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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明墓前 两侠争斗

通往巫山道旁有一家“杏花村”。

照说“杏花村”该是酒好菜好的地方,可惜这家“杏花村”的菜,还马马虎虎过得去,说到酒,那就叫人眼睛里冒火,鼻孔里生烟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卖酒。

要喝酒,对不起,请另走别家。

可是,这里会有别家么?三十里之内,就此一家,你要走别家,就得再走三十里路。

所以,这家“杏花村”虽然没有酒,菜也不怎么样,你还是非照顾他的生意不可。

“杏花村”是家小店,四张桌子就把整个的店都摆满了,不过还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有点风雅的气息。

“杏花村”掌厨做莱的是个老头子,前后照顾生意的是个大姑娘。

老头叫老白,大姑娘叫玲子,是二个相依为命的祖孙。

到了中午时分,座上只来了一位座客,那是一个身穿蓝色劲装的年轻人,身上带了一把鱼皮鞘的单刀,江湖人的装束,但有着读书人的气质,斯斯文文的,叫了一荤一素二样莱,在慢慢的吃着。

接着又进来了一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穿了一身紫色劲装,身上带了一把宝剑,叫了菜又要酒,当玲子告诉他没有酒时,他只皱了一皱眉头,又加了一个菜。

店中只有两位客人,少不得彼此都想看看对方,当他们目光一接时,两人的剑眉不由得都是轻轻的一轩。

他们这是第三次碰面了,事情可是真巧!

太巧的事情,总叫人心里有点不大舒服,蓝衣人暗“哼”了一声:“好小子,你在跟踪我!”

白衣人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好小子,你在跟踪我!”

他们的修养都不坏,心里的不愉快,都没有挂在脸上,甚至还微微一笑,打了一个点头招呼。

白衣人的菜送上来了,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快马奔腾声,马到人到,旋风般进来了六条彪形大汉一声:“拿酒菜来!”

他们就自己动手,把二张空桌子并在一起,各据一方坐了下去。

白玲子见了这种威势,活泼开朗的态度立时变得畏畏缩缩:“大爷们,要些什么菜?”

“快,有什么菜来什么菜,拿好的来就是。”

白玲子应了一声:“是!”

另一个汉子叫道:“先来五斤白干,解解老子的渴。”

“大爷,我们这里没有酒哩!”白玲子心里怕怕的脸色都白了。

“没有酒,什么话,再说没有酒,老子砸了你们的店,去!去!去!快去把酒送来。”又一个汉子冒火了。

白玲子失措了片刻,忽然,壮起胆子道:“大爷们,我们是不卖酒的。”

“不卖酒,开什么店!”

“不卖酒,叫什么杏花村!”

“今天没有酒,就是不行!”

白玲子原本壮起了的胆子,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又壮不起来,口中:“这……这……”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间小饭铺,一眼可以看个对穿,外面客人在闹事,里面做莱的白老头,无不看得一清二楚,说来也真奇怪,他竟看见当作没有看见,就不出来答上二句话,任由自己的孙女儿受窘受逼。

那六人之中,有位三十多岁的汉子,倒是先替白玲子说话了:“你一言我一语,别把人家姑娘吓坏了,大家先静一静,待我来向这位姑娘打个商量。”

他一开口,大家都不作声了,显见这汉子定是他们六人之首。

那汉子又向白玲子道:“你们不卖酒,也许是事实,不过我们兄弟们却不能一餐无酒,姑娘,就麻烦你,请你到附近村子去看看,替我兄弟让些酒来可好?这是五两银子,除了酒钱之外,多余的就算是你姑娘的跑腿钱好了。”这人说话倒是有情有理,而且,把五两银子也放在桌上了。

白花花的银子,谁见了谁爱。可是,白玲子没点头,因为附近根本就没村子,她到哪里去让酒去,有点歉然,欠着身道:“大爷,这附近十里之内找不出第二户人家,实在抱歉,小女子无能为力。”

事实就是这样,只要稍为明白事理的人,这都不能勉强人家。

那为首汉子点了点头,道:“姑娘的话,说得也是。”

白玲子一欠身道:“多谢大爷……”转身就要走了开去。

“且慢!”那为首的汉子又说话了,而且脸上还堆满了笑容,不过笑得有点怪异,有点邪气。

白玲子又回到原地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为首汉子道:“姑娘说买不到酒,我们大伙儿也不怪你,可是吃闷饭我们吃不来,姑娘就坐下来,陪大爷们谈谈吃吃吧。”

这小子说得好听,原来没安着好心,看来,他比那些呼呼喝喝的人还坏。

白玲子脸色一变,她身旁的一个汉子已是哈哈大笑,道:“姑娘,这可是现成的,你没话说了吧,来!来!来!坐下来!”

伸手一把,扣住了姑娘的玉肘,一带一送就把白玲子送到了那为首汉子怀中。

那为首汉子笑了半声,就被一声怒喝之声喝得把笑容冻结在脸上了。

早他们而到的那位白衣人倒挑着一双剑眉,冷冷的道:“放开人家姑娘!”

那为首汉子不能不放开姑娘,因为抱着一个姑娘在怀里,怎能和人家动手,所以说,他放开那姑娘,倒不是怕了那白衣人。

一脸不屑的冷笑,打量那白衣人好几眼,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年轻人,你可知道大爷是谁?”

白衣人一抬眼,望着屋顶上的横梁,看都懒得看他了,但鼻子却冷“哼!”了一声。

那为首之人一翻怒目,大吼一声,道:“你听说过江南六条狼没有?”

白衣人一摇头道:“没听说过。”

那为首汉子道:“本大爷就是六狼之首,笑面狼秦大川……。”

白衣人说道:“你就叫秦大川,好,认识你了,你带着你的人乖乖的离开这里吧!”

