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仙的动作好快,管事收起旗子,跳落地面,跟着吴元俊才出去十余丈,远处人影闪动,芙蓉谷的人已绕过总寨,朝禁区行来。
赫!芙蓉谷好大的气派,前面有两排二十四名男子前导,皆身穿青色紧身衣,腰系白色丝巾,大红的丝穗迎风招展,头戴英雄帽,胁佩钢刀,一个个不单身材一般高低,体态也是一样的不肥不瘦,都是二十上下的美儿郎。
可惜,俊美有余,脸色却俱皆苍白如纸。江湖上盛传,西仙淫荡成性,这些男子都是她的面首,也是她吸取元阳真精,修练“元阳真功”的主要对象。
两排青衣男子的后面,是两顶装饰华丽的暖轿,各有四名佩剑少女相随,前面的女子穿红,后面的少女着绿。轿帘飘闪看到里面坐着有人,却难窥庐山真面目。后面同样有二十四名青衣佩刀的男子殿后。
前推后护,浩浩荡荡,西仙白芙蓉的气派的确不小。
铁掌游龙吴元俊生怕她闯到禁区来,急忙快步迎上去,将芙蓉谷的人堵在总寨的后门前,朗声说道:“哪位是西仙白谷主,巢湖三十六寨总寨主铁掌游龙吴元俊在此相候。”
这话说的很有分寸,软中带硬,刚中含柔,既未热情相迎,亦未拒人于千里之外,意即待西仙表态,再定进退。
语声中,总寨的护法、执事,以及部份分寨的寨主、香主们,已领着大批高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四周布下一道厚厚的人墙。
珠帘轻启,丽影乍闪,在两名男子的牵引下,从第一顶轿内步出一位艳光四射,面如朝霞,看上去顶多不过三十出头,穿着一身雪白宫装,肩部缀有羽翅,宛若仙女似的少妇。
从第二顶轿内走出来的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紫衣姑娘,貌相酷似少妇,美若天仙,一脸童真,不似少妇那般趾高气扬,盛气凌人。
少妇轻移莲步,向前走了数尺,先打量了吴元俊一眼,才开口说话:“本仙子便是芙蓉谷主白芙蓉。”
吴元俊直接的反应就是觉得白芙蓉好年轻,盖西仙成名已久,雄霸武林,应该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才对,心里这样想,便脱口说出来:“白谷主好年轻。”
西仙白芙蓉最喜欢人家称赞她年轻貌美,格格一笑道:“不年轻了,算起来差不多可以做你的娘。”
这是什么话,一张嘴就占人的便宜,吴元俊脸上一热,正待反唇回敬,西仙子却命一红衣少女送上来一张大红拜帖,道:“本仙子说过,先拜山,后投帖,总寨主幸勿见怪。”
一冷一热,颇令吴元俊难以适应,人家既以礼相待,自不便慢待娇客,当即作了一个请客人入内的手势,道:“那里,都一样,请白谷主入总寨喝茶。”
西仙白芙蓉游目四顾,雀然色喜道:“不必了,此处满目青山,一片苍翠,再衬以碧水蓝天,嵯峨奇石,实乃人间仙境,如果总寨主不介意的话,本仙子想到处走走。”
说是征求吴元俊的同意,实则不待铁掌游龙表示意见,便兀自行了开去。
吴元俊睹状大为不满,但西仙尚称友善,又不便发作,只好暂时隐忍,强作笑脸相伴。
西仙的兴头真不小,东走走,西逛逛,俨若帝后将相在巡视领地子民似的,还不时提出意见,侃侃而谈,或褒或贬。大部份的胜迹美景全被她浏览一空,西仙信步,从另一边走向禁区别院,比手划脚的道:“这个院子闹中取静,颇有诗意,后面那几间精舍,依红伴绿,彷若图画,尤其令人心向往之。”
吴元俊耳闻目见,心头骇然,故意抢在她的前面,存心将她引到别的地方去,没话找话说的道:“白谷主此番东来,是想与南僧、北毒、东丐一争短长?还是另有他事?”
西仙白芙蓉答得妙:“都是!”
“都是?南僧、北毒、东丐、西仙,到底谁是天下第一?”
“到目前为止:各有千秋,难分轩轾。”
“将来的局面又如何?”
“八仙过海,各凭巧妙。”
“另外,白谷主尚有何事?”
