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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峰回路转

愣愕良久,突然发觉素衣老者的身侧土地上,有一行字迹,是:“恩公血仇始末已有头绪,万不料一……”

最后写了一横,尚未写完,便告中断,手指尚停在一横的尾部,显然是写至此处时,精力已尽,含恨而终。

王志刚呆呆地望着地上字迹,还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猛听“棋人居”外袂声一啸,飞进一个身穿青袍,肩负七弦琴,脸色十分阴沉的老头来。

青袍老头一眼瞥见地上横尸二人,面容陡的大变,哭叫一声:“林大哥。”便热泪扑滚的上前放声大哭起来。

许久后,才强将悲痛忍住,目注王志刚,沉声说道:“年青人,你是谁?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似的。”

“晚辈是王志刚,前辈是……”

“王志刚”三字一出口,青袍老头马上变怒为喜的说道:“啊,原来是你,王公子,老夫曾传你文事武功数年,那时候公子年甫十龄,今日不但长大成人,尤其剃去长发,换上新衣,要不是你自己说,老夫还真不敢认呢!”

王志刚闻言若有所悟的道:“老前辈可是五音追魂罗宏达?”

“不错,老夫正是罗宏达,公子如何脱身牢狱的?又为何远来‘棋人居’?”

志刚见问,将全部经过据实告诉罗宏达,最后说道:“这位素衣老者是否拱中圣林哲林老前辈?”

“正是林大哥。”“那位道人呢?”

“那是‘白云观主’,此人嗜棋如命,常和林大侠对奕终宵。”

“罗老前辈,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你老人家知道吗?”

五音追魂罗宏达摇摇头,反问道:“公子来此在先,难道毫无发现?”

“晚辈刚来不久,一踏进门就见此惨象,根本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五音追魂罗宏达听毕,失望的叹息一声,走过去将二人的尸体细细检视一遍。

“罗老前辈,有什么发现没有?”

“他们两个人似乎都是死在无形玄功之下。”

“什么叫无形玄功?”

“一种把人杀死后而无痕迹可寻的玄功。”

“武林中有谁练成这一种无形玄功?”

“无形玄功只闻其名,从来不知有谁修练武功,公开施展。”

“仇踪既然如此神秘,看来只有从林老前辈留下的遗言上来推敲了。”

指着地上遗言,又悲声说道:“从这短短数字来看,显然他老人家生前已将家父的血仇始末探查出一个头绪来……”

五音追魂罗宏达打断他的话,郑重地说道:“事实正是如此,数日前林大哥一纸相召,叫我来‘棋人居’一晤,说是令尊血仇经纬已有眉目,欲约老夫夜探魔宫,待事实全部明朗后,便相携入京,找傅大侠共商救援公子,并代王状元追宝脱罪之策,哪想到,天不遂人愿,傅伯年亡命京都,林哲又丧魂‘棋人居’,实乃不幸中之大不幸。”

说至伤心之处,已是泣不成声。

王志刚陪着他落泪道:“林老前辈的信中,没有提及家父母的下落与血仇原委?”

“没有,因为老夫萍飘絮荡,居无定所,为了探查恩公的失踪因由,更是到处为家,林大侠根本无从找起,只好托人帮讯,故而未曾提及此事详情。”

“这些年来,你老人家有无发现?”

“说来惭愧,老夫浪迹江湖数年,始终一无所获,不过……”

“怎么样?罗老前辈。”

“事实几乎可以断言,林大侠之死是因得知汝父血仇经纬,杀人的凶手,必定知道公子的双亲,与九龙袍的生死下落,即使不是原凶主犯,也必和此事有极密切的关系,只要能找到此人,一切当可迎刃而解。”

“是的,晚辈完全同意你老人家的看法,只是仇人如在五里雾中,这可如何是好?”

“事实如此,死无见证,我们只好在最后一横上面下功夫。”

“这没有写完的一横代表什么?”

“人名,派名,或者是绰号。”

“老前辈是否可以略举一二?”

“如东谷的‘东’,西洞的‘西’,天下第一堡的‘天’,老夫五音追魂的‘五’字,起首第一笔都是一横。”

“人太多了,谁知道是哪一个干的?”

“凡事必须由简而繁,循序渐进,我们可先将一切和一横有关联的人名、派名与绰号归纳起来,然后再在这些人中追查练过无形玄功,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妙极,还有,老前辈,最后‘万不料’三个字也很重要,看语气杀死林老前辈的人并非陌生路客。”

五音追魂罗宏达闻言脸色一变,但瞬即敛而不现,点头说道:“公子所料不差,凶手必系熟识之人,否则怎会出他意料之外。”

“如此,老前辈,林老英雄生前究竟和哪些人交往颇密?”

“武林四贤,如兄如弟,感情最好,另外林大侠望重江湖,和武林各派都过从甚密,难分轩轾,这‘万不料’三字,几乎刮以适用于每一个成名高手身上。”

“那么,我们还是将和一横有关的人名、派名、绰号归纳一下吧!”

五音追魂罗宏达,立即说出一大串名单来,并顺便将武林大势给王志刚解说一番,得益非浅。

王志刚将这些人名、派名与绰号,牢牢的记在心上。

五音追魂罗宏达眉头一皱,忽然说道:“王公子,林大侠和白云观主的尸体已寒,理应及早入土,待将他们两位的遗体安葬完毕后,我们再离开‘棋人居’,缉凶追宝。”

王志刚不假思索的道一声“好!”二人一齐动手,就在“棋人居”的厅堂内,挖下两个墓穴。

五音追魂罗宏达含泪将棋中圣林哲放人墓穴中,又将自己的七弦琴,放在林哲的遗体上,王志刚才将白云观主放好,正准备加土覆盖,见状说道:“老前辈,你老人家要以七弦琴殉葬?”

罗宏达戚容满面的说道:“武林四贤,已死其三,知音顿失,还要这劳什子做什么,从今而后,老夫绝不再抚琴弄音。”

王志刚闻言感慨万千,觉得罗宏达义贯日月,尊敬之心油然而生。

葬毕二人,立碑留志,献上心香一柱,热泪两行,随即携手走出“棋人居”。

“王公子,和一横有关的人数多如牛毛,我们又势孤力单,很难在短期内清理清楚,为今之计,最好分头行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吧,晚辈亦有此同感,志刚离此之后打算直奔东谷。”

“你到东谷去干什么?”

“一则查东谷是否和林老前辈之死有关?二则找催命书生谷泰、独眼游龙袁子健,为傅老前辈报仇,也为我自己被谷泰虐待十五年讨取公道。”

“东谷名列凶嫌,谷泰、袁子健罪大恶极,自然理当去东谷一行。只是,王公子,东谷乃是卧虎藏龙之地,谷内高手如云,三位谷主都是当今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公子虽然已得我们三人的真传,得到傅大侠五十年的功力,可是,应付一般高手有余,如言寻仇紫云谷,恐怕力有未逮,不可莽撞!”

王志刚以坚定的语气说道:“老前辈,为了傅老前辈,为了我自己,更为了早日查出晚辈双亲失踪的原因、九龙袍的下落,志刚决心去一趟东谷,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若命中注定要死,就是常住‘棋人居’,依然在劫难逃,不知老前辈高见如何?”

五音追魂罗宏达感慨道:“王公子心存孝义,年少有为,而又不畏威武,实在难得,既然如此,老夫决定陪你往泰山紫云谷一行。”

王志刚惊喜莫名的道:“现在?”

“不,老夫想先去白云观走一趟,查问观中道土,看白云观主离观来此的前后,有无什么征兆,好从而推究真凶的来龙去脉,缩小侦查的范围。”

“晚辈同行不好吗?”

“不必徒劳往返,你可由‘棋人居’前面的官道一直北进,大约三天后便可到达紫云谷,老夫事毕后,再随后追赶,以罗某的脚程来说,多则一天,少则半日,便会追到公子的,不会误事。”

“王志刚躬身应是,五音追魂罗宏达道一声:‘前途再见!’

身形一晃而起,再晃而没,动作之快,举世罕见,直看得王志刚呆了一呆,心中赞叹不已。

呆立半响,当即踏上官道,向北奔去。

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后,忽见前面有五个一律身穿紫衣、肩披鹅黄披风的少女,载歌载舞的携手迎面奔来,王志刚心中有事,亦未介意,自己走自己的路。

哪知,冤家路窄,来至近前时,突然发现五个紫衣女已一字儿停在路当中,阻住去路,五人十目,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看那样子,真好像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下肚里去似的,不禁心中犯疑,暗想这五个女人狐媚娇娆的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但,既而一想,男不和女斗,鸡不和狗斗,自己走自己的,管她们作甚?

