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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计谋掳劫

大众期待已久的九月初五终于来临。

红日甫从远山露出了少许,人潮已从四方八面涌向谢家大马场。

表面上,这是十年一度的赛马盛会,但在骨子里,也有不少人是怀着其他目的而来的。

例如从泰山远道而来的“天狼双怪”金氏兄弟,他们甫到大马场,就已不断地在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他们知道,这人每十年才在江湖中出现一次,而每次出现的时间,都一定是在九月初五,而且地点一定在武林马王大赛的场地中。

这人喜欢看赛马,但他骑着的却是一头骡子。

当他在第一届武林大赛中出现的时候,金氏兄弟还是几岁大的孩子。

但那时候,他们已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也知道这人曾经干过一桩惊天动地的劫案。

他劫走了“盗王之王”钱金环的七个铁箱子。

钱金环是大盗中的大盗,他吃黑道、也吃白道,甚至官府中人,朝廷大员,只要看对了胃口,也照吃不虞。

他擅长轻功、暗器、布阵,甚至占卜星月和易容,几是个无所不能的江湖奇人。

他自出道以来,二十余年从来也没有出过一次岔子。他并不是个独行大盗,人人都知道,他有两个得力助手一个叫“天偷”楚白月,另一个叫“天贼”柳青湖,钱金环固然是神出鬼没的大盗,楚白月和柳青湖也同样令人防不用防,头疼万分。

可是,有一天晚上,在一间庙字里,柳青湖和钱金环同时中毒身亡。

是谁有那么大的本领,竟然可以在这两人的身上下毒?

那庙宇的庙祝叫屈老爹,当柳青湖和钱金环的尸体被发见后,这个老庙祝也不知所踪。

有人认为,这个屈老爹也已被凶手杀了,连尸体也被毁灭!

只有钱金环的妻子钱夫人知道,屈老爹是甚么人。屈老爹那时候其实一点也不老,而且也不姓屈。

案发之际,这人才三十岁,他真正的名字就是楚白月。

“天偷”楚白月。

楚白月在这庙字里,从来没有人怀疑到他的真正身份,其实这座庙字,就是钱金环的贼巢。

在这庙宇的地窖,有着无数奇珍异宝,也有不少神兵禾器,甚至是各门各派的武功秘典。

当然,这都是贼赃。

钱金环把这些贼赃,都存放在七个铁箱子里。

他对楚白月是绝对信任的。

可是,就在那一天晚上,钱金环和柳青湖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楚白月却不知去向。

还有,那七个满载着奇珍异宝,神功利器和武功秘典的铁箱子,俱不知所踪。

对于钱夫人来说,这变故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时候,她有两个孩子,都是男的,长子叫钱缺,次子叫钱穷,其实本来他们这一辈子是不会缺少了钱,更不会叫穷的,可是,他们还没有长大,父亲所搜刮回来的冤孽钱便已给人盗走,他们想不穷也不行了。

钱夫人虽然是钱金环的妻子,但对于武功却只是略识皮毛,幸而她身边还有一本丈夫遗留下来的武功秘笈,所以,当这两个孩子逐渐长大之后,他们就可以照着秘笈上所记载的武功勤加苦练。

钱夫人含辛如苦,一方面要躲避仇人,唯恐楚白月来一个斩草除根,另一方面又要教导两个儿子修文习武,生活实在艰苦得很。

尚幸她还有一个对她很不错的姑母,每年都给她几百两银子,母子三人,总算还可以勉强生活下去。

钱夫人为了躲避楚白月的追杀,把两个孩子的姓氏都改了,不姓钱,改姓金。

在钱缺和钱穷还只有几岁大的时候,钱夫人忽然想起,楚白月是最爱看赛马的,而第一届武林马王大赛也快将在秦州举行了,她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决定易容前往秦州,以便打探打探楚白月的下落。

她的易容功夫虽然比不上丈夫,但她乔装一个老头儿,倒也装得似模似样的,就算别人看出破绽,也决计想不到,这人就是钱金环的妻子。

第一届武林马王大赛举行之日,的确是热闹极了,钱夫人终于发现,在人潮之中,有一个骑着骡子而来的老头儿,他的行藏有点古怪。

他古怪之处,是在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永远只是插在衣袋之中,从来不肯抖露出来。

钱夫人疑云大起。

虽然,这老头儿看来一点也不像是庙宇里的“屈老爹”,但是“屈老爹”的左手是只有四根指头的。

他的尾指,在二十三岁那年,给一个醋娘子硬生生的咬断了。

钱夫人当然知道,楚白月的易容术,是绝对不会比钱金环差得了多少的。

终于,她暗中花了一百两银子,叫五个流氓藉故跟这老头儿打来。

这五个流氓虽然武功平平,但却人人死缠烂拚,那个老头儿终于被逼出手。

一只手还不行,要两只手才能把他们打发得了。

就在那一瞬间,钱夫人已看见,这老头儿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在那一瞬间,她已可以绝对地肯定,这人就是叛徒楚白月!

当时,她真的很想冲上去,跟这“老头儿”拚命,可是,她武功低微,又怎能杀得了楚白月?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忍着这一口气,徐图后计。

此后,每一届武林马王大赛,钱夫人都一定亲自到场,而每一次,她都发现了楚白月的踪迹。

但这一届,她不会再来了。

她已在一年前病逝,临死之前,才把这件事源源本本的说给两个儿子知道。

这时候,钱缺和钱穷都已是两鬓花白的中年人,在江湖上,他们也早已闯出了名堂,被人称为“天狼双怪”。

他俩创立了“天狼帮”,钱缺被母亲易名为金大,钱穷则被易名为金二,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就是钱金环的后人。

当然钱缺和钱穷知道这件血案后,都是大为震怒,立誓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楚白月,为父亲昭雪冤仇。

他们等待这一天已很久了。

他们都在暗中向苍天祝祷,希望楚白月还没有死掉。

万众期待已十年的武林马王大赛,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举行了。

按照往例,五位仲裁必会在这时候正式向大家宣布,所有出赛马匹的名字,和它们鞍上的策骑者又是甚么人。

他们的手上,都有着一份名单,而第一匹要宣布的,就是谢有男策骑的“金赤兔”。

至于第二匹,则是谢有弟策骑的“白洁儿”。

可是,当仲裁正准备向大家宣布的时候,一个令人震动的消息突然传来。

谢有弟不见了!

五位仲裁经过一番讨论以后,决定暂时只宣布“白洁儿”的马名,至于由谁来策骑,则暂押后宣布。

这是很适当的处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谢五太爷早已坐在位置最适中的席棚下,他看见孙女儿风姿绰约地骑在“金赤兔”的马背上,正是人俏丽,马也神骏,在全场之中,最是令人触目。

他很高兴,一双目光继续在马场中搜索,他实在很渴望看看,有弟出场之际,又是怎样的一番风采。

可是,他找来找去,还是未曾在马场上看见有弟。就在他满腹疑团的时候,吕忠已走了过来,精神凝重地在他耳边说:“孙少爷不见了。”

谢五太爷脸色陡地一变,沉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吕忠吸了口气,说道:“现在还不知道。”

谢五太爷道:“还不快找找看?”