“芙蓉谷远离中土,地处蛮荒,住腻了,就想在中原觅一处神仙所在,以便迁居。”
“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哪里?”
“就是这里——巢湖姥山!”吴元俊胡拉八扯,原本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被她识破皇子方少飞的行藏,盖少飞此时年龄尚幼,功力尚浅,万贞儿父女的恶势力正如日中天,一切的时势皆未成熟,必须在此继续磨练数年,方可待机而动。
结果,扯来扯去反而惹上麻烦,忙道:“白谷主别开玩笑,姥山不过是一个荒山野庙,那里容得下你这位大神仙。”
西仙白芙蓉却正经八百的道:“谁跟你开玩笑,本谷主真的看中此地!”
“白谷主没有说错吧,这是巢湖三十六寨的总寨所在。”
“你可以搬。”
“白谷主想强占?”
“那只是最后手段,现在本仙子只想买。”
“不卖!”
“我可以出高价。”
“这是老寨主毕生心血的结晶,无价可出。”
“那交换好了。”
“拿什么换?”
“西域芙蓉谷。”
“蛮荒之地,不适合水上儿郎。”
“吴总寨主,你别忘了,芙蓉谷的‘绿芙蓉’酒,天下驰名。”
“可惜吴某不是东丐。”
“说了半天,你怎么不上路。”
“先人的基业吴某实难从命。”
“你这是逼本谷主采取最后手段。”
“如果白谷主要用强,吴某只好挺身一战,虽毁宗灭派,血染黄沙,亦无所畏惧!”
“好大的口气,只怕你将三十六寨的喽啰全部调集来也不堪一击!”
话一出口,身形疾转,朝别院走去。
这话口气太大,根本没将吴元俊看在眼内,不禁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暗中提足了两掌力,径行堵截,口中傲然道:“请留步,前面别院乃本寨禁区,外人不得擅入。”
西仙白芙蓉好霸道,照走不误,道:“本仙子百无禁忌,十三岁就偷吃了禁果,那管什么禁区不禁区。”
香风一掠,眼看就要到达别院,吴元俊忍无可忍,呼!地拍出一掌,那知西仙身法诡异,恍如幽灵鬼魅,掌风未到,已没了人影,反在侧后响起了她银铃似的冷叱:“给我拿下!”
“是!谷主!”
两名青衣男子应声而出,反手欲扣吴总寨主的双腕,吴元俊怒极而吼道:“放肆!”抖臂震开,另两名男子又接踵而至,为魏总管与一名护法截下。
吴元俊弹身而起,凌空连翻三个肋斗,落在别院门前,堵住西仙去路,怒气冲天的说道:“白芙蓉,巢湖三十六寨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请别欺人太甚!”
西仙面带冷笑,依然继续前行,语冷如冰的道:“恰恰相反,本仙子最喜欢惹事,这样才够刺激,凡是我看中的东西绝对跑不了,谁要想出手阻挡,那是自寻死路。”
边走边说,神态从容,好像在逛大街,料准了吴元俊拦不住她。
那紫衣少女,还有四红四绿八名女婢,紧跟在后面,正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没有一点恶战一触即发的味道。
而事实上空气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一个要硬闯,一个要强行封阻,只要双方一接触,必然万分险恶,石破天惊。
近了,近了双方的距离尚余一丈、八尺、七尺、西仙已运足了“元阳真功”,吴元俊也下定了一拚的决心,彼此虎视眈眈,一场生死之搏似已无可避免。
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就在别院之内,外面的一切自然耳闻目见,他们三个人更明白,凭吴元俊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下西仙的雷霆一击。三个人眉目传语,心意已通,与其被她闯进来发现,何如挺身而出,就在西仙欲发招未发招的那一瞬间,三杰一齐纵出,与吴元俊立在一起。
看得西仙愕然一愣,脚步也跟着停下来,道:“江湖传言,神州三杰已失踪多年,原来是窝在这儿。”
“窝”字她特别加重语气,竭尽揶揄讥讽之能事。卜常醒为息事宁人,故作轻松的道:“老夫兄妹与谷主同好,看上了姥山景色如画,故而流连忘返。”
双方的对峙,众人的话语,丝毫引不起紫衣姑娘的兴趣,一侧身,领着四名绿衣少女,溜进别院去。
“站住!”
“站住!”