当下一闪身,绕向路边走去。

不料,五个紫衣女存心找麻烦,娇躯一横,又将去路挡住。

王志刚忍不住冷声说道:“阳关大道,五位一再横身相拦是什么意思?”

一个年纪较长的紫衣女娇滴滴的冷笑道:“简单,姑娘们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请讲。”

“你可是姓王,名志刚,才从北京来?”

“是呀!五位有何见教?”

五女闻言互望一眼,齐齐娇声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仙娘的消息一点不错,合该我们五人立功领赏。”

王志刚一听话中有因,沉脸说道:“你们要找我?”

早先发话的紫衣女娇笑道:“你真聪明,一猜就中,我们仙娘请你去一趟。”

“你们仙娘是谁?”

“到时自知。”

“去什么地方?”

“不远!”

“什么事?”

“为了九龙袍的事!”

“哼!”

“王志刚,你去不去?”

“不去!”

“希望你别不吃敬酒吃罚酒!”

“此话怎讲?”

“对你说‘请’是客气,今天你愿意去得去,不愿意去也得去!”

“怎么?五位莫非要强迫在下?”

少女闻言怒气陡生,正待发作,另一个紫衣女忽的冲上来说道:“姐姐,时间宝贵,带人要紧,别和他多费言词,他要是敢反抗,就给他点苦头吃,要是时间拖久,被别派横插一手,失之交臂,我们可担不起。”

这丫头好躁的性子,话音未落,人已纵出,探臂直扣王志刚的脑门。

王志刚不愿耽误行程,步一滑,身一闪,险险避过。

“这个野小子监禁十五年,还会功夫,真邪门。”

那紫衣女一扣未中,心火大发,说话同时,已拍出一股如山劲气。

王志刚一见来势太猛,怎肯待毙,怒喝一声:“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呼!傅伯年所传授的“风雷掌”,突告电卷而去。

铁掌神笔五十年的功力,已全部移植志刚体内,出手一击,岂同等闲,两掌一撞,胜负分明,那人“嗳哟”了一声,口中鲜血四射,便飞栽在三丈以外。

王志刚却面不改色,脚不移位,深知傅伯年之言不假,自己已是身怀深厚功力的高手。

其余四个紫衣女惊魂未定,怒气冲天,早先发话的少女杀气腾腾的喝道:“王志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姐妹们,给我上!”

双掌一错,柔身疾进,杀机满面的冲上去。

另外三女如响斯应,立即扬掌欺身扑过来。

登时,空气转紧,杀气重重,一场生死之搏已是无法避免。

猛可间——

嗖!嗖!嗖!嗖!嗖!

五声怪响同时划破长空。

有五点蓝星应声电射而来,分别袭取五个紫衣女的心胸要害。

这事来得太突然,猝然无防之下,哪能躲得过,那个重创而倒的紫衣少女首先亡命身死。不旋踵间,另外三女也上了西天,尸体一片焦黑,惨不忍睹。

那一个年龄较长的紫衣女功力较深,虽然尚未气绝,但已奄奄待毙的倒地不起,心口上焦黑如炭,脸色宛如死灰。

王志刚看得一楞,还未弄清究竟发生何事,蓦闻银铃笑声传处,丽影飘飘而来,场中已多了一个身穿紧身衣,曲线玲珑,充满迷人魅力的美丽姑娘。

一息尚存的的紫衣女看得清楚,咬牙切齿的叱道:“毒玫瑰,你……你好残酷的手段,居然以‘追魂毒弹’来……暗算姑奶奶,我……我死后做鬼……也……要……咬……你……三……口。”

说到这里,毒性大发,已是油尽灯干,伸腿瞪眼而亡。

毒玫瑰嗤的冷笑一声,自言自语的道:“臭女人,姑奶奶不但要杀你们,还要以‘毁尸灭迹粉’灭迹毁尸!”

说着,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在五具尸体上洒了一些白色粉。

这事简直不可思议,总才不过才片刻工夫,五具尸体己骨化肉消,了无痕迹。

王志刚看在眼中,肉跳心惊,暗忖:“天哪!这丫头好毒的心肠。”

心忖间,毒玫瑰早已转过身来,春眸一扬,笑意盎然的走过来说道:“王公子,你也觉得姑娘的手段太毒辣,是不是?”

王志刚呆了一呆,心想她怎么知道我的心思与姓名?当下窘态毕露的应道:“我想……如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似乎过份一些。”

以毒玫瑰的性情,单凭这一句话,她就会赏你颗“追魂毒弹”,可是,不知为何,今日的毒玫瑰却一改常态,变得十分温和斯文,怒气甫升,便告消失,娇声娇气的说道:“我说王公子,假如你知道他们的后台老板有多厉害,你就不会反对我要斩草除根。”

“真的,她们口中的仙娘是谁?”

“摄魂仙娘余梦仙,她是‘丽人帮’的帮主,也是当今武林道上的一号女魔头,这五个丫头只是该帮紫衣坛下的五个香主,功力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如不赶尽杀绝,留下一个活口,甚至留下一点痕迹,一旦被老狐狸得知此事,我们可惹不起。”

“啊,原来如此。”

想起毒玫瑰替自己解围之事,又笑脸的说道:“姑娘仗义解围,真谢谢你。”

毒玫瑰一怔,道:“王公子,你谢我干什么!”

“姑娘出手赐助,自当致谢!”

毒玫瑰扑哧一笑,振振有词的说道:“老实告诉你,王公子,姑娘杀人并不是为救你。”

“那是为什么?”

“是为了生擒活捉你,说得明白点,我的目的和她们完全相同,也是为了九龙袍,卖在不值得你出言道谢。”

王志刚听得一呆,蹬!蹬蹬!连退三大步,惊惶失色的说道:“你……你是哪一个门派的?”

“我叫何丽华,南山九疑山的大寨主毒魔何俊是我父亲,和你见过面的何明是我三叔,今日此来,姑娘就是奉三叔之命,前来追捕你。”

“何丽华,你打算怎么样?直说吧!”

“最初,我本来是决心要把你带走,现在我的主意变了。”

王志刚惊疑不定的说道:“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因为……因为……”说到这里,娇躯一扭,背向而立,羞答答的说道:“因为你长得太美了,我实在不忍心为了九龙袍的事,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尽严刑逼供之苦。”

王志刚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的转变会这么离奇莫测,敌友无常,眼见何丽华眸中含情,敌意全无,不禁愕然问道:“何姑娘这样做不怕令尊责怪?”

“王公子,我们女儿家,迟早总是要离开父母的,孝顺双亲固然重要,自己未来的幸福也不能不及早打算,你说是不是?”

“啊,是的,是的。”

话出口后,忽然觉得何丽华此言明明有看中自己,暗许终身之意,猛然想起爱重情长的病西施许心远,顿悔失言,急忙正容说道:“何姑娘,对不起,在下尚有急事待理,必须就此告辞,姑娘今日援手之德,王志刚会永远记着的。”

当即放步向北奔去。

不料,走不三步,毒玫瑰何丽华忽又追上来说道:“王公子,要走我们一起走吧,据我所知,武林各派都想把你活抓到手,多一个人也好有个照应,你不会反对吧?”

这倒是件难事,如让她随行吧,确有许多不便,干脆拒绝吧,又不忍伤害一个少女的自尊心,说不出口来,迟疑半响,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也好,只是你我初逢乍识,实在担不起姑娘如此关怀爱护。”

毒玫瑰何丽华喜冲冲的说道:“哪里的话,我们来日方长,姑娘日后也许还要公子多多关怀爱护呢。”

谈话中,二人已并肩而去。

这时已是一更天,空陈乌云密布,雨意甚浓,何丽华提议投宿住店,明天再走。王志刚眼见大雨将至,连日奔波,亦觉疲惫不堪,随即满口答应,进入左近的一个小镇内。

找到一家客栈,选了三间静室,何丽华点了几样可口的小菜,便推门进入客室。

工夫不大,酒菜已端整齐备,关好房门,两个人在中堂内浅酌慢饮,对酒谈心。

席间,二人相谈甚洽,何丽华敬酒夹肉,殷勤至极,王志刚发现毒玫瑰是一个热情奔放的少女,对自己更是一往情深,引以为忧,深恐一旦爱苗深植,不克自拔,怎能对得起病西施,连忙胡乱塞饱肚子,起身说道:“何姑娘,夜已深沉,我们都该回房去睡了。”

毒玫瑰何丽华却满满的斟了两杯酒,睡意全无的说道:“嗳哟,你这人也真是的,人逢知已干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能够相逢相识是缘份,值得纪念,何不痛痛快快的喝一顿,好好的谈一谈,一个大男人,还忸怩什么?”

