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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师遭挫折 血溅清河镇

方夫人道:“话是不错,但咱们与武林中人毫无渊源,根本无从着手。”

方御史立即回答道:“你忘了,今天晚上就有一个机会。”

“哦!对了,布笠人一定也是武林中人。”

当然,布笠人是武林中人,而且有理由相信,还绝不是一位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

可惜,当方御史来到小庙时,并没有见到布笠人的影子。

“大概是我心急脚快来早了,记得少飞说过,他来练功的时间是在我们入睡之后。”

想着想着,信步所之,就在庙内一边踱着方步,一边仔细琢磨如何来对付这一班奸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星已将至头顶,蓦见墙上一条黑影一闪而入,以凌空飞渡的绝妙身法,轻巧快捷的落在池塘边上。

“什么人?”

布笠人反应好快,方御史尚在十丈以外,便已警觉,方正快步迎上来,恭恭敬敬的道:“敢问这位大侠可是布笠人?”

打量了一下来人,布笠人道:“没错,这位先生是——”

铁血御史方正道:“下官方正,小犬少飞承教,下官是特来致谢的。”

当真深施一礼。

布笠人连忙还礼,说道:“浅陋薄技,难登大雅之堂,更不敢言师,倒是方大人为民喉舌,砥柱中流,天下百姓莫不钦仰。”

语音一顿,接着又道:“少飞那孩子没有来?”

方御史将身历之事说了个大概,道:“幸亏少飞在此练功未归,不然将难逃劫数,不知大侠对此可有所耳闻?”

“知道一些,据闻此事完全是万太师父女的一石二鸟之计,今夜本想趋府拜谒,顺便告知少飞别再来此练功,后来又觉贸然,故而作罢。”

“大侠可否将奸贼父女的一石二鸟之计惠告?”

“据说,万贞儿想将流落在民间的皇子一网打尽。”

“有皇子流落民间?”方御史心头砰!砰!乱跳,力持镇定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由于有一个姓孔的妃子,最近在宫中偷偷生下一个皇子,因而作此推断。”

“天下的孩童何止千万,她如何辨识呢?”

“听说皇子的头顶光滑如镜,不生毛发。”

“哦!”方御史目瞠结舌,多一个字也不敢说。

“另外,他们会利用这个机会,铲除异己,一石二鸟,同时,已获皇上颁赐密旨,以合法掩护,这一场劫难恐怕已是无法避免。”

内幕秘辛,在布笠人道来,如数家珍,着实令方御史大大地吃惊不己,更加坚信此人必然大有来历。以试探的语气说道:“就目前的情势而言,大侠以为下官应持何种态度?”

布笠人略一寻思,道:“道消魔长,邪盛正弱,单凭了腔孤忠,势难力挽狂澜,除非得到有力支援。”

“何谓有力支援?”

“万贞儿内得皇上宠幸,外有王立等人臂助,可以说是处处得心应手,此刻寄望陛下回心转意,不再听信妖妇之言,可能比登天还难,唯一可行的是从剪除她的党羽下手,而张敏、花三郎等天皆身怀绝技,非得武林高手鼎助难竟全功。”

这话正好说到方御史的心坎里,道:“以大侠的身手,难不成无法除此妖妇奸臣!”

“独力难挽危厦,何况小弟另有隐衷,亦有所不便。”

“那么,可否请兄台代为引介仁人志士?”

“小弟早已退出江湖,昔日老友,或则金盆洗手,归隐林泉,或则风流云散,不知所之,恐亦心余力绌,爱莫能助,但目前武林大势,自信仍有相当了解,或可供方大人参考。”

不待方御史追问,布笠人便将武林中现时的大概情况说出来,并加按语分析,虽是外行人,亦不难了然于胸。

论功力,讲辈份,目前武林之中称雄道霸的人物,首推南僧、北毒、东丐、西仙。

南僧,又称南海神僧,佛号无心,他的“无量佛寿功”,法力无边,无人能敌,“七巧掌”更是神鬼莫测,独步武林,长年隐居南海,甚少涉足江湖,是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北毒,就是百毒尊者,姓石名天,是用毒的老祖宗,精研百毒,冠绝群伦,为人又复心狠手辣,是第一号大魔头,“百毒指”令人防不胜防,“百步拳”更是威猛绝伦,相传凡是中了百毒尊者百步拳的人,走不出一百步就会倒地身亡。

东丐,是丐帮帮主,姓金名八、由于德高望重,大家都管他叫金八爷,丐帮传统的打狗棒法,只有金八爷一个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迷踪拳”是他的拿手绝活,挨了揍,人们往往还弄不懂金八是如何出招的。此人嗜酒如命,常常为了一怀美酒千里跋涉,甚至为奸人所用,或沦为窃贼亦在所不惜。

西仙,就是芙蓉仙子,是一个凶狠霸道的女人,为人行为放荡,貌美如花,偏激嗜杀,喜怒无常,“元阳真功”与“粉蝶掌”,都是人见人怕的厉害功夫,谁也不敢去招惹她,世居“芙蓉谷”,君临西陲。