吕忠摇摇头,道:“不必找了,孙少爷是给人掳走的。”

谢五太爷差点没有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这里若不是众目睽睽的地方,他现在必已暴跳如雷,大呼大吼!

“是哪一个兔崽子千的好事?阿忠,你无论怎样,也要把这狗养的杂种给我抓出来!”谢五太爷咬牙切齿地说。

吕忠叹了口气,道:“请恕小人无能为力。”

谢五太爷又是脸色骤变:“这是甚么意思?”

吕忠吸了口气,道:“掳走孙少爷的,是兰州的‘大黑豹’!”

“是大黑豹?”谢五太爷勃然大怒,“这狗养的东西,竟然敢在太岁头上来动土?”

吕忠道:“大黑豹是亡命之徒,只要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有人叫他去掳劫当今天子,他也敢干!”

谢五太爷瞳孔收缩:“你是说,有人花钱指使他携劫有弟?”

吕忠道:“这个自然,若不是有人指使,大黑豹为何无缘无故掳劫孙少爷?”

谢五太爷沉声问道:“是甚么人指使的?”

吕忠摇摇头:“小人不知道。”

“不知道?”谢五太爷怒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吕忠吸了口气,道:“无凭无据,小人实在不知道,也不敢说!”

谢五太爷哼的一声:“是虎牙!一定是那小杂种!”

吕忠默然半晌,才道:“但虎牙何来这许多银子?”

谢五太爷目中厉芒暴射,道:“就算这狗养的小杂种没有,他的师父有!”

吕忠吸了口气:“五太爷,这.……

“这是他们的毒计!”谢五太谷铁青着脸,说道:“那小杂种故作大方,说愿意把“白洁儿’让给有弟策骑,但到了最后关头,却又用这种鄙劣的手段把有弟掳走!”

吕忠皱了皱眉,道:“这样说来,虎牙自始至终,还是没有放弃!”

谢五太爷冷冷一笑,道:“这两师徒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就在这时候,吕忠沉声说:“五太爷,大少爷来了。”

谢五太爷挥了挥手,道:“你先退开去。”

吕忠才退下,谢清来已迎面走过来。

“爹,听说虎牙已把这次策骑‘白洁儿”出赛的机会,让给了有弟,是不是有这回事?”

谢五太爷好像有点意外的样子,他望了望儿子,过了会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难道虎牙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知道?”

谢清来摇摇头,道:“这孩子一直都没有对我说。”

谢五太爷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谢清来道:“只要是虎牙自己决定的事,我是不会不高兴的。”

谢五太爷“哼”的一声,冷然道:“你倒是孝顺得很。”

谢清来道:“孝顺父母,这是为人子女应尽之责。”

谢五太爷冷冷一笑:“你不是孝顺父母,而是孝顺徒儿!”

谢清来面色骇然,颤声道:“爹,我做错了甚么事?”

谢五太爷直视着他,冷冷道:“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大黑豹把有弟藏在甚么地方?”

谢清来身子猛然一震,冷汗从额上涔涔而下:“爹,有弟给大黑豹掳走了?”

谢五太爷冷冷道:“你敢说自己和这桩事完全无关吗?”

谢请来的嘴唇已发白,两手不断地在发抖,颤声道:“爹,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过件事……”

谢五太爷看见儿子这副模样,不禁呆了一呆,道:“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谢清来颤声道:“难道爹竟然一直都不相信我这个儿子的说话?”

谢五太爷皱着白眉,忙道:“不!你别这么说,爹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但虎……”

谢清来道:“虎牙也是个老实人,他绝不会干出这种卑鄙的事情来。”

谢五太爷跺了跺脚,道:“唉,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比赛很快就要开始,有弟又已给大黑豹掳走,你说怎么办?”

谢清来沉默了半晌,道:“就让虎牙出赛!”

谢五太爷两条白眉紧紧皱在一起,谢清来又道:“这是他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谢五太爷脸色一沉:“有弟呢?难道我们把有弟这件事情置之不理?”

“我去找他!”谢清来身边,忽然来了一个青衣人,那是谢宝楼。

只听得谢宝楼说:“我会把有弟找回来的!”

谢五太爷盯着他:“你有把握?”

谢宝楼道:“大黑豹就算插上翅膀,也不会飞得太远。”

谢五太爷忽然笑了笑,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太笨重,的确很难飞得起来,但你要小心,千万小心。”

谢宝楼颔首道:“我会小心的。”

语毕,人已迅速离去。

这时候,武林马王大赛的一位仲裁走了过来,问谢五太爷“白洁儿”是否还参加比赛。

谢五太爷捂着鼻子,沉吟未决。”

谢清来忍不住道:“爹,就让虎牙策骑‘白洁儿’好了!”

谢五太爷不出声,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谢清来松了一口气,道:“爹,你老人家可以放心,虎牙不会让谢家丢脸的!”

这位谢大官人,实在一点也不懂得父亲的心意,他以为虎牙若能夺取冠军,父亲就会大为高兴,甚至会对虎牙另眼相看,又岂知谢五太爷正是担心会出现这种事情。

谢清来的确是个心肠正直的君子。

可惜这种君子,在某些人的眼中看来,实在比呆子还更苯拙!

十年一届的武林马王大赛很快就耍开始了。

谢有男一直都在等待着虎牙和“白洁儿”的出现。

她完全不知道,她的祖父曾经利用有弟,把“白洁儿”抢了过来,也不知道当有弟正准备拖着“白洁儿”步出马槽之际,忽然给大黑豹用迷药把他迷倒,然后掳走了他。

她知道的事情实在少得可怜

但这时候,她却知道有一个年青的公子哥儿,不断紧紧跟随着自己。

他是个很俊俏的男人,最少,他自己认为如此。

他也是这一届武林马王大赛的参赛者,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在马场上一直紧紧跟随着谢有男。

“谢大小姐,你瞧我这匹玉面骢怎样?”

谢有男没有回答。

“谢大小姐,还记得在下吗?”

谢有男总算瞧了他一眼,接着耸耸肩,然后就摇摇头。

“在下姓梁,名金笙,字川霞,家师是铁鞍山庄庄主,他老人家姓卓,名讳是上腾下.……他像是念书一般一口气说个不停。

谢有男没好气地说:“够了够了,我知道啦,三年前爷爷寿辰那一天,你师父曾经带你到我家作客,对吗?”

梁金笙高兴地笑了起来,道:“谢大小姐记性真不坏!”

谢有男拨了拨如云般的秀发,一翻眼珠,道:“但你可知道我的脾气很坏?”