秦大川一翻眼,可是,他的眼睛却傻了。

只见眼前白光一现一收,左边少了一只耳朵,脸上一边多了一道裂痕。

如说那道白光是要他的脑袋,他就有十个脑袋,也早巳落到地上了。

遇见了绝世高手,狠人也狠不起来了,秦大川没说第二句话,应了一声:“是!”第一个走出店门。

凭他们这德行,居然还能活到三四十岁,理由无他,在打不过的人面前绝不死要面子。

六条狼什么也没有吃到,就这样饿着肚子走了。

白衣人望了那蓝衣人一眼,回了自己座位。

蓝衣人这时忽然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狗拿耗子!”

白衣人冷笑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所谓一只巴掌拍不响,白衣人让了一步,自是没有好戏可看,白衣人后到,却先吃饱走了。

看样子,蓝衣人是在追踪白衣人,可是入店时,他却先白衣人而到。

白玲子望着蓝衣人的背影消失后,秀眉儿一挑,道:“爷爷,这蓝衣人不简单,他好像知道我们似的。”

白老头刚才装聋作哑,现在可说话了,哈哈一笑,道:“他也没有瞒过爷爷的眼睛。”

白玲子道:“爷爷,你认识他?”

白老头道:“爷爷认识他师父。”

白玲子道:“爷爷认识他师父,那他师父也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他比爷爷你……”

白老头一笑道:“你就爱拿人家和爷爷比,这次你可把爷爷比下去了。”

白玲子一怔道:“他是什么人,能高得过爷爷?”

白老头呵呵笑道:“孩子,你真是坐井观天,江湖上比爷爷高的人可多哩!”

白玲子微微一笑,道:“爷爷说得是,谦虚就是美德。”

白老头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居然调戏起爷爷来了。”

白玲子道:“玲儿不敢,只是玲儿好像还没听爷爷服气过谁。”

白老头道:“刀魔剑怪在江湖行道时,敢不服气他们的人,只怕不多。”

白玲子大眼睛猛地一睁,微带不寻常的声音,道:“你说那蓝衣人是刀魔的传人?”

白老头道:“错不了,准是刀魔的传人。”

白玲子柳眉一颦道:“那白衣人不会是剑怪的传人吧。”

白老头道:“事情就有这样巧,他正是剑怪的传人。”

白玲子紧张得有点喘不过气来,道:“他们终于来了。”

白老头微笑道:“他们是来了。”

白玲子:“我们怎样办?”

白老头道:“关门打烊,今天不做生意了。”

小饭店关门打烊了,白老头和白玲子从后山上翻了出去,行了一程,来到一座坟墓之前。

坟前墓碑上用大力金刚指力写着:“明明之墓”四个字,没有立碑的时间,也没有立碑人的姓名,甚至“明明”两字也看不出墓中人是男是女。

墓前左右各种了一株松柏,松柏倒是很高大了,由此可知这座坟墓的时间也一定很久远了。

白老头与白玲子走到墓前,各自行了一礼,一晃肩便拔身而起投入坟墓后面隐起身形。

就在白老头与白玲子隐身不久之后,山前冒出一条人影,直落到坟墓之前。

他,就是那白衣人。

白衣人打量了坟墓四周一眼,然后走近墓前,看清了墓碑,作式,就要拜了下去。

“且慢!”蓝衣人接着现身出来,喝住了白衣人。

白衣人收式回头,见是蓝衣人,心中老大不乐,剑眉一轩,冷笑一声,道:“朋友,你阴魂不散,一直跟在在下身后做什么?”

蓝衣人的个性显然比白衣人圆滑,带着笑容哈哈地道:“朋友,我们一路而来,时先时后,怎能说是在下跟在朋友你后面,难道不能说是朋友你跟踪在下么?”

白衣人想想实情确然如此,倒一时说不上话来,怔了一怔,道:“在下来此上坟,你又为何而来?”

蓝衣人一笑道:“可巧了,在下也是上坟而来……”

白衣人剑眉一挑道:“你……”

蓝衣人还是笑吟吟的道:“你早就该知道在下是什么人才对。”

白衣人讪讪的说道:“你是刀魔的传人?”

蓝衣人道:“说对了,剑怪的传人,在下该如何称呼你才对?”

白衣人道:“在下杜平。”

蓝衣人抱拳道:“原来是杜兄,在下胡少先。”

杜平点了一下头,道:“胡兄,你为什么阻止在下拜墓?”

胡少先道:“你可知道墓中之人是什么人?”

杜平一怔道:“这……。”他这一窘,并不能够说他不知道,也许是他难以说明。

胡少先道:“你不知道,是吧,在下我可知道。”他不但心眼活,而且硬把“不知道”三个字扣在白衣人身上了。

杜平不自觉的顺着蓝衣人的话意道:“你知道什么?”

胡少先道:“墓中人是在下师娘,你说,在下该不该阻止你下拜?”

杜平大叫一声道:“你胡说!”

不但杜平说他胡说,就是藏在暗中的白老头也皱了一下眉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白玲子却望着白老头微微一笑,笑意之中,表示了她与白老头的看法想法并不完全一样。

其实,杜平说胡少先胡说,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墓中的明明姑娘,只是一个黄花大姑娘,怎会是蓝衣人的师娘呢?

胡少先收起嬉笑的面孔,正色道:“家师视她为妻,在下视她为娘,家师心中有妻,在下心中有娘,在下认她是师娘有什么不对?”

这不算是理由,但隐隐中却表达了他们师徒真挚的感情。

杜平大叫一声道:“我们师徒也是一样的心情,那她也该是在下的师娘了。”

胡少先一笑道:“可惜你这话说迟了,而且,也只是鹦鹉学舌,不是真情,请你退过一边去,由在下先行拜墓。”

杜平显然口舌之才比不过蓝衣人,急得满脸涨红,大叫道:“上舌之能不算真本事,来!来!来!我们手上分高下,谁胜了谁先拜。”说不过就打,这倒是最有力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胡少先点头道:“刀剑上见真章,好,就刀剑上见真章,难道在下还会怕了你不成?”

杜平冷笑一声,拔出了宝剑。

只见胡少先一抬臂,也拔出了自己的宝刀。

宝剑宝刀两样都是当世奇珍,刀泛七彩之色,剑吐五色之光,刀光剑影互相交映,交织成一道霞光,直冲斗牛之间。

杜平一捏剑把,道了声:“请!”