“何姑娘,在下素不善饮,不敢多喝,你的脸色也已红喷喷的,宛如三月桃李,再喝恐怕就会醉的,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毒玫瑰何丽华眸中欲焰如火,脉脉含情,忽然举起酒杯,醉态十足的说道:“王公子,人家说我何丽华太冷酷,太无情,从来不把男孩子放在心上,其实真是天大的冤枉,主要是没有遇上中意的。不是小妹酒后脸皮厚,胡说,打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深深的爱上你了,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要为我们的认识,为你连饮三杯。”

咕呼一声,杯到酒干,一饮而尽。

干了一杯,兴犹未尽,又伸手去拿酒壶。

王志刚见事不妙,深恐她酒醉失态,急忙抓住她的手,说道:“何姑娘,你不能喝了,你已经醉了……”

“是的,我……醉了,你……就是一杯最烈的美酒!”

“何姑娘,何姑娘,你清醒一下,别往我身上扑呀。”

“志刚哥哥,我……需要你,别躲着我呀,你怎么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意,快来呀,我的好哥儿!”

话至此,一个饿虎扑羊式,王志刚只觉怀中一热,左躲躲不开,右避避不过,毒玫瑰何丽华火热热的娇躯已投入志刚怀中。

有道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纸,软玉投怀,春心漾漾,一阵阵的少女体香,薰人欲醉,令人神魂飘摇,王志刚不是柳下惠,又有三分醉意,怎能无动于衷,不由得伸手一抱,失去自主。

毒玫瑰双目微睁半闭,粉脸一偏,朱唇微跷,正准备接受热吻底摧残,甚至同上巫山,畅游太虚幻境,突闻窗外有一个怪异的声音说道:“哼!亲仇未报,死罪未脱,居然在此颠鸾倒凤,真正没有出息!”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王志刚自责一声:“糊涂!”急急推开何丽华。

何丽华人醉心更醉,突然失去搂抱,如落叶飞蓬,娇躯摇摇欲倒。

王志刚此刻正如冰水浇荡,神智大清,顾不下照顾何丽华,夺门而出。

一看!门外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听口气,他直觉地认为此人来头不小,说不定熟知自己的血仇始末,当即纵身上房,四处乱找。

哪想到,费了半个多时辰,搜遍全镇,始终一无所获。

这时候,大雨已倾盆而下,眼前雨雾迷蒙,目力所及之处根本人影全无。

雨急!风紧!人渺茫!王志刚却弄得全身湿水淋淋,宛如一只落汤鸡。

无奈,只好重返客栈。

岂料,来至室前,屋内灯火已熄,走进室内,何丽华已失去芳踪。

急忙取来火种,油灯复燃,一幅别开生面的景象展现眼前。

何丽华的衣服已经被人全部剥光,散落在旁。

双乳被人抓数处,身子僵直不动。

下体红肿,落红片片……

王志刚哪里见过这种事,不禁吓得他寒气直冒,莫知所措。

霍然,左侧卧房内人影一闪,冒出一人,正是毒玫瑰何丽华的三叔,南山九疑山的三寨主毒儒何明。

“咦,何前辈,是你呀!”

“不错,是我,老夫已经等你很久了。”

乍然一扬腕,拍!脆生生的打了王志刚一个耳光子。

毒儒何明挟怒出手,用力不轻,王志刚闪躲不及,正中左脸,立时青筋暴现,心跳耳鸣,歪歪斜斜的退了好几步,才立稳身形,困惑悲愤的说道:“何大侠,你怎么出手就打人?”

“王志刚,你干的好事,老夫岂止是要打你,恨不得立刻把你撕成八块。”

“你以为令侄女是被在下奸污的?”

“小子,事情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你还想赖?”

“天地良心,在下绝对没有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么,你说是谁干的!”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老实告诉你,老夫潜藏室内已有一阵,早从店家的口中得知你和侄女儿同投此店,闭门饮酒……”

“这是事实,但……”

“小子,你别支吾其词,你在酒中下了蒙药,先奸后杀,对不对?”

“冤枉,在下和令侄女饮酒是事实,后来突闻门外有异,追出去查看究竟,哪知,连来带去不过才半个多时辰,何姑娘已经被杀。”

“你以为凶徒是门外之人?”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的嫌疑的确很大。”

“此人到底是谁?你追到没有。”

“没有。”

“嘿嘿嘿,你少在老夫面前动心计。”

“怎么?你前辈认为在下撒谎?”

“根本全部是一派胡言。”

“在下有湿衣为证,这假不了吧?”

“小子,你别耍嘴皮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毒儒何明是什么人,怎会被你所愚,小子冒雨而出,无非是做贼心虚,惟恐被人识破奸谋,故而想出去找一个隐秘之地,把何丽华拖出去埋掉灭迹,不错吧?”

事到如今,的确有口难辩,王志刚慨然长叹一声,道:“何大侠既然这样说,在下百口难辩,随你怎么想吧!”

毒儒何明双眉一挑,杀机满面的喝道:“既已认罪,就把命拿来吧!”

右臂一振,狂风大作,劈面直罩过去。

此人好深的功力,其势如涛,其快如电,威势之猛,简直罕见少闻。室内桌翻碗碎,汤菜横流,决心要在出手一击之下把王志刚置之死地。

王志刚一见大惊,正为出手与否委决不下时,掌风已兜体撞到,当扬血涌气翻,马步浮动,倒飞七八尺,撞在墙壁上。

“小子,给我躺下!”

呼!呼!两声乡,两掌交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扑到。

王志刚处境危急,不愿含冤而死,正准备反手还击,忽闻有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何大侠,手下留情!”

房门启处,大模大样的走进一个身穿八卦衣、手拿逍遥扇、双鬓飞霜、满面慈祥的长者。

就在这同一时间之内,白发长者逍遥扇微微一挥,毒儒何明的千钧掌力已全部化解,彻底消失。

这是什么功夫?王志刚连听都没听说过,惊异之余,投去感激的一瞥。

毒儒何明赶忙深施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啊,原来是谢老英雄,何某不知侠驾光临,有失迎接,失敬得很。”

王志刚见何明执礼甚恭,心知此老身份不低,白发长者适时哈哈笑道:“哪里哪里,何大侠请别多礼,老夫是否可以请教适才之事的原委始末?”

话落,瞥见毒玫瑰横尸在地,玉体全裸,不禁眉头一皱。

毒儒何明顺手拿起一件衣掌遮住侄女儿的下体,气忿忿的说道:“谢老英雄,事情是这样的,这个王志刚把敝侄女何丽华骗来此,先奸后杀,所以老夫要杀他偿命!”

白长发老者听毕何明之言,忽然扭头问王志刚:“王小侠,事实是否如此?你有无话说?”

王志刚见问,忙将全部经过据实告诉他。

白发长者的脸色十分肃穆凝重,未答一言,径自俯身蹲在何丽华身侧,细细检查。

片刻后,给何丽华口中塞了一颗灵丹,才起身说道:“何大侠,根据这位王小侠的自述,以及眼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奸杀的歹徒可能并非王志刚。”

“谢老英雄,你说歹徒不是王志刚?”

“何大侠,事实很明显,以王志刚的功力修为恐怕制不住令侄女吧?”

“当然,这小子绝对打不过我侄女儿,可是,他把她灌醉,又下了蒙药……”

“事实并非如此,令侄女并未中什么蒙药,而是被人先点住晕穴,再强奸,最后又点了死穴,不过……”

“怎么样?”