梁金笔笑了笑,道:“谢大小姐真会说笑。”

谢有男冷冷地叉着腰,瞪着眼说:“不管你是甚么人,若再跟着本小姐,小心鞭下无情!”

说着,虚扬一鞭,鞭子在半空中“啪”声作响。

梁金笙陪笑声,道:“别人说,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就算你真的抽我三几鞭,那又算得上甚么?”

也许他认为这几句说话很动听,很有趣,可是谢有男一点也不欣赏。

但谢有男也没有真的一鞭抽了过去,他们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她又是大赛主办者的孙女儿,倘若鞭抽另一位参赛者,旁人看了,实在是太不像话。

她只好催策着“金赤兔”冲了出去。

但梁金笙还是厚着脸皮,又再追了上来。

谢有男心中有气,心想:“看你还能追到几时!”引能她发起狠劲,把“金赤兔”催策得更快,这时候虽然天气睛朗,但由于一两天前曾下过雨,土地还是极为湿烂,有些地方甚至像是沼泽,“金赤兔”跑在前头,后面的“玉面驰”可就吃尽泥浆了。

梁金笙那一身彩衣,很快就给弄得一塌糊涂。

但他全不介意,一直紧缠不舍。

大赛还未正式开始,这一男一女已策马狂奔,不禁立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有人喝采,有人鼓掌,也有人挥动旗帜,大叫大嚷一番。也幸亏这些人喧闹起来,谢有男才猛然省悟,武林马王大赛还未正式开始,自己岂可为了一个浪子登徒的缠扰,而虚耗了“金赤兔”的体力。

想到这点,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汁,倏然勒住了“金赤兔”,不让它再跑下去。

梁金笙看见谢有男勒停了马儿,不禁喜孜孜地迎了上来,笑道:“谢大小姐的,‘金赤兔’,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届冠军,看来已是你们谢家囊中之物。”

谢有男给他缠得无法可想,恨不得把这花花公子拉下马来大揍顿。

就在这时候,一骑人马从后面赶了上来,谢有男回头瞧,立刻吁了口气,叫道:“师哥,你怎么这样迟才出场?比赛快要开始啦!”

她把“金赤兔”挨近“白洁儿”,和虎牙装作很亲昵的样子。

梁金笙气得连脸都黑了,他冷冷的盯着虎牙,道:“你就是谢清来的徒儿?”

虎牙点点头,说:“是的。”

梁金笙冷冷一笑:“你可知道,今天参加武林马王大寨的,都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驹?”

虎牙道“是又怎样?”

梁金笙打量着“白洁儿”一眼,忽然“嗤”了一声:“这是甚么东西?”

虎牙道:“请恕我不明白阁下在问些甚么?”

梁金笙冷笑道:“你骑着的是条牛?还是个猪?”

虎牙淡淡道:“无论我骑着的是牛也好,猪也好,马也好,只要是眼睛还没有瞎掉的人,都一定可以分得出来。”

梁金笙大怒,“你敢骂本公子是个瞎子?”

虎牙索性不理睬他,和谢有男并辔折回起点。

梁金笙咬了咬牙,面色难看极了。

万人瞩目的武林马王大赛很快就要开始了,虽然他知道玉面驰要在这场大赛中力压群雄极不容易但他还是必须出赛。

谢有男伴着虎牙,这时看见他有点郁郁不乐的样子,忍不住说:“师哥,你何苦为了这种人呕气嘛?”

虎牙望了望她,有点神不守舍地说:“我不呕气,不呕气。

谢有男笑了一笑。她哪里知道,虎牙正在为有弟而担心。

谢宝楼在席棚离开谢五太爷后,立刻就带着六骑人马离开小兰州。

这六个人,都是谢家护院武师,为首人叫“铁指”尤焰,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

谢宝楼向来很敬重这位尤武师,此际要追踪大黑豹,自然少不了尤焰一份儿。

尤焰一离开大马场,就对谢宝楼说:“大黑豹向来自负,他不会走小路,也不会兜圈子,咱们直向大路追出去,是为上策。”

谢宝楼想了想,觉得未尝没有道理,就依了尤焰的说话,从大路上追了出去。

在三里外的一条岔路上,有一家酒铺。酒铺的老板,是个身高仅四尺的矮汉,附近的人都叫他“四寸钉”。

四寸钉总算比三寸钉高一点,但比起正常的人来说,免还是矮得可怜。

尤焰闯入酒铺,一看见四寸钉便问他是否见过大黑豹或者是可疑的人物经过这里。

四寸钉立即向东面指,说:“就在不久之前,一辆马车往东路驶了出去,赶车的人正是那大黑豹。”

尤焰冷冷笑,“这家伙真的往东路走了,咱们追!”

谢宝楼一怔,正想说话,尤焰却向他打了一一个眼色,阻止他把话儿说出来。

尤焰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向东路疾驰而去。

谢宝楼紧随在后,当众人追出半里左右,他忍不住问尤焰:“尤师傅,难道你认为四寸钉的说话可靠吗?”

尤焰冷冷一笑:“我了解这人。”

谢宝楼道:“你认为这人怎样?”

尤焰道:“既贪财,又怕死。”

宝楼道:“大黑豹若是曾经过他的酒铺,你认为大黑豹会怎样做?”

尤焰道:“给四寸钉一点钱,又用说话恫吓他,来一套威迫利诱。”

谢宝楼皱着盾,道:“我也是这么想,既然这样,咱们为甚么还要中计?”

尤焰冷冷一笑,道:“在兰州,大黑豹能雄霸多年,可不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他这套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谢宝楼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对了!这厮明知我们不会相信四寸钉,所以就故意叫四寸钉说老实话!”

尤焰点点头:“他往东走,而且故意叫四寸钉向咱们据实以告,好让咱们捉错用神,往西路追出去!”

谢宝楼不禁大为佩服:“尤师傅料事如神,实在令人佩服,佩服!”

尤焰道:“这也只是猜测而已,是否灵验,日下还是不宜过早断定。”

“尤师傅!瞧!”一个姓韩的护院武师叫了起来。

“看见了!咱们追!”尤焰瞳孔收缩,杀机倏现。

这时候,大家都已看见远处正有一辆马车,正在不断向东疾驰着。

七骑人马,快马加鞭穷追上去。

那辆马车的速度,其实已绝不算慢,但尤焰等人马还是逐步逼近,终于尤焰首先赶过了马车,同时抖出一条亮银链子枪,暴喝道:“停车!停车!”

那辆马车终于停下,谢宝楼也已赶了上来。

尤焰和谢宝楼都认得这个人,他叫井二楞,是个不折不扣的浑人。

尤焰连脸都黑了,大声道:“那兔崽子在哪里?”

井二楞傻傻地一笑:“这里没有兔子,也没有野鸡,你们要狩猎,该往大森林去!”