胡少先也是一抱刀,道:“请!”

架式一拉,眼看就是一场龙争虎斗就要展开了。

白老头眉头一皱,身子一直,站了起来。

白玲子拉住白老头道:“爷爷,别理他们,让他们打下去给玲儿开开眼界。”

白老头道:“他们师父打了一辈子,不能再让他们晚辈再打一辈子……”

“你们给老夫住手!”白老头飘身而出,就到了杜平与胡少先面前,不但口气威严至极,脸上也是一片肃穆,再不是那烧菜的糟老头子了。

胡少先最先还刀入鞘,向白老头抱拳一礼道:“晚辈胡少先见过老前辈。”

白老头点了一点头,目光转到杜平身上,只见杜平还把宝剑握在手中,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

白老头轻叹一声道:“杜少侠,你也把宝剑收起来吧。”

杜干摇头道:“老丈,这件事谁也管不了,请你让我们自行解决的好。”

白玲子冷笑一声道:“别人管不了,我爷爷就能管,你还是乖乖的把宝剑收起来吧!”

杜平怒目一寒道:“在下的事,谁也不能管。”

胡少先却是一笑道:“杜兄,白姑娘没说错,你要知道白前辈是什么人,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白玲子转向胡少先一挑秀眉道:“你知道我爷爷?”

胡少先点头道:“八表飞鹰白老前辈,晚辈怎敢不知。”

八表飞鹰白老头哈哈一笑道:“少侠和令师倒是相像得很。”

杜平一震道:“老前辈就是八表飞鹰白老前辈?”他是迟慢了一点,便也笃实得可爱。

八表飞鹰白老头点头道:“少侠可以收起兵刃了吧。”

杜平这才还剑入鞘,重新行礼,道:“晚辈见过老前辈。”

八表飞鹰白老头:“不要多礼了,你们不是来上坟的么?现在先过去行礼,有话行过礼以后再说。”

杜平为难的一蹙双眉道:“这……”他绝不能让胡少先先拜,可是,胡少先能让他先拜么?

胡少先一笑道:“杜平,你不反对我们一同拜坟吧。”两个人同拜,不分先后,他就是脑子灵活,又着了先鞭。

杜平老实地说道:“好吧,我们一同拜。”

两个人转身来到墓前,并肩拜了下去,行了大礼。

八表飞鹰白老头点头一叹,道:“这两个小的正和两个老的一样,一个灵巧,一个厚实……”

白玲子仰头道:“他们的师父,就是这副德行么?”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是的,完全一样……”

忽然目光一望,望着白玲子,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道:“你认为他们哪一个好?”

白玲手愣了一下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两个人都好。”

白老头身子一震,脸色变得惨白道:“你也这样说。”

白玲子奇怪地道:“谁这样说过?”

八表飞鹰白老头脸色又是一变,他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赶忙吸了一口长气,抑住失常的心情,缓缓道:“是我自己这样想。”掩饰得很好,白玲子没有再追问下去。

其实,事实全不是那回事,白玲子刚才对胡少先与杜平的批评,也就是墓中人明明姑娘早年对刀魔剑怪二人的批评。

明明是几十年前的一位少女,为刀魔和剑怪二人所深爱,偏偏明明姑娘觉得他们两个人一样的好,竟不能从他们二人之中择定自己的终身伴侣。

结果,刀魔和剑怪争了一辈子,争到明明姑娘苦恼而死,大家都落了空,现在他们两人的徒弟又针锋相对的争执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八表飞鹰白老头脑中忽然兴起了一个怪念头,这个怪念头,使他贸然问了白玲子那句话,而白玲子那句答话,却叫他担起心来了。

唉,这两个小子,不会同时看上小玲子吧?

八表飞鹰白老头跑了半辈子江湖,现在却被自己的怪念头弄得心绪不宁了。

他这突然兴起的念头,会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么?

八表飞鹰白老头念动之间,杜平与胡少先已经拜罢起来,回到了白老头面前。八表飞鹰白老头讪讪的一笑道:“两位少侠的师父都好?”

杜平点头道:“他老人家很好。”

胡少先却道:“家师要晚辈向老前辈问好。”

八表飞鹰白老头一笑,道:“令师还记得老夫?”

胡少先正色道:“家师知交不多,老前辈是家师仅有的几位知交好友之一,家师能不时在念中。”

八表飞鹰白老头哈哈大笑道:“少侠真了不起,见少侠如对令师,老夫好不开怀。”

好话叫人听了心里总是高兴,八表飞鹰白老头虽然心中明白,但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这时,白玲子接口道:“两位大哥,我们到那边坐下好说话。”

白老头一竖眉道:“丫头,你叫他们什么?”

白玲子说道:“大哥呀!这有什么不对?”

白老头道:“你叫他们大哥,他们能叫我爷爷么?丫头没大没小的,好没规矩,应该叫大叔才是。”

这倒是釜底抽薪之法,有了辈份长短的距离,就可保万无一失了。其实,白老头纯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庸人自扰,处处设防,反而招致了无心之失。

首先,胡少先一笑道:“我们年纪都还不够大,大叔可当不得,还是当大哥的好。”

最怪的是,最不会说话的杜平,这时也居然道:“江湖辈份,可算不得准,还是叫我们大哥好。”

白玲子一翻眼也道:“爷爷,你怎么啦,一下子变了习性。”

白玲子可不等八表飞鹰白老头再说什么话,先向杜平和胡少先一拉手道:“两位大哥随小妹来。”

大哥叫上了口,八表飞鹰白老头只有暗自一叹,没有说话了。

转过坟地,不过二三十步,有一块大石头,平躺在地上,石上平滑如镜,正好坐息。

白玲子笑着道:“爷爷说,你们师父和明明前辈就经常坐在这块石头上看月亮数星星,我们在这里回溯往事,就更有意思了。”说着,她自己先在石头上坐了下去。

八表飞鹰白老头冷冷的道:“过去了的事情有什么可谈的,二位千里迢迢而来,除了上坟之外,可有别的意图?”