除了这“四大名宿”之外,还有“黑白双煞”、“神州三杰”,以及数不清的流派帮会,与道不完的英雄豪杰,对每一位重要的武林人物皆能细加剖析,严分正邪。

最后,布笠人语重心长的总结道:“南僧乃神仙中人,可遇而不可求,北毒乖张,不走正道,不足以言君国大事,东丐浪迹四方,逐酒而居,寻访无处,西仙偏激淫荡,更非侠义道中人,方大人只要能觅得一批与神州三杰相仿佛的武林人物,假以时日,便可有所作为。”

方御史像听故事一样,牢记心头,拜别了布笠人后,马上走访大学士林田甫,并连夜召来马友德、冯子贞等数人,大家齐集林宅,秉烛夜谈,为剪除鹰犬,号召侠士的大计筹思良策。

丧子之痛,痛彻心脾,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冯子贞、马友德表现的最愤慨最积极,异口同声的说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必须以牙还牙,不将王立、张敏、费无极等鹰爪除掉,天晓得还会有多少百姓遭荼毒。”

大学士林田甫道:“两位大人之言皆甚是,此乃当务之急,只是我辈素以笔砚诗书为伴,未曾结交江湖豪侠之士,短时间之内恐怕难见成效。”

待郎冯子贞道:“救人如救火,一时一刻也不能等,下官主张应主动奔走呼号,四出寻访,务必在极短期间建立起一股对付老贼父女的力量。”

翰林马友德也愤愤然的说道:“这是唯一的途径,绝无第二条路可走,下官有一位远房的亲戚,在武林中颇负盛誉,只要他能登高一呼,必将风起云涌,八方响应。”

冯于贞意兴风发的道:“对,咱们就这么办,马大人的贵戚,再加上布笠人提供的线索,已有脉络可寻,下官愿充当马前卒,四出奔走,即使因而摘掉乌纱帽,身首异处,亦在所不惜。”

由于马友德、冯子贞的表现异常激动,在场其他的诸人亦受感染,纷纷慷慨陈词,愿为苍生效命;大家争先恐后的皆愿作马前卒。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第二天便展开行动,而且进行的非常顺利,基于义愤,基于对万贞儿女父女恶行的不齿,基于为民除害的抱负,三山五岳的江湖朋友,各门各派的武林豪客,皆千里赴义,争相投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有三十余位侠义之士涌进北京城。

为了统一事机,为了研商行动的步骤、层次与细节、经过一番初浅的接触后,大家一致决定,应该选一个日子,齐集一堂,作一个通盘的商讨。

这日,正是群英大会正式举行的日子,马友德、冯子贞等数人已先一步前往预作安排,大学士林田甫的马车就停在方家门口,两个人正在作最后的意见交换,准备即刻启程赴会。

布笠人却在这个时候,仿若幽灵鬼魅般也来到方家。

他的出现,颇令方正、林田甫感到意外,二人互望一眼,话还没有说出口来,布笠人有已自行开口,单刀直入的道:“敢问两位大人,天下英雄可是要在今日举行群英大会?”

自从上次小庙相会后,方御史没再见过布笠人,林田甫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布笠人怎么得知群英大会之事?方御史的确感到万分骇异,林田甫惶然说道:“大侠是如何知道的?”

布笠人说道:“与会者人多口杂,难保不会走漏风声,重要的是,是否真有其事?”

方御史沉重的点点头,道:“这是事实。”

“预定的时间定在半个时辰之后?”

“对。”

“地点在城北的清河镇?”

“也对。”

“快,快去通知他们,群英大会取消,大家立刻退出清河镇。”

“这是为何?”

“机密已经外泄,万贞儿准备一网打尽。”

林田甫的脸都吓白了,道:“真有这种事?”

布笠人道:“大概八九不离十,老夫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林田再道:“大侠何以得知此事,乞道其详!”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刻无暇细谈,老夫另有事先走一步,两位大人亦请火速上路!”

说走真走,二人的眼皮子才眨一下,布笠人已穿窗越屋而去。

方御史与林田甫也不敢怠慢,跳上马车,也随后驶离方宅。

快马加鞭,一路疾驶,甫过清华园,蓦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骑绝尘而来,待行至近处见马上之人混身是血,正是马友德的那位远亲“银枪”胡金标。

银枪的矛头不见了,仅余下半截银色的枪柄,人半伏在马背上,看来伤势还不轻。

车、马相会,彼此紧急煞住,方御史打了一个冷颤,道:“胡大侠,你是怎么了?”

银枪胡金标道:“两位大人,清河镇那边出事了。”

林田甫心急口快的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银枪胡金标恨声说道:“江湖中人,良莠不齐,龙蛇混杂,咱们又操之过急,被宵小趁虚而入,将消息出卖了,妖妇父女的爪牙已闻风赶至清河镇。”

方御史心痛如刀绞,道:“老贼派去多少人。”

胡金标道:“几乎是倾巢而出,西厂、锦衣卫,以及太师府的鹰犬大多都到了。”

“当时的情形如何?”