“点穴的手法并不太重,心脑之间一息尚存,老夫已将她的死、晕二穴解开,给她服下一粒灵丹,带回去请你大哥悉心调理,也许可以还魂复活。”

王志刚闻言一怔,毒儒何明更加吃惊,自己一时情急失察,没料到侄女儿居然还魂有望,当下沉声说道:“谢老英雄,单凭这几点,王志刚依然无法摆脱奸杀之罪,不知谢英雄高见如何?”

“何大侠,请别误会,老夫既无意替王志刚洗罪,亦不希望何大侠坚持已见,此事十分离奇,尚需小心求证。”

“谢老英雄的意思是……”

“我们姑且假定奸杀之人就是王志刚,何大侠如若出手杀人,依然处置欠当。”

“何以见得?”

“何大侠应该明白,丽华是令兄唯一的独生女,一向慈爱有加,视若掌珠,谁要是惹了她,你大哥就会以命相拼。今天,令侄女虽已被人奸污,却并未气绝,日后如能复活,而且事实证明,奸污之人确是王志刚,你如将他杀死,令侄女将来岂不要守一辈子活寡,贤昆仲还有何颜再行走江湖?”

“谢老英雄莫非有意成全他们?”

“如果事实真如老夫所想,只好将错就错,我想令兄绝对不会反对。”

“啊,这……”

顿时,毒儒何明没了主意,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这样棘手。

白发长者慈容满面的说道:“相反的,假如王志刚真的未曾奸杀令侄女,何大侠一怒把他杀了岂不太冤?将来传扬出去,定会被天下英雄所讥笑。”

毒儒何明怔了怔,道:“那么,以谢老英雄之见应该如何处断?”

白发老者蹙眉一想,肃容满面的说道:“以老夫之见,最好给他百日之期,让他自己去追查真凶,如能捉到此人,他的罪名当然不洗自脱。”

“假如捉不到呢?”

“那就不管王志刚是否做出奸杀之事,百日之期一满,便应自己去向贵派报到,听候贵派三位寨主裁处!”

毒儒何明沉吟半晌,忽然正容说道:“原则上何某可以接受,但必须附加一条!”

“何大侠有何附带条件?”

“为了预防王志刚畏罪潜逃,必须服用一颗敝派特制的毒丸,这种毒丸制作十分精密,毒发期前,全无妨碍,百日之期一到,就会毒发身死,除本派有药可救外,别无他法,王志刚如不准时报到,必会暴尸荒野!”

白发长者闻言“啊”了一声,对王志刚说道:“王小侠,你的意思如何?”

王志刚早已拿定主意,立即朗声说道:“为了洗刷我自己的清白,晚辈愿意全部接受。”

白发长者释然一笑,毒儒何明已走上前来,将毒丹送过去:“王志刚,毒丸在此,你吞下去!”

王志刚口中应好,伸手接过,张口就吞了下去。

毒儒何明一楞,没料到这年青人会如此豪爽,急忙替何丽华穿好衣服,抱在怀中,意味深长的说道:“谢老英雄,请恕何明冒昧直言,目下为了九龙袍的事,正闹得满城风雨……”

“何大侠是觉得老夫别有用心,想把阁下支使开,方便行事?”

“实不相瞒,我的确这样想,但愿何某想错。”

“哈哈,何大侠,老夫和王志刚的父亲赛诸葛王明道,乃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怎会在志刚身上打歪主意,倒是何大侠如有擒人之心,我老人家却不能坐视。”

“谢老英雄请别多心,他已服下敝派毒药,已在何某掌握之中,用不着多此一举。”

“如此,咱们结伴而行如何?”

“好极!”

余音未落,二人已并肩出门。

王志刚乍然想到白发长者仗义直言,才使自己免于含冤蒙污之灾,还没有谢谢人家,于心实在难安,急忙追了出去,说道:“谢老前辈,请等一等,请等一等……”

匆匆忙忙的冲出室外一看,毒儒何明等人早已踪迹全无。

呼喊片刻,亦无任何反应。

此刻天色已明,旭日东升,王志刚折腾了一夜,睡意早消,当下思忖半响,觉得恩人已去,追也无益,决定仍照原定计划直奔泰山紫云谷,待东谷事毕之后,再全力追查毒玫瑰被奸杀的内幕,以及双亲和九龙袍的行踪下落。

同时,一定要找到这一位白发老者,好好的谢谢人家。

于是,付过店账酒资,出店离镇。

离开小镇不及半里,身后忽然有人呼喊,王志刚猛然转身一看,只见五音追魂罗宏达正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王志刚一见大喜,等他来至切近时才行礼说道:“罗老前辈,你老人家这么快就追来了?有没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五音追魂罗宏达摇头叹息道:“没有,老夫跑了一趟白云观,毫无收获,白云观主离观前后没有任何征状,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在和一横有关,并且练成无形玄功的人身上下功夫。”

王志刚失望的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我们先去东谷查一查吧!”

“志刚,我们不必再去东谷了。”

“为什么突然不去了呢?”

“老夫在来此途中,曾和东谷的人狭路相遇,抓来一个走卒一问,据他说东谷的大谷主‘神州一剑袁子敬’、二谷主‘万里追风袁子祺’、三谷主‘独眼游龙袁子健’,以及‘催命书生谷泰’等人,均已倾巢南下,离开紫云谷,我们一步来迟,去也见不到人。”

“东谷的人倾巢南下是为了什么?”

“据说是为了九龙袍和‘魔珠’!”

“莫非九龙袍已经有了着落?”

“可能是的。”

“详细情况如何?”

“那个人也不清楚。”

“九龙袍上的九条龙鳞之下,都记载着经文,可以修练上乘玄功,而且刀剑不入,所以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传老前辈早已说过,但不知‘魔珠’又是什么瑰宝珍玩?”

“魔珠和九龙袍齐名,相传‘魔珠’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谁要是服下此珠,并可凭添一甲子的功力,且有避毒驱毒的卓著功效。”

“魔珠现在何人之手?”

“普天之下没有人知道魔珠究竟在何人之手。”

“东谷高手既然倾派而去,想来定有确切消息!”

“老夫也是这样想,曾一再追问东谷走卒,不料那人受不住严刑逼供之苦,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便一命归阴。”

“真可惜,我们现在该如何进行?”

“不妨向西南而去,一面追查杀害棋中圣林哲林大侠的凶手,从而求证公子双亲的生死、九龙袍的下落,一面看看‘魔珠’是否真的重现江湖,如果奇缘巧合,得到魔珠,对公子的追凶复仇之事必定大有裨益。”

王志刚想了想,道:“对,我们就这么办吧!”

二人主意打定,随即转身回头,奔向南方。五音追魂罗宏达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志刚,老夫从前面少镇进过时,听路人议论纷纷,说是镇上客栈内昨夜曾闹出一件桃色纠纷,且全系武林中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王志刚一闻此言,往事齐涌心头,边走边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罗老前辈,那一位姓谢的长者是谁呀?要不是他老人家从中调解,晚辈简直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说不定会被毒儒何明打个头破血流。”

五音追魂罗宏达沉思一下,道:“武林中有一首歌,说:‘东谷、西洞、四海尊一人,南山、北岗、天下第一堡’。又说:‘东谷剑术无敌、西洞拳掌无双、西海尊一人玄功盖世,南山毒道超群、北岗偷甲天下、天下第一堡宇内称尊’。傅大侠是否对你说过?”

“傅老前辈从未提及此歌,莫非这一首歌和姓谢的老前辈有关?”

“当然有关,如果老夫的想法没有错误,救你的恩人定系被四海之内所尊的‘四海神君谢百川’谢老英雄。”

“谢老英雄是否和家父私交甚笃?”

“是的,他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

王志刚回想一下早先经历之事,以坚定的语气说道:“如此看来,救晚辈的恩公的确就是四海神君,他老人家走得太快,晚辈尚未当面致谢,甚感失礼。同时,谢老前辈既和家父是老朋友,或许对在下双亲的遭遇略知一二,我想立刻去拜见一下,不知罗老前辈的意思怎样?”

五音追魂罗宏达寻思一下,道:“好吧,老夫亦早有此意,想从谢老英雄的身上查询一切,奈何几次造访不遇,至今未能如愿。反正四海神君仙修之处就在豫北,正是顺路,误不了别的事情。”

心意一决,立时扑奔西南,三天后已至豫北四海神君仙居附近。

残阳斜照,归鸦成群,不远处一座高大庄院遥遥在望,宏伟的堡门上写着五个斗大的大金字,是“天下第二堡。”

王志刚困惑不解的道:“罗老前辈,天下第二堡就是四海神君的仙居!”