尤焰怒道:“少废话!”

井二楞还是傻傻地在笑:“少废话就少废话,俺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废话,废话说得越多,俺也就越讨厌.……”

他越说越废话,尤焰终于忍不住一掌掴了过去。

井二愣是个浑人。就算练过三招两式武功,也绝对不会高明到其么地方去,尤焰这一记火辣辣的耳光,他看来挨定的了。

但就在刹那间,谢宝楼的手也已扬了起来:“尤师博,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尤焰这才住手,冷笑道:“二楞子,车厢里的是甚么人?”

井二楞摇摇头,道:“没有人。”

尤焰哼的一声:“老子若在车厢里搜出大黑豹。你可不要后悔!”

井二楞又傻傻地笑笑,却不再说话。

尤焰冷笑着,链子枪突然“飒”的一声射进车厢门内。

那链子枪在车厢门前绕了一个转,尤焰使劲一扯,整块车厢门就已给生生扯脱下来。

井二楞立时放声大哭。

尤焰的脸色却在这时候骤变,只见车厢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大黑豹和谢有弟的踪影?

若说车厢里甚么也没有,那也不对,最少,里面还有几篮鸡蛋。

而当尤焰扯开车厢门之际,便有两篮鸡蛋立刻被弄跌出车外。

“凶手!你是个凶手!"井二楞大哭着说道:“这些鸡蛋将来会变成大公鸡、胖母鸡,但现在都给你一手毁灭了!快赔!快赔俺鸡蛋!

不!快赔俺大公鸡和胖母鸡……”

他笑的时候傻兮兮,这时候放声一哭,却又是那么厉害,令人为之感到啼笑皆非。

谢宝楼紧蹙着眉,忙道:“你不要哭,我赔!

我赔!”

井二楞望了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俺不要你赔,鸡蛋又不是你打烂的。”

尤焰冷笑一声,对谢宝楼说:“别理睬他,咱们走!”

谢宝楼叹了口气,说道:“瞧他这副样子也是怪可怜的,你就赔他一点银子好了。”

尤焰拗他不过,只好铁青着脸,把一两碎银掷在地上,悻悻然说:“这该够了罢!真霉气,遇上你这种浑东西。”

井二楞却道:“俺不要银子!”

尤焰嘿嘿笑:“不要银子,难道要老子赔命?”

井二楞居然说:“对了!俺正是要你赔命!”

尤焰陡地大笑起来。

但他笑声甫起,一道碧光已迎面射向他的咽喉。

尤焰怔住,他做梦也想不到,井二楞是个会家子,而且身手还极毒辣、极厉害。那一道碧光,是从井二楞袖内翻飞急射出来的,那是一柄毒飞刀。

好快的飞刀,又难又毒。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寒光也已飞起。

那是谢宝楼的剑!

谢家剑法,在武林中素负盛名,真正了解这一个家族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剑绝不会比他们所养的马儿逊色。

尤焰跟随着谢宝楼的日子也不算短浅了,但是直到这一刻间,他才是第一次看见谢宝楼怎样用剑的。

只是,他虽然看见了,其实却也没有看见甚么。

他只是看见一道寒光闪过,井二楞的毒飞刀已被击落。

井二楞的眼色也变了,他不再像个傻子,他在刹那间变成了一个令人防不胜防的杀手。

连尤焰那样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也看走了眼,这井二楞装蒜功夫实在到家极了。

他发出的第一柄毒飞刀被击落,接着又有五柄飞刀接踵发射出来。

每一柄飞刀俱泛着碧绿的光芒,只要给它擦上一点点,都是天大的麻烦。

谢宝楼的江湖经验比不上尤焰,但他早已看出,这个二楞的行动实在不无可疑之处。

就算他不发出毒飞刀,谢宝楼也会继续注视着这个人。

最少,他会知道大黑豹在甚么地方。

现在,井二楞已原形毕露,他只是一直在装疯卖傻而已。

当五柄毒飞刀射出后,井二楞的身形已同时向后暴退。他不怕尤焰,但却是不敢小觑谢宝楼的剑。

这五柄飞刀与其说是袭击,毋宁说是一种高明的撤退手法。

井二楞只是在掩护自己,让自己可以有机会离开这里,他知道,这五柄飞刀虽然可以要了许多武林高手的性命,但用来对付谢宝楼,却还是不行。

果然不行!

五柄飞刀几乎同时被谢宝楼的长剑击落,尤焰等不禁瞧得呆住了。

这五柄飞刀若是袭向尤焰,尤焰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招架得来。

但谢宝楼却轻描淡写地,就把井二楞的毒飞刀完全击落,简直比剥花生壳还更容易。

井二楞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因为他在谢宝楼为尤焰挡开第一柄毒飞刀的时候就已看出谢宝楼的武功实在比自己高出不少。

所以,当五柄毒飞刀被击落之际,他的身子已同时向后急速倒退,看来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鸽子。

谢宝楼却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声音,一直盘旋在井二楞的耳朵边,无论井二楞奔出多远,这声音都没有改变,似乎一直跟随在他背后。

井二楞快要给逼疯了,忍不住回头瞧瞧。

背后没有人!可是,那阵阵叹气之声,仍然不断地在他耳朵边荡漾着。

“谢宝楼!

你在哪里?为甚么不干脆一剑杀了我?”

“井二楞,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谢宝楼的声音赫然又在他身边响起。

井二楞这一次总算看见谢宝楼了,他抽了口冷气,道:“这.……这就是‘如影随形大法’?”

谢宝楼摇摇头,说道:“这不是甚么‘如影随形大法’,只能算是一点雕虫小技。”

井二楞的脸全无血色:“但你若要杀俺,俺已全无招架之力!”

谢宝楼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若要杀人,大多数人还不是一样会无招架之力吗?”

井二愣道:“俺不常杀人。”

谢宝楼道:“在大小兰州这一带,人人都知道井二楞是个浑人,又有谁看得出,你非但不是个浑人,而且还是个厉害的杀手?”

井二楞苦笑了一下:“只可惜再厉害的杀手,还是敌不过谢家的剑。”

谢宝楼摇摇头:“你错了,家父曾对我说过,天下间最少还有十个杰出的杀手,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我的脑袋割了下来。”

井二楞道:“可惜俺非其中之一。”

谢宝楼道:“你也不是想杀了我,只是不想我找到大黑豹。”

井二楞默然。

谢宝楼接着说:“其实我也并不想找大黑豹,只是想找回我的儿子。”

井二楞的态度忽然倔强起来,道:“你不必白费心机了,他们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谢宝楼道:“到底有多远?”

井二楞道:“俺不知道。”

谢宝楼冷冷道:“你若把我这个人看得太仁慈,那可是大错。”

井二楞眼色倏变:“你要怎样?”

谢宝楼把右手扬了一扬,冷笑道:“为了我儿的安全,谢某只好试用一下分筋错骨手了。”

井二楞脸色更难看:“你这是逼人太甚了!”