“双方一言不合,随即刀戈相向,展开一场混战。”

“咱们约有几分胜算?”

“彼此众寡悬殊,我方又乏顶尖的好手,能够支撑个把时辰就不错了。”

“胡大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冯大人命我杀出重围,来寻两位大人。”

“冯大人有事交代?”

“请两位大人即刻折转,千万别去清河镇!”

镇字出口,人已虚脱,因胡金标伤势极重,全凭精神力量在硬撑,此刻任务已毕,顿呈不支,终于因失血过多,坠马身亡。

这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大学士林田甫好不悲愤,为之热泪沾襟,以斩金截铁的语气说道:“我要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我林田甫绝不偷生。”

铁血御史方正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道:“大丈夫当视死如归,即刀镬加身亦无所惧,林大人,咱们走。”

林田甫却不表同意,道:“不!清河镇有下官一人已足矣,请方大人火速返京面圣,也许可以挽救几条人命。”

方御史本来大力反对,但林田甫坚持已见,方正心念三转之后,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但请林大人务必见机行事,泰山鸿毛之间知所抉择,别中了那老贼的圈套。”

合力将银枪胡金标的遗体拖至路旁,草草地覆盖了一些黄土,林田甫继续驱车北进,方御史则骑着胡金标的马回京。

到得清河镇,找到赵家古屋,恶战比预期中结束的要早得多,呈现在林田甫眼前的是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鲜血,与会的英雄豪杰差不多都死光了。

马友德、冯子贞,数名朝中大臣,以及几位武林朋友,共是十三人,则被人像猪狗一样,用一条长绳子,串连捆绑在一起。

太监总管汪直,锦衣卫指挥快刀王立、玉华宫管事张敏,乃至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等人则环立四周,一个个踌躇满志,得意非凡。

林田甫差点没有急昏,飞快的冲上前来,紧抓住马友德、冯子贞的一只手,道:“两位大人……”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被一阵心酸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张敏哈着腰,横着身子走过来,挤眉弄眼的道:“林大人大概也是来参加群英大会的吧!”

翰林马友德不等他开口,便抢在前头:“阉贼,你休得诬攀,林大人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林田甫会意,气忿忿的道:“本官是来阻止你们胡作非为的。”

张敏斜着眼珠子打量了一下,满面不屑的道:“就凭你小小的一个大学士,能阻止得了?”

林田甫将身子紧贴在马、冯二人的身边,道:“本官但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滥杀无辜。”

快刀王立大踏步的走过来,戟指吼叫道:“林大人,你要搞清楚,他们可不是无辜的人!”

林田甫反唇相质:“何以见得?”

王立指着满地的死尸,道:“马翰林、冯侍郎等人食君禄不知感恩尽忠,居然勾结江洋大盗,武林败类,在此秘密集会,阴谋造反。”

林田甫的额头都急出冷汗来,道:“阴谋造反,罪不在轻,除非有真凭实据,不得草菅人·命。”

太监总管汪直大刺刺的道:“事实俱在,人证物证惧全,林大人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脱不了他们的罪。”

望了王立一眼,又道:“我看咱们也不必将乱党押回京里,斩首示众,就在此地解决掉算了。”

王立颔首称善,大刀一挥,刀光四射,眼看就要行凶杀人,林田甫急忙伸手阻止道:“慢着,方御史马上就会到。”

张敏听得一愣,道:“方御史他来干嘛。”

林田甫道:“方大人入宫见驾,很快就会赶到清河镇,谁要是胆敢妄自屠杀,可是欺君重罪。”

汪直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林大人,用不着唬人,本总管就是奉皇上圣旨行事。”

林田甫据理力争道:“就算是圣命,也必须交刑司审讯后才可以定罪。”

快刀王立道:“林大人之言差矣,我们有权就地正法!”

法字尚未落地,大刀已经举起,只见刀光一阵猛闪,血雨如注,惨叫不绝,可怜十三颗人头,一瞬之间便告全部落地。

张敏是个马屁精,不放过任何机会,竖起大拇指,尽拣好听的说:“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一刀连砍十三颗人头,又创下了新记录。”

王立自觉得意非凡,仰天大笑不止。汪直、哈山克等人亦与有荣焉,同声大笑,整个赵家古屋,悉被笑声所淹没。

就在这一片充满讥讽、潮弄、冷酷的笑声中,所有的鹰犬,一下子就走光了。

古屋的庭院里,仅仅还剩下大学士田甫一个人,以及一地的死尸,鲜血。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林田甫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一时悲从中来,钻进了牛角尖,呼天抢地的说道:“冯大人,马大人,我林田甫也不想活了,二位英灵不远,请稍候咱们同赴黄泉……”

猛一头撞向石柱,脑袋开花,闷哼了半声便倒地不起。

“爹!爹!”

林玲有一位姨妈住在清河镇,三天前她就来了,听人家说父亲也来到此地,特地跑来瞧瞧,那知道才一入门,便遇上这个悲惨场面,扑倒在父亲身上,哭叫个不停。

林田甫扑倒地上,任凭爱女哭断肝肠,始终没有半丝反应。

忽然,身后一个慈祥可亲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快起来,让老衲看看。”

林玲起身回头,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披袈裟,足履雪靴,慈眉善目,年逾古稀的老和尚。急忙闪到一边去,连说:“快请救救我爹!快请救救我爹!”