别院内戒备森严,立有数人上前阻路,四名绿衣少女二前二后,且战且走,但谁也拦不住这主仆五人。
别院的建筑庄严壮丽,古色古香,紫衣少女摸摸这,敲敲那,蹦蹦跳跳,兴奋已极,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通往精舍的那道月门前。
两名绿衣少女跨步而过,忽然,有人喝道:“非请莫入!”立有一股强劲的掌风袭到,少女马步不稳,当场倒退回来。
定目处,面前已多了一位美少年——方少飞。
姑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英俊飘逸的美少年,心儿似遭电击,怦怦狂跳不已。
经过一阵四目相对,手足无措的尴尬时刻,紫衣姑娘上前数步,一脚踩住门槛,指着自己的鼻子,很调皮的说:“我是不是很丑?”
方少飞实话实说道:“不!很美!很美!”
姑娘娇滴滴的笑着道:“那是你讨厌我?”
“那儿的话,我可没有这样说。”
“既不嫌丑,也不讨厌,为何不许我进来?”
“哦,原来是为了这,对不起,请!请!”
紫衣姑娘真不含糊,单刀直入,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跨进入月门,也跨进入方少飞的心坎里。
年轻人的交往多凭直觉,只要对上眼,搭上腔,距离就会很快缩小。紫衣姑娘在精舍外转了一个圈子,忽然说道:“喂,你叫什么名?”
“方少飞。”
“今年多大?”
“十八。”
“嗨!我们是同年,你几月生?”
“三月。”
“我是九月,你大我半岁。”
姑娘大方的可以,甚至可以说有点野,方少飞陪着她在山边看野花,道:“我还没有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我叫张亚男。”
“女孩子怎么有个男字?”
“大概是我娘希望我是男孩吧。”
“令堂大人是——”
“西仙。”
“什么?你是西仙白芙蓉的女儿?”
“是呀,我是跟我妈一起来的,你不知道?”
“哼!”
西仙闯寨的事方少飞当然知道,但他一直躲在精舍里,未眼见他们母女,及闻她是西仙之女,大起反感,冷哼一声后便不再开口。
最细女儿心,张亚男自然晓得是怎么回事,陪着一脸的笑,道:“方少飞,你生气了?”
“听说你娘要霸占我们姥山,能不生气?”
“假如真有这一天,到时你可以留下来。”
“谢了,在下不会那么厚脸皮,再说,你娘也不见得真能霸占去。”
“别谈这些伤感情的事,谈谈我们自己的事好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好谈?”
“小妹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在下不敢高攀。”
“我娘的事归我娘,我的事归我,不要混为一谈好不好?”
“抱歉,在下只知西仙要霸占姥山,我就不能跟她的女儿做朋友。”
“哎呀,你这人真驴,为什么不能分开来看?”
“母女连心,怎么分?”
“哼!女大当嫁,迟早还是要嫁出去的。”
“嫁不嫁,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请吧!”
一名绿衣少妇一听方少飞下了逐客令,玉面乍变,冷声叱道:“你神气什么,我家小姐愿意跟你做朋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别不识抬举。”
动口不足,继之动手,玉腕连翻,就是三招快攻,存心要给方少飞一点颜色看看,方少飞却未予理会,冷哼声中,掉头而去。
这明摆着是憎恶西仙的霸道作风,对张亚男不屑一顾,逐客不成,干脆自己走开,落得个清静。
这对张亚男来说,实在太难堪了,甚至是一种侮辱,四名绿衣少女互换一道眼神,走势如风,方少飞但觉绿影闪动,香气袭人,四女已落在四周,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攻上来。
“住手!”
一声娇叱,一条丽影,接着又是四声清清脆脆的巴掌声,四女压根儿就没有看清楚张亚男是如何起身,如何出手的,脸上热辣辣的,青筋暴现,身不由已的退下去。
张亚男以愤怒的语气说道:“方公于是我的朋友,不得无礼。”
早行发话的那名少女说道:“小姐,人家都已经下了逐客令,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张亚男的话好坦白:“我喜欢他,不管他是怎样对待我,我都把他当作朋友看待。”
这一来,顿使方少飞为难起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西仙为人如何,起码张亚男对自己毫无恶意,再给人家脸色看,未免不近情理,一时间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傻呼呼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西仙的名头太大了,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为了皇子的安全,又存心求全,除非万不得已,自然和为贵,以免两败俱伤。
是以,三人冲出别院后,并未立即动手,卜常醒委婉陈词,希望西仙收回成命,勿存霸占姥山之心。
西仙偏激成性,一向我行我素,却软硬不吃,谈判极为艰辛,彼此尖锐对立,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这时候,西仙白芙蓉显然有点不耐烦了,寒着脸说:“好了!别再啰哩八嗦的,本仙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让开,这座别院本仙子还不曾参观呢?”
