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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花和尚半夜惹事非

又羞又怒道:“大师乃是出家之人,如何听信一面之辞,便把本座视作为非之人,这岂不有失察了么?”

想来这悟明大师虽是出家之人,但脾气偏是极为高昂,凭他少林寺悟明大师的身份,铁英奇竟敢“本座,本座”的反问于他,不由先就对铁英奇没有了好感,当时冷笑一声道:“不知施主怎会在郭大娘家出现?”竟不屑先问铁英奇的姓名。

铁英奇见他竟也如此轻断,也板起脸:“本座借宿此间,难道有何不妥?”

悟明大师敞声大笑起来道:“施主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

语音一顿,道:“唉!余下的话,贫僧不愿向下说了,你自己心中应该明白。”

这话不但伤害了铁英奇,同时,也说得那郭大娘玉面生寒,正色道:“大师佛门高僧,轻信色中狼朱一戒胡言乱语,已然是非不明,怎不知口齿留德,置小妇人于何地,有请大师赐正!”

悟明大师只是性情粗暴,并非全无脑筋之人,一时失言,惹来郭大娘这一顿责问,被说得哑口无言,真要吵起来,让人家知道了,于他和尚面子大是有损,像这种不是武功可以争执的事,多言无益,当时“哼!”了一声,道:“看你不出,倒是利嘴得很,贫僧岂是和你一般见识之人,哼哼!贫僧也懒得管你们的事了。”僧袍一甩,点足穿户而去。

铁英奇心胸间一股不平之气,无处发泄,击掌截下一双桌角,吓得郭大娘失惊道:“铁相公何必自苦如此,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得心地光明,怕他闲言闲语则甚,今夜多承援手,小妇人就此致谢了,相公也请回房休息吧!”向铁英奇福了一福,携着郭药,退入房内,关好房门。

铁英奇真没想到,郭大娘胸怀如此坦荡,倒显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逊了颜色,当即一心平气和,朗声道:“敬领大娘教益!”转回房中。

经此一来,铁英奇那能再静下心来等待天明,只觉脑壳中杂念纷陈,对许多过去之事,感到既愧且悔。

首先,他回想到“万圣宫”那幕使他毕生难忘的惨剧,当时自己在悲痛心情下,竟至心神不属,欠缺镇静,只顾为了安置亡父遗体,糊里糊涂的就被小妖女,三言两语,骂得一时冲动,录明闭寒,不但轻轻的放过了万恶的幻影神翁,而且,连周婷婷也置之不顾便仓惶而走,显得自己是多么的经不住打击和不够坚强。

其次想到这次远来莆田,更是有欠思虑,小题大作,自己仅可就在途中除去那存心不良之人,岂不干净利落,何必白白浪费时间,跟踪前来,误了自己再返朱心赤子张茂隆洞的初衷。

如今奸邪未除,反被少林寺悟明大师视为邪恶之流,这口气,想来想去,实在咽不下去。

“唉!我这一趟,真是所为何来?”念头一转,便不愿再理向少林下院告警事,决心抽身而回。

但是,另一种正义的呼声,又在提示他道:“义之所在,舍死忘生,在所不计,任劳任怨,更是英雄本色,管天下之事,才是天下之人,你心志如此经不起考验,如何妄言复兴天龙声誉,消灭武林浩劫,岂非痴人作梦么!”

铁英奇但觉被自己心声之语,鼓舞得心高气壮,坦然入睡。

天色一明,铁英奇留下一绽纹银,也未惊动郭大娘母子,便离开了郭家,向少林寺走去。

莆田少林寺因系嵩山少林下院,寺中僧徒,与嵩山少林的和尚原是一脉相传的同门师兄弟。

主持方丈智先大师,便是嵩山少林寺掌门方丈智朗禅师同参师弟。

此外,也有四位智字辈师兄弟协理寺务,一干僧群掌理的职司,也和嵩山少林寺名目相同,只是人数有多寡之别罢了。

铁英奇以步当车,朝阳初升时光,已见扬名武林的少林下院蒲田少林寺,隐现苍松翠柏之中。

铁英奇初入江湖,在苍穹神剑上官勇集贤山庄,与嵩山少林寺智开大师就有知遇之感,爱屋及乌,所以对少林寺极为谦虚礼让,停下步来,瑞正衣冠,才大步向前走去。

走过一条苍松并列的青石大道,紧接着就是步步登高的数百级石级,金碧辉煌,气势雄伟的少林寺大门,在石级的顶头巍然屹立。

铁英奇拾级而上,走完石级,才看出大门之前,还有一片白石辅成了的广场。

穿过广场,便待举步跨进寺门,忽听门内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四个身躯高大的和尚,分两边走了出来,拦住铁英奇去路,一齐合掌当胸,道:“敝寺已暂停佛事,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铁英奇打量四僧一眼,笑道:“在下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求见贵寺主持方丈,有事相商,烦请高僧们代为通报一声。”

铁英奇接掌天龙派,已是江湖上众所周知之事,他虽未显露过什么赫赫武功,在别人眼中也不见得就有复兴天龙派的身手和魄力,至少,也是一派掌门之尊。

以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岂敢轻视弱小,而有失大门大派的风范,当下四个和尚相互望了一眼,脸上神色一正,接着左面第一僧一摆手,四僧同时闪开,躬身合掌道:“铁掌门人请至嘉宾室稍座,容小僧等通禀敝寺方丈前来恭迎侠驾。”

铁英奇微微一笑,随着一位僧人步入左边一座客厅,但见厅中窗明几净,布置得雅洁无比,极为宜人。

小沙弥捧上一杯香茗,退了出去。

嘉宾室只留下一位大和尚,二人相对稍微笑了一下,铁英奇年轻而薄一时想不出应对交际之言,而那大和尚也似拙于言词,没有什么话可说。

片刻之后,小沙弥重又回来,合掌道:“敝寺知客师叔,先来奉陪铁掌门人,主持方丈一俟早课作毕,便来亲迎铁掌门人侠驾。”

铁英奇只觉少林寺毕竟是大门大派,果有其胸襟气概,心中不由一阵舒畅。

转念间,厅外大步进一位中年大和尚。

二人目光一对之下,不由都“咦!”了一声。

铁英奇忖道:“真是冤家路狭,又碰上了你。”

那大和尚也是暗自思量道:“你这种人物,会真是天龙派的掌门人么?世道日衰,人心不古欺诈蒙骗之徒太多,可不要上了他的当,否则少林颜面何存?”心念一动,便有了主张。

原来,那知客僧,不是别人,就是在郭大娘与铁英奇有过一面之缘的悟明大师。

二人先是一怔,继则同时尴尬地一笑。

铁英奇抱拳道:“在下前来求见贵寺主持方丈,有重要指示相告,有烦大师接引,昨晚不知之罪,并请大师见谅。”

悟明大师笑容一敛,道:“请少侠稍待,贫僧立请敝寺方丈定夺就是!”也不相陪铁英奇。便自退了出去。

铁英奇听他语气不对,长叹了一声,只怕由于这个悟明大师对自己有成见而致,见不到他们主持方丈了。

果然,等了将近顿饭久时间,悟明大师终未再见出现。

又等了不少时间,才见那小沙弥匆匆而入,脸上也没有了笑容,道:“敝寺主持方丈因另有重要之事,请铁少侠暂回寓所,约期再行奉请。”

这些话,铁英奇自见到悟明大师后,早在意料之中,是以毫不为怪,只淡淡的一笑道:

“少师父之言当真么?”

小沙弥脸上一红,也不答话,转身疾步而退。

铁英奇大笑声中,运起天龙之力,在嘉宾室桌上写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慎之!慎之!”