老和尚闷不吭声,俯下身去,先察看一下头部,再把一下脉搏,然后将林田甫扶直靠在石柱上。

林玲迫不及待的道:“老禅师,我爹还有没有救?”

老和尚双掌合十,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令尊一息尚存,回生有望。”

林玲含着泪跪倒在老和尚的面前,道:“那就请赶快救救我爹吧,林玲给你老人家磕头。”

小脑袋像捣蒜,果然磕个没完没了。

老和尚笑笑,没有开腔,从怀里取出两个药瓶子来,内服的,撬开林田甫的嘴,喂服三粒;外敷的,则在他的头上涂了一层。

接着盘膝坐在对面,以右手掌抵住林田甫的心口。

也不知是灵药奏效,还是老和尚的真元建功,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总之,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大学士林田甫便悠悠醒转。

林田甫的神智仍恍恍惚惚,梦语般说道:“这是那里?可是阴曹地府?冯大人跟马大人呢?”

林玲哭喊道:“爹!这是清河镇的赵家古屋,爹没有死,是这位老和尚救了爹的。”

大学士林田甫望着遍地血污,悲不自胜的道:“大家都死了,我有何颜偷生于世,还是死去的好。”

老和尚大不以为然,道:“死者已矣,再多死十条命也是白搭,为今之计,理当忍辱负重,徐图再起,肩负起为死者复仇的重责大任。”

林田甫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道:“万贞儿父女的势力遍及朝廷内外,又有魔徒杀手助虐,复仇谈何容易,徒增讪笑屈辱,还是早死的好。”

老和尚道:“林大人说那里话来,须知君子复仇,十年不晚,大可不必汲汲于时间的久暂,只要心诚意坚,持之以恒,何仇不可报,何敌不可诛。”

“老禅师之言固是,奈撼泰山易,撼老贼父女难。”

“文人论战,失之怯懦,应知以予之矛,可攻予之盾,万家父女倒行逆施,神人共愤,民气可用,民心可恃,武林中可用之才更是不知凡几。”

“下官与方御史已经试过,结果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这要怪你们自己出之草率,操之过急。”

“依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掌握时势,广结善缘,用人须严谨,纳贤宜缜密,知人善任,可先立于不败之地,造就人才,则更事半而功倍。”

老和尚言来精辟入理,头头是道,他林田甫满腹经纶,仍自叹弗如,钦敬之心,油然而生,早将寻死的念头抛诸脑后。决心振作精神,从头再来,与万贞儿父女周旋到底。

道:“听禅师一席话,茅塞顿开,再生大恩,不敢言谢,请受下官三拜。”

话毕,就要弯身下拜,老和尚轻轻挥手一指,立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阻住,再也拜不下去,只听老和尚笑容可掬的道:“你不必谢,也不必拜,只要答应老衲化个缘就成了。”

林田甫道:“化缘?化什么缘?”

老和尚指着林玲道:“想收这位小姑娘为徒。”

方少飞小庙学艺,痛揍万家栋、朱祐桢的事,林玲津津乐道,早就羡慕死了,可惜布笠人并没有答应也传授给她,今天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不等父亲点头,便抢着说:“我愿意,我愿意!”

光说不算,紧接着,便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

这事实也出之草率,因为林田甫尚不知老和尚是何来历,但师父已经拜了,自然不便出言反对,呆立一旁,未置可否。

老和尚好锐利的一双眼睛,早已看出端倪,说道:“林大人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想拜老衲为师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林田甫忙说道:“那里,老禅师肯收小女为徒,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岂有不愿之理。下官林田甫,不知大师上下如何称呼?”

老和尚说道:“天心即我心,老衲无心。”

言罢,一阵哈哈大笑,拉着林玲便走。

“无心?这不是四大名宿之首的南海神僧吗?”

林田甫心念至此,好不兴奋,别说是收女儿为徒,就是他自己本人,倘若参拜在神僧门下,亦是求之不得的事,急忙说道:“神僧请慢走,下官还有许多事想当面请教。”

这话等于白说,神僧无心已离开赵家古屋。

林田甫不死心,脚底抹油追出去,那还有无心和尚的影了。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失之交臂,林田甫好不懊恼,连声责备自己:“糊涂!糊涂!”

北京城的烤鸭,历史悠久,古今中外驰名。

楼外楼的烤鸭,更是北京最负盛名的佼佼者。

然而,偌大的一座楼外楼,放眼望去,除店家侍者外,并无一个食客。

六角形的楼上,却摆着六张桌子,各有一名侍者在一旁候着,桌上光溜溜的空无一物。

店家在楼下,就站在门口,翘首张望,若有所待。忽见东边街口,出现一位怪人,身材高大不说,一张脸红喷喷的像猴屁股,更似喝醉酒的醉汉,虎目浓眉酒糟鼻,单着外貌就够吓人的。

也不知从那里弄来一个大香炉,就托在他右手掌上,香炉里注满了美酒,酒香四溢,足足有三百来斤重,引得路人一阵哗然,纷纷驻足而观。

醉汉高视阔步,举重就轻,根本没理会围观的人,一径走进楼外楼。

掌柜的赶紧迎上前去,低声下气的说:“贵客可是订席的人?”