“不错。”

“谢老前辈为什么定名为天下第二堡?”

“那是因为尊敬你们天下第一堡的缘故。”

“啊。”

“令祖父武林一圣王怀仁,曾是武林盟主,领袖武林数十年,汝父王大侠仁心侠骨,宇内同钦,谢老英雄虽然未曾号令天下,主盟武林,其功力成就同样登峰造极,但他为人谦虚,一直把令祖父视作尊长,故将居处定名为天下第二堡,以示敬老尊贤。”

王志刚激动的说道:“谢老前辈实在太伟大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这时已至堡门之下。

早有守门壮土上前笑脸查询,五音追魂罗宏达自报姓名来意,守门壮士立即很客气的揖客入堡。

天下第二堡屋宇连绵,建构宏伟,雕梁画栋永红瓦绿,气派的确不小。

穿过一条碎石小路,五音追魂罗宏达忽然停在一个六角亭前,说道:“王公子,你在此少待,让老夫独自去见四海神君,免得谢英雄说你太冒失,失去你们天下第一堡的面子。”

王志刚颔首一诺,五音追魂已振袂而去。

穿回廊,过通道,紧走一阵,进入一座宫殿式的大楼内。

楼内,金壁辉煌,布置得美奂美仑,却是空空如也,连半个人也没有。

五音追魂罗宏达面向正北,毕恭毕敬的说道:“报告神君,罗宏达前来复命!”

不见四海神君谢百川现身,却听他的声音飘飘传来:“罗宏达,你可曾达成任务?”

“已遵命将王志刚带到!”

“现在何处!”

“在六角亭听候发落!”

“好,可将他带到‘迎宾馆’,老夫在哪儿等他!”

突闻“轧——”的一声长响,左右的石壁上应声启开一个小门,门内光华灿烂,原来储藏着足有一万两以上的雪花白银。

“老夫有言在先,事成必有重赏,现在就将这一万两白银赏给你!”

“谢神君厚赐!”

“轧——”异声再起,又有一个小门应声而开,里面莺歌燕语,环肥燕瘦,正有十名艳丽美女朝着他搔首弄姿。

“罗宏达,这十名美女可以随你享受,或妻或妾,或婢或奴,可由你自行安排!”

五音追魂罗宏达双眼色迷迷的望着室内的莺莺燕燕,忽的扑倒在地,万分感激的道:“谢谢神君厚爱,此恩此德,罗宏达决定做牛做马以报。”

“现在,你去吧,我们在‘迎宾楼’内见!”

“是!是!”

五音追魂罗宏达挺身而起,目光又落在美女、白银上面,直至小门关闭,这才耸耸双肩,舐舐嘴唇,扮了一个得意忘形的鬼脸,轻飘飘的如飞而去。

到达六角亭,马上又换了一副祥和肃穆的面孔,道:“志刚,谢老前辈在‘迎宾馆’等着你,我们去吧。”

“罗老前辈,这一位谢老前辈是不是仗义直言的那位老人家?”

“啊,是的,是的。”

说话中,二人已离开六角亭,直向“迎宾馆”奔走。

没多久,“迎宾馆”已近在眼前,四海神君谢百川已笑容可掬的迎了出来,和霭可亲的哈哈笑道:“不知世侄夜临寒堡,未曾远迎,甚感抱歉。”

王志刚上前数步,深施一礼,受宠若惊的道:“志刚身为晚辈,不敢劳世伯如此厚待。”

“哪里哪里,快请里面坐,我们有话慢慢谈。”

三人依次进入“迎宾馆”,分宾主坐定后,早有书童入内献上香茗,四海神君谢百川并且吩咐厨下,立刻准备酒席。

四海神君谢百川夸奖王志刚数语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世侄光临敝堡,不知有何见教!”

王志刚口称不敢,起身说道:“前次承世伯一言解危,使晚辈免于不白之罪,德高恩重,义贯日月,王志刚铭感,特此登府致谢。”

四海神君谢百川伸手拍拍他的肩胛,慈祥亲切的说道:“孩子,老夫和你们王家,乃是多年的世交,这一点点小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快坐下,到我这儿来不必拘礼,还是随便一点的好。”

王志刚称谢落坐,正色说道:“晚辈此来,除特地致谢世伯大恩外,还想请教家父母的生死下落,不知世伯是否略知一二?”

四海神君谢百川长叹一声,道:“唉,说来惭愧,老夫为了令尊夫妇失踪之事,十五年如一日,一直风尘仆仆,到处探访打听,奈何此事实在太离奇,十五年来始终如石沉大海,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王志刚闻言十分难过,忽觉眼前一亮,俏生生的走进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眉如春山,目似寒星,瑶鼻朱唇的白衣少女来。

白衣少女刚刚娇滴滴的叫了一声:“爸爸!”一眼瞧见座中还有一个年青男孩子,便将话题打住,没再说下去。

四海神君谢百川适时含笑说道:“容儿,这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王志刚,这一位是小女雪容,以后还请世侄多多教导。”

王志刚连忙呐呐言道:“哪里,晚辈愚蠢,尚望令媛不吝提携才好。”

谢雪容娇羞不胜的说道:“王相公太客气了。”

扭头,又对父亲说道:“爸爸,女儿本来是想来请问有关武功方面的事情,不料你老人家有客,我要回房去了,罗叔叔,王相公,请恕雪容失陪,再见!”

人已走出房门,忽又娇躯半转,冲着王志刚甜蜜的一笑。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横生,宛如大旱逢甘露,王志刚精神一爽。

四海神君谢百川看在眼中,忽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直笑得谢雪容满面飞红,匆匆离去。

王志刚脸上热辣辣的,亦甚感窘迫。

幸好,天下第二堡的家人们,已将酒席摆好,三人随即离座入席,浅酌慢饮。

席间,四海神君殷勤招待,不失长者之风,宴罢,又亲自将王志刚送至静室安睡。

王志刚再三称谢,谢百川告辞而出,忽觉得一阵强烈的睡意袭上身来,志刚来不及脱去衣服,便倒在床上,呼吁睡去。

半响,房门启处,四海神君谢百川的面容阴笑的重现房中。

紧接着,五音追魂罗宏达也接踵而到,瞟了王志刚一眼,怪声怪气的说道:“神君,放在酒中的迷药已经生效了!”

“嗯,立即把他带到地下室去!”

“是,神君!”

探手抄起王志刚,转身出门。

二人一前一后,放步疾行,不一时,已通过一条秘道,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占地甚大,灯烛昏黄,有二十四个仗剑高手守在那儿,戒备十分森严。

室中央,有一个全系生铁打铸而成的房子。

仗剑高手见神君驾到,齐齐上前行礼,谢百川对领班的人说道:“赛诸葛王明道现在怎样?”

“回神君,可能正在睡觉!”

“把栅门打开!”

“是!”

那人伸手一按壁上红钮,一阵异响过处,这一面有一块铁板缓缓升起,现出一个粗逾儿臂的铁栅门来。

铁牢内,囚着一个须发既长又乱、满面灰尘、瘦骨嶙峋的老者。

牢内粪便横流,臭气冲天,谢百川、罗宏达不由的把眉头一皱。

机关发动之时,嗡嗡作响,赛诸葛王明道已被惊醒过来,双眼一瞪,恨声说道:“谢百川,你来干什么?”

四海神君谢百川嘿嘿一笑,指着放在地上的王志刚,阴笑道:“明道兄,你看这是谁?”

赛诸葛王明道细细一看,忽的一跃而起,道:“这……这莫非是我儿志刚!”

“不错,皇上颁诏要杀他,傅伯年冒死救出,最后却自投罗网,落在老夫手上。”

“谢百川,你这条无耻的老狗,你准备把我儿怎么样?”

“好说好说,老夫不想怎么样,老夫想请明道兄痛痛快快的说出九龙袍的下落。”

“哼哼,谢百川,你的手段好卑鄙啊!”

“这叫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老匹夫,总有一天,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十五年以前,老夫存心忠厚,不知你另有奸谋,一直把你当知己看待,九龙袍案发,老夫只身造访,原想和你一谈善后之策,哪想到你心黑手辣,竟在酒中下了毒药,将老夫囚禁在此,现在居然又在我儿身上动脑筋,谢百川,我恨不得把你劈成肉泥血浆!”

