淡淡的说道:“你的脸上虽然留下了一个记号,但是却不会死掉,总比由我出手幸运得多。”

于群一怔。

慕容天军忽然冷冷一笑:“你们都给我离开这里,别再丢人现眼。”

四个家仆匆匆离开。

慕容天军望着海飘,道:“你终于来了。”

海飘冷笑道:“你们干的事实在太卑鄙。”

慕容天军悠然道:“告诉你,这里是洞仙堡。”

海飘道:“是不是强秦帮的总坛?”

慕容天军道:“这一点请恕在下无法奉告。”

海飘忽然盯着慕容天军的右手。

他的手中有两枚铁胆,不断发出“得得”的声响。

“你莫非就是强秦帮的铁胆战帅?”

慕容天军道:“你看我象是慕容天军吗?”

海飘道:“这不是象不象的问题,我以前根本从来没有见过慕容天军,也不知道慕容天军是一个怎样的人。”

慕容天军道:“倘若我告诉你,我就是慕容天军,你是否愿意相信?”

海飘忽然冷冷一笑,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都不是很重要的事。”

慕容天军道:“海小姐认为最重要的事,是拯救小红娘?”

海飘道:“你怎知道她叫小红娘?”

慕容天军淡淡道:“你们在芳竹小馆中住了好几天,倘若我的下属连她的名字都没打听出来,岂非庸才之极。”

海飘叹了口气。

“你们一直都在注意着我们?”

“海小姐忽然出现,这是江湖的一件大事情,本帮之耳目尚称灵通,当然不能不加以注意一点。”

海飘道;“慕容战帅注意我们,也还罢了,但动手掳走小红娘,这种事来免太卑鄙一点!”

慕容天军道:“你觉得我很卑鄙?”

花枕儿突然大声道:“你劫走了小红娘,还在胡扯,简直是不要脸。”

慕容夭军盯着她瞧了半晌;缓缓道;“你好象就是那个花枕儿。”

花枕儿哼一声“不错。”

慕容天军冷冷一笑:“你若要小红娘安全无恙,最好就别在这里大呼大嚷。”

香飞雨突然道:“他们既已来到这里,当然是应该为她们洗尘接风的。”

慕容天军道:“这个自不待言。海小姐若不嫌弃,就请赏脸进堡。”

海飘微微吸了口气,终于点头。为了要救小红娘,就算是再危险的地方,她都绝不会退缩。

常言道:“宴无好宴”。

洞仙堡内果然已摆设了一桌酒菜,慕容天军以主人的身份招呼海飘。

强秦帮帮主秦大官人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他也许在洞仙堡内,但也许他现在在距离这一座外表已荒废的堡垒数百里,甚至千里之外。

秦大官人的行踪,有时候一点也不秘密。

但有时候要找秦大官人这位强秦帮帮主,简直比在一座大森林里找一只兔子还更困难。

酒菜无毒。

但海飘根本就无心欣赏桌上的山珍海味,她只希望早一点把小红娘救出来。

但慕容天军一直采取拖延的手段。

香飞雨一直坐在慕容天军身旁,可见他在帮中的地位也并不低。

海飘忍不住问他:“你加入强秦帮已多久?”

香飞雨冷冷一笑,伸出了两支手指。

海飘道:“两年?”

“不是两年,”香飞雨道:“是两天而已。”

海飘道:“你在强秦帮只有两天?”

香飞雨点点头,道:“不错,当日你伤在我手下的时候我还不是强秦帮的一份子。”

海飘冷冷一笑,道:“你是准备助纣为虐?”

香飞雨道:“你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吧。”

海飘冷笑道:“秦帮主肯信任你这个人吗?”

慕容天军淡淡道:“不必秦帮主相信他,只要我相信他便已足够。”

海飘冷冷道:“你为什么要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来历不明?”慕容天军微微一笑:“对你来说,他可能是来历不明的人,但我在二十年前便已认识他,而且一直都是好朋友。”

海飘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凭两位的手段,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香飞雨目中忽然亮起一种奇异的光茫:“你现在终于落在我们的手中。”

海飘道:“你以为如此?”