“嗯!”

醉汉就应了这么一个字,便兀自上楼去了。

行至梯口,忽又回过头来,道:“钱付过了吧?”

掌柜的三步两步的趋前说道:“三天前就有人付过了。”

“整个楼外楼,老夫全包下了,不得对外营业。”

“小的知道,已宣布歇业一天。”

“钱够吗?”

“够了,还有多呢。”

“多的就赏给伙计们了。”

“谢大爷!”

“谢大爷!”

前一句出于店家之口,后一句则系侍者们齐声所发。

醉汉未再多言,举步上楼.,由于香炉太重,楼板吱吱作响,不胜负荷,足迹经过之处,甚且摇摇晃晃,若置身树梢,全楼的人皆吃惊不已。

在大伙儿诧异的目光中,醉汉落座在正对门口的一副座头上。

大香炉就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又是一阵吱吱呀呀。

侍者献上一杯香茗,醉汉不喝茶,倾倒于地,却舀了一杯酒来喝。

才啜了半口,门口便又有人出现,来人身穿黑花织锦缎长袍,足履呢质千层底鞋,年约四十出头,双目炯炯有神,手中托着一支四角形,三尺来长的铁锏。

这铁锏十分奇特,系以三十二张天九牌组合而成,牌面向外,天地相对,二板长三,一目了然,远远望上去倒象是一座玲珑别致的宝塔。

来人没理会店家的逢迎,举起铁锏,朝楼上拱拱手,叫了一声:“大哥。”毕直的走上楼去,落座在醉汉右手边的座头上。

将铁锏放在桌面上,望望醉汉左手边的空桌,道:“三妹还没有来?”

醉汉道:“大概差不多也该到了。”

谈话到此为止,醉汉继续喝闷酒,来人开始拆卸他的铁锏,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才一忽儿工夫,三十二张天九牌便拆解完毕,然后洗牌、叠牌、发牌,竟然自己跟自己赌起来。

此人好大的雅兴,跟自己赌照样呼卢喝雉,兢兢业业,神情随着牌面的变化而变化,乐不可支。

这两个人,一个喝酒,一个玩牌,没留意楼下又上来一个头挽云髻,面若桃李,年约四十上下的女子。

此女面目姣好,顾盼生姿,只可惜额头之上有一块铜钱大的疤痕,实乃美中不足。

抑有甚者,肩头,项间,双手,两臂上爬满了数条长蛇,蠕蠕而动,令人望面生畏。

幸好,这些蛇很快便钻进她的衣袖中,侍者抹了一把汗,这才敢趋前献茶。

弄蛇女子目注醉汉,赌徒,抱拳说道:“请大哥二哥恕小妹来迟一步。”

醉汉灌了一杯酒下肚,道:“不迟,愚兄与老二也是刚到不久。”

赌徒摸了一把牌,边看牌边说:“是嘛,那三个兔崽子还没到呢。”

弄蛇的女子朝门口一指,道:“二哥,他们已经到了。”

顺着她的纤纤玉手望去,大门口一字儿排开,大踏步的走进来一僧,一道,一俗。

大法师哈山克,逍遥子费无极,江湖浪子花三郎上得楼来,各据一方,与醉汉、赌徒,蛇女遥遥相对。

花三郎认得他们是鼎鼎大名的“神州三杰”,那醉汉是“醉侠”卜常醒,赌徒乃“牌仙”包布书,女的则是“玉面观音”彭盈妹。

当下高举着拳哈哈笑道:“庐州一别,咱们大概有十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玉面观音彭盈妹一脸煞气,语冷如冰:“屈指算来,已经整整十五年,三位隐身有术,攀龙附凤,干上了太师府的教师爷,要不是清河镇一战,引起武林侧目,消息传遍江湖,我们兄妹还不晓得三位原来是躲在北京城。”

逍遥子费无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说好说,不管怎么样,咱们今天终于又碰面了,他乡遇故知,幸何如之,幸何如之。”

油光发亮热腾腾的烤鸭已端上桌,醉侠卜常醒将侍者支开,郎声说道:“撇开善恶正邪不谈,三位肯依约赴会,倒不失为是一个信人,来,老夫先敬大法师一杯。”

没见他如何使劲出力,举起大香炉,—投一送,便如装上滑轮般,四平八稳的飞出去。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哈山克自然识货,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单掌一手托,顺势绕了一个圆弧,藉以消卸部份劲道,待香炉稳住,这才舀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施主厚赐,愧不敢当,幽燕北地,想不到还能喝到庐州佳酿。”

右手一送,左掌一推,大香炉又滴酒不溢回到卜常醒掌中。

醉侠如法泡制,再敬逍遥子,费无极饮酒,二人还炉如仪,同样表现惊人的内力。

花三郎则稍逊半筹,送返香炉时,用力不均炉口微倾,溢出了水酒数滴。

大法师哈山克横扫三人一眼,道:“三位千里迢迢,来京邀晤贫僧等人,不知有何见教?”