四海神君谢百川阴恻恻的冷笑道:“明道兄,十五年前,你的功力已经全部丧失,老夫就是把你放出来,你也奈何不了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九龙袍在何处的好!”

“谢百川,老夫早就说过一百遍了,不知道,不知道!”

“据老夫得到消息,九龙袍确系被阁下携出北京,珍藏别处,休想掩耳盗铃!”

赛诸葛王明道气得脸色铁青,恨恨的瞪着他卜言不发。

“明道兄,我明白的告诉你,今天如果不肯据实招供,老夫马上就要王志刚的命!”说着,拔剑在手,疾冲数步,剑光已经抵在王志刚的心口。

赛诸葛王明道既急又气,却是一筹莫展,心念三转之后忽然恨声说道:“老狗,你要杀就下手吧,反正我儿既落你手,生不如死,迟早难逃你手,要想知道九龙袍的下落,除非公鸡会下蛋,母鸡会叫鸣!”

这一手太绝,四海神君谢百川做梦也想不到王明道会横起心肠来,准备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任由他来宰割,不禁楞了一楞。

盛怒之下,正待举剑刺下,忽觉得自己的目的本是九龙袍,即使把王明道父子全部杀死,非但得不到九龙袍,反而断绝希望之路,何不慢慢的严刑取供,伺机而为的好。

心转意决,当即阴声说道:“王明道,看在你父亲武林一圣王怀仁的情份上,老夫不忍绝你们王家的香火,愿意再给你一个考虑的机会,届时如再冥顽不灵,坚不吐实,可别怪谢百川手段太毒辣!”

赛诸葛王明道早就窥透了他的心意,情知在他尚未得到九龙袍之前,绝不会下手行凶,故而才有要他下手之意,听他如此一说,果然正中下怀,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再者,明道兄老夫愿意明白的告诉你,汝子王志刚把老夫视作是救命的恩人,对老夫可谓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的生命已在老夫的掌握之中,谢某要他死,他绝对活不了,希望王兄能慎重考虑,别自取灭亡!”

说完一转身,口中喊:“走!”五音追魂罗宏达立刻抱起王志刚,鱼贯而出。

来至静室,将王志刚放在床上,五音追魂罗宏达沉声说道:“神君,想不到这个老家伙这么难对付。”

“可不是吗,十五年来,老夫三日一小审,十日一大审,用尽各种残酷刑具,他就是坚不招认。”

“莫非九龙袍当真并非由王明道从皇宫中带出,珍藏别处?”

“事情发展至此,处处离奇莫测,老夫也不敢妄下断言。不过,即使九龙袍不是被王明道所藏起,他也必定知道九龙袍落在何人之手,要想得到此袍,还是要从他们父子的身上下下工夫!”

“神君打算如何处置王志刚!”

“先让他去吧!”

“让他去!”

“这……”

“这叫做欲擒故纵,假如九龙袍未被乃父藏起,而是落入别人手中,这小子日后行道江湖,四处追查九龙袍,必会引起得主的注意,我们可以利用他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想来只要阴谋不败,王志刚定会供我们驱使。”

五音追魂一耸双眉,道:“妙计!”

四海神君得意的笑道:“宏达,春宵一刻值千金,那十个妞儿还等着你呢,别浪费春光,快去寻乐子吧。”

五音追魂眼皮一翻,卑躬屈膝的道:“谢谢神君栽培,我去了!”

二人先后出门,室内复归沉寂,王志刚鼾声呼呼,睡得十分香甜。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日头已早爬上东窗,梳洗用饭毕,正待去拜谢主人,四海神君谢百川、五音追魂罗宏达已推门而入。

四海神君面带笑容的说道:“志刚,昨天晚上还睡得好吧!”

“很好,很好,睡得非常好,真谢谢你老人家。”

微顿又道:“既然谢老前辈对志刚双亲的生死下落也一无所知,晚辈想就此告辞。”

“世侄,你再多住几天不好吗,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千万别客气。”

“谢谢你老人家,家父母的情况一日不明,志刚一日难安,我一定要走!”

“世侄孝心可感,老夫不便强留,但不知贤侄意欲何往?”

“我想先回家去看一看,也许会有发现。”

五音追魂罗宏达忽然说道:“志刚,自从九龙袍一案发生,令堂陶女侠越狱而逃后,成祖皇帝已派人将天下第一堡所有的人全部处斩问罪,目下天一堡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入夜之后,鬼哭神嚎,鬼火闪闪,据说那儿已被冤魂野鬼所盘踞,常闻有企图追寻九龙袍的武林中人,夜探天下第一堡而突然暴毙。

老夫前曾往访数次,始终未见一个活人,今日的天下第一堡简直是鬼蜮阴府,人人望而却步,公子不去也罢。”

“不,天下第一堡是我的家,就算是阴府鬼蜮,晚辈还是应该去凭祭死难的家仆亲人。”

“好吧,公子既然这样说,老夫不敢相拦,但盼宝贵时间,别多耽搁,应该随时随地注意魔珠、九龙袍、会无形神功的人诸事。”

“这个晚辈知道。”

“同时,这些事千头万绪,俱皆十万火急,必须分头行事才行,老夫不陪你去了,希望公子一切小心,多多珍重。”

王志刚说声:“有劳前辈费心。”五音追魂告诉他天下第一堡的详细位置,四海神君谢百川郑重其事的说道:“志刚,以老夫的猜想,得去九龙袍的人,必系当今武林之世顶尖儿的一等高手,他日如有眉目,可先来向老夫打个招呼,谢某定全力协助,纵使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万万不可独自行事,免得被奸人所乘,铸成千古大错。”

“晚辈记住了,一定遵命就是!”

“那就好,你去吧,后会有期!”

“好,两位老前辈再见!”

“再见!”

二人一直送至堡门之外,这才依依而别。

王志刚拜别罗、谢二人,兼程西进,这日傍晚,已至天下第一堡附近。

天下第一堡位于秦岭深处,群山环峙,举步维艰。王志刚正行间,猛听路侧乱石丛中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心中好奇,走过去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寒气。

但见一块足有三丈方圆的大青石旁,歪歪斜斜的倒着五个相貌凶恶的壮汉。

其中四人已气绝身死,了无伤痕。

另一个人一息尚存,正在生死边缘上挣扎。

王志刚看得一楞,上前轻轻摇着那人的肩胛,说道:“前辈请醒醒,前辈请醒醒……”

那人听得有人呼唤,睁开一双失神的眼睛,半惊半喜的说道:“你……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在下无名小卒,不提也罢,只因路过此地,发现眼前惨象,故而住脚一问。”

环视全场一周,忽又说道:“阁下怎么称呼?”

“老夫叫吴良,人称‘鬼判’,和已死的这四位兄弟合称‘秦中五鬼’。”

“在下刚才曾细加审视,吴前辈的这四位同伴并无任何致命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凶手用的是无形玄功,所以了无伤痕!”

王志刚心头猛一震,道:“你说什么?凶手用的是无形玄功?”

“是的,凶手的的确确是用的无形玄功。”

“这个人是谁?吴前辈快说!”

“年青人,你莫非想替老夫主持公道?”

“不单单是如此,还有别的原因。”

鬼判吴良摇摇头,道:“小哥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

“因为此人武功太高,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是他的对手。”

“吴前辈,请听我说,不管是为了替五位讨取公道,还是为了报我自己的血海深仇,在下二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一定要斗斗他,即使因而身首异处,亦在所不惜,深盼吴前辈能够成全。”

鬼判吴良见他问得紧,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是丐仙独行老人!”

王志刚曾听五音追魂提起此人,列为和一横有关系的凶嫌之一。现在丐仙既会“无形玄功”,几乎可以肯定杀害棋中圣林哲的凶手就是他,但对此人的出生来历却不甚了了,当下出言问道:“丐仙怎么叫独行老人?没有名字,来龙去脉如何?”