八表飞鹰白老头的态度严肃起来了。

胡少先也就不便以笑脸相对,皱了一皱剑眉道:“老前辈说得不错,家师确有所使命而来。”

八表飞鹰白老头的目光射向杜平道:“少侠,你呢?”

杜平道:“晚辈也是奉了家师的使命而来。”

白玲子道:“这倒巧了,你们各据一方,怎会同一天到来?”

八表飞鹰白老头一笑道:“这有什么‘巧’字可言,你忘了你明大姑今年今日是她六十大寿的生日。”目光一掠杜胡两人,接着转问他们道:“你们师父是不是限令你们今日上坟?”

杜平与胡少先都点头承认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现在把你们的真正来意说出来给老夫听一听。”

杜平与胡少先注目对望了一阵,脸上都有为难之色,也都摇了一摇头。

八表飞鹰白老头微微一笑道:“你们是不愿意说呢?还是不便说?”

杜平与胡少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只挤出一阵苦笑,还是不答话。

八表飞鹰白老头一笑道:“你们不说,老夫替你们说了吧。”

他说替他们说,但并没有马上说,先举目望着苍茫的高空,不胜唏吁的自言自语道:“就老夫记忆所知,你们师父之间为了墓中的明明,前前后后曾经拚斗过一十八次……”

白玲子急口道:“谁胜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谁也没胜,谁也没败……。”

猛然一摇头,厉声道:“你们师父是不是要你们像他们一样继续拚斗下去?”

胡少先道:“家师没有这样说。”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那他是怎样说的?”

胡少先道:“他老人家只吩咐晚辈把明明前辈的灵骨起回去,如果有任何人出面阻挡,杀之可也。”

杜平一张目道:“奇怪,家师也是这样吩咐的。”

八表飞鹰白老头长叹一声道:“这还不是就是要你们继续拚斗下去。”

胡少先笑笑地道:“也许是这个意思吧!”

杜平怔怔地道:“只要你不阻挡在下行事,在下是不会和你拚斗的。”

胡少先一笑道:“你道在下能不阻挡你么?”

杜平莞尔一笑道:“说得也是。”

胡少先道:“最后还不是一个‘打’字!”

八表飞鹰白老头冷笑道:“打!打!打!你们师徒只知道打,你们可知道,墓中的明明,最讨厌就是你们师徒无止无休酌打。”

杜平道:“师命难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有老夫在此,只怕你们想打也打不成。”

杜平笑道:“所以晚辈最先不想说出来。”

胡少先一笑道:“老前辈,请问你一件事,您怎会在这里开了那间被欺受气的小店?”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胡少先道:“晚辈可否猜一猜?”

八表飞鹰白老头一瞪目道:“你就和你师父一样,处处爱卖弄小聪明。”

胡少先笑笑地道:“晚辈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老前辈之留此,可是受了明明老前辈之托?”

这小子确实有几分聪明,八表飞鹰白老头道:“算你猜对了。”

胡少先道:“家师最尊重明明前辈,晚辈对明明前辈更是敬仰无比,明明前辈但有所命,晚辈无不遵从。”

白玲子哈哈一笑道:“胡大哥,好听的话,都被你抢尽了。

但不知你言行是否一致?”

胡少先道:“小兄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当然,基本原则要‘真’和‘诚’。”

白玲子问道:“如果离开了这个原则呢?”

胡少先道:“离开了原则,过不在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玲丫头,不要把话说远了,杜平,你说,你听不听老夫的安排?”

杜平道:“家师没有交待,请恕晚辈歉难从命。”

白玲子道:“胡大哥能够从权应变,你为什么不能?”

杜平道:“他是他,我是我,岂可并为一谈。”

八表飞鹰白老头止住白玲子,追问杜平道:“令师的意思是……”

杜乎道:“家师与晚辈都有十足的信心,打败对方……”

一言未了,胡少先已是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夜郎自大,此之谓也。”

杜平正色道:“你不信,咱们就比划比划。”

胡少先道:“乐于奉陪,但不知白老前辈能否见允?”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来老夫要阻上你们拚斗,实非易事,好,老夫答应你们拚斗一场,不过你们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老夫并且自愿做你们的公证人。”

杜平道:“好极了,老前辈有什么条件,请说。”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双方拚斗,不得超过一百招,如果已斗满一百招,仍未分出胜负,其胜负之数由老夫判定,双方不得异议。”

胡少先首先点头同意道:“晚辈完全同意。”

杜平道:“晚辈也同意。”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此番一斗之后,如果未能分出胜负,两位即应遵照明明遗命行事,不得再逞意气之事。”

胡少先道:“晚辈悉听遵命。”

杜平犹豫了起来,一时不能作决定。

白玲子冷笑一声道:“怎样,不说话了?”

杜平轻叹一声道:“晚辈答是可以答应,如果家师不同意,如何是好?”

胡少先一笑道:“你也不想想,明明老前辈的遗命,你师父敢不同意么,你师父真要不同意,那你师父对明明前辈的感情就有了问题,而且,也不配与家师争迎明明前辈的遗骸了。”

这话有理,有力,更有见地,胡少先实在是个不易多得的少年。

杜平想了一下子,点头道:“说得也是,我答应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你们到明明坟前去比,有明明为证,就更慎重了。”

大家回到明明坟前,八表飞鹰白老头还叫他们向明明坟墓行了礼,作了祷告。

一声:“开始!”