笑声未落,便已写完,而且,还带着笑声走出了少林寺大门。

铁英奇一走,悟明大师闪身回到嘉宾室,目光所及,只见铁英奇所留警语的字迹指力强劲,入木七分以上,暗叫了一声好深的功夫,然后细看字句,看完,冷笑出声道:“你简直就是夫子自道;我们等着你就是!”

回首吩咐一声道:“请主持方丈驾临嘉宾室。”

不久,这嘉宾室来了五个老年和尚。

一前四后,正是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和四位护法智真、智善、智美、智圆四位大师。

主持方丈一见桌上留言,不由神色一怔道:“悟明,此人功力比为师如何?”

悟明大师脸色一红道:“弟子不敢妄议尊长。”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沉声道:“你说他品德有亏,本座一时不察,轻信你了。”

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此人确是天龙派掌门人铁少侠,则本寺即有自大失礼之讥,如果此人有所图谋而来。你这种轻率之举,岂不授人把柄,先自失了声威!”

悟明大师一时偏见,想不到惹来主持方丈如此愤怒,吓得慌慌悚悚,无语以对。

他回想当晚情景,想想越生越疑,越想越觉得自己上了花中狼朱一戒的当,忽然,大叫一声,伏地认罪道:“弟子一时不察,明明是上了那花中狼朱一戒的当,请主持师尊赐罪!”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厉声道:“误事之徒,还不下去,请回铁掌门人,事了之后,再交竖堂议处!”

悟明大师飞奔追出寺外,那里还找得到铁英奇的人影。

于是,主持方丈又传命四出找寻铁英奇之人尚未回寺,黄昏时刻,寺外却来了一位高不及四尺,但长得极为壮实的黑面老人,脸上板刀眉,比眼睛宽过一倍,好似占尽了上半边脸,极为引人注目。

他大模大样地走到少林寺大门口,白石广场上,双手一合一扬,一股凌厉无匹的劲力击在大门门楣上。

轰然一声,把“少林寺”中间的林宇,震坍一半,化作灰尘,飘落满地。

象这样侮辱少林寺之事,可说是史无前例,激发了全少林寺僧家的愤慨,当时便有数十个僧人,纵身而出,把他团团围住。

殿内响起了九声钟声,只见人影纷飞,外面的和尚,是越聚越多了。

少林寺僧众虽是围住了那个阔眉老人,可是无人擅自向他出手,由此可见莆田少林寺戒律之严,无逊于嵩山少林本寺。

那阔眉老人出手一掌震毁了“林”字之后,便瞑目而立,对于四周僧众,不理不睬,毫不把他们人多势众放在心上。

寺内急速的走出一群老年和尚,由主持方丈智光大师率领着,场中群僧立即二分,让出一条通路,让主持方丈走了过来。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一眼看到那蹙眉老人,长眉双蹙勉强哈哈大笑道:“余施主别来无恙,老纳失迎了!”说话之际,僧袖微拂,原是围在四周的僧众,蓦地退到场边。

铁胆金丸余振飞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老和尚,我们大约有二十年不见面了吧!

你倒是好得很,当上了主持方丈,可还记得我们当年之约么?”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合掌当胸道:“好说!好说!老纳与施主之约,时在念中,施主不远千里而来,老纳敬陪就是。”

同时用蚁语传声,吩咐身后的老僧道:“此獠凶狠毒辣,掌力刚劲过人,本座昔年,曾在他手下受挫。如非智开师兄赶到,几乎死在他手中,这番前来,定是不怀好意,如果另外还有接应之人,更是难以应付,你们随时准备罗汉大阵,以应万变。”

智真大师疾步退了下去。

智美大师也用蚁语传声,道:“主持师兄乃是一寺之尊,先由本座出手!斗他一阵如何?”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传声道:“不可,本门声誉要紧,除非本座身遭不测之后,你们不可出手。”

铁胆金丸余振飞见他神色庄重,都未开口说话,便知他们正以传声神功相商,他到胸有成竹,待了片刻,放声一笑,道:“你们商量好了么?”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应声走出一大步,合掌当胸道:“余施主既已等得不耐,老纳即请赐教就是了。”运足全身功力,合目待敌。

那知铁胆金丸余振飞并不立即动手,双手连摇道:“老和尚且慢,老夫有话要说。”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顿生一种被戏弄之感,复目双眉闪了一闪,双目陡张,精光炯炯地微有不愉之色,道:“余施主有话请说,老纳洗耳恭听!”

铁胆金九余振飞脸色一寒道:“今日一战,如果你老和尚正果西归,难道老夫就白白的出力了么?”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微征一笑道:“老纳糊涂,要不是施主提起老纳几乎忘记了与今日之战有关之物。但请放心,只要施主能够艺压本寺,任由施主将本寺‘七巧金莲’取去就是。”

原来,早年智光大师与铁胆金丸余振飞之战,便因铁胆金丸余振飞觊觎“七巧金莲”

而起。那时“七巧金莲”原在嵩山少林寺,智光大师尚未主持莆田少林,身任嵩山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大师,奉命护送“七巧金莲”领赐莆田少林寺,以为镇寺之宝,途中被铁胆金丸余振飞截劫,智光大师力战不敌,身受重伤,“七巧金莲”已然到了铁胆金丸余振飞手中,要非智开大师及时赶至,夺回“七巧金莲”,智光大师也就当不上莆田少林寺的主持方丈了。

铁胆金丸余振飞败退之时,曾有狂言,誓必再来田莆少林寺,夺得“七巧金莲”之豪语,这种话,原是一般绿林人物失败后用以遮羞之语,谁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就是铁胆金丸余振飞本人,也没想到真会再来少林寺。

因为讲功力,他固然自信有战胜智光大师的把握,可是想凭他个人之力,从莆田少林寺中夺得“七巧金莲”,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以少林寺的济济人才,莫说只有他一个人,就是有十个他这等功力之人,只怕也无法胜过少林寺名震天下的罗汉大阵。

可是,现在情形完全不同,他只不过是玄阴帝君为夺取“七巧金莲”整个安排中的一个小环。

其实,玄阴帝君早就在少林寺附近预作了安排,虚虚实实,弄得少林寺众僧心理上大受威胁。这也就是铁英奇初到莆田时,即遭到大家注目的原因。

要知,这“七巧金莲”乃是嵩山少林寺最高权威象征“绿玉令牌”的副杖,具有嵩山少林寺掌门人亲临的尊严,也就是说,将这“七巧金莲”领赐莆田少林主持执掌后,莆田少林主持即有约束嵩山本寺在外僧众之权,使嵩山、莆田上下两院的团结,显得更具体化了。

当然,这种说法只是从“七巧金莲”在少林寺僧众眼中的权威而言。

显然可以想见的,它要没有相当的真实价值,当年铁胆金丸余振飞也就不会心生觊觎之念了。

话说,铁胆金丸余振飞听了莆田少林主持智光大师之言,阴阴一笑道:“老和尚,你倒真会做空头人情,老夫要不亲自见到‘七巧金莲’,怎会相信‘七巧金莲’仍在莆田?”

这一招,是铁胆金丸余振飞所施的巧计,他要叫少林寺自己引贼入门,免得神偷吴七暗中摸索,浪费时光。

任谁也想不到铁胆金丸余振飞居心叵测,主持方丈智光大师更是不察,以少林寺如云高手护卫之下,凭铁胆金九余振飞一人之力,谅也莫可奈何,落得大方,当时,朗笑出声,吩咐道:“四位护法师弟,速请‘七巧金莲’法驾出寺。”

四位护法智圆、智真、智善、智美互相望了一眼,智圆大师欲言又止的,怔了一怔,终于脸色一庄,躬身道:“领主持法谕!”