呢字出口,便大摇大摆的冲着四杰走过去。
毫无疑问,西仙存心在向神州四杰挑战,甚至可以说是示威,无视于他们的存在,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在这种情形之下,四杰别无选择,只有诉诸一战。
醉侠卜常醒第一个扑出去,全力封阻,结果失败了。
铁掌游龙吴元俊是第二个,丝毫也阻不住西仙前进的脚步。
牌仙包布书一下子打出三十二张天九牌,竟如泥牛入海,没有一张沾上白芙蓉的身,输了。
玉面观音彭盈妹放出了十二条长蛇,悉被芙蓉仙子的“元阳功”震毙,近身不得。
西仙白芙蓉连闯四关,面不改色,此刻已入院中,仰观雕梁画栋,俯视绿草如茵,频频颔首道好,一眼见女儿亚男在月门外,招手说道:“亚男,这个地方好不好?”
张亚男像蝴蝶似的翩翩而来,兴致勃勃的道:“好,好极了。”
西仙白芙蓉朝四下里望望,道:“将来,我们母女就住在这栋别院里好了。”
张亚男喜不自胜的道:“好啊,此处清静幽雅,我可以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我爹。”
西仙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消逝,转对神州四杰说道:“这个地方我们母女都中意,不论是买、是换、是霸占,悉听尊便,是要定了,快则一月,慢则百日,本仙子必会来此定居,请及早搬迁,告辞了!”
说来言不疾,色不厉,从从容容,好似在对下属下命令,视巢湖姥山为掌中物,仿佛这个地方原来就属于她的一样。
母女二人坐上轿子,在八女四十八男的簇拥下,离开总寨,登上画舫,扬帆而去。
包布书、彭盈妹、以及吴元俊,再一次受屈辱,几次三番想将西仙截下,放手一搏,却被卜常醒阻住,只好忍下来。
西仙白芙蓉去后的第三天,庐州知府万大智派他的亲信师爷来传话说,明天万知府要作客姥山,约午前可到,还送来美酒十坛,锦缎十匹,以及许多珍奇山产与时鲜礼品。
万大智把吴元俊当作救命恩人,后者又存心巴结,二人过从甚密,万知府作客姥山,本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这一次情形不同,因为据师爷说,知府大人只是陪客,真正的主客是他叔叔万太师,韩师爷郑重其事的说:“老太师权倾朝野,德被四海,知府大人特别嘱咐,要好生接待,多准备巢湖特产金钱鱼,以飨佳宾。”
吴元俊心里直犯嘀咕,弄不懂万太师此来姥山何意,以试探的说道:“老太师肯驾临姥山,是吴某的荣宠,不知此来姥山可有甚么特别的原由?”
说话中,按照往例,魏总管送上来一包银子,孝敬韩师爷。
韩师爷老实不客气的收下银子,笑呵呵的道:“老太师返乡省亲,为他的兄长,也就是知府大人的尊翁贺花甲之寿,顺便来此一游,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吴兄只要将闲杂人等遣开,别扫了太师的游兴,多备些金钱鱼就行,老太师吃饭就走。”
吴元俊还是不放心,陪着笑脸道:“老太师位高权重,随行之人必多,请韩师爷明示,免得疏于接待,简慢了贵客,令知府大人失面子。”
其实他是探听虚实,韩师爷板着手指头说道:“还有知府大人的堂弟万大人,侄儿万家栋万少爷,最重要的一位客人是皇子殿下。”
“没有锦衣卫或大内高手护驾?”
“大概没有,此来纯属私游,并非公干。”
吴元俊最担心是消息外泄,引来鹰犬爪牙,话虽如此说,他的心情仍如绷紧了的弓,送走韩师爷后,马上来到别院,将上情告知众人。
卜常醒揣摩了一下,说道:“就常情常理而言,可能正如韩师爷所言,老贼此来,纯粹是即兴游湖,并无任何特殊的意义。”
吴元俊面带忧色的道:“小弟是怕,经西仙日前一闹,少飞在此的消息外传,老贼另有阴谋诡计。”
方少飞想一想,道:“应该不会,果真如此,大奸臣何至于专程派人来通知咱们。”
彭盈妹道:“少飞之言不差,万大智是个草包,或许有做糊涂事的可能,万太师则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没有理由泄自己的底。”
包布书猛地一拍大腿,道:“这样最好不过,咱们大可以利用这个天赐良机,宰掉这头老狐狸!”