杜平与胡少先就各拉兵刃斗在一起来了。

剑怪的剑法,为武林一绝,出剑走式,都与常理常情相背,是以厉害无比,极难对付,别看杜平年纪轻轻,剑上火候却是非常深厚,一点不让乃师当年。

刀魔的刀法,也是怪异得很,胡少先的火候也不比杜平差。

他们这一拚斗起来,可把白玲子的眼睛都看直了,不由她不把他们两人另眼相看,而自认自己的爷爷确实比不上刀魔剑怪了。

仔细观察他们两人拚斗的情形,剑法怪、刀法也怪,不过时间一久之后,便不难看出杜平功力似乎要比胡少先稍强一筹,因此,运剑走招之间杜平的攻势为多。

不过,胡少先的功力虽然稍逊,但是他的身形步法要比杜平轻灵得多,常能避重就轻,化开杜平的压力。

总之,他们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怪不得他们师父打了一辈子,也分不出胜负来。

现在看他们两个徒弟,只怕其结果又是一个难分难解之局。

白玲子心里服气极了,她掉目向祖父望去,只见祖父不时的微笑点头不已。

“爷爷,玲儿真不懂你的意思。”

八表飞鹰白老头说道:“你在说什么啊?”

白玲子问道:“你不是说明明大姑最讨厌他们打斗,为什么又答应他们打了起来?”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说穿了是爷爷也想看看他们刀剑上的工夫,这些年来,他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招式和进境。”

白玲子道:“您看到的呢?”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也真亏了他们那二个老兄,他们这刀法这剑法,简直到了完美的境界,你别看他们年轻,就刀法剑法上说,爷爷也接他们不下来。”

白玲子道:“他们这两人放在江湖上是个什么分量?”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都是呼风唤雨,翻江倒海的身手。”

白玲子心中一动,道:“爷爷,玲儿想起了一个问题,不知是也不是?”

八表飞鹰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白玲子道:“刀魔剑怪早年在江湖上是不是一个特殊人物?”

八表飞鹰白老头一皱眉头道:“你这问是什么意思?”

白玲子举目望着树梢,缓缓的说道:“我想他们刚出道时,一定很叫江湖上头痛。”

八表飞鹰白老头望着白玲子道:“爷爷没有说过这种话吧,是谁告诉你的?”

白玲子道:“我是这样想,所以明明大姑……”

八表飞鹰白老头,口中一震,轻喝一声道:“别胡思乱想了,看他们快要分出胜负了。”

他们并没有马上分出胜负,只是打得更激烈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真不想和白玲子谈论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能够谈,一谈下去,可能又会横生枝节了。所以,只有把白玲子的思维带回到他们的打斗上。

白玲子眼睛看着他们的打斗,心里还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是视如不见。

蓦地,白玲子只听到一声猛竭,一声冷哼,吓得她心神猛然一震,目光一转,落到打斗中的两人身上。

他们的打斗已经停止了。

他们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杜平的大腿被胡少先砍了一刀,削去以大片皮肉。

胡少先也被杜平刺了一剑,伤口也在大腿上,妙的是都是伤的左腿,甚至部位都差不多。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你们打了多少招?”他和白玲子谈了一阵话,早就没有计算他们的招数了。

杜平支起身子道:“整整一百招。”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你们自己说谁胜?”

胡少先抱着左腿道:“我没有胜。”

杜平道:“我也没有胜。”

八表飞鹰白老头哈哈大笑道:“算不算老夫胜了。”

胡少先点点头道:“是,晚辈但凭吩咐。”

杜平苦着脸道:“老前辈,家师面前,你老得替晚辈承担一二啊!”

八表飞鹰白老头哈哈大笑道:“你们先裹好自己伤口,随老夫养伤去。”

皮肉之伤,都没有伤筋动骨,敷上随身携带的刀伤药,便把伤口裹好了。

不远处有一座山洞,敢情八表飞鹰白老头他们祖孙真正的家是在这里,而不是那间小饭店。

山洞很宽大,也很干净凉爽。

白玲子替他们二人铺了一张干草床给他们休息。

当晚,八表飞鹰白老头也没有和他们说什么,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白玲子到店里做生意去了,留下胡少先与杜平在洞内大眼对小眼,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又尴尬,又好笑。

杜平是一个保守性的人,要他说话找话说,简直办不到,双膝一盘,闭起眼睛打起坐来。

胡少先和杜平正好相反,要他对着人不说话,也是那句话,简直办不列。

他可不管杜平正在打坐运功,大叫一声,先把杜平的心绪扰乱,打着笑脸道:“杜兄,你今年贵庚多大?”

杜平不乐意地道:“问这干什么?”

胡少先道:“自然有道理,你到底是什么年纪,说出来听听。”

杜平懒懒的道:“二十三。”

胡少先道:“我二十一,比你小了二岁。”

杜平轩动了一下剑眉,也不知他这时心中在想什么,他也不愿意表达出来。

胡少先扬了一下剑眉道:“你知不知道,家师和令师虽然相斗了几十年,他们却是兄弟相称。”

杜平道:“知道。”

胡少先道:“我们是不是也可兄弟相称?”

杜乎犹豫着道:“这……”

胡少先道:“你放心,我们兄弟相称是一回事,各人的立场是一回事,各不相干,你不知令师和家师,为了明明前辈,还不是各不相让,各争各的。”

杜平点点头道:“说得也是。”

胡少先道:“杜兄,你是答应了?”

杜平道:“好我们就兄弟相称吧。”

胡少先立即扑地拜道:“小弟拜见大哥。”

杜平扶起胡少先道:“兄弟不要多礼了。”

胡少先拜罢起来,叫了一声,道:“大哥,我们既然成了兄弟,对外的事,可要步调一致,同心同力。”

杜平道:“兄弟说得是,既然成了兄弟,就要同心同德,一致对外。”

胡少先话锋一转道:“大哥,你看白老前辈的话,我们能不能相信?”

杜平望了胡少先一眼道:“如果是明明前辈的话,我们是非听不可。”

胡少先道:“怕只怕白老前辈,来个假传圣旨,我们就为难了。”

杜平道:“我看白老前辈乃是江湖上大有声誉的前辈,不会做那假传圣旨之事吧。”

胡少先道:“这可难说,常言有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杜平道:“怎么一个小心法呢?”