四位大师踏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大门之内了。

这时,隐在暗中的铁英奇,也吁了一口气,认为“七巧金莲”请出后,倒免得他心分两处,照顾不周。随留身原处不动,以免铁胆金丸余振飞在支使少林四大高手离去之后,又生花样,使少林和尚吃了亏。

四位护法大师穿过大雄宝殿,又一连通过了三座大殿,进入一片松林。

这片松林,异常浓密,虬枝横生,可见这些松树,都有相当的年代了。

一条白色的甫道,从松林外蜿蜒而入,走到深处,地势突然开阔,浓密的松林之中,被人工开出一片四五丈见方的空地,青砖的围墙环绕着一座青石彻成的石屋。

四大护法走到墙边,在紧闭的黑漆铁门上,单指弹了七响。

屋中一阵步履之声传出,两扇黑漆大门,呀然大开,一个枯黄面容的瘦弱老和尚当门而立。

智圆大师神色恭顺地合掌当胸,道:“奉主持方丈法谕恭请‘七巧金莲’出阙!”

那瘦弱者和尚双目陡睁,精光暴长,神色肃杀,道:“智深谨领法旨!”

“呼”的一声,关上了黑漆大门,竟不请四大护法入内。

四大护法亦视之当然,穆肃而待。

过了片刻,黑漆大门又打开了,枯瘦和尚手中捧着一块红绫盖着的檀木托盘,神色庄严地道:“四大护法!恭接权杖法驾!”

四大护法先向“七巧金莲”合施一礼,由智圆大师接过“七巧金莲”,双手捧着,枯瘦和尚又向“七巧金莲”合什礼,道:“智深恭送法驾!”

四位护法护住“七巧金莲”,转身走了几步,算是完成了接杖送杖的仪式。

枯瘦和尚这才重新和四大护法见礼,道:“四位师兄,外面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而需请出‘七巧金莲?’”

智真大师道:“二十年前的旧事,铁胆金丸余振飞又找上门来了!”

智深大师暴喝一声道:“岂有此理!贫僧出去会会他!”

智真大师阻住智深大师道:“飞云阁乃是本寺存放重器经典所在之地,师弟责任重大,不可擅离!”

智深大师一听,“职责”二字,象是泄了气的皮球,吁叹一声,转身入屋关上了黑漆大门。

四位护法循原路走回,已经出了密茂松林,只见后面殿中冒出了一股浓烟,使四僧同是一惊道:“后殿失火了!”

智美、智善二僧,抢步扑向后殿,智真僧则护住智圆大师,未曾离开。

这时,从斜刺里又跑出一个僧人,手中提着一只水桶,似因救火心急,慌不择路,没有看到怀抱“七巧金莲”的智圆大师和智真大师直向他们二人冲来。

智圆大师错步闪身,没被那僧人冲上,但却也挨胸而过,微有碰触。那提水僧人擦过智圆大师身前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鲁莽,正欲回身请罪,智圆大师沉声道:“恕你触犯法驾之罪,快去救火!”

那僧人身形一晃,就入了后殿。

智真大师猛然开口道:“师兄,那和尚身形有异,似非本寺弟子!”

智圆大师闻言微吃一惊,下意识地看了手中所捧“七巧金莲”一眼,见无异状,信口道:“师弟之言不错!我……”

语未了,只见智善、智美二位大师从后殿闪身而回,道:“一幅佛帐,不知怎的卷在香火之上,幸未造成火灾,就被我们赶上扑灭了。”

智真大师道:“二位师弟可曾遇上一位救火弟子?”

智善、智美同时摇头道:“没有!”

智圆大师道:“此事慢慢再查,主持方丈可等得不耐烦了!”便率先向前面走去。

事实上。他们就是停下身来,去找那手提水桶的救火僧人,也已无济于事,莫想追上他了。

四位护法拥着“七巧金莲”步出少林寺大门,全场僧众屏息而立,但觉一片穆肃寂静,令人对少林寺僧的纪律生出一种起敬的心理。

这时铁胆金丸余振飞一阵阵刺耳的笑道:“老和尚,老夫相信你们,用不着查验了,看掌!”

说打就打,单掌一立,向智光大师迎面劈了过来,劲势强猛,带起一声尖叫。

智光大师见他出手一掌,较二十年前,功力倍增,心中甚感惊骇,无怪他竟敢单身前来惹事。

智光大师忽然间,不敢硬接,左手一横,身体侧转,让过正面,向斜里飘出六七丈远。

铁胆金丸余振飞大喝一声,顿时反掌,如影随形,硬将发,出去的掌力,一收一放,又向智光大师击来。

铁胆金丸余振飞虽是仅只使出一招一式,而那掌上的造诣,已达收发由心的上乘境界,使少林寺全体僧众,都为他们主持方丈耽起心来。

智光大师这时有备在先,右手一招“斜扯云旗”,劈出一股强劲绝伦的大力金刚掌力,迎着铁胆金丸余振飞的掌势撞去。

劲力之足,不让铁胆金丸余振飞分毫,二股掌力接实,平地卷起一阵旋风,二人都凝立未动,看似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但是铁英奇却看出少林寺主持方丈远非铁胆金丸余振飞之敌,他身形虽然未被震退,但脸上安详的神色是勉强装出来的,怎能比得上铁胆金丸余振飞自然闲适,余力未尽。

智光大师望着铁胆金丸余振飞,一脸伦然之色道:“施主功力大进,老纳望尘莫及!”

他心念有数,自己二十年的苦练,依然没有赶上人家。可是,为了少林寺声誉,岂能自甘认命,顿了一顿,又道:“可是老纳却不自量力,决与施主周旋到底!”

身形暴起,纵起一丈六七,双掌互迭,迎面望去,只看上一只手掌,铁胆金丸余振飞认识得出,这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金刚降魔力,全身功劲,凝集在一只手掌下发出,较单掌发力威势增加了一倍,较双掌同时推出的掌力也因力量集中,要占上半倍之利。

铁胆金丸余振飞功力虽较智光大师为高,可也高不出半倍以上,至多是一筹二筹而已。

智光大师施出这种少林绝艺,自非铁胆金丸余振飞所能力敌,但因智光大师身形由上而下,掌力所及角度遍及数丈方圆之内,要想闪身而避,却是不易。

铁胆金丸余振飞真不愧是黑道中有数的行家,临危不乱,合掌当胸,柱立不动。眼看智光大师下降身形,离开脑门已在一丈之内,这才猛然暴喝一声,道:“来得好!”

迎着智光大师推出左掌,迎着右掌以稍进的速度,又推进一掌,表面上看去,是双掌同时发力,实际上却是两股掌力,有了先后。

前掌志在诱敌,后掌则在保身。

智光大师朗声一笑,道:“老纳近年修为在此一击,施主小心了。”掌势一吐,掌力潮涌而下,与铁胆金丸余振飞的掌力相接之际,只觉他这次力道不及刚才掌力的五成,心念刚刚一动,忽觉又有一股掌力冲到,这连续的两次掌力,逼得智光大师将掌力全部尽放,劈头压了下去。

而此时的铁胆金丸余振飞却借着第二次回掌之力,斜飘一丈,挺腰轻笑,道:“‘金刚降魔掌’其能奈何老夫!”

智光大师掌力尽放,待得发觉铁胆金丸余振飞用计脱出威力范围之外,已是力不从心,收不回掌力了。

同时铁胆金丸余振飞站在一丈开外,智光大师距地的高度,也已不足凌空扑击了。

待他身形落地,欲再次起身转扑时,铁胆金丸余振飞已是身形一矮,挫腰亮掌,只见人影一晃,缩尺成寸,猛扑过来,不让智光大师再有腾空的机会。

智光大师被迫无奈,只好展开一身所学,与铁胆金丸余振飞近身相搏起来。

少林拳掌,号称天下一绝,讲究的是大开大合,隔物伤人,对于小巧远身之战,却有先天性的缺点。

何况,铁胆金丸余振飞功力胜过智光大师一二等,先天缺陷,加上本身的不足,二人相斗,不过顿饭时光,智光大师便逐渐落了下风。

象这种一流高手相搏,胜败之机,系于一发之微,少林众僧虽是看得心惊胆颤,为智光大师耽心不已,却都限于智光大师的交待,不敢冒然出手助战。

看情形,隐伏暗中的铁英奇,已到非出手不可的时候了。

铁英奇确也有了出手的准备,只见他双手成炬,牢牢的盯在激战中的二人身上。

那知正占上风的铁胆金丸余振飞突然一掌逼退智光大师,不进反退,倒身跃出一丈,暴唱一声,道:“老和尚,暂停?”