谢宝楼道:“谢某从不逼人,是你们逼得谢某心狠手辣起来而已。”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按着井二楞的右肩。他的动作并不快,但却像是有七八只手同时向井二楞飞了过来一样,井二楞只见漫天掌影,竟然无法可以闪躲开去。

谢宝楼的手才按在他的肩头上,他已浑身麻痹无力,有如着了魔一般。

谢宝楼冰冷的声音又在他耳朵边响起:“井朋友,你要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井二楞迟疑了半晌,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俺认栽了,俺带你去找大黑豹便是。”

这一次,并二楞说的是真话,他带着谢宝楼折回原路,来到了那辆马车之前。”

尤焰忙道:“大黑豹呢?”

井二楞向马车伸手一指,却没说话。

尤焰的老脸顿时一红。

他是个经验老到的老江湖了,但他一直是疏忽了这辆马车,直到井二楞这么一指,他才发现,这辆马车底下,竞然是另藏着暗格的。

他迅速打开暗格,赫然发现里面藏着两人,正是身材粗壮的大黑豹和谢有弟。

谢有弟总算有惊无险,重回小兰州,大黑豹与井二楞也被押回谢家。

这时候,万人瞩目的武林马王大赛也已宣告展开!

在这场哄动一时的武林马王大赛中,最受大众触目的一匹马就是谢有男所策骑的“金赤兔”。

这是绝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冠军对象,除此之外,备受注视的人马,还有“关东飞狐”任中原的“狐王”,洛阳武林大豪童南峰的“烈火神鹰”,大漠阿育的“沙漠客”,当然,还有铁鞍山庄后起之秀梁金笙的“玉面骢”。

全场唯一的白马“白洁儿”,却是备受冷落,虽然它也是代表谢家大马场出赛,但是一般都认为,谢五太谷必然会让她的孙女儿夺取马王冠军宝座,这匹白马,看来只是陪跑一番而已。

而且,在江湖上,人人都听过谢大小姐之名,但对于“虎牙”这个名字,却是陌生得很。

在这种情况下,“白洁儿’被大众看淡,那是理所当然的。

虎牙可不在乎别人怎样看自己和“白洁儿”,他只要参赛,尤其是“白洁儿”,就算自己不骑上这匹马也可以,但它必须参与这一场具有历史性的重要比赛。

事实上,他已把策骑“白洁儿”的机会,让给了谢有弟,而且一直都没后悔。

可是在最后关头,事情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谢有弟给人掳走了,策骑“白洁儿”出赛的责任,仍落在虎牙的身上。

虎牙不知这事情为甚么会变成这样,谢有男更是全然不知道,虎牙已曾经把策骑“白洁儿”的责任交给了她的弟弟。

虎牙没有告诉她,就算她应该知道这件事,也要等到马王大赛之后才说。

比赛开始了。

二十匹良驹同时撒开大步,向前疾冲出去。

人群爆发出如雷般的喝采声,每双眼睛都已揉得千干净净,每一个人都尽量找寻最理想的位置,来欣赏这二十一匹名驹的精采竞逐。

大漠阿育虽然又老了十岁,但那股拚劲还是丝毫不减当年,他策骑的“沙漠客”,看来就像是一朵在天上疾卷而来的乌云,首先抛离群驹,单骑直放。

接着,是大众比较忽略的一匹“右剪刀”紧紧赶了上来。

石剪刀”的主人和策骑者都同是一人,他是铸铁名匠股世柱,谁也想不到,这铁匠养马的功夫居然如此到家,单看他这一段路策骑“石剪刃”的姿态、识马者已意会到这一骑人马实在不宜过早低估。

在“石剪刀”之后的,是任中原的“孤王”,童南峰的“烈火神鹰”,然后就是梁金笙的“玉面骢。”

众望所归的“金赤免”仅位列第八九名之间,有样子似乎并不着急及早领放。

至于“白洁儿”还要落后,跑来轻描淡写,一点也不着急。

绝大部份观看者的视线,都只是集中在领前的几匹快马和“金赤兔”的身上,对于毫不起眼的“白洁儿”,谁也不会加以留意。

但在一株大树上,却有两个人一直都很留意着“白洁儿”,他们正是司马纵横和铁凤师。

铁凤师眉头紧皱着,忽然问司马枞横:“刚才怎么不见了你?”

司马纵横道:“事情有了变化。

铁凤师有点莫名其妙道:“有甚么变化?

司马纵横道:“虎牙早已把策骑“白洁儿’的机会,让给了谢有弟。”

铁凤师一怔:“现在虎牙不是骑着“白洁儿’吗?"

司马纵横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是先看完这场武林马王大赛再说罢。”

铁凤师沉然了半响,才目注场中说道:“你瞧‘白洁儿’跑得怎样?”

“不算坏,最少还没有遥遥坠后。”

“但距离领先的‘石剪刀’却有二十多丈。”

路遥知马力,现在距离终点可还很远,看来,‘石剪刀’已差不多成为强弩之末了。”

司马纵横说到这里,忽然瞧着铁凤师道:“怎么了?你对‘白洁儿’已没有信心吗?”

铁凤师笑了笑,说道:“我对‘白洁儿’的信心绝不会变,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司马纵横淡淡道:“无论土地干爽也好,湿烂也好,‘白洁儿’俱可横扫对方,大胜而回。”

包括‘金赤兔’在内?”铁凤师目光闪动。

司马纵横却没有回答,只是聚精会神地瞧着那二十一匹奔驰中的快马。

他没有看错,“石剪刀”已在狂放一段路程后,力度减弱下来,首先越过这匹马儿的,是任中原的“狐王”。

任中原不断回头向后望,他当然希望自己的马儿能越放越远,把所有对手远远抛离。

但这时候赛事已渐渐进入决定胜负的阶段,每一个骑者都开始加紧催策马儿,任中原想轻轻松松的就直领到底,可没那么容易。

首先,童南峰的“烈火神鹰”紧逼而来,接着,梁金笙的“玉面骢”也赶了上来展开挑战。

这三匹马很快就排成“品”字形般在前列位置领放,其余的马匹则落后在段距离之外。

但渐渐地,一匹出类拔萃,神骏非凡的马儿开始加强劲力了,人群在欢呼,喝采之声有如雷行浪涌,那是大众最瞩目,也最热爱的“金赤兔”。

金赤兔”果然不是凡者,它那股窜劲,就像是天上的流星,跑起来又快,又洒脱。

距离终点大概还有二百丈左右,“狐王”中段发挥了一阵子力度,虽然走势仍然强劲。但比起后来赶上的马匹,却已大有不如。

“烈火神鹰”首先抢出,“玉面骢”不旋踵立刻迎头赶上,两匹马并排疾进。

但“金赤兔”却以凌厉的劲势,旋风也似的追了上来,全场的人都如痴如醉,大众期待已久的武林马王大赛,很快就会产生新的盟主。

在距离终点还有一百五十丈左右,“金赤免”已越过所有马匹,气势如虹地直趋终点。

看来,它已再无敌手。

可是,一幕近乎“奇迹”的景象,就在这重要的时刻出现了。

“金赤兔”可以夺标奏凯,本来已是绝无疑问之事,而第二第三两驹,似乎也非“烈火神鹰”和“玉面骢”莫属。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匹白马恍如离弦矢箭,直杀上来。那是被绝大多数人所忽略的“白洁儿”,“白洁儿”竟然以极厉害的冲刺,一瞬息间便已连越七八匹快马,直逼“烈火神鹰”和“玉面骢”两驹。