胡少先道:“有些事情,面对面之际,是很难处理的,如果避开面对面的场合,就容易得多了。”

杜平忽然若有所悟的道:“你的意思是……”他想到了,只是说不出来。

其实他人并不笨,只是他比较固执,而且又不善言词,所以表现出来的形象,就和胡少先完全不一样了。

胡少先笑笑地道:“走!我们不和他碰面不就什么难题都避开了。”

杜平道:“这有点不妥当吧。”

胡少先道:“有什么不妥当,就算没有见到白老前辈好了,大哥,小弟可要走了。”

他们那点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胡少先带上自己的兵刃,向杜平一抱拳道:“小弟就此告辞了。”

杜平怔了二怔,就在他一怔之际,胡少先的身形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杜平三心二意,就是拿不定主意,时间一久,那股离开的意念,也就渐渐淡了下来,于是,决定不走了。

傍晚时分,八表飞鹰白老头祖孙回来,不见了胡少先,只见白玲子向乃祖一笑道:“我猜得不错吧,胡大哥可不是走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一笑道:“你猜是猜对了,可是你的麻烦也就来了。”

白玲子一怔道:“又不是我要他走的,与我何干?”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事情是与你无关,可是你得替爷爷追上他去,交点东西给他。”

白玲子摇首道:“什么东西,不给他算了。”那就是表示她不愿去追胡少先。

杜平接口道:“什么东西,由晚辈送了去好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你有你的东西,这是要送给你师父的,你去追他,怕不耽搁了你自己的事。”

八表飞鹰白老头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交给杜平道:“这是明明前辈留给你师父的遗物,这遗物也代表了你明明前辈的遗命,送给你师父,他自会有话交待你。”

杜平唯唯应命,收了那锦盒。

八表飞鹰白老头又取出一只锦盒交给白玲子道:“这件事很重要,不能等闲视之,你就连夜追下去吧。”

白玲子刚才虽然不大愿意,但祖父这样说,她就不便再说什么了,收了锦盒,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如果追不上胡大哥呢?”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那你就把这锦盒送给他师父去吧。”不待白玲子再问,接着又把刀魔隐居之事告诉了白玲子。

吃过饭天都快黑了,杜平道:“玲姑娘,我陪你走一程吧。”

白玲子微微一笑道:“方便么?”

杜平一伸腿道:“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我们可以同路二天,如果二天之内追不上他,那就只有姑娘一人去追他了。”

八表飞鹰白老头道:“这样很好,杜少侠.那就麻烦你了。”

武林人物,说走就走,没有什么罗嗦,白玲子带了些银子和自己的兵刃,在别人将休息的时候,离开了山区,向胡少先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二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胡少先没追到,杜平与白玲子却到了应该分手的岔道口。

白玲子倒没有什么,而杜平却显得非常不寻常,他又不敢表示自己对白玲子的感情,只有痴痴的望着白玲子的影子在眼前消失。

二天相处的日子不算长,说来真奇怪,杜平竟暗暗的喜欢上了白玲子,白玲子的离去,叫他怅然若失。杜平痴痴的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后有人发出一声轻笑,才把他惊醒过来。

回头一望,想不到暗暗来到身后的人居然是追了二天而没有追到的胡少先。

胡少先轻快的笑道:“大哥,玉人已经远去,你还发什么呆?”

杜平愕了一下道:“你早就看到了我们?”

胡少先道:“小弟昨天就看到了你们,小弟见你们有说有笑,情意甚是相投,是以小弟不敢做不知趣之人。”

杜平顿足,道:“唉,你早现身出来就好了。”

胡少先道:“此话怎讲?”

杜平反问道:“你知道玲姑娘此行出来是为了什么?”

胡少先说道:“总不成是为了找小弟吧?”

杜平道:“可不是为了要找你,你快去追她吧,她有要紧的东西交给你啦。”

胡少光道:“如果,她找不到小弟呢?”

杜平道:“他如果一路找不到你,她就会去见令师。”

胡少先吃了一惊道:“去见家师做什么?”

杜平道:“明明前辈留下了二只锦盒,一只给家师,一只给令师,家师的已经交给小兄了,给令师的,因为兄弟你已先走,白老前辈只有命玲姑娘携带锦盒追来,希望能将锦盒交给你带回山去。”

胡少先吁了一口气道:“小弟先走之事,白老前辈没有怪责小弟吧?”

杜平道:“没有。”

胡少先道:“小弟走后,白老前辈说了些什么话?”

杜平道:“什么话也没说,只取出二只锦盒,要我们送回去如此而已。”

胡少先讪讪的道:“这样说来,小弟之走,是多余的了。”

杜平道:“这也难说,也许是因为你先走了,白老前辈才无话可说。”

胡少先心中稍安,说道:“嗯,但愿如此。”

杜平道:“兄弟,你快追玲姑娘去吧,免得玲姑娘找你着急。”

胡少先一笑道:“只怕大哥的心比玲姑娘更急,好,小弟就追赶玲姑娘去。”一抱拳别了杜平。

白玲子离开不过是稍早的事,可是胡少先一口气追了十多里路,就没有见到白玲子的影子,胡少先在路上打听了一下过路的人,路人也不曾见白玲子这样的姑娘过去。由此可见白玲子根本还在后面,莫非是自己赶过了头?