“这要从六十年前说起。”

“乞道其详。”

“六十年前,丐仙本是当时穷家帮掌门的首徒,也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弟子,更是当时的武林各派,以及丐帮内部高手所一致公认的掌门继承人,岂知,事出意外,丐仙的师弟为了谋夺掌门职位,居然使出嫁祸的卑鄙手段陷害丐仙,帮掌门不察真相,一怒之下就把丐仙打入牢中,一禁就是三十年。

而丐帮掌门经过这一事件后,也大为伤心,即刻归隐林泉,将掌门职位传给丐仙的师弟。直至三十年后,前任掌门仙归道山,丐仙才破牢而出,将他的师弟,以及丐帮内所有的高手,全部屠杀一空,丐帮因而元气大损,武林中至今未见新的丐帮出现。”

王志刚有感说道:“丐仙杀死他师弟固是理所当然,但将帮内的高手屠杀一空,就未免有点疯狂!”

鬼判吴良喘息一阵后说道:“主要的是因为丐仙的师弟入主丐帮后,排斥异己,宠信心腹,处处倒行逆施,和丐仙为敌,所以独行老人才赶尽杀绝,以报三十年的幽禁之仇!”

“这样说来,独行老人的遭遇倒值得同情。”

“就事沦事,的确值得同情,可是,由于英年被害,幽禁三十年,性情大变,十分偏激,以‘独行老人’自称而不名,意即惟我独尊,我行我素,近二十年来,全凭喜怒行事,动辄出手杀人,尤其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有不少仁心侠骨之士,也横遭丐仙的毒手,像老夫等五人和他根本毫无瓜葛过节,居然下此毒手,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因为丐仙双手血腥,杀孽太重,手段太狠,终至恶名远播,宇内同愤,无奈独行老人功力太高,武林同道虽然深恶痛绝,但却无人敢出头问罪,有一首歌谣正好道尽了独行老人的所作所为!”

王志刚好奇的问道:“是怎样的一首歌谣?”

“走尽天下,游走四海,宁遇蛇蝎,不见丐仙。”

“丐仙比蛇蝎还要毒?”

鬼判吴良郑重的说道:“是的,丐仙比蛇蝎还要毒辣,所以老夫希望你别轻谈复仇二字!”

王志刚闻言愤然一肃,正欲出言答话,猛然间,半空间传来一个宛如洪钟似的声音,道:“吴良,我老人家念你在‘秦中五鬼’中作孽最少,恶性较浅,故而手下留情,想给你一条自新之路,不料你竟敢毁谤我老人家的名誉,就凭你刚才朗诵的这一首歌谣,就足够你死十次而有余!”

余音尚未落地,只见右前方的一棵苍松上,射出一个须发全白,衣衫褴褛,年龄至少在九十岁以上的老叫化子。

老叫化飘身落地,尘不扬,土不飞,恍如雪片柳絮。

在这同一时间之内,鬼判吴良已无声无息的死了。

这事简直匪夷所思,王志刚站得那么近,竟不知老叫化是何时出手,用的是什么功夫。眼见吴良了无伤痕,立刻怒冲冲的喝道:“你就是丐仙独行老人?”

“不错!”

“刚才用的无形玄功?”

“完全正确!”

“老化子,看掌!”

真相已明,敌我不并存,王志刚话一出口,立即猛攻三招

“风雷掌”。

王志刚挟怒出手,力猛如山,力如山崩海啸,可是,谁也想不到,丐仙独行老人仅仅挥袖一拂,王志刚的强猛劲气已被全部消解。

这还不算,王志刚惊魂未定,蓦觉腕上一麻,右腕已跑到丐仙手中。

独行老人双目喷火,杀机满面的喝问道:“小子你是谁?快报上名来准备受死!我老人家的手下从无无名野鬼!”

“小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王名志刚,今生无力复仇,来生转世还要找你算帐!”

丐仙独行老人一听“王志刚”三字,忽然放手松开他道:“你既然是死囚逃犯王志刚,我老人家就不杀你了!”

王志刚呆了一呆,道:“这是为什么?”

“为了你我同病相怜。”

“我不懂!”

“我老人家系狱三十年,你也关了十五载,岂非同病相怜,应该格外优待。”

“可是,独行老人,你不杀我,我却要杀你!”

掌招甫出,已被独行老人反手震回,怒声喝问道:“王志刚,你要替‘秦中五鬼’报仇?”

“独行老人,你只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

“为棋中圣林哲索仇!”

“棋中圣?那个爱玩棋子儿的小子死了?”

“你别装傻!”

“他是死在什么功夫之下?”

“无形玄功!”

丐仙独行老人闻言脸色大变,急声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丐仙,告诉你,林大侠是死在无形玄功之下,杀人的凶手就是你,这还不够明白吗?”

丐仙疾上三步,面部已呈铁青,敢情心内十分震惊,激动,道:“林中圣林哲现在何处?”

“已经埋了”

“埋在哪里?”

“山东蒙山‘棋人居’!”

“小子,老叫化子告辞了!”

话一出口,人已射出,转眼奔出十余丈。

王志刚怎肯放过,拔腿就追,口中喊道:“老化子,你别逃,你要到哪里去?”

“我老人家要去山东蒙山‘棋人居’瞧一瞧。”

“你给我站住,咱们今日不死不散!”

“王志刚,老实告诉你,我老人家毕生虽然杀人无数,但‘棋中圣’林哲却绝非死在我独行老人之手。”

“那么,我问你,凶手是谁?”

“我老人家要去‘棋人居’验尸,一看便知。”

“既然不是凶手,就别忙逃,把话说明白!”

“此刻寸阴如金,咱们回头再见!”

陡的奔势加快,眨眼便消失在暮色苍茫之中。

王志刚的轻功,哪能和丐仙相提并论,越追越远,只好忍恨作罢。

事情的发展,处处出人意表,如在五里雾中。

莫非丐仙真的不是杀死棋中圣林哲的凶手!

那么,真凶实犯又是谁呢?

难道另有练成无形玄功的人?

还是另有非常的隐情内幕?

王志刚百思难得一解,怀着满腹的疑团,奔向天下第一堡。

翻过一道山岗,面前桃李争妍,一片嫣红紫绿,不远处的群山深处,现出一座高伟广阔的建筑物。

远看巍巍峨峨,近看残残破破……。

堡门横匾上“天下第一堡”五字,油漆已脱,几难辨认。

堡门斜倚一边,堡墙大半已倒,扬目望去,堡内更是满目荒凉。

房倒屋塌,草深没径,处处都是白骨和骷蝼。

目力所及之处见不到一个活人,却见鬼火闪闪,鬼鸣啾啾,阴森森的,一片鬼气。

荒山!

古堡!

白骨!

鬼影!

这是一幅多么可怖的画面,王志刚虽是胆大之人,也不由得直冒鸡皮疙瘩。

抓抓头皮,壮壮胆,向前走了十余丈,忽觉身后有异,猛的转身一看,右后方有三条黑影翻墙而过,正向自己飞奔而来。

王志刚看得一怔,摸不清来人的身份来意,正欲迎上去一看究竟,猛听有一个阴阳怪气,宛如鬼叫的声音从地底下冒上来,道:“站住!”

声音太冷,令人发抖,王志刚打了一个寒噤,楞然而停。

那三条黑影却并未止步,仍向王志刚全力飞扑。

王志刚见此情景,心里业已恍然,知系追踪自己而来的江湖群小。

不禁冷冷的哼了一声,正准备上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地底下怒啸声起,从骷髅堆中冒出一个女人来。

不!是冒出一个女鬼来。

只见这一个女鬼,披头散发,血口大张,两颗门牙足有一尺长,双手指甲盈寸,全身一色皂色衣裳,脸色白苍苍的,死板板的,没有一点人味。

女鬼的手中拿着一把铁叉,益增三分恐怖,忽的一振铁叉,脚不移,袂不飞的直挺挺迎面飞来。

王志刚身不由己的倒退三步,女鬼发出一声鬼叫,迳自扑向另外三人。

铁叉一扬,血光四溅,其中一人惨吼了半声,便被铁叉穿胸,死于非命。

另外两人早已被女鬼的恐怖模样吓呆了,还没有想到逃命,已结伴踏上黄泉路,每人的心口上留下五个血孔。

王志刚看在眼中,遍体生寒,心道:“难道我们家真的是被冤魂野鬼所盘踞?”

心忖至此,忽觉身上一寒,女鬼已声息全无的立在自己面前。

王志刚心中发毛,移步后退,惶悚的说道:“你……你是人?还是……是鬼?”

女鬼低沉阴森的声音说道:“是人是鬼都无关紧要,凡是夜入天下第一堡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女鬼,我告诉你,天下第一堡是我的家,你给我立刻滚出去!”