智光大师巴不得有此一声,喘息着道:“余施主,有何话说?”

铁胆金丸余振飞狂态毕现地道:“老和尚你非老夫敌手,现在,我要先看看‘七巧金莲’了。”言外之意,似是对“七巧金莲”忽然生了疑念。

智光大师感到无比的羞辱,愤然道:“智圆师弟启覆莲红绫!”

智圆大师神色一肃,向前迈出一步,双手托住檀木盘,平伸三尺,向盘中红绫,吹出一口丹田内力,只见那红绫被吹得飘然而起,落至左侧智美大师手中。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向檀木盘投去。

“呵!”大家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

智圆大师所托的檀木盘中,那里是什么“七巧金莲”!原来竟是一段枯槁的老树根!

铁胆金丸余振飞发出一阵挪揄长笑,话也未说,便从少林众僧头上飞越而去。

铁英奇见了,暗暗跺足道:“糟糕!什么时候被他们将‘七巧金莲’得去了,真是该死!”就想当场留下铁胆金丸余振飞,不怕他不说出“七巧金莲”的去处。

可是,他马上又转了一个念头,忖道:“要是‘七巧金莲’真被那神愉取走,留住他又有何用!不如尾随跟过去,或有取回‘七巧金莲’的希望。”

这念头,在铁英奇脑中一闪而定,当时,也顾不得显耀绝学,施展“浮光掠影”身法,也从少林寺僧头上横越而过,追了下去。

其实,这时少林众僧目观“七巧金莲”变成了一段枯树根,已是惊愕得目瞪口呆,那能注意到快似闪电的铁英奇。

当然,少林寺失去了“七巧金莲”,自有其善后措施,暂且不提。

却说铁英奇尾随铁胆金丸余振飞之后,只见铁胆金丸余振飞竟是胆大得很,在光夭化日之下,进了莆田城。

铁胆金丸余振飞在大街上转了一阵,忽然晃着身子走入一条冷落小巷之内。

这条巷子,两旁房屋,又黑又矮,分明是穷苦人家集中之地。

铁英奇老远跟在后面,眼见他在一家门楣上插有三根香的门口,前后徘徊了三四次,然后,单掌向门框上一搭,做了一个弧形姿势,道:“孙大哥在家么?”

屋内走出一个老太婆,见了他,装出一付亲切的神情,道:“呵!原来是王大爷,请进!请进!”铁胆金丸余振飞便消失在那家门内了。

铁英奇不敢以同样的方式混进去,只好在无人注意之际,飞身上屋,搜索下去。大约翻过了三间房子,才听到铁胆金丸余振飞在下面说话的声音。

他俯身屋上,找了一条瓦缝,向下望去。

只见下面那问房中,到是收拾得极为干净,铁胆金丸余振飞、神偷吴七并肩坐在一条板凳上,另外那个老太婆就坐在他们对面。

神偷吴七从怀中摸出一朵七瓣莲花,花盘大如拳头,花腔长约五寸,也是金色的。

“七巧金莲”!铁英奇有点激动了。

神偷吴七满面得意之色地道:“余兄,小弟偷天换日的手段如何?”

铁胆金丸余振飞打了一个哈哈,一掌拍在神偷吴七肩上,打得他眉头一皱,道:“吴兄,真有你的,斗力不如斗智,小弟纵使拼死拚活,自认无法从少林寺夺得‘七巧金莲’。”

“什么是‘七巧金莲’?让本姑娘见识见识!”人影一闪。从侧门走进一个大姑娘,伸手来接“七巧金莲”,态度从容不迫,有如旧识相对一般。

铁胆金丸余振飞和神偷吴七似乎都不认识她,神色微微一愕,还是将“七巧金莲”

交给了她,不过他们二人的眼光,却都落在那老太婆脸上,似是问她“这是你的孙女儿么?”

奇怪的是屋上的铁英奇,一见那大姑娘后,也不由脑中一阵迷糊,疑是处身梦中。

那老太婆也不认识那大姑娘,刚摇得一摇头,语未出口,那大姑娘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多谢你们!”闪身就出了房门。

因为她来得奇突去得飞快,房中三位老江湖都为之愕住了。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那大姑娘早就上了屋。

一阵怒喝声,从屋内爆出,三条人影又叫又骂的翻上瓦面,朝那大姑娘追去。

铁英奇因那大姑娘的出现,边疑自己是在做梦,脑中不住的问自己道:“她会是苓妹妹么?”

“不!苓妹妹早死了!她一定又是那小妖女,打扮苓妹妹,玩什么花样了!可恨!

可恶!容她不得。”

他想通了以后,才起步追去,这时,前面的人已跑得见不到人影了。

好在铁英奇“浮光掠影”身法,快捷无伦,不久就超过了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在城外一座小山岗上,追上了那貌似苏梅苓的大姑娘。

铁英奇大喝一声:“站住!”一振臂长身,人便象一只大鹏般越过那大姑娘,横身阻在她前面,脸色冷得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那貌似苏梅苓的大姑娘,一见来人竟是铁英奇,真是喜从天降,当时双手齐张双臂向铁英奇怀里冲来,掠叫道:“呵!英哥哥!原来是你!”

铁英奇单掌一立,发出一声极大的劲力,把那大姑娘冲来的身子,阻得一顿,厉声道:

“站住!”

姑娘一悟道:“英哥哥!你不认识你的苓妹妹了么?”说的甚是哀怨动人,委屈已极。

其实她真是不折不扣的百灵仙子苏梅苓!所以神情才如此惶惶不安。

铁英奇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会是真的百灵仙子苏梅苓,只把她当成小妖女秋兰,是以冷笑依然地道:“你再也莫想在本座面前使巧了,还不快把‘七巧金莲’交出,今天饶你不死就是!”

百灵仙子苏梅苓见铁英奇对她这般疾言厉色,只道铁英奇对她以假死戏弄之事,极不谅解,但党心中一阵苦痛,事到如今,平日最会说话的一张百灵小嘴,因自己先弱了三分气势,竟木讷得笨口笨舌,不知从何解释起才好。

她却不知铁英奇至今还不知道她假死戏弄之事,以铁英奇对她关切,感情而言,要真知道了实情,欢喜都来不及,怎会如此疾言相劝。

这就是因为铁英奇和苏梅苓各人的遭遇和处境的不同,影响了各人对一件事的看法,这种特殊的对事方式,便是误会的原因。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时说不上话,乃是基于内心不安和歉愧,并非真的就笨得无话可说。

这时,她正在设法如何打开这个僵局,如何让铁英奇消气,哪知铁英奇见她不言不动,又不将“七巧金莲”交出,心中对小妖女秋兰的恶感,便完全爆发出来,一双赤红冒火的星眸,落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脸上,使苏梅苓一接之下,看到铁英奇对她根毒到了极点,不免心头一酸,错把铁英奇对别人的忿怒,认在自己头上,一阵伤心,悻悻地忖道:“你凶什么!

难道我真的怕你不成!”