香飞雨道:“你若还要想冲出洞仙堡,或者是把小红娘救出去,那未免太乐观了。”

海飘道:“假如你们有什么条件的话,不妨说出来,只要我们可以接受的话,我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香飞雨冷冷一笑;“难得海小姐对小红娘如此义重,你要我们把她释放,并非难事,条件也只有一个。”

海飘道:“你说。”

香飞雨道:“她们走,你留下!”

花枕儿怒道:“胡说。”

她对香飞雨的印象已经极坏,这时忍不住要冲上前揍打这个大坏蛋!

但海飘却伸手把她拦住,道:“他的要求是以一个换一个,倒也不能算是很不合理。”

香飞雨道:“本来就是合情合理。”

海飘毫不考虑,立就作出了回答,她说道:”我可以留下。你一定要让他们四个人平平安安离去。”

香飞雨道;“这个自然。”

海飘道;“但是,你们要我留下,未知要我留下来多久,是一个时辰?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

香飞雨没有出声。

回答这些问题的人是慕容天军。

他的回答是:“三天。”

不懒冷冷道;“不能。我们决不会同意海小姐留下。”

蔗糖道:“别说是三天,就是三个时辰也不行。”

花枕儿道;“你们难道真的不怕海星堡的报复吗?还是把小红娘交出来。”

慕容天军冷冷道:“怕不怕海星堡的报复是我们的事。”

蔗糖道:“你们的条件我们不会答应。小红娘不交出来,我们也不会走。”

香飞雨闻言道:“好啊,不答应条件也可以,可送回给你们的就不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红娘了。”

慕容天军摇摇头:“那更不好,海小姐毕竟是本帮的贵宾,倘若把小红娘杀掉,未免是过份绝情,而且我一向都不喜欢杀漂亮的女孩子。”

他悠悠一笑,接着道:“她的腿修长动人,而且皮肤净白可爱,我们每人要她一条玉腿留为纪念,也差不多了。”

花枕儿怒叱一声:“你们简直是衣冠……”

她骂人的说话只骂到这里,就已给海飘掩住了她的嘴巴。

海飘目注着慕容天军道:“我留下,你把小红娘交出来,让她们四个人走。”

蔗糖,花枕儿,不懒三人同时道:“我们不走。”

海飘冷冷道,“你们不走,小红娘的腿若给砍下来,你们谁来负责?”

不懒道:“我们三人愿一起负责。”

慕容天军悠然一笑:“到那时候,小红娘已没有了一双腿,我看你们谁能给她再装上一双很漂亮的腿啊?”

海飘看着蔗糖,花枕儿,不懒,神态从容地说道:“你们都是很好的女孩,但别为了我而遗恨自己一辈子,我决定留下来,当然会有我的办法来应付所发生的一切。”

蔗糖、花枕儿、不懒没有动,她们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海飘见她们犹豫不决的那付样子,便不由得皱紧眉头道:“要想救出小红娘,只有我留下,那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有用的法子。”

慕容天军见道:“海小姐愿意留下来,你们可以走了。”

花枕儿道:“我们要一起留下来。”

慕容天军一听,道:“你们若不走,我可以保证在一顿饭时光之内,就可以看见一双很漂亮的腿。”

慕容天军的说话绝不是用来吓人的,他若不能做到“言出必行”这四个字,又焉能在强秦帮中有如此崇高地位?

花枕儿虽然胆子不小,但当他听到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脸色却已变了。

她很喜欢小红娘,假如小红娘不见了一双腿,她宁愿自己不见了一颗脑袋。

她叹口气,终于道;“好!我走。”

蔗糖,不懒无可奈何,只好接受慕容天军的条件。

小红娘果然在洞仙堡内。

慕容天军遵守自己许下来的诺言。他让她们乘坐马车离开洞仙堡。

负责用马车载送她们的人,仍然是那个大饭碗。

大饭碗已获得了他应得的报酬,那是纹银十两。

他年纪小小,能一下子就赚得到十两银子,已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海飘暗中嘱咐庶糖等人回到雪城。

大饭碗根本不理会她们要到什么地方,他载运她们,完全是为了十两银子。

在江湖豪客的眼中看来,十两银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江湖人通常都不在乎小钱。

在武林高手的目光底下,大饭碗也只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又有谁知道,现在这位小人物,将来竟然能震撼整个武林?接二连三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将来!