玉面观音彭盈妹寒脸说道:“专程来催讨十五年前的陈年老帐。”

逍遥子费无极道:“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还是为那件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贫道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彭盈妹冷哼一声,道:“道兄好大的忘性,一条人命可不是小事,请别自作轻松。”

她记得很清楚,十五年前,在庐州府,有一户贫寒人家,生了一位姑娘,才十四五的年纪,就出落的跟花儿一样的美丽,不知倾倒了多少少年郎。

一天,被一位姓万的青年撞见了,惊为天仙,马上就爱上了这位姑娘,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就往姑娘家里跑,死缠活缠,软硬兼施,要姑娘跟他好,姑娘却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青年曾经将白花花的银子堆得她一样高,姑娘不为所动,找一个媒婆来想要正式迎娶,同样遭到姑娘父母的严词拒绝。

因为,万家在地方上是有名的恶霸,万公子是一个标准的花花大少,成天花天酒地,不知糟塌了多少良家妇女,姑娘的双亲宁愿将女儿嫁个穷小子,也不肯进万家的门。

这个禽兽不如的万公子,恼羞成怒,就当着她父母的面,欲强行奸污,姑娘抵死不从,父母舍命护救,却被万公子身边的一个打手打了个半死,姑娘也终于被万公子夺去童贞。

奸淫不算,由于姑娘口咬手抓,使万公子挂了彩,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连人也活活的打死了。

姑娘的父母不依,一状告到官里,那知庐州府那个狗官,不但不治万公子的罪,反而责他们夫妇挟嫌诬告,打了四十大板,还被那位万公子,以及他身边的打手花三郎好好的奚落了一番。

这时候,姑娘的父母才查清楚,万公子在京里有一个做太师的叔叔,还有一个做贵妃的堂姐,都是庐州知府惹不起的人,他们知道,凭自己一个升斗小民,在官官相护的情形下,告到那里也没有用。

但又心有不甘,辗转打听有一个叫彭盈妹的女侠,专门为民除害,打抱不平,遂登门求告,乞施援手,好为惨死的女儿申冤。

彭盈妹毫不考虑,便当面答应下来,翌日一早,就直接找到万家来。

万家的人当然不承认这档子事,立命家奴驱赶,花三郎狗仗人势,率先出手打人,彭盈忍无可忍,打退花三郎,还狠狠的揍了万公子一顿。

这下老太爷可急了,当场悬下重赏,谁要是杀了彭盈妹,赏白银千两,活捉五百两,重创三百。

也事该彭盈妹倒楣,正巧有一个藏僧哈山克,一个老道费无极,从万家经过,立与花三郎联成一气,围攻彭盈妹。

敌众我寡,彭盈妹那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交手不及三十合便告不支,只好带伤退走。

她伤不在轻,调养三个月始告复原。

而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在这三个月之内,则早已成了气候。

原来就在彭盈妹负伤退走后,万公子父子对哈山克、费无极的武功大加赞赏,重赏不算,还将二人视作上宾,留在府中当护院武师。

于是,万公子更加如虎添翼,带着这三个无赖,到处为非作歹,惹是生非,市街之上,他们的足迹所到之处,百姓莫不退避三舍,谁要是胆敢瞪他们一眼,或是稍有不敬,不是拳打,便是脚踢,轻则伤身,重则丧命。

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三个由于臭味相投,狐假虎威,在私底下也做了不少欺压善良,丧心病狂的勾当,庐州的老百姓对他们三个人,可谓畏如蛇蝎,惧似虎狼,在当时,民间就流行着这么两句儿歌:“恶犬猛虎两不怕,最怕庐州僧道俗!”

从此,庐州人就管他们三个人合称“庐州三凶”。

彭盈妹的伤是好了,额头之上却留下一个永难磨灭的疤,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先找到她的结拜二哥牌仙包布书,可惜大哥醉侠卜常醒,因事他往不遇,兄妹二人不耐久等,又找上万家的门。

不幸,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正当气焰高潮,再加上万家豢养的家奴打手不计其数,他兄妹二人并没有讨了好。

数月之后,待与醉侠卜常醒会齐,三度登门时,万公子远赴外地,庐州三凶也已不在万家,这一蹉跎就是十五个年头。

事实上,三凶是因为在庐州“表现杰出”,万贞儿父女又正当需人孔亟的时候,被万太师召来京师。可恼神州三杰在清河镇一战后才得到消息,故而不远千里赶来寻仇。

花三郎闻言双眉一扬,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档子事你应该找万大智,干我们屁事。”

彭盈妹勃然大怒道:“闭上你的臭嘴,没有你花三郎助虐,那位姑娘也许还不至于死,再说,姑奶奶额头上的这一块疤,可千真万确是你们三位的恩赐,岂能不知‘恩’图报。”