当时,心一横,不但不愿再作解释,而且,也是气呼呼地道:“‘七巧金莲’是我得来的,为什么要给你,你说,你凭的是什么?”刁蛮胜气发出来了。

这种神态和语气,久为铁英奇所向往,梦中玉人,音容何在?更触动了他的伤心之处,冷笑道:“你倒真会做作,可是本座知你大深,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这话听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脑中,好象是骂她从相识起,对他就是虚情假意,不由使苏梅苓更由伤心而怀恨了。

最不巧的是,正在这紧要关头,只见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也追了前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猛咬银牙,杏目圆睁,并出一句话道:“铁英奇!你好硬的心肠!”

跺脚纵身斜飞出来。

铁英奇大喝一声,道:“那里走!”起步欲追,可是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正好上了山岗。

他们对于铁英奇一路施展的身法之快,极为惊心,认为铁英奇已从那大姑娘手中夺得了“七巧金莲”。

所以,他们并不阻止百灵仙子苏梅苓的逃走,反而一齐扑向铁英奇,要从铁英奇身上追回“七巧金莲”。

铁胆金丸余振飞在少林寺与智光大师周旋时,并来施展他的成名绝技铁胆金丸,他却双手齐扬,人未扑到,两道金光,升起一道风,向铁英奇卷去。

神偷吴七却是身如轻烟,手中抡起一把尺长短剑,连人带剑,化成一道银虹,闪电般疾点铁英奇胸口。

铁英奇星目猛张,神光遏射,左手凌虚一掌,击中人在空中的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很声喝道:“不先打死你这妖女,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右手在腰间一探,从长衫里面,带出一道金光芒,挥腕一抢,迎向老太婆“泰山压顶”

的乌快拐杖。

同时,左手掌劲劈出后,化为“金龙探爪”,接住铁胆金丸余振飞发来的“铁胆金丸”,甩腕又将那料“铁胆金丸”迎着后来的那道金光击出。

铁英奇见铁胆金九出手,左手掌式也回到胸前,正好迎上神偷吴七刺来的短剑银虹,“捕光捉影”双指一夹,夹住了剑身。

铁英奇大展神威,用连续手法,应付了四种不同的情况,说来话长,其实进行的速度,却是快若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

只听得,先是百灵仙子苏梅苓尖叫一声,道:“英哥哥!你会后悔的!……”一条身子,被击得震出数丈之远。

其次是,反击而回的铁胆金丸,迎向第二铁胆金丸,把它震得倒飞一丈之外,暴出一蓬金霞花雨,正好逼得铁胆金丸余振飞身子连闪,手忙脚乱的力求躲避,扑不过来。

左手扣住的银虹短剑,任是神偷吴七用尽了劲力,涨得面红脖子粗,也无法摇动分毫。

最妙的是,那老太婆双手抢着乌铁拐,被铁英奇的天龙金剑,刺尖透杖而过,露出半分在外。

那老太婆就象蜻蜓撼石柱一般,不但砸不下乌铁拐杖,就是想收回,也无能为力。

铁英奇一人之力,这时一手架住一个武林高手,却仍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吃力的神情。

铁胆金丸余振飞避过自己铁胆金丸之危后,本有返身再扑的打算,及至看到这种情形,真把他吓得停身老远,再也不敢扑过来了。

因为凭他的阅历见识已然看出铁英奇一身功力高得出奇,那老太婆和神偷吴七完全落在铁英奇的控制之下,生死之机,得看人家的高兴了。

凭他铁胆金丸余振飞再上去,还不是同样的白搭。

再加上他一眼看到地上那枚被铁英奇接去又回击过来的铁胆金丸,已经变形成了一块铁饼,怪不得那铁胆金丸在铁英奇手中,不起炸裂作用,原来是铁英奇的掌力太厚,那铁胆金丸入他手中,便被他无与伦比的握力一压,变了形状,以致金丸失灵发不出威力来。

要知,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铁胆金丸”,并非铁所铸,乃是用缅铁精钢百炼而成,抗力之大,非比等闲,普通人掌力一加,只有促发它的爆炸,着火而死。在铁胆金丸余振飞的经验里,从未有人破过他的铁胆金丸,至多是避让脱险而已。

所以,在他见到自己铁胆金丸被毁的情形之后,更是虚心胆怯,不敢妄动了。

这时,那倒在地上的百灵仙子苏梅菩,忽然蠕动一下,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英哥哥!”

她抬起手臂,举了一举“七巧金莲”,象是想把它摔出,但因伤势太重,发不出力,又重下了手臂,那“七巧金莲”脱手滚在一旁。

原来,百灵仙子苏梅苓赌气而走,只是想激起铁英奇眷恋之情,只要他追了上来,便可再找一个机会,向他认错赔礼。

那知,铁英奇的想法与她完全不同,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百灵仙子苏梅苓本人,而且犹心含忿地劈出一掌。

照说,这一掌也不致将百灵仙子苏梅苓打成如此重伤。

以百灵仙子苏梅苓今日之能,纵然接不住这仅用的六成功力的一掌,但避重就轻,达到仅受轻伤的目的,是可以做到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之所以宁受铁英奇一掌,她自有她的用心之处。皆因,百灵仙子苏梅苓人起空中之后,不但不见他追来,而且还向她击出一掌可致人死命的掌力,足见铁英奇对她已是恩断义绝,心目中再也没有她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种念头一起,顿觉人生乏味,百念皆灰,瞬刻间有了解脱的打算,是以不但不运掌回击,或是闪身避让,反而将全身功力尽泄,实受了铁英奇一掌。

顿被打得心气一散,昏死过去。

等到她神智回醒过来,已是临死不远,再无回生之术了。

可是,在百灵仙子苏梅苓意念上,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觉得自己这一死,真是太不值得,太没理由,而且最使她不愿死的是,她深深的爱着铁英奇,这种死法,岂不叫英哥哥终生抱愧么?

只是她明白太迟,大错已然铸成,连将手中的“七巧金莲”交给铁英奇的余力都没有了。头一重,又昏死了过去。

闪闪发光的“七巧金莲”在她身边滚了一滚。铁胆金丸余振飞念动身动,转身向“七巧金莲”扑去。

铁英奇双臂运力一弹,把那老太婆和神偷吴七震出数步,身化“浮光掠影”,抢先拾起了“七巧金莲”。

铁胆金丸余振飞但觉眼睛一花,“七巧金莲”又到了铁英奇手中,惊得他心底冒出一股凉气,那敢出手抢夺,晃身退出丈外,怔怔的望着铁英奇发愕。

这时,昏迷中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梦艺般轻呼了声:“英哥哥!”道:“我不怪你……”

她气弱声微,这句话没吐出口,只在喉中转了一转,要非铁英奇功力高绝,真还听不出来。

所谓:“人之将死,其情也真。”自然,不会再是假话了!

铁英奇听得如被锤击,头脑一昏,惊得大喊一声,道:“你真是苓妹妹?”双手疾飞,遍点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全身三十六大主穴,稳住她的伤势。

同时,伸手怀中,取出“青空玉露丸”给百灵仙子苏梅苓服了三颗。

他如今医道极深,明知“青空玉露丸”医不了这种掌伤,但却有使伤者缓死的神效,所以他不惜浪费灵药,先保住性命,然后图谋补救。

百灵仙子苏梅苓在铁英奇手法与灵药交攻之下,又回转了一口气,而且,神智极为清朗。

一双秀目虽是无神,但那情意万千的目光,却是无比的真切。铁英奇连忙将她抱起,偎入怀中。

这时,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正集在一起,喋喋私语,显在商量应付之策。

百灵仙子苏梅苓依在铁英奇怀里,又轻轻的道:“英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恨我?”

铁英奇镇静了一下心神,没有立即回答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话,却伸手向百灵仙子苏梅苓耳后根摸去。因为他想起那假苏梅苓是带有人皮面具的,所以想从这一点,辨出真假。

他的手摸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耳后,但觉平滑如脂,没有戴用人皮面具痕迹。

这一来,他再也忍不住,死死抱住百灵仙子苏梅苓,悲声呼道:“苓妹妹!苓妹妹!