梁金笙回头一望,看见虎牙正催策着“白洁儿”赶了上来,不禁脸色一变,立刻加紧抽鞭,希望“玉面骢”把“白洁儿”抛离开去。

但任凭他鞭如雨下,“玉面骢”已是力不从心,它的速度已发挥得八八九九,再也无法抗拒“白洁儿”的追逼。

当梁金笙向前望去,蓦然看见虎牙的背影就在自己眼前之际,他面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惊怒到了极点。

但“玉面骢”力不如人,他就算惊怒得要发疯,那也是于事无补的。

终点已越来越近了,“白洁儿”也已越过群驹,直逼领前的“金赤兔”。

转眼间,两匹马已紧贴在一一起,“金赤兔”虽然仍然领先一点,但“白洁儿”的去势似乎更为强劲。

只要再跑二三十丈,“白洁儿”势必可以超越“金亦兔”爆出惊人的大冷门。

人群的情绪在沸腾,而且已达到了顶点。

不少人喊叫得力竭声哑,也有人紧张得险些昏倒过去。

谢五太爷就是险些昏倒过去的其中一人。

“白洁儿“是“金赤免”的最大劲敌、这点他早已知道。倘答他能够使“白洁儿”不能出赛,“金赤兔”自然可以以无敌的姿态赢取这场比赛的胜利,但在这一瞬间,谢五太爷希望“金赤兔”可以登上武林马王宝座的美梦似已幻灭。

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虎牙,杀了“白洁儿”。

照这种情形看来,“白洁儿”越过“金赤兔”夺取武林马王冠军宝座,已成定局。

不少人都惊得呆住了,大马场上笼罩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一鸣惊人的暴风雨已经降临,谁也没法子可以改变和抗拒。

可是,就在这时候,赛情又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后劲勇锐惊人的“白洁儿”,居然在这最重要的时刻,突然向左斜跑。

向前直跑是跑,向左斜跑也是跑,但这么一斜,却是大大的吃亏了。

“金赤兔”虽然劲力微逊于“白洁儿”,但是它在这最后关头,仍然保持着垂直的走势,直趋终点。

而“白洁儿”却因为这么一斜开去,虽然去势奇快,但当到达终点之际,已经败在“金赤兔”踢下。

虽然“白洁儿”所负不多,但却很明显。

仲裁立刻宣布,“金赤兔”赢得了第五届武林马王大赛的冠军。

谢五太爷兴奋极了,他裂嘴大笑,同时接受来自四方八面的祝贺。

不管怎样、“金赤兔”已夺取了这项殊荣。

至于跑第三名的,则是梁金笙的“玉面骢”这对人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也获得了人群的热烈喝采和鼓掌。

但最受人瞩目的,自然还是“金赤兔”,还有在一瞬息间令所有人刮目相看的虎牙的“白洁儿”。

虎牙还没有下马,就已有几张堆满着笑容的脸庞急速迎了上来,那是兰州贩马商彭富裕和他的伙计。

彭富裕是个胖子,但这时他却跑得比每一个伙计都快。

“张公子……”彭富裕一上来,第一句说话就已经让虎牙为之一阵错愕。

“你叫谁?”虎牙怔住,然后缓缓下马。

彭富裕一面擦汗,一面喘气陪笑道:“当然是叫你这位张公子嘛!”

虎牙吸了口气:“未知彭老板有甚么赐教?”

彭富裕又是未语先笑,他笑了好一会,才望着“白洁儿”道:“这真是一匹好马,俺想跟张公子商量商量,十万两这个价钱,相信绝不会少了。”

虎牙皱了皱眉,道:“彭老板,你到底在说甚么?”

彭富裕笑道:“俺的意思,是想张公子割爱,俺愿意用十万两银子把这匹白马买下来。”

虎牙目光一闪:“十万两?”

彭富裕点点头:“俺实在太喜欢它了,所……”

“不必说了,我不卖。”虎牙断然拒绝。

彭富裕急忙说道:“张公子,你先听俺说,除了俺之外,谁也不会付出这个价钱,俺.……”

虎牙瞪着他:“你为甚么不去找‘金赤兔’?它才是这场比赛的冠军!”

彭富裕叹了口气,道:“张公子,若照俺的算盘,‘金赤兔’最多只能值五万两,而且谢家也绝不会让它落在别人的手……”

“五万两?”虎牙冷冷一笑:“你这个如意算盘到底是怎样打的?难道跑第二的马居然比跑冠军的马还更值钱吗?”

彭富裕微微一笑,忽然压低了嗓子在虎牙的耳朵边说:“张公子,你这场马实在输得高明,俺佩服得五体投地之至!”

虎牙脸色一变:“彭老板,这算是甚么意思?”

“唉!你这个人!”彭富裕脸上做了一个怪异的表情、说:“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何必一定要说出来?总之这匹白马,俺是买定的了,十万两已足够公子再找几白匹好马啦!”

虎牙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咬着牙摇摇头道:“彭老板,我老实告诉你,这匹马根本就不是我的。”

彭富裕“唷”的一声:“张公子,怎么连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不是你的又是谁的?”

虎牙吸了口气,半晌才道:“是铁凤师的!”

彭富裕陡地一呆,道:“你……你说这匹马是铁凤师的?你说的又是哪个铁凤师?”

“辣手大侠铁凤师!"虎牙终于说,“你现在是不是还一定要强逼我卖掉这匹马?”

彭富裕面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来,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旁已站着了一个唇上有两撇胡子的男人。

“铁凤师?”彭富裕失声叫了起来。

这男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区区贱名,彭老板怎么一口就能叫了出来?你是不是一定要买这匹马?”

彭富裕怔了一怔,继而陪笑道:“铁大侠若肯割爱,那当然是求之不得,若是价钱不对,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铁凤师淡然笑道:“商量商量,那是可以的,咱们也不会干得太绝,只要价钱合理,就算把这匹白马赏给彭老板,也无不可。”

彭富裕忙陪笑道:“铁大侠,你不妨开个价钱出来,只要两位肯割爱,钱银这种事情,俺也不是看得太重要的。”

铁凤师摇摇头:“咱们不想为了钱而卖掉这匹马。”

彭富裕一怔,道:“那么,两位要甚么条件?”