撕下一只鸭腿,照准花三郎的眉心打过去。

一掷之力,劲道十足,快疾如风,花三郎也不是省油的灯,头一昂,口一张,便将鸭腿咬住,三口二口吃个精光,然后用力一吐,又将腿骨还给彭盈妹。道:“女侠厚赐,却之不恭,无以为报,送你几颗花生吃吧。”

抓起一把花生,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去。

彭盈妹与花三郎是邻桌,彼此近在咫尺,花生出手就到,数目又多,全身要害悉在受袭范围之内,换了旁人,定会当众出丑。

好个彭盈妹,临危不乱,出手如电,双掌一阵猛抓,立将袭来的花生攫去大半,袖中又放出数条长蛇,剩下来的花生亦被吞噬一空。

花三郎没料到她有此怪招,正自惊愕间,彭盈妹以蛇当鞭,左右开弓,已自以排山倒海之势扫过来。

蛇儿曾经过特殊训练,身上又缠着有乌金丝,刀剑不入,但见蛇影漫天飞窜,有如蝗群雀阵,忽高忽低,倏左乍右,或扫或抽,神鬼莫测,害得花三郎鸡飞狗跳,东躲西藏,处境极为狼狈。

“看打!”

猛可闻,彭盈林一声暴喝,撤回长蛇的同时,射出三粒花生,花三郎惊魂未定,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额头之上一阵急痛,三粒花生已呈品字形嵌入肉中。

气得花三郎暴跳如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脚踢翻桌椅,就要跟彭盈妹拚命,牌仙包布书忽然拿起一张大天牌来,在桌子上猛一拍,道:“花兄想拚命也别急在一时,你们那一位先陪包某玩两把牌如何?”

逍遥子费无极冷笑一声,说道:“包布书,你是郎中,是老千,是牌仙,是职业赌徒,一向包赢不输,贫道不会上你的当。”

牌仙包布书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凭的可是真本事,绝不偷牌使诈,不信就由道兄来发牌好了。”

唏哩哗啦一阵响,包布书真的要将牌搬到邻桌去,费无极却连连摇手,说道:“谢了谢了,贫道不擅赌,包兄省省力气吧。”

包布书道:“道兄不发牌,可休怪包某作弊。”

洗好牌,叠了十六叠,还正经八百的掷了骰子,依序发牌,又道:“这是道兄的牌!”

嗖!嗖!两声,只见两张牌已自离桌飞起。

费无极亦非易与之辈,且早有防备,单手一探,便将铁牌攫住。

讵料,包布书的铁牌连环发出,快如弩矢,费无极百密一疏,叭!叭!两响,左右面颊挨了两记,各自清清楚楚的印下一个二板,一个长三。

哈山克睹状大怒道:“三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怎么尽玩些偷鸡摸狗的鬼魅技俩,也不怕贻笑武林。”

醉侠卜常醒道:“大师父急什么,这只是几道开牌小菜,大餐还在后头呢。”

哈山克说道:“区区小事,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呢,三位到底想怎么样,不妨直说。”

卜常醒道:“大师父既然这样说,老夫也不再转弯抹角,不论是单打独斗,或是齐打群殴,悉听尊便,十五年前我卜常醒未躬逢其盛,今天无论如何要分出个胜负死生。”

牌仙包布书接着说道:“若是单打独斗,我们兄妹三人,随你们挑,随你们划道儿,不管水里火里,保证敬陪末座,绝不皱眉头。”

逍遥子费无极道:“多年不见,干嘛一照面就动粗,多煞风景,楼外楼的烤鸭,名满京都,三位还没有动口呢。”

手一扬,整只鸭子,照着卜常醒劈头盖面打过去。

卜常醒不慌不忙,炉口一斜,用香炉将烤鸭接住,变成一只醉死鸭,然后沉声说道:“那里,三位是客,请先用!”

大香炉又如装上轮子一般,滑向哈山克。

这一次,哈山克并没有伸手去接,卜常醒甫一出手,哈山克也同时发出一股强猛无匹的暗力,两股力道相互抵拒,香炉顿呈停滞状态,虚悬在半空中。

香炉重达三百斤,能够使它虚悬半空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需要极为精湛的内力,尤其危险万分,只要哪一方不支退缩,马上就会命丧当场,被大香炉砸成肉泥。

僵持的时间并不长,仅半盏茶的工夫,哈山克已是汗下如雨,香炉也开始向他这边偏,费无极见势不妙,弹身而上,以双掌贴附哈山克背后,源源不断的内力,立即透过费无极的双掌由哈山克的双臂发出。

包布书破口大骂道:“卑鄙,你们又想以多为胜!”

话一出口,人已纵起,照着葫芦画个瓢,与卜常醒连成一气。

那边,花三郎也跑过去凑热闹,这边,彭盈妹不甘寂寞,三对三,就隔着天井,拚斗起内力来。

拚内力,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恶浪滔天,凶险异常,落败的一方,不是力尽而亡,就是被对方震毙,何况中间还有一个大香炉,更加险恶可怖。

已经过于一盏茶的工夫,彼此秋色平分,看汗珠,论神色,则三杰略占上风。

果然,大香炉已开始移动,虽只是一分一毫,但落叶知秋,胜负之局已现出端倪。

蓦然间,楼下传来了一声断喝:“住手!”