但是,路只有一条,自己怎么走在她的前路而不发现她呢?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她转到别的路上去了,她的目的在追人,似乎没有理由不走正路而走小路,这个理由,也不大可能。

莫非,她碰到了意外之事。

一想到意外之事,胡少先可沉不住气了,转身就向回头路上找去。

他一路找到与杜平分手的岔路口,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正当他又要转身的时候,只见前面路上飞驰来了二骑快马,马上之人衣着零乱,似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落败而逃的样子。

胡少先眼快,一眼就看出那二人便是在白玲子店中生过事江南六条狼之二。

胡少先心中一动,便晃身而出,两臂一张,扣住了那二匹快马。

二匹又急又猛的快马,居然经不起双臂一扣之力,一阵嘶叫,前蹄一软,竟跪了下来。

马上二狼,勃然大怒,骂了一声:“该死的东西。”跳下马背,挥动兵刃,迎着胡少先便打。

胡少先大喝一声,道:“你们睁眼睛看看,惹恼了本公子,可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胡少先双手一推,把两匹马震了出去,然后两手一叉腰,迎向扑来的二条狼,作势出击。

力控奔马,这手工夫不简单,那二条狼也是急昏了头,才向胡少先扑去,经胡少先这一声大喝,又经看出胡少先面貌之后,那前扑的身子可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猛的刹住了势子。

他们在白老头店中吃过亏,不久之前又被白玲子打得灰头灰脑,这时见了胡少先,又摸不清他的底,那能不先自泄了气。

其中一个汉子结结巴巴的道:“那妞儿就在山脊后面山谷里。”

胡少先心急白玲子安危,话只听到一半,人已飞起半空中,向后面山谷扑去,自然更没时间找那二条狼的晦气了。

几个起落,山谷已然在望,谷内静寂寂,一点声音也没有,胡少先直觉的感到有点不妙,脚下猛一加劲,身形像箭一般射入山谷之内。

谷内景象凄惨已极,四具尸体,各种惨状的倒在谷地中,胡少先仔细看去,可不就是江南六条狼中的四条狼。

找遍全谷内,却找不到白玲子的影子,想必白玲子已安然离开了,胡少先方暗暗吁得一口气,目光一瞪,被他看到了一片衣襟在一株树橱上,那是一片女人的衣襟。

那棵树离开打斗之处,远在十丈开外,显然不是在打斗时留下来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打斗之后,白玲子循那个方向离开了现场,因为她自己也受了伤,所以才被扯下来一片衣襟。

胡少先精神一振,便循着那个方向追了下去。

只要白玲子走在前面,怕不迟早要追到她,可是事实却不然,胡少先追了二三个时辰,连白玲子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胡少先满腹疑云,停下了脚步,只见空山寂静,四野无人,更增加了他傍徨犹豫的不安。

是继续追下去?还是退回去再找?

正当胡少先为难之际,忽然有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在他耳边掠过,胡少先眼望去,只见前山嘴处现身出来二个少女。

胡少先见是二个女孩子,倒不想和他们见面了,一缩身藏了起来。

那两个女孩子显然没有看到他,还在一路谈话而来啦!

那二个女孩子一个穿红色衣裳,一个穿绿色衣裳,从她们彼此称呼中,可知那红衣姑娘叫嫣虹,绿衣姑娘叫翠环,而且都是丫环身分。

首先是翠环嘟起嘴唇,气鼓鼓的说道:“真倒霉,被派上了这趟差事,你看,这大一片地,一件小小的东西,到哪里找去。”

嫣红轻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找得着就找,找不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么紧张,岂不是自己给自己过不去。”

翠环道:“找不到多没面子。”听她这句话,就知道她是一个非常好强的女孩子。

嫣红一笑道:“面子能值几文钱一斤,只要少挨几句骂,我就心满意足了。”

翠环道:“那死丫头片子也真可恶,居然装死把东西给扔了。”

嫣红道:“那丫头机警得很,我倒是很佩服她。”

话声一顿,接着道:“也许我们想错了,那丫头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自然,她也就说不上机警了。”

翠环道:“她身上一定有东西,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有人早就盯上他们了。”

嫣红道:“一只锦盒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翠环道:“一只锦盒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锦盒里面的东西可对我们庄主有很大的关系。”

嫣红道:“你怎么知道?”

翠环道:“这就是我着急,你不着急的原因所在了。”

嫣红一笑道:“哦?能不能说出来听听?”

翠环道:“听说盒子里有一粒白蟒神珠?”

嫣红不屑的一笑道:“白蟒神珠又怎么样?”

翠环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唉哟!我们找东西罢。”

二人东张西望的找了一阵,嫣红一顿脚道:“这样找下去真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啦。”

翠环眨动了一双眼睛道:“且慢,让我们来想想。”

嫣红道:“找东西是要动眼动手呀,空想有什么用。”

翠环道:“我先问你一句话。”

嫣红道:“什么?”

翠环道:“如果你是那位姑娘,把东西抛掉之后,还想不想找回来?”

嫣红道:“谁都想找回来,这何用问我。”

翠环道:“你如想把东西找回来,在丢东西时候,会不会心里有个打算?”

媚红说道:“当然找个好记忆的地方丢。”

翠环笑着跳起来道:“是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们只要找好记忆的地方,不就有了范围么?”

嫣红双眼一亮道:“翠环,真有你的,这样简单的问题,我怎样想不出来。”

翠环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连暗中的胡少先听了也不得得不佩服她,而暗暗点头不止。

有了找寻的范围,连嫣红的精神都抖擞起来了,二个人商量了一下,彼此分工合作,一个管右边,一个管左边,发现有可能性的地方,就飞身去找。

这样一路找下去,找了十几二十次,只所嫣红一声欢呼,手中举着一只锦盒,大叫道:“翠妹,快来,我找到了。”

翠环出的点子,功劳却落到了嫣红身上,嫣红这份欣喜可就不用提了。

只是令她高兴的时光太短促了,只见眼前人影一闪,手中一轻,眼前现出了一个年轻人,锦盒已经到了那年轻人手中。

那年轻人好可恶,把锦盒向怀中一揣,似是吃定了这锦盒。

这时,翠环也飞身掠到,一前一后,把胡少先夹在当中。

这年轻人就是胡少先,胡少先可做得牢靠,锦盒一到手,就揣向怀中,谁也别想轻易的要回去了。

婿红见翠环赶到,有了帮手,胆气一壮,指着胡少先喝道;“小子,快把我们锦盒还来。”

胡少先冷笑一声道:“这锦盒是你们的吗?别不知道羞耻了,说!你们是哪里来的?你们把白姑娘怎样了?”

不错,嫣红和翠环都是二个不错的女孩子,被胡少先这一顿话,说得一愣,发不出威来。

人家能一出手就把锦盒取去,又能一口叫出白姑娘来,就这一点,就叫人心里打鼓了。

翠环眼珠一转,道:“公子要找白姑娘不难,不知公子可有胆量?”