铁凤师道:“你要咱们割爱,咱们也想要彭老板的一件东西,只要彭老板也肯割爱,这桩交易立刻就可以进行。”

彭富裕皱了皱眉,目光忽然凝注在虎牙脸庞上。

虎牙立刻说:“彭老板,铁大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你放心好了。”

彭富裕望着铁凤师,道:“既然张公子这么说,阁下就说个明白罢,你要甚么东西?”

铁凤师沉吟半晌,才慢慢的说道:“我看上了你的鼻子。”

彭富裕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灰白,连声音也颤抖起来:“铁大侠,你在开甚么玩笑?”

铁凤师冷冷一笑,道:“谁跟你开玩笑?十万两银子算是甚么?在铁某的眼中看来,它又怎能跟彭老板的鼻子相比?“

彭富裕长长的抽了一口凉气,道:“但……但这鼻子……”。

铁凤师道:“你若舍得把它割了下来,‘白洁儿’这匹马就是你的了!”

彭富裕连忙摇手不迭:“这么说,咱……咱们是谈不拢了,再见.……”

他再也不敢说甚么,掉头匆匆便走。

他一面走,一面掩着自己的鼻子,好像恐怕它会忽然掉下来似的。

但他掉头还没走多远,掩着鼻子的手就已给另外一只手扯开了。

彭富裕一怔,还没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突觉眼前寒光一闪,鼻梁部位忽然有着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他的鼻子竟然就在这时候给柄极锋利的刀削掉了。

他张开嘴巴,但还没有叫出声音,就已给这柄锋利的刀戳穿了咽喉。

虎牙呆住,铁凤师也是脸色一变!他们都看见了三个银发老者,他的右手正拈着一只血淋淋的鼻子,向他们走了过来。

好残忍的一个银发老者!他是谁?为甚么竟然要削掉彭富裕的鼻子?

铁凤师瞧着这个银发老者,面上的神情也像个刚被割掉鼻子的人。

银发老者把彭富裕的鼻子轻轻抛玩着,忽然淡淡道:“彭老板的鼻子就在这里,这桩交易大概不会有甚么问题了罢?”

铁凤师的指骨在勒勒作响:“是你想要这匹白马?”

银发老者点点头,道:“不错,而且你想要的鼻子,老夫已为你割了下来,姓铁的,你可不是想赖帐罢?”

铁凤师凝视这心狠手辣、来历神秘的老者:“这位老人家,敢问如何称呼?”

银发老者桀桀一笑,道:“老夫姓白名天雄,又叫‘顺逆居士’!”

“顺逆居士?”铁凤师眉头一皱,“请恕铁某孤陋寡闻,从来都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你这一号人物。”

白天雄冷冷道:“少废话,彭富裕的鼻子已在这里,快把这匹白马拖过来!”

铁凤师哂然笑道:“这可不行。”

白天雄道:“你想赖帐?”

铁凤师摇摇头,道:“这不是赖帐,而是我只答应彭富裕,可没答应过要把这匹白马卖给你这位老人家!”

白天雄道:“彭富裕已死,这匹马自然该由老夫所得,你休要强辞夺理!”

铁凤师铁谈道:“对付强辞夺理的人,你有甚么好办法?”

白天雄眉头一锁,疾喝道:“杀!”

“杀”字甫出口,他的左手已挥出。

铁凤师脸色一寒,那白天雄的左手竟然是银色的。

他戴上一只银丝织成的手套,那本是“银魔子”的独门武器“千毒银手套”。

“银魔子”早在五十年前,便已死于广西,他到底是怎样死的,江湖上传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自此之后,他的“千毒银手套”就不见了,连他的几个弟子也没法子把它找回来。

想不到这毒手套如今又再重现江湖,而戴着这手套的,又是个神秘莫测,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的“顺逆居士”白天雄。

铁凤师不敢息慢,他必须全神贯注应付!

“千毒银手套”剧毒无比,从来没有任何人能被这手套上的毒药沾上了而又还能生存下去。

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杀气,有如排山倒海般猛压了过来。

只见白天雄衣衫雪白、脸庞也雪白,一双眼睛更是冰冷阴森,实在可怕极了。

但更可怕的还是他的左手!

他每招击出,都有一种可怕的方量,那就像是魔咒,要一缠上了身,就再也无法甩脱开去。

铁凤师虽然绝非庸手,可是他居然还是给白天雄的左手缠上了。

白天雄怪啸一声,身形转换有如鬼魅,似虚似实,其实却是全无路数可寻,以铁凤师的经验和眼力,一时之间也无法看得透彻。

虎牙又惊又怒,正待出手,铁凤师已经疾声喝道:“退开去!你想敌得住这个老怪物,最少还要多吃二十年米饭!”

虎牙面上立时露出一阵难过之色。

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感到难堪,而是因为自己太没用,在这危急关头,帮不了铁凤师。

他知道铁凤师的话是对的,这个叫顺逆居士的老者,实在绝非等闲之辈,自已若贸然加入战圈,非但帮不了铁凤师,反而会成为他的赘累。

但铁凤师却已渐渐落在下风。

白天雄面露得意之色,出手更是凶狠绝伦,似乎每一招都志在杀掉铁凤师,不留活口。

虎牙急得忍不住叫了起来:“铁大哥,你为甚么还不拔剑。

铁凤师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

他何尝不想拔剑?但白天雄早已着着紧逼,若在平时,把凤凰神剑从剑鞘里抽出来,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但是在此际,休说拔剑,就算是肩膊移动的位置稍有半点偏差,也会立时招来杀身之祸!

白天雄也已看准了这一点,他一直逼着铁凤师,不让他有机会把剑拔出来。

铁凤师心中不禁大是生气,心想:以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望,倘若连剑也不能拔出来,那也未免太笑话了。

可是,铁凤师用尽方法,竟然还是未能把凤凰神剑从剑鞘里抽出来。

这看来似乎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但事实却偏偏就是这样。

铁凤师一方面恨透了这个自称顺逆居士的老人,但另一方面,却又不能不佩服他的能耐,须知世间上能令到铁凤师连剑也拔不出来的高手恐怕还数不出十人来。

但白天雄却偏偏就是其中之一。

铁凤师绝不是胆小的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禁有点着急起来。

他一直都处于下风,竟然无法可以扭转劣势,再继续下去,非要死在白天雄的手下不可。

白天雄越来越骄狂,他怪声笑道:“辣手大侠,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铁凤师没有反驳,倘若这时候有人叫他认输,他也会直认可也的。

这白天雄,不管他是甚么来历,都可算是个厉害的劲敌。

幸而,就在铁凤师感到最狼狈的时候,司马纵横来了。

铁凤师虽然不能拔剑,司马纵横却可以抽刀!