你真是苓妹妹!”

忽然双手平托起百灵仙子苏梅苓,仰首哭呼到:“天呀!我铁英奇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时神智极为清朗,从铁英奇的话中,已经听出铁英奇是误会她自己,不由悔恨不已,自己这个玩笑真是开得太大了。

诸般都是命,后悔已是来不及,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诉英哥哥的,自己确是百灵仙子苏梅苓本人。

她身子一动,道:“英哥哥,你抱紧我!”

铁英奇将百灵仙子苏梅苓抱回怀中。

百灵仙子苏梅苓又道:“英哥哥,你起初以为我不是你的苓妹妹么?”

铁英奇摇了摇头,茫然出语道:“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真是连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已没有信心。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头在铁英奇怀中钻了一钻,道:“英哥哥!你附耳过来!”

铁英奇低下头,道:“你有什么话说?”

百灵仙子苏梅菩螓首微挺,未语脸上先泛起了红晕,铁英奇以为这是回光返照,一掌按在苏梅菩胸口,真元内力渡入苏梅菩体内,才又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百灵仙子苏梅苓瞑目回味了片刻,嘴角掀起了微笑,含羞地道:“有一天……有一天的夜晚,在……月光下,我……我捏……捏过你……一次……大腿……”

铁英奇只听得心中一惨,两行轻流的英雄之泪,一拥而出。

其实,不要苏梅苓多说,他已相信怀中之人,就是百灵仙子苏梅苓,再经百灵仙子苏梅苓这种令人回味的情话一说,便是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眼泪落在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脸上,苏梅苓打了一个冷颤,道:“英哥哥!你哭了!”

铁英奇别过脸,揩去泪痕,强作笑容道:“苓妹妹!你瞎说,我哭什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倒是心平气和地道:“英哥哥,你不要骗我,我知道,我活不成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不是绝无生理,如果铁英奇还有一颗天龙派的“夺命金丹”,她就死不了。

可是铁英奇仅有的四颗“夺命金丹”,早已用尽。他虽是医道神通,还有其他药物可以救治百灵仙子苏梅苓的重伤,然而百灵仙子苏梅苓危在旦夕,药物难求,又将奈何!

想到药物,铁英奇猛的记起,在朱心赤子张茂隆的洞府之内,不是有许多各式灵丹妙药么?

或许,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一条命有挽回的希望。

铁英奇此念一生,便恨不得马上赶回朱心赤子张茂隆的洞府去。他低头告诉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妹妹,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一定可以医好你的。”便待奔上山岗。

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一见铁英奇要走;眼看到手的“七巧金莲”,便将随他而去,一种人为财死的心理作祟,再也不顾是否铁英奇的敌手,三人一字排开,阻住了铁英奇,那老太婆大喝一声,道:“小子!留下‘七巧金莲’,放你走路!”

铁英奇一心一意都放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凭功力,他就是手中抱着苏梅苓,也不在乎三个人,但动起手来,毕竟耽误时间,所以他便想将那“七巧金莲”送给他们三人,以免纠缠。

他心襟如海,并不过份重视身外之物,同时,他更有一个想法,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柴烧,救治苏梅苓的伤势,比一枚“七巧金莲”的得失,重要得太多了,万一因此耽误苏梅苓的生命,那才是终身之恨,同时,今天将“七巧金莲”交给他们,明天还不一样可以取回来么?

他这种想法,已经不止一次,一年前把群雄画象留在集贤山庄,后来又被幻影神翁抢去,就曾作过这种想法。

他已决定把“七巧金莲”交出,手都伸出去了,早差话没说出口。

怀中的苏梅苓却费力的叫了一声,道:“不……”她因话说得太急,但觉气血一涌,喉头一甜,嘴角流出不少鲜血,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铁英奇最是知道苏梅苓性格,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当时,伸出手,一缩而回,双睛棱芒电射,望着对方三人。

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吓得对方三人一怔,打了一个冷噤,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铁英奇提劲戒备,把他们视同无物,大步闯了过去。

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竟是不敢真的出手拦阻。

铁英奇晃身便出去了丈远,那知就在这时,迎面飞来一条人影,触眼看到铁英奇怀中的百灵仙子苏梅苓,身形一顿,阻住铁英奇,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请施主速将苏姑娘放下!”

铁英奇定神看去,原来是一个霜眉童颜的老年尼姑,脸上带着三分不快的神色,双目神光炯炯,瞧着他怀中的百灵仙子苏梅苓。

偏巧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人值昏迷未醒,嘴角鲜血直流,那老尼姑只看得心头冒火,又冷冷地道:“你怀中苏姑娘,是谁打伤的?”

这话当然问的是铁英奇,可是铁胆金丸余振飞却飞身上去,先向那老尼姑一拱手,抢着说道:“神尼来得正好,这位姑娘,便是这小子打伤的。”

那老尼姑望着铁英奇厉声道:“余施主之言,可是真的?”

听他们的语气,那老尼姑好似和铁胆金丸余振飞都是旧识。

铁英奇原就怕延误了苏梅苓的就医,这时不由没好气的道:“苏姑娘是本座所伤,又待如何?”

那老尼姑没想到铁英奇会答出这种蛮横的话来,不禁为之一怔,接着发出一阵怒笑:

“少侠功力高绝,出手就可随便将人打成重伤,贫尼自不量力,倒要请求指教一二!”

铁英奇剑后双挑道:“你们四人同上,又何妨,本座接着就是!”他直把那老尼姑看成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人一伙,是以对那老尼姑毫不客气。

那老尼姑何等身份之人,几曾有人对她如此无礼过,当时,冷笑一声,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只可惜你看错了人,贫尼要不客气了。”

语毕,喝声道:“快将苏姑娘放下,再来领死。”

铁英奇昂然道:“放不放下苏姑娘,乃是本座之事,要动手,尽管出手就是!”

那老尼姑只气得霜眉扬得老高,双掌一挫,走中宫,踏洪门,一招“遥叩天门”,凌厉的掌风,照准铁英奇脑门击来。

铁英奇叫了一声:“来得好!”左臂轻扬,一式“推窗望月”,掌心向上,斜斜推出一掌。

铁英奇因为怀抱有一个人,宜乎速战速决,是以这一掌用了八成真力。

两掌相接之下,激起了一阵旋风,冲上天空,而那老尼姑,也被震得退了五步,铁英奇却是纹风未动。

老尼姑不禁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是谁?”

铁英奇道:“在下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

那老尼姑听得一怔,皱起了霜眉。

正好,这时铁英奇怀中的苏梅苓,被他们二人的掌风一激,又渐渐醒了过来,仰脸望着铁英奇道:“英哥哥,你现在和谁交手?”

铁英奇道:“一个自命不凡的老尼姑。”

百灵仙子苏梅苓侧脸一眼看到那老尼姑,惊叫出声,道:“师父!师父!”

那老尼姑被苏梅苓一叫,激出了护犊之情,再也不顾铁英奇的厉害,涌身又扑向铁英奇,怒声道:“你要不放下苓儿,贫尼和你拼了!”她虽没有注意到铁英奇和苏梅苓的关系,而铁英奇却已知道这当面的老尼姑,就是苏梅苓的师父,那里还肯和她动手,身展“浮光掠影”,侧身让过那老尼姑,急呼道:“老前辈,你误会了,请听晚辈一言!”

同时,百灵仙子苏梅苓也叫道:“师父!师父!英哥哥是自己人,你不可伤了他。”

那老尼姑这才相信是误会,身形一顿迷惑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梅苓向铁英奇细声道:“快向我师父赔个礼!”

铁英奇道:“令师是谁?”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你没听说过三苦神尼么?”

铁英奇听得面容一肃道:“是她老人家!”