女鬼闻言后退一步,声音顿时大变,急声说道:“你说天下第一堡是你的家?”

“不错,我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志刚,刚从北京逃出来。”

女鬼沉思良久,忽然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立即一溜烟的向前走去。

王志刚迟疑一下,决定探个水落石出,立刻接踵而去。

经过一片荒草废墟,一大堆白骨骷髅中,有一个洞穴,洞内石阶如梯,二人依次而下。

约计前行数十丈,已深人地下数丈,陡觉眼前一亮,面前灯火通明,来到一间宽大的石室内。

室内,桌椅俱全,看来似是厅堂,女鬼大声说道:“爷爷、奶奶,快出来一下,这儿有一个人自称王志刚。”

咿呀!侧门乍然被人推开,急匆匆的走出一对年逾花甲的老夫妻。

这时,女鬼已将铁叉放下,脱去假发,摘下面具,原来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

王志刚惊为千古奇闻,老公公上前肃容说道:“这位公子真的叫王志刚!”

“是的,在下没有骗人的必要!”

“你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北京逃出来的!”

“来此为何?”

“回家省亲,不料……”

“公子的左肩上是否有一颗豆大红痣?”

“有!”

“可否让老汉一观?”

“可以。”

立即脱去一双衣袖,请在场三人观看。

三人定目一看,果见王志刚左肩上有一颗豆大红痣。

老夫妻俩互望一眼,伸手一拉孙儿,齐齐拜何在地,异口同声的说道:“老奴等拜见少堡主!”

王志刚急忙将三人伸手扶起,诚隍诚恐的说道:“晚辈年幼,不敢当此大礼,敢问两位老人家的名讳,以及和我们王家的关系。”

老者正容说道:“老汉是石全,人称‘三鞭太岁’,这个老婆子是老伴张氏,你以后叫他石婆婆好了,这个孩子是老奴的孙儿石磊,自从九龙袍案发,我们天下第一堡被皇帝抄家以后,只有老奴夫妻祖孙三人死里逃生,其余的人,包括磊儿的双亲在内,早在十五年前就已丧命身亡,我石全在公子曾祖父时起,就在你们王家,服侍过你爷爷和你父亲,万万想不到声威赫赫的天下第一堡竟落得如此悲惨的一个结局……”

抚今思昔,不由得老泪滂沱,话未说完,声已嘶哑。

石婆婆赶快埋怨道:“老头子,少爷能够死里逃生,是天大的一件喜事,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哭了?”

“老婆子,我是太高兴了,这叫喜极而泣。”

擦干眼泪,又对王志刚说道:“少爷,你是怎么离开北京监狱的?快说给老奴祖孙听听。”

王志刚思索一下,有条有理的自从傅伯年刑场劫刑,一直到现在的前后经过,仔仔细细的说给石全夫妇祖孙听,最后说道:“石公公,堡内广场上处处都是白骨与骷髅,至少也有三百多具,这都是天下第一堡的人?或者是还有别的人?”

三鞭太岁石全一字一句的说道:“大部分都是天下第一堡的人,被官军抄家时所杀,其中一小部分,则是此后十几年来,夜入我们天下第一堡,掘地毁墙,翻房搜屋,企图抢夺九龙袍的江湖宵小,老奴等警告无效,不得已才出手惩凶。”

“石公公,官军抄家之时已久,为何任由尸骨暴露广场而不埋葬呢?”

“事情不是这样的,官军抄家之时,适巧老奴夫妇携孙外出,故而逃得一命,返堡后亦不敢料理后事,怕的是消息外泄,官军去而复返,把事情弄糟。”

“两位老人家和石兄弟,既然仍健在人间,为什么要住在地下?甚至戴上鬼面具出现?使江湖上的人都认为我们天下第一堡有鬼?”

“一来是怕引起官府的猜疑,二来是不愿招引武林中人。因为自从九龙袍一案发生后,几乎十目所视,十手所指,都认为九龙袍是落在你父之手,老奴既不愿公然现身,和这些江湖客周旋,又不忍眼看天下第一堡被他们捣毁,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想出一个装鬼唬人的办法,久而久之,果然以谬传谬,近年来夜犯天下第一堡的人已经大大减少。”

“还有没有原因?”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切都是主人当面交代的。”

“石公公是指家父?”

“是的。”

“他老人家曾经回过天下第一堡?”

“是,案发抄家之后曾回来一次。”

“家母回来过没有?”

“始终没有。”

“我父亲有何交代?”

“主人说此案实在冤枉,叫老奴等销声匿迹,避世本堡地下,既不可公开出现江湖,更不可去京都劫狱救少爷,应该暂时忍耐,一切等他抓到真凶,追回九龙袍,献给皇上时,再救少爷出狱,并为他自己洗罪,然后便告老返家,正式退出官场与武林。”

“关于九龙袍的事家父怎么说?”

“据说九龙袍是被北岗黑风岗岗主神偷赵鹏所盗走的,主人任宫廷禁卫之责,职司所关,所以追踪离京。”

王志刚将此事牢记心头,说道:“将来志刚一定要去找神偷赵鹏要九龙袍。”

三鞭太岁石全沉思一下,说道:“据老奴所知,神偷赵鹏一共偷过两次九龙袍。”

“哪两次?”

“一次是从皇殿里偷的,另一次则是在你祖父伤重死后,被神偷赵鹏从我们天下第一堡偷走。”

“家祖父怎会受伤,这件事晚辈从未听人提及。”

“一般江湖高手都以为九龙袍是你父亲机缘巧合所得到的,其实事实并非如此,而是由你祖父机缘巧得,从外面带回来的。”

“我祖父是如何得到九龙袍的?”

“他老人家究竟是怎样得到九龙袍,至今还是一个谜,老奴只知有一天夜晚,你祖父外出归来,带回武林瑰宝九龙袍,可是,当他老人家进入堡门时,早已身负重创,奄奄一息…”

“凶手是谁呀”。

“此事你父亲可能知道,他们父子密谈数语,老堡主便与世长辞。”

“石公公为什么不问问我父亲?”

“老堡主死后,忙于料理丧事,丧事料理完,正巧九龙袍被盗,你父追赶离堡,一直没有机会。”

王志刚闻言心情一沉,觉得此事内幕重重,颇不简单,又把话题转回来,说道:“九龙袍案发,家父返堡后,是在什么时候离去的?”

“在堡内仅仅留了一个多时辰,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到哪里去?”

“去北岗找神偷赵鹏。”

“以后是否回来过?”

“一去不返,杳如黄鹤!”

王志刚心念疾闪,郑重的说道:“石公公,事情演变至此,真凶呼之欲出,晚辈准备立刻去黑风岗救父夺宝。”

“少爷,且慢离开,神偷赵鹏功力深厚,少堡主恐怕打他不过,可否请在此小住一月,容老奴将天下第一堡的绝技——‘太乙玄功’、‘梅花掌’,以及‘七星遁形’的绝妙身法转授给你。”

王志刚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为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而不会天下第一堡的武功,的确有欠妥当。同时,自己虽已随傅伯年等人学会掌剑内外工夫,对付一般的江湖武师应是绰有余力,但与成名高手抗衡,则恐力有未逮,听毕石全之言,心中亦深具同感,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流年似水,一月匆匆而过。

王志刚苦学一月,已将“太乙玄功”、“梅花掌”和“七星遁形”的身法全部学会,可以临阵交手,运用自如,所差惟功力火候而已。

这日,王志刚将行装拾夺好,带在身上,对石全说道:“石公公,这一个月来,麻烦老人家和石婆婆石兄弟多方照顾,志刚十分感激,现在,我走了,准备直奔黑风岗,追查家父和九龙袍的生死下落,但不知北岗究竟位于何处?”

三鞭本岁石全将北岗的详细位置告诉王志刚,说道:“无论从哪一方面说,神偷赵鹏的嫌疑的确最大,少堡主理当前去一探究竟,只是此人武功太高,老奴实在放心不下,可否让石全同行,助少爷一臂之力?”

“不必了,家父既有暂时不可公然现身江湖之言在先,石公公又已遁世十五年,而今突然出现,难免使人发生歪想,滋生事端,甚至节外生枝,还是由志刚一人去为佳。”

三鞭太岁听他说得有理,只好作罢,王志刚立即别过石全夫妇祖孙,直奔北岗黑风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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