猎刀挟着慑人的寒芒,突然直逼白天雄的面门。白天雄正在全力对付铁凤师,一时之间可摸不清楚司马纵横的刀招路数,急切间只好溜滑地倒退三尺,先避开司马纵横的第一刀再说。

但司马纵横一声冷笑,只见猎刀刀势如虹,人却宛似鹰隼一般,猛然再攻白天雄,着着刀招有如雷霆电闪般扑击过去,半点也不肯放松!他逼得白天雄越紧,铁凤师就越是松了一口气。

凤凰神剑终于出鞘,形势立时有了极大的转变。

白天雄虽然武功招式诡异,出手毒辣阴险,但在司马纵横和铁凤师两人联手反击之下,他再也无法保持着优势。

司马纵横冷冷喝道:“这位老丈,你到底是甚么人?”

白天雄哼的一声:“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还不配问.……哪知话音未了,他的左手尾指已给猎刀削掉下来。也只有猎刀,才能把“千毒银手套”削断。

白天雄的脸色刷的变了,刹那间变得全无半点血色,但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尾指虽然削断了,但却仍然没有流血。

司马纵横和铁凤师都是微徽一怔,难道这是一个“无血人”。

但人又怎可能无血,莫非是个鬼魂?

但是休说此际正是光天化日,就算是在深更半夜里,铁凤师和司马纵横也都不会相信鬼魂这一回事。

他们并不愚蠢,在微微一怔之下,很快就已想到了其中的缘故。

这个自称“顺逆居士”的白天雄,他的左手根本就是没有尾指的!

只是当他戴上“千毒银手套”的时候,别人的确不容易察觉出来,但司马纵横这一刀,却已把他这个秘密揭穿了。

江湖中人,终日卷缠在在快意恩仇,刀光剑影之中,断手残肢者,可算是数之不尽,而十指不全,缺乏其一者,更是比比皆是。尤其是断掉一只尾指的人,为数甚多,因为有不少帮会,

都有自断尾指作为惩罚的规矩。

白天雄没有了一根尾指,已是毫无疑问之事,但就凭这一点小小的线索,想立刻知道他真正身份,仍然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这个神秘的老者,司马纵横和铁凤师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但这情况落在另外两个人的眼里,他们却有迥然不同的看法。

这两人正是钱缺和钱穷。

他们早已注视着这个银发老者,因为他们怀疑,这老者就是“天偷”楚白月。

楚白月左手缺一尾指,而这个自称白天雄的银发老者,也是左手没有尾指的。

白天雄已察觉到形势对他极为不利,再缠下去,不要说是“千毒银手套”,就是自己的性命恐怕也很难保得住。

他只好急急狼狈逃去。

司马纵横和铁凤师都没有穷追之意,因为这时候,谢宝楼已回来了。

铁凤师瞧着司马纵横,道:“找到了有弟没有?”

司马纵横道:“有弟已找到,而且大黑豹和他的同党都押在刑堂中。”

铁凤师道:“是谁指使他们掳走有弟的?”

谢宝楼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大黑豹说,这是家兄的阴谋。”

“谢清来?”铁凤师的脸色倏地变得异常难看。

谢宝楼播摇头,道:“但我不相信,家兄是个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更清楚,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司马纵横叹道:“可是,五太爷却不是这样想,他一直对你大哥有偏见。”

谢宝楼轻轻咳嗽一声:“这一点,一直都是谢家家门最不幸的事。”

司马纵横皱眉道:“五太爷若深信大黑豹在刑堂里的说话,那可不妙。”

谢宝楼变形于色,道:“家兄已有太多不幸的遭遇,这年来,全凭虎牙这孩子激发起他生存的意志,但这么一闹不知会把事情弄成怎样的地步了。”

司马纵横叹了口气,道:“这是魔障缠身,他能否避过场灾劫,就要看他是否有坚强的意志了。”

谢宝楼道:“刚才那人是谁?”

司马纵横道:“他说自己是‘顺逆居士’白天雄”

谢宝楼眉头一皱,喃喃道:“白天雄?这名字可陌生。”

司马纵横道:“大概是个假名字。”

谢宝楼道:“你认为这人可疑吗?”

司马纵横道:“目前还很难断定,但他对虎牙存有敌意那是十分明显的。”

谢宝楼道:“这人身手怎样?”

司马纵横沉吟半晌,才道:“若然单打独斗,而我又没有猎刀在手的话,他大概可以在百招之内,把我置于死地。”

谢宝楼不禁面露骇然之色,道:“这么说,这人的武功实在不可轻侮。

铁凤师忽然冷冷一笑,道:“不管他是何方神圣,咱们也要奉陪到底。”

就在这时候,谢清来也骑着一匹黑马疾驰过来。他还没有下马,就已望着虎牙说道:“你跟着我走。”

虎牙没有迟疑,立刻骑着“白洁儿”跟随着师父离开这里。

司马纵横突然脸色一变,说:“是五太爷要见虎牙!”

铁凤师道:“你认为谢五太爷会杀了他?”

司马纵横道:“就算不杀他,恐怕也会对这孩子大大不利。”

谢宝楼吸了口凉气,道:“不,咱们不能让虎牙受到伤害。”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不错,咱们赶到刑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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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鄱阳湖畔,风光如画。一座巨宅,傍湖而筑,这是闻名江湖的“花月别庄”,画栋连云,高台曲植,气派相当不同凡响。华月初上,迷蒙的湖面闪起了波光,殷红的渔火,三三两两,缓慢地由湖滨往湖心移动,使这谧静的画面变成了动的。在面湖的观台上,坐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那老的年已半百,但仍风韵依稀,一身的珠光宝气,配上考究的宫妆像煞豪门贵妇,她,便是别庄之主“鄱阳夫人”。在她身旁坐着的,是个二十许丽人,美得象是传说中的仙女,她便是她的女儿江湖第一美人“武林仙姬”陶玉芬。母女俩静静地坐着,面色十分沉重,陶玉芬的眸中,还隐有泪光。偌大一个别庄,里里外外静得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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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安之虎

    长安之虎

    北风怒号,大雪纷飞。在这个冻得鼻子都快甩掉的时候,最好的享受是甚么呢?女人?酒?狗肉?睡一大觉?还是在熊熊烈火旁边烧烤麋鹿腿子?这当然是见仁见智的事。但你若问杭州唐门的大少爷,他一定会毫不犹疑的就选择第二种享受。那是酒!有人觉得唐竹权很可怜。有人说他简直已成为了酒的奴隶。但他否认。他反驳得很理直气壮:“老子若是酒的奴隶,做奴隶的又岂有本领把主人吞下肚子里?”他无论反驳任何人的说话,通常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不怕任何人。除了他的八姑妈!提起了八姑妈,唐竹权的脑袋仿佛立刻就会膨胀了十八倍。八姑妈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凶恶的妇人,比起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