人只要还活道,就有明天,就有将来。谁能预计明天?谁能预计将来?又有谁能预计出每一个人将来的命运?

(三)

从外表看来,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废堡。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堡内居然另有洞天?

在洞仙堡的背后,有一个幽静而且风景美丽绝伦的小山谷。谷中有小筑,小筑外有小桥流水,还有满园菊花。

秋意已深,园中菊花已是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海飘被带到小筑中居住。

初时,海飘以为洞仙堡内没有女人,但是,当她来到这座小筑的时候,才发觉这是个错误的想法。

虽然这里是强秦帮的地方,但强秦帮也绝非全是男人的天下。

最少,在这座小筑之内,就有两个漂亮侍婢在伺候她。

幕容天军对海飘说:“三天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海飘一笑置之。

慕容天军的说话,她只能保存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她甘愿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相信慕容天军的说话,而是她必须把小红娘救出来。

她要成为一个江湖中人人敬仰的侠女,倘若连自己身边的侍婢都无法保护,将来还能干出什么大事?

这是她甘愿留在洞仙堡的其中一个因素。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却是除了她之外,是连慕容天军都想不到的。

原来海飘一早就想到了强秦帮为什么要她留在洞仙堡里。

慕容天军和香飞雨的目的,极可能是要用自己为饵,把郎如铁引到这里。

她很想见郎如铁。

虽然她曾一度决意要忘记这个人,但郎如铁的影子却还是缠绕着她,使她无法忘怀。

但是,海飘的心中却又暗暗告诉自己:“我要见郎如铁完全是因为要把霍十三刀的蜡丸交给他。”

她又再警告自己;“郎如铁喜欢的女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白盈盈。”

晚风急劲,天色一片迷蒙!

飞龙帮总坛门外,突来拜帖!

求见飞龙帮主郎如铁的人,赫然竟是海星堡主。

飞龙帮的总坛所在,本是个秘密。

这里本是雪城巨富卜万天的府宅。

卜万天本是排教七大长老之一,但已在十年前退出江湖,过着隐士般的生活,不再理会江湖中事。

但老山猫白天义神通广大,居然与卜万天谈妥了条件,把这座宅院购买下来,成为飞龙帮的总坛。

卜万天现在还没有离开这里。他现时住在西院之内。

至于东院,就已经成为了飞龙帮的总坛。

这本是一件很秘密的事,外人是绝对不应该知道的,除非有人把这秘密泄露出去。

但无论如何,这秘密已泄露,而且居然还把海三爷引到这里。

这是郎如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倘若海三爷的拜帖来迟一步的话,郎如铁也许已离开了总坛。

他从第六分堂把管奔的尸体运回总坛安葬,接着就准备去洞仙堡。

但海三爷突然到此,使他的行程受到了阻延。

海三爷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尊崇,他的辈份也在郎如铁之上。

他居然会亲自到此,简直是一件令人无法想象的事。

但海三爷的确是亲自来了。

飞龙大殿上的灯火已全部燃点起。

大殿之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郎如铁以飞龙帮主的身份,接海三爷。

他并不喜欢海三爷,海三爷也不喜欢他。

他们不但彼此都不喜欢对方,而且还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恨。

郎如铁也不喜欢虚伪。

但现在他却必须虚伪地作出礼貌。来迎接海星堡的人。

因为他已知道海三爷的来意。

……倘若世间上没有强秦帮的话,飞龙帮现在可能立刻要就和海星堡的高手决一死战。

……但现在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一但火并,获得最大利益的必然是强秦帮。

……而他们的结果却是灭亡。

在明亮的灯光下,海三爷的脸色仿佛比平时更红润,更有光泽。

他的目光一直都很和善,绝对没有半点敌意。

直到他看见郎如铁,而且知道对方就是郎如铁的时候,他这种和善的目光还是没有变。

他并不是来挑战郎如铁,也没有半点要对付飞龙帮的意思。

最少,他现在绝对没有这种打算。

白天义是帮中唯一的老供奉,而白盈盈则是白风堂堂主。

他们两人都在总坛之中。

海三爷很少说话,代替他说话的人,是孔香香。

她对郎如铁的第一句说话就是:“郎帮主准备南下洞仙堡?”