卜常醒字斟句酌的说道:“这件事咱们必须好好合计合计,不宜卤莽,万德山虽然罪恶滔天,该杀,但暗杀朝廷重臣,毕竟非同小可,何况杀了一个万德山,还有一个万贞儿,非旦消灭不了他们的恶势力,妖妇还会借此大肆杀戮,株连无辜。”
铁掌游龙吴元俊道:“依大哥之见,我们该如何面对此事!”
忽见魏总管入内禀道:“总寨主,布笠人弓先生求见。”
大家正为万德山来游湖之事忧心,不知如何应付才好,一听布笠人来了,不由皆喜形于色,吴元俊忙道:“弓先生人在那里?”
“已经在总寨客室。”
“快请!快请!”
“是,总寨主。”
魏总管躬身告退,四杰与方少飞迎了出来,不久,布笠人便来到别院,六个人马上进入一间花厅,闭门密谈。首先,四杰将方少飞的武功进境,生活近况,乃至西仙大闹姥山的事,细说一番。对白芙蓉,包布书至今仍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的道:“说来真丢人,以前是被王立死追活追,急急如丧家之犬,现在可好,西仙那个老妖婆又看中了姥山,想要赶咱们走,照着我老包的性子,早就跟他拚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合神州四杰之力,我就不信打不过一个白芙蓉,偏偏大哥顾虑多,一再委屈求全,心里头真不是味道。”
布笠人迟疑一下,道:“有几句不中听的话,幸勿见怪,凡事两害相权取其轻,包兄侠肝义胆,急人之难弓某没话说,就是性子太急,还好卜大侠处置得当,果真打起来,结果不问可知。”
方少飞道:“结果会怎样?”
布笠人道:“不是老夫说泄气话,在座之人,没有一个是西仙的对手,包括弓某本人在内。”
方少飞不服气,道:“假如四位师父一齐上,再加上我呢?”
布笠人道:“顶多两败俱伤。”
“甚么?还不一定是两败俱伤?”
“正是如此,要知道,高手过招,功力差一分,就会险十分,说两败俱伤是高估,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有人命丧当场呢。”
“西仙这么厉害?”
“当然,四大名宿都是顶尖的人物,岂是浪得虚名。诸兄忍辱负重,在此课徒练功,为的是除奸报国,倘若为逞一时之快,而毁了可用之身,岂不冤哉枉也。”
卜常醒连连称善,彭盈妹亦有同感,包布书则哑口无言,吴元俊说道:“照弓兄的意思,巢湖姥山岂不要白白的送给那西仙白芙蓉?”
布笠人道:“那倒未必,好在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筹思对策,起码要取得相等的代价。”
“弓兄有何高见?”
“譬如说可以跟她交换。”
“换?换甚么?”
“换一颗或许多颗人头。”
“换谁的人头?”
“万贞儿父女、快刀王立、庐州三凶、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这些都很划算。”
此言一出,卜常醒、吴元俊、包布书、彭盈妹、方少飞莫不欣然色动,这是绝妙的“借刀杀人”之计,若真以能以姥山总寨为代价,借西仙之力,除奸灭恶,可谓上上之策。
退而言之,就算西仙讨价还价,不肯照单全收,只要能够杀掉其中之一部份首恶份子,亦不无杀鸡儆猴的作用,对今后除奸的工作大有助益。
最重要的是,这一来奸党必与西仙结下深仇,日后仇连恨接,自然争战不休,大大削弱了彼此的实力,堪称一箭双雕,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铁掌游龙吴元俊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好,如果西仙白芙蓉再来,咱们就跟他以人头交换,相信老寨主地下有知亦会欣然首肯的。”
西仙欲强占姥山之事,本为一大屈辱极为棘手,经布笠人这一巧安排,反而制造出一个大好的除奸机会,大家如释重负,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总算一扫而空。
方少飞道:“弓先生,家父家母近况可好?”