随着这一声喝,像冲天炮似的从下面冒上来一个人,双掌在香炉底下猛一旋一托,就好像打飞被卡住的弹珠一般,香炉立告脱出双方的暗力范畴,飞上屋顶去。

蓬!香炉一去,双方暗力接实,轰然巨震声中,六个人齐齐向后一仰。

反震之力,实在大得惊人,竟将楼板撞断,纷纷落到楼下来。

定目处,只见楼下涌进来十二名锦衣卫,快刀王立已将落下来的香炉接住,平平稳稳的放在地上。

江湖浪子花三郎喘着气说:“王大人好功力,在北京城恐怕很难再找出第二人来。”

醉侠卜常醒一怔,抱拳说道:“这位王大人可是昔日的大内高手,曾威震大江南北,今日的锦衣卫指挥,快刀王立王大人?”

不知何时,玉华宫的管事太监张敏也跑来了,闻言代为吹捧道:“我们这位王指挥,最近在清河镇,又创下了一刀连砍十三颗人头的新记录,所以北京城里一片宁静,谁也不敢在此兴风作浪。”

这话挑明了是在向神州三杰示威,警告他们别在此惹是生非。

听得包布书大为光火,道:“这样说来,两位是来助拳的咯?”

快刀王立哈哈大笑,说道:“没有的事,如果三位不反对,王某倒想权充和事佬。”

卜常醒道:“此事纯属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不敢劳动朝廷命官。”

王立一听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大是不悦,但此人城府极深,仍然面带笑容,不露丝毫痕迹,道:“那当然,只要不是阴谋造反,或图谋不轨,本官无权过问,绝对置身事外。”

玉面观音彭盈珠上前一步,道:“好一个置身事外,适才若非王大人及时出手,他们三个可能已经吃了大苦头。”

快刀王立笑道:“三位请别误会,王某只是前来劝架,怕你们两败俱伤。”

彭盈妹词锋咄咄迫人的说道:“既然不想管闲事,那就请王大人让开一步,我们神州三杰跟他们三个人的事还没有了结呢。”

娇躯一挪,莲步轻移,正要闪过去找花三郎一决高下,王立伸手一拦,道:“请看在老夫薄面上,化干戈为玉帛,不论是卜醉侠、包牌仙,彭女侠,或是太师府的这三位教师爷,都是一时瑜亮,人中龙凤,千万别因此伤了和气。这样吧,后日此时,王某愿在此设宴,为大家化解这一场是非,保证皆大欢喜,到时候大家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家人了。”

醉侠卜常醒道:“恕卜某愚鲁,不知王大人意在何指?”

张敏道:“这还不明白,是王大人爱才惜才,想重用三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

说了半天,王立是想拉拢自己兄妹,助纣为虐,心里好不恼火,卜常醒与弟妹交换一个眼色,道:“卜某一介武夫,从来也不想入仕为官,王大人的美意恐怕只有心领。”

快刀王立道:“卜兄真是快人快语,相信后日此时,三位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再与教师爷计较那些芝麻小事。咱们后天见!”

手一挥,立与哈山克等人步出了楼外楼。

彭盈妹拔腿欲追,却被I\常醒拦住了,道:“三妹别莽撞,在没有撕破脸以前,咱们还不便跟王立正面冲突。”

包布书道:“大哥之言极是,除非必要,咱们大可不必树这个强敌。”

彭盈妹道:“难不成就此便宜了那三头恶狼?”

卜常醒道:“当然不,错过今天,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彭盈妹道:“如此,后日之宴咱们要不要参加?”

卜常醒道:“宴无好宴,王立这个阉贼,功夫一流,心机也是一流的,无疑他会威胁利诱,软硬兼施,届时如已将三凶的事解决,大可一走了之,否则,到时候再作计较也不迟。”

主意既定,三个人再无异议,也随后出门而去。

人走了,可是,他们在楼外楼的事迹,却透过店家侍者的口传遍整个北京城,当夜晚上,便传到大学士林田甫的耳中。

错过一个南僧,令林田甫引为一大憾事,这一次,他决心不能再错过这神州三杰,于是来到方家,将耳闻之事说出来,道:“方大人,三杰在楼外楼的表现,的确大快人心,知道的人莫不暗中叫好,我们是否应该把握机会,与卜大侠他们碰个头?”

方御史不假思索的道:“据布笠人说,醉侠卜常醒牌仙包布书,与玉面观音彭盈妹,都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奇侠,如能得三杰臂助,定可有一番作为,但不知他们三位下榻何处?”

林田甫道:“这个就不清楚了,问问楼外楼的掌柜,应该不难查明。”

方御史颔首称是,说道:“对,那掌柜的应该知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立刻去。”

披了一件外套,正要出门,方少飞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说道:“爹,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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