白天义和白盈盈俱是一怔,显然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一件事。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郎如铁的身上。

郎如铁没有否认,他轻轻的点点头。

孔香香道:“郎帮主是打算孤身犯险?不是率领飞龙帮的高手,一鼓作气直扑强秦帮?”

郎如铁迟疑着,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我并不打算惊动任何人,你又何苦偏偏都说了出来?”

孔香香也叹了口气道:“郎帮主也许会感觉到很奇怪,我们怎会知道这一件事。”

郎如铁耸耸肩道:“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在北武林,能够瞒得过海星堡的事本来就不多,何况你们一早就在注意着本帮的行动。”

孔香香淡淡一笑,道;“虽然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还没听过飞龙帮这三个字,但你必须明白,飞龙帮的成立,也许可以暂时不让少林,武当,峨嵋,点苍,昆仑等各大门派知道,但却一定无法瞒得过海星堡和强秦帮。”

她的说话不卑不亢,而且绝对没有低估强秦帮。

秦大官人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无论是谁与他为敌,都绝不能以为每件事都可以瞒得住他。

郎如铁沉吟着,道:“听说强秦帮准备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大举进攻贵堡。”

孔香香迟疑片刻,海三爷已说道;“确有这一回事。”

郎如铁道:“但现在八月十五之期已过。”

海三爷道:“秦大官人还没有动手,是因为他又把这个日子押后。”

郎如铁道:“他没有把握?”

海三爷凝视着他,瞪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天下间又有谁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举攻陷海星堡?”

他这两句说话相当豪气。

但这两句话出自海三爷的口中,却没有人感到过份。

一直站在海三爷背后的方团突然道:“秦贼之所以不攻进攻海星堡,最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贵帮。”

郎如铁悠悠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本帮牵制了强秦帮的行动。”

方团道:“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贵帮的行动已被泄漏,否则强秦帮根本就不会知道飞龙帮的成立。”

海三爷挥了挥手,道:“这已是题外话,我们不要扯得太远。”

方团立刻闭上了嘴巴。

突听老山猫白天义的声音响起:“海堡主快人快语,还是直截把来意说明,谁都不必兜圈子。”

海三爷的目光一转,盯在白天义的脸上。

“白老,多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爽直。”

白天义淡淡道:“海堡主的武功想必又已精进了不少。”

海三爷道:“对付强秦帮,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成功,这一点相信白老供奉一定很明白。”

白天义皱了皱眉,道:“海堡主是否想先下手为强,给秦贼杀个措手不及?”

海三爷慢慢的点了点头,又慢慢的说道:“既然秦大官人不敢在预订日期进攻海星堡,我们不妨来一个直捣黄龙。”

白天义道:“我们?”

海三爷道;“当然是我们。”

他的目光向郎中铁,白天义,白盈盈和八腿猫四人横扫一眼,道:“你们岂非也很想强秦帮被毁灭?”

白天义道:“你打算怎样?”

海三爷道:“立刻倾师,先把洞仙堡毁掉再说。”

郎如铁忽然道:“洞仙堡是强秦帮在北武林的重要基地,这座堡垒若被毁掉,对秦大官人的打击一定相当沉重。”

海三爷点点头,道:“而且秦大官人极可能在洞仙堡中,那正是我们与秦贼决一死战的大好机会。”

方团与屠涤天同时道:“我们一定要杀秦贼!”

郎如铁沉吟着:“你们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

海三爷冷冷一笑,道;“就在今夜之后,黎明之前!”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盈盈突然开口说道:“海星堡的高手早已准备妥当?”