胡少先哈哈一笑道:“你们是斗不过我,想激我?”

翠环道:“你是不是人物,就看你敢不敢跟我们去了。”

胡少先道:“姑娘,你们这个祸可闯大了,你要伤了白姑娘一根毛发,饶你们不得的人可就多了,走吧。”

再转过二个山头,有一片小平原,平原尽头有一座很大的庄子。

翠环一指那庄子道:“白姑娘就在我们庄子里,我们先回去了,等着你!”身形急射而起,向那大庄子奔了过去。

胡少先晓得她们要先回去报讯,也就任由她们先行而去,好在,有这座庄子在,不怕他们跑上天去。

胡少先以正常速度到了庄子前面,庄子前面已经有一位身穿长衫的半百老人在等着他了。

庄前大门上有一块横匾,上面写着“红叶庄”三个金色大字。

胡少先目光一张,只见那半百老人已是把拳相迎道:“老朽夏振声,请问公子上姓高名。”

胡少先冷笑一声,道:“有这个必要吗?”

夏振声和声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有没有这个必要,那就看公子自己的了。”

胡少先道:“在下胡少先。”

夏振声又一抱拳道:“但不知公子令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胡少先反问道:“你要调查在下的身世?”

夏振声道:“不敢,只是……”

胡少先没让他说下去,便冷笑一声,道:“大总管你要知道,在下可不是前来谋事求人,我可是来要人的。”

夏振声道:“在下乃是奉命请教,饶舌之处,尚请公子见谅。”

胡少先道:“恕不奉告。”

夏振声为难的道:“这……这就令老朽作难了。”

胡少先道:“在下不叫你为难就是。”身形一晃,闪过夏振声入了庄院大门。

夏振声微一作色,大叫道:“公子,红叶山庄可不是任人发威作福的地方。”

身形一滑,人便到了胡少先身后,右手一探,抓向胡少先肩头。

胡少先头也不回,肩头微微一斜,躲过夏振声抓来的五指。

脚下一加力,人已远出了十几步。

这是一招非常简单的身法,但由胡少先使出来却看得夏振声暗中皱起了眉头。

夏振声人还没有赶上来,胡少先却已被另外一个少年人挡住了。

他叫秦谊,就是红叶庄的少庄主。

一个理想环境中造就出来的年轻高手,手中金笔上的功夫,堪称当今江湖上一流,因此,他显得有点眼高过顶,目空四海。

胡少先与夏振声的谈话,使他觉得该教训教训这年轻人一下了,一声:“站住!”身法还真快,胡少先还没有分清话声来自何方时,他已落身站在胡少先面前。

秦谊自有一股凌人的气势,这股气势使胡少先很是不安,同时也激起了他恼怒的情绪。

胡少先当下打量着秦谊,道:“你又是红叶庄的什么人?”

“少庄主秦谊!”

胡少先点头道:“好,你算是正主子了,在下就向你要人。”

秦谊一怔道:“要什么人?”他倒不是故意装作,因为他也是刚回来,庄中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不知道。

可是,站在胡少先的立场可不是这样想,不但胡少先不会这样想,任何人在这种场合也不会这样想。

一种无名怒火,在胡少先眼中暴射而出,冷笑一声,道:“凭你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就知你们红叶山庄不是什么好路道,我胡某人今天就是大开杀戒,也不算为过了。”

“锵!”的一声,刀光一闪出了鞘。

胡少先厉声喝道:“现在你要不快把人交出来,在下就要你血溅五步,尸横就地。”

秦谊自出生以来,只有自己瞪眼看人,人家那敢横眼看他,当面这小子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忘了自己的姓氏了。

人家发了横那秦谊却笑了起来道:“你要向本少庄主动手?”

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总管夏振声跨步到秦谊身旁,叫了一声,道:“少庄主……”

秦谊挥手止住夏振声,道:“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有话待会再说。”

秦谊的公子脾气,夏振声最是清楚,他说不听,最好是马上住口。

秦谊望着胡少先轻笑一声道:“你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

胡少先道:“取出你的兵刃来。”

秦谊道:“你要本少庄主动兵刃,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胡少先双目之中怒火熊熊,就他师父名震天下的魔刀,也不敢轻视他这十几年来所下的工夫,你秦谊是什么东西,这样目中无人。“哼!你这叫自寻死路。”

秦谊还是那样态度轻松地笑道:“朋友,你这样容易冲动,已犯了武家大忌,你不战已败了。”

胡少先倒吸了一口长气,缓缓一扬刀头,道:“朋友,在下再问你一句,你动不动兵刃?”

秦谊道:“罗嗦,你出手吧。”

胡少先道:“不教而诛谓之虐,在下话已表明,你要死在在下刀下,那就怨不得在下没给你机会了。”

猛然暴喝一声:“看刀!”

喝得猛,叫得凶,看他出刀的势子却一点也不猛,一点也不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递而出。

秦谊到底是名家子弟,人虽狂妄,眼光还是识货的,胡少先这一刀,看得他脸都变了颜色。

夏振声更是大惊失色叫道:“少庄主,快退!”

只是,胡少先的刀势已发,已不容许秦谊脱身出去了,没有刀光,但却有一股凌厉无匹的劲气,罩住了秦谊全身各处紧要部位。

秦谊虽说不动用兵刃,这时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好在他的金笔就带在身上,拔笔的手法也有相当火候,金光一起,涌向逼来的刀势。

在正常情形之下,凭秦谊金笔上的造诣,就算不是胡少先魔刀的对手,至少也可支持十招二十招的。

可是现在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他不但先机全失,心理上也失去了平衡,由极度的自大,跌落到极度惶恐,应有的功力,十分也传不出五六分了。

秦谊的金笔虽然出了手,却形同螳臂挡车,对于胡少先如轮的刀势,一点作用也没有。

噔!噔!噔!

秦谊只有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当他退到退无可退的时候,该是什么后果呢?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清脆的喝声:“胡大哥,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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