要知,三苦神尼与心如神尼并称当代双侠尼,武林中身份极高,铁英奇只是耳闻,因为不识其人,而致冒犯失礼。

当时,三步当两步,手中却仍抱着百灵仙子苏梅苓,俊脸通红地,向三苦神尼谢罪道:

“晚辈心急苓妹安危,未免紧张,对神尼不敬之处,恳请看在苓妹妹份上,多多赐谅才好。”

三苦神尼打量了铁英奇半天,忽然发出一声长叹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少侠!你好深厚曲功力!”

接着伸手接过百灵仙子苏梅苓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把贫尼弄糊涂了。”

铁英奇在百灵仙子苏梅苓示意下,逐将误伤苏梅苓之事告诉了三苦神尼,道:“晚辈误伤苓妹,正欲离去为她设法医伤,想不到老前辈就来了。”

三苦神尼忽然瞧着铁英奇手中的“七巧金莲”道:“少侠放心,苓儿之伤,包在贫尼身上就是了!”

“阿弥陀佛”一阵人影闪动,少林智光大师与五位师弟飞身而来。

智光大师一眼见到三苦神尼,合十当胸,道:“谢过神尼与铁掌门人为敝派夺回‘七巧金莲’之德!”一双精光逼射的慈目,便盯在铁英奇手中的“七巧金莲”上。

这时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人,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铁英奇一笑还礼道:“大师言重了,‘七巧金莲’在此,请大师收回!”双手捧着“七巧金莲”,走向智光大师。

智光大师肃容接过,身后闪出智圆大师,又将“七巧金莲”请了过去,智真、智善、智美、智深四位大师分站四方,团团的护住智圆大师。

智圆大师因手捧“七巧金莲”,不便向铁英奇行礼致谢,但他那双目之中,却含满了感激的泪水。

要知“七巧金莲”乃是从他手中失去,如果追不回“七巧金莲”,他便是师门百死莫赎的罪人,这叫他如何不感激铁英奇到了极点。

实在说起来,这“七巧金莲”乃是百灵仙子苏梅苓从神偷吴七手中夺回,其功不在铁英奇。

铁英奇在少林寺众僧那种感激的目光注视之下,极是不安,不由把一张俊脸胀得绯红,道:“贵寺‘七巧金莲’乃是这位神尼高足,百灵仙子苏姑娘所夺回,在下不敢居功。”说完,向智光大师介绍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智光大师及五位师弟经铁英奇说明之后,六双视线,又一起转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

百灵仙子苏梅苓伤势沉重,假在三苦神尼怀里,气息微弱,离死不远。

智光大师等都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一眼便看出百灵仙子苏梅苓生命危在旦夕,心中一惊,道:“苏姑娘可是受伤极重?”

三苦神尼戚然一叹道:“小徒藏腑离位,心脉已断其三,普天之下除了……唉!”

下面的话,似是不便出口,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铁英奇原是急着要带百灵仙子苏梅苓前往朱心赤子张茂隆洞中,碰碰运气,这一打岔下来,又耽误了他不少时间,一经三苦神尼提起,更是急上加急,于是便向三苦神尼要求抱回百灵仙子苏梅苓,三苦神尼摇头道:“这孩子可怜,就让她静静的在我怀中安息吧!”

铁英奇忙道:“晚辈乃是要送苓妹妹前往武夷求药疗伤,请老前辈将苓妹妹交给晚辈罢!”

三苦神尼道:“你可是想去找心如神尼?”

铁英奇道:“晚辈另有去处!”

三苦神尼道:“你知道由此处到武夷山有多少路?”

铁英奇一怔道:“千数里地,晚辈自信在一天之内可以赶到。”

三苦神尼又道:“苓儿还能活过一天么?”

铁英奇心慌意乱,不加思索道:“晚辈尽力而为,还可再加快两个时辰!”

铁英奇是据实而言,那知这话听到众人耳中,大家脸上都现出了不相信的神色。

要知,数百里路,普通人行走,非半月之期莫达,就是武林中的高手,展开全身功力,也得四五天时间,铁英奇这话,不是说得太过火了么?

三苦神尼是唯一的脸上无惊讶之色的人,她平静地道:“贫尼早已看出少侠内力之强,可宇内之尊,再加上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贫尼相信你脚下有此奇速,可是苓儿的性命,再难延续两个时辰了。你纵是飞行如电,又何补于事!”

三苦神尼不愧是罕世高人,一掌之下,就试出了铁英奇的深浅,而且还从他身上看出了无影神风简金祥所授的“浮光掠影”无上轻功。

所有的人,闻言一惊。

就是铁英奇也对她这种发如法限敬佩不已。无言以对,没有了主张。

这时,少林寺主持方丈智光大师一连变了几次脸色,最后,终于神情一肃道:“神尼前辈,晚辈暂时告退一步!”

智光大师大袖一摆,向智圆大师等五僧道:“五位师弟过来!本座有话相商!”

六僧飘然走下山冈,隐入林中不见。

铁英奇心神不安地道:“老前辈对苓妹之伤,有何高见?你老人家刚才不是说,包在你身上么?”

三苦神尼道:“时机不与我,贫尼无能为力了,要救孩儿,得看少林主持方丈的胸襟气概了。”

铁英奇蹙着剑眉想了半天,摇首道:“晚辈惭愧,猜不透老前辈禅机!”

三苦神尼道:“贫尼讲的乃是事实,等会你就知道了。”

铁英奇再不好意思开口相问,可是等了半顿饭久时间,除了觉得浪费了时间外,看不出这种等待,对挽救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生命有何帮助。

铁英奇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越走越快,在原地打起圆圈来。

好几次他想运功施展地听之术,去探听智光大师等到底是商量一些什么事?如何还不回来?

终因心地光明,深以这念头为耻,忍了下来,未敢有亏君子之风。

三苦神尼的脸色,也是罩上了一层轻愁,不时向山下望去。

又等了半天。

铁英奇差不多快要急疯了,大声道:“晚辈不能再等待了,我还是要带苓妹到武夷山去!”

三苦神尼霍地愁容一展。道:“你看,他们不是回来了么!而且神态一片祥和,苓儿的生命有救了。”

语声未落,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带着五位师弟,已然走了回来。

铁英奇勉强又忍了下来。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穆肃之中含着微笑,双掌合什当胸道:“贫僧代表蒲田数百少林弟子,请神尼及铁掌门人带同苏姑娘,前往敝寺一行,并为苏姑娘治伤疗病!”

铁英奇惊得张大一双俊目,忘了礼数地大声道:“大师是说可以治疗苏姑娘的伤势?”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道:“本寺尚有一颗‘大檀丸’,愿奉给苏姑娘服用,以酬夺回‘七巧金莲’大德。”

铁英奇是知道少林“大檀丸”乃是武林中三大奇药之一,与自己天龙派的“夺命金丹”,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时吁了一口气,道:“大师为什么不早说!”

他是情急心急,出口无心,但却说得智光大师慈颜一红,略有尴尬之色。

三苦神尼道:“少林‘大檀丸’制于数百年前,据说传流至今,已只剩下三颗,而莆田少林寺只掌有一颗。铁少侠不可误会。”

智光大师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敞仅有的一颗‘大檀丸’,便藏在‘七巧金莲’之内,请神尼带了苏姑娘同至敞寺,以便启有。”

铁英奇本还想追问:“‘七巧金莲’不就在这里么!为什么不马上给她服用呢?”