海三爷道;“不错,他们都已有了相当充份的准备。”

白盈盈道:“这一战关乎税贵堡的存亡荣辱,未知他们的士气如何?”

“士气如虹,势不可当!”孔香香回答她的问话:“正因为这一战对本堡太重要,对他们也太重要,所以他们的战意根本已达到了无可怀疑的地步。”

她的答覆令人很满意,不但飞龙帮的人很满意,就连海三爷都觉得很满意。

但白天义立刻又提出另一个问题,道:“假如秦大官人仍在洞仙堡中,谁去杀他?”

方团和屠涤天立刻齐声说出了一个字;“我!”

白天义瞧了他们一眼,缓缓道:“你们对自己的武功都很有信心?”

方团缄默着。

屠涤天道:“我们拥有的也许不是信心,而是决心。”

他的眸子突然射出一种刀锋一般的锋利的光芒:“秦贼不死.我们又有何苟存于世的价值?”

白天义点点头。

他说:“两位的确勇气可嘉。”

方团和屠涤天的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半点喜怒哀乐的神色。

白天义忽然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只不过要杀强秦帮主,单凭勇气是绝不足恃的。”

方团冷冷道:“这一点不劳白老供奉提醒,我们早已知道。”

白天义干咳两声,道:“说句不中听的说话,两位的武功虽然已很不错,但想杀秦大官人,还是妄想一点。”

屠涤天似乎笑了笑,道:“白老供奉似乎很了解秦贼的武功。”

白天义道:“纵然谈不上了如指掌,最少也不是凭空想象。”

方团开口问道:“你见过秦大官人出手?”

“前后总共两次。”白天义轻轻吸了口气,道:“第一次是二十年前在长安城内,第二次是在六年前的中秋夜。”

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方团和屠涤天的眼色都已变了。

六年前的中秋夜,正是他们的师父魔刀老祖被杀的晚上。

魔刀老祖是江湖黑道上的绝顶高手。

他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在中原第一名侠白坤雄之下!

魔刀老祖原名彭隐山。而白坤雄又名白圣山。

是以江湖上有“南北二山,高耸入云”之语。

“高耸人云”是指他们两人的武功,已达到了登峰造极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当白天义说出他曾经在六年前中秋夜见过秦大官人出手的时候,整个飞龙大殿顿然沉默下来,没有一人发出半点声响。白天义的声音,忽然变得象是巫师的咒语般,沉实而且令人有心惊胆战之感。

外边的天色更幽黯,连飞龙大殿里的灯光也仿佛黯淡下来。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天义的脸上!

白天义忽然合起眼睛,叹息道:“二十年前,老朽在长安城内,亲眼看见秦大官人单掌劈毙五狮。”

海三爷缓缓道:“枫林渡的黑白五狮,不错是在二十年前死在长安城内,但直到现在,还是没得人知道他们是死在什么人掌下的。”

白天义道:“江湖上的人不知道他们给谁杀死,是因为在场的人都不认识秦大官人,而且秦大官人是忽然出现,又在杀人之后转瞬间离去的。”

海三爷吟哦着,道:“他单掌毙五狮,前后总共发出了多少招?”

白天义忽然张开眼睛,沉声道:“五招!”

一招杀一人!而且杀的又是昔年威震河朔的绿林大盗黑白五狮,这份身手实在骇人。

但方团和屠涤天关心的并不是二十年前长安城内的血案。

他们只关心白天义怎样看见秦大官人杀死魔刀老祖的。

白天义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以黑白五狮的武功而论秦大官人能在五招之内就把他们全部解决,固然骇人听闻,但那时候在老朽的眼中看来,还是没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对于这一点,众人都不难理解。当时白天义在江湖上正是如日方中,他本身的武功又是极高。倘若由他出手对付黑白五狮,也可能在五招之内,便把对方全部解决。

没有人出声。

白天义轻轻叹了口气,接道。”常言有人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十四年后老朽再次看见秦大官人出手,而他的对手只有一人,那就是魔刀门主,魔刀老祖彭隐山。”

屠涤天忍不住道:“当时是在什么地方?”