布笠人道:“令堂思儿心切近来身体大不如前,不过尚康健,勿须过虑。万太师一口咬定你就是阴谋窃国者,并以此为借口,几次三番要捕方御史下狱,后因缺乏有力证据而作罢,未敢造次,方大人目前仍在继续为除奸之事奔走呼号,但做法更为圆熟,安桩布卡,不着痕迹,奠基扎础,徐图发展,寄希望于未来。”
方少飞闻言甚慰,继道:“万贞儿可又有甚么新花样?”
布笠人道:“这个婆娘,满脑子的鬼主意,一肚子坏水,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说也说不尽,道也道不完,只要她还活着,其他的嫔妃宫娥,乃至反对她的文武百官就没有好日子过。”
彭盈妹气狠狠的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看将来跟西仙交换的时候,干脆将万贞儿列为第一目标。”
大家齐声赞好,只要拔掉这株毒草,万德山顿失奥援,气焰必然大为先色,除奸的工作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方少飞道:“林玲随神僧学艺南海,可曾艺成返京?”
布笠人道:“听林大人说,目前已离南海,正在返京途中,林姑娘师出名门,定非庸手,你也长大艺成,退守的日子,理当到此为止,该是采取主动反击的时候了。”
醉侠卜常醒道:“眼前就有一个反击的机会,尚祈弓兄妥为运筹。”
布笠人道:“甚么反击的机会?”
吴元俊道:“万德山明日要作客姥山,想吃金钱鱼。”
布笠人说道:“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包布书问道:“弓先生也知道这件事了?”
布笠人道:“老夫一得到消息,便匆匆而来,弓某是耽心这中间另有毒计。”
卜常醒一愣,道:“弓兄可是有甚么线索?”
“唉!知道就好了,就是不清楚才令人心焦。”
“据说万德山系为乃兄做寿而返,此来纯粹为了游玩。”
“为他老哥做寿是实,游玩则大有商榷余地。”
“万太师老奸巨滑,倘若另有图谋,似无事先通知的可能。”
“卜兄所言固是,正因为万德山老奸巨滑,谁敢保证他用的不是计中计?”
“此事不难查证,应有征兆可寻,若有王立、三凶、刀客等随行,其居心自然不言可知。”
“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这些鹰爪并未跟在老贼身边。”
“也许是弓兄多虑、老贼真是为吃金钱鱼而来。”
“事情恐怕不会如此简单,王立等人虽未跟万德山南来,但也并未出现他处,陡然之间这一拨子人全部失踪了。”
吴元俊忽然一惊,道:“弓某是怕万德山表面上打着游山玩水的旗号,令咱们疏于防范,实际上却令快刀王立率众倾巢来犯,攻其无备。”
方少飞神色一紧,道:“果不幸而言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这个大奸臣诡计百出,不可不防。”
卜常醒急问道:“弓兄可有何应敌妙计?”
布笠人道:“目前虽然尚不知老贼目的何在,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老夫建议宴设‘怡然亭’,以防不测。”
吴元俊道:“弓兄是说那座建在湖水之中,只有一桥可通的木造敞亭?”
“嗯!就是那里,‘怡然亭’四面环水,一旦有变,堵住小桥就可将他们困在亭内。”
“巢湖三十六寨的弟兄皆靠水为生,这时候再将木亭破坏,王立、刀客再厉害也没有皮调,弓兄妙计。”
“所以,希望吴兄即刻传下令谕,将所有三十六寨的好手,尤其是水中的高手,全部调集总坛备用,老贼一到,便即入水侍候,待机而动。”
卜常醒道:“老夫等兄妹三人,该以何种身份面对此事?”
布笠人说道:“在可能范围之内,最好不要公开露面,但凭吴兄一人,又恐无法应付突然,不妨乔装成为侍者,随机应变。”
发出一阵呵呵的笑声,又特意叮嘱道:“化装上可要多下一番功夫,被老贼识破可不是闹着玩的。”
彭盈妹说道:“放心,吴三哥精通易容之术,就算弓先生随老贼同来也识不破的。”
大家都有任务,就是方少飞没有,心中甚感纳闷,道:“弓先生,我干什么,听说万家栋,朱祐桢也要来,能不能狠狠揍他们一顿。”
布笠人笑道:“少飞,听你二师父说,你的水中功夫青出于蓝,已不在师父之下,就躲在水中好了,万家栋、朱祐桢若