却被三苦神尼用目光止住,没有说出口来。

三苦神尼抱起苏梅苓道:“大师不惜贵寺重宝,挽救苓儿一劫,贫尼多谢了!”僧袍飘飘,抱着百灵仙子苏梅苓,首先走下了册岗。

他们江湖奇人,受恩不言报,报在念中,是以表面上都不激动。

一行人,回到少林寺,安置好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少林寺大雄宝殿举行了一个庄严的启莲大礼。

铁英奇这才知道,他们启用“七巧金莲”,原来有其必须遵守的礼仪,倒觉得自己少不更事,出言轻率了。

智光大帅向佛祖祷告了一阵,然后手捧“七巧金莲”走往百灵仙子苏梅苓暂住的小禅房。

禅房不大,房中除三苦神尼和铁英奇外,只有智光大师进入房内。

智圆、智真、智善、智美等五位大师,都在禅房之外,凝神戒备。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又已恢复了神智,望着智光大师,喉音低弱地,向铁英奇道:

“英哥哥,老和尚是来为我做佛事的么?我……我……不怪你……你……不要伤心!婷姐姐会好好对你的!”她显然会错了意,以为智光大师是来念经送终的。

铁英奇听得好不心酸,握住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手道:“苓妹妹,快不要胡思乱想,大师是来给治伤的!”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时真是千万个不愿死,听得精神一抖,兴奋起来,道:“真的么!”

智光大师壮容道:“请小施主安静,贫僧要为小施主用药了!”

双手捧起“七巧金莲”,左手小指,顶住莲茎底端,以金刚指力,将莲茎底端压陷五分,右手轻轻将莲瓣压下四片,然后,又将那四片莲瓣恢复原状,接着又压下四片莲瓣,如是交替做了三次,最后,又双手压住莲茎,搭在莲茎顶端的小指,又用大力金刚指力,压入五分。

只听一声极微的脆响,金莲蕊心,并裂开来。

智光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请小施主张开口来!”

随将“七巧金莲”花心,于三尺之外对准百灵仙子苏梅苓樱桃小口,内力一催,只见从花心之内射出一道白光,直向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射入。

智光大师一见射出的是白色,心知有异,叫了一声:“不好!”便惊得手跌无措,人都吓呆了。

铁英奇身负医道奇学,对药物的常识,自是高人一等,“大檀丸”应是什么颜色,他那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一见从莲心之内射出的是白光,也知道发生了变化。他功力高绝,眼明手快,不待智光大师惊叫出口,已是横插一掌,挡在苏梅苓嘴前。

那道白光虽奇快无比,毕竟还是慢了一步,只刺在铁英奇掌上,未能伤百灵仙子苏梅苓。

铁英奇痛得头一皱,原来那白光竟是寒铁金精制成的寸长短钉,有专破内家真气,无坚不摧之能。

这时候,他已无心顾及手心受伤,脚步微挫,右手一探,抓住智光大师肩头上,厉声喝到:“好狠心的和尚,你不愿给‘大檀丸’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暗算于她!”五成劲力一压,智光大师站脚不住,退了三步,肩肿骨发出一声脆响,那条手臂便脱了臼,只痛得智光大师裂齿“哟!”了一声。

他到底不愧是少林寺莆田下院的主持高僧,“哟”声出口,马上就用极大的定力,忍住一口冤气,以平和的语气道:“少侠不要误会,贫僧绝无害人之心!”

铁英奇出手一招,原是急忿之下所发,其实也颇有听人解释的胸襟,当时也自觉鲁莽,单手一扣智光大师手臂,向上一推一送,便把他脱臼的手臂接一回来。人却一闪身挡住禅房门口,道:“本座但愿大师给我一个公道!”

智光大师心头茫然,这事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一时也无法说起。

门口,智圆大师出房中发生了争吵,跳至门口道:“铁掌门人!有何不妥?”

铁英奇冷然道:“你来问贵寺方丈吧!”侧身让智圆大师进了禅房。

智圆大师进入房中,一见气氛不对,心中一凛,道:“主持方丈……”

智光大师摆手止住他说下去,道:“传四位师弟入房。”

铁英奇真不把少林众僧放在眼中,当时,冷笑一声道:“你们都进来也好!”便让房外四僧也走进了禅房,但自己却仍守在门口。

智光大师神色迷惑地,将刚才所发生之事,向五位身份极高的长老说了。

智圆等五僧都是一愕,显出极为吃惊的神情。这种神情,如非真是不知,要五人同时表示出来,那是不容易的。

铁英奇江湖经验不足,看不出其中的微妙关系,但禅房内的三苦神尼,却是江湖中的前辈高人,察物入微,一看少林僧人们的眼色,便有八成相信他们确不知情,便向铁英奇道:

“苓儿无恙,铁少侠不可冲动,是恩是怨,日后自会水落石出,当前还是平心静气,谋求补救之道才是!”

铁英奇乃是大智慧的人,冲动于一时,却不会糊涂蛮干到底,当时,心气一平,走四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伸出左掌,那颗小钢钉仍死死的钉在掌心,未曾放出。

事实上,铁英奇在一连串行动之下,实也顾不得去拔。

铁英希望着掌心的那枚小钢钉,向三苦神尼道:“老前辈可识得这枚钢钉?”同时内力一催,将那钢钉弹出掌心,飞向三苦神尼。

三苦神尼接过,番视了片刻,蹙起一双霜眉道:“这是长白老人苏圣北的‘白虎断魂针!’又将那小钢钉传给智光大师等僧观看。”

智光大师等人看了,将“白虎断魂针”交回三苦神尼道:“贫僧得闻名未见面,还请神尼赐教。”

三苦神尼道:“‘白虎断魂针’虽是长白老人苏大侠之物,但自他扬名关外以后,便来听说他再使用过,其中不无蹊跷?”

铁英奇见他们讨论到“白虎断魂针”身上,似乎全已忘记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生命已危在旦夕,不禁感到大大的不耐,心中一动,忖道:“莫非那颗‘大檀丸’被神偷吴七取去了?”

越想越觉得有理,使向三苦神尼一拱手道:“苓妹偏劳老前辈照顾了,晚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晃身出了禅房,奔出少林寺。

他心中念着神偷吴七,认为唯一可以找寻的线索,就是那老太婆家中,于是他便向那老太婆家赶去。

房屋依旧,屋中各物,也未移动分毫,只在屋中不见了半个人影。

铁英奇苦笑一声,忖道:“再笨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糊涂!糊涂!我真是糊涂!”一时又没有了主张,不知向哪里去找寻神偷吴七才好。

他在空屋之内犹豫了片刻,一顿脚,自言自语道:“他们得手之后,一定是逃走了!

我一赂赶去,不怕追不到他们。”

他正要离开这空屋,忽听门外飘进一声娇脆的声音:“孙姥姥,你老人家在家么?”

铁英奇一听那声音似是在那里听过,便闪身躲在一边。

接着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而且,还听见一个小童的声音道:“妈!屋内没有人,我们不要进去了。”

铁英奇恍然记起了来人,就是郭大娘母子。本待出去相见,但忽然想起:“他母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怎会和孙姥姥认识?”心中有了疑念,便改变了主意。

这时,那郭大娘已经走进屋内,口中还在念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孩子,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为娘不是对你说过么?”

郭筠半天没有说话,似是不完全同意妈妈的话。

郭大娘又道:“孙姥姥平时不是很喜欢你么!你为什么没有半点图报的心理?”

郭筠被说急了,道:“阴阳怪气的谁愿意和她打交道,要不是妈妈说学好了武功,便没有人敢欺侮我们,我才不愿理她呢!”

顿了一顿,又道:“尤其那托我们带信的人,鬼头鬼脑,更不是好人的样子!”

郭大娘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见不到人,我们就走吧!”

铁英奇一听她们要走,顾不得多想,闪身走了出来,道:“贤母子前来找孙姥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

郭大娘和郭筠料不到铁英奇会从房中出来,都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呐呐半天,才道:

“原来是铁相公!”

郭筠生硬地道:“你认识孙姥姥么?”

铁英奇不惯说谎,直言道:“我不认识她,我也是来找她的。”

郭筠道:“你找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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