“在雁回锋下,”白天义冷冷一笑,盯着他道;“你又何尝不知道是在雁回峰下?难道你以为老朽是在胡扯?”

屠涤天没有反驳。

方团却道:“白老供奉何以当时也在场?”

白天义默然半晌,才缓缓说道:“老朽是公证人!”

方团道:“是先师邀请你担任公证人的吗?”

白天义道:“不但是你师父,还有秦大官人。”

方团道:“他们都很信任你,但他们为什么要找一个公证人?难道他们志在切磋,声言点到即止?”

白天义摇头。

“他们绝不是印证武功,而是决一死战,”白天义道:“但他们彼此都不相信对方,恐怕对方会出诡计暗算自己。”

方团道:“所以他们就找你作为公证人?”

白天义脸上微露得意的神色,道:“这一件事老朽直到如今,还是觉得有点骄傲。”

海三爷沉吟着,道:“秦帮主的武功如何?”

白天义道:”当日他在雁回峰下与魔刀老祖决战,终于在八百招之后,夺过了魔刀老祖的刀,连刺七刀奠定胜局。”

方团,屠涤天的脸色俱自一变。

在海三爷的面前,方团曾说过,魔刀老祖是给秦贼暗算七刀而死的。

但是,现在白天义已经证实,魔刀老祖并不是被暗杀身亡,而是在决战中不敌秦大官人才致丧命。

海三爷的脸上却毫无异状,他只是淡淡的道:“魔刀老祖之败,以白老供奉之见,又有何种看法?”

白天义道:“虽败不辱。”

海三爷道:“何以虽败不辱。”

白天义叹了口气,道:“六年前雁回峰下之战,若提早十年八载,即使秦大官人武功已达到六年前的地步,他必然败在魔刀老祖的刀下。”

海三爷目光一闪。

“白老供奉言下之意,是指魔刀老祖年纪太老了?”

“不错。”

“魔刀老祖与秦大官人决战之际算来他已年将九十……”

白天义摇头:“不是年将九十,而是已经九十三岁!”

海三爷说道:“九十三岁的魔刀老祖是否气力已衰竭?又是否心中争强好胜的战意已不及从前?”

白天义仍然摇头:“这都不是重要的关键。”

海三爷道:“何以他会败在秦大官人的手中?”

白天义长长叹息一声:“魔刀老祖的刀法已臻化境,他的内力也绝无半点衰竭的迹象,但他的人已老!”

飞龙大殿中又是一阵沉默。

白天义这几句说话说得十分玄,而且,又好像很矛盾,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指出矛盾的地方在哪里。

但郎如铁却已明白。

他说:“魔刀老祖的年纪已经老,他已没有时间去找另一个像秦大官人这样的高手跟自己交手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一亮。

白天义盯了郎如铁一眼,目中露出了赞许之意。

他说:“不错,魔刀老祖虽然与秦大官人决一死战,但在决战进行之后,却发觉对方实在是一个很难找的对手。”

直到这时候,每个人都开始渐渐明白过来。

……魔刀老祖一向来嗜武如狂,但是,自从他到了六十岁之后,江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是他的敌手。

……难寻敌手并不一定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尤其是对热忠于武学的人,更是一种可怕的寂寞。

……魔刀老祖与秦大官人决斗的时候,他已九十三岁,他已等待了足足超过三十年,才遇到了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对于一个等待了超过三十年时间的老人来说,他已没有时间再去等待另一个高手与自己对阵。

白夭义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秦大官人是在第八百招之后,才击败魔刀老祖的。”

海三爷忍不住道:“难道魔刀老祖在此之前,曾有可胜之机?”

白天义点点头。”不错。”

他的目光遥注着黑暗无边的远方,缓缓地说道;“在第六百招后,他曾最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把秦大官人击败。”

海三爷道:“哦!他放弃了这三次机会?”

白天义回答道:“彭隐山的确是放弃了这三次机会,他当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对手败在自己的刀下。”白天义叹息了一声,接道:“他也许是年老了,老年人心里的想法,总会和年青的时候并不一样。”

海三爷道:“所以,秦大官人没有死,他死。”

方团一听顿时脸色变成灰白,道:“秦贼太无耻,明知师父存心忍让,到最后他还是下得了毒手。”

白天义冷冷道:“这不能怪秦大官人,在他这种人来说从来都没有“感恩图报’这四个字存在。”

海三爷道:“以彭老祖当时的气力,支持到六七百招内还可以,但到了八百招开外,虽云内力深湛,但毕竞血气衰弱,无法再长久的支持下去。”

白天义闻言,道:“所以,老朽可以说一句,魔刀老祖会败在秦大官人的手下,实在是不足为辱。”

方团冷冷一笑,道:“怕是胜之不武。”

但白天义却摇头,并不赞同方团的说话。

他的说话又在令众人为之一楞。

他说:“以武功而论,老朽仍然认为秦大官人的武功犹在魔刀老祖之上!”

没有人明白这些说话。

这一次,就连郎如铁都猜不透其中的来龙去脉。

但是,他却相信白天义绝不是在故作惊人之语,魔刀老祖固然是不可多见的绝顶高手,但秦大官人的真正力量,又有谁能摸得透?

(四)

一阵急劲的晚风吹进了飞龙大殿,殿内灯火顿时为之掩映不定。

没有人了解白天义的说话,殿中一人突然冷冷的说道:“我知道是什么缘故!”

说这句话的人,是一直没有说过半句说话,一直悄悄站在一旁的血狐。

血狐的声音冰冷得就像是冰峰上的积雪:“秦大官人的武功的确在魔刀老祖之上。”

方团和屠涤天的脸色俱变。

但血狐在海星堡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虽说海三爷目前极尊重方,屠二人,但他们二人还是不敢轻易开罪这个神秘莫测的杀手。

白天义淡淡一笑,对血狐道:“阁下既然知道,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血狐冷冷一笑,道:“秦大官人虽然在六百招之后曾有三个破绽可以让魔刀老祖进攻,但这些破绽未必就真的能要了他性命。”

方团道:“狐兄何以知道?”

海三爷淡淡道:“这似乎还不足以证明秦大官人的武功犹在彭隐山之上。”

血狐道:“魔刀老祖只是有机会可以进攻秦大官人,但到底他还是没有攻进去,所以谁也不能肯定秦大官人当时是否一定会败在魔刀老祖的刀下。”

血狐接道:“当然,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秦大官人当时根本就没有用任何武器!”

海三爷脸色一沉。

“秦大官人是赤手空拳与魔刀老祖决战的?”

血狐道:“不错。”

白天义也接道:”他的说话的确没有错。”

刹那间,飞龙大殿上的气氛简直沉寂得可以让人窒息。

这神秘莫测的血狐,他所知道的事实在不少。

白天义长长的叹息一声,道:“秦大官人的武功,可以凭赤手空拳击败魔刀老祖,倘若魔刀老祖仍然活着,在座诸位又有谁具有这种把握,可以依样画葫芦,手无寸铁的把魔刀老祖杀败?”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有这种把握。

方团和屠涤天都是魔刀老祖的弟子,他们当然更没有这种把握。

白天又冷冷一笑,又道:“这六年来,秦大官人的武功必然又已精进了不少,无论是谁,光凭匹夫之勇想将他击败都是自寻死路。”

海三爷道:“白老供奉之意,是要我们向秦大官人展开车轮战,或者是以众凌寡?”

白天又冷冷道:“这是唯一可行之法,但同样没有十足的把握。”

海三爷沉默半晌,道:“只要能把秦大官人干掉,其余的人就不难解决。”

突听血狐道:“未必。”

海王爷道:“你的看法怎样?”

血狐道:“秦大官人固然不易对付,但铁胆战帅慕容天军也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

海三爷接口缓缓道:“比起勾中魂又如何?”

血狐道:“假如说勾中魂是一座高山,那么慕容天军就是汪洋大海。”

高山虽然壮大,但把它放进大海里,不独显得渺小,而且还会给大海无声无息地完全淹没。

白天义叹了口气,道:“假如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都在洞仙堡中,那么我们这一次攻击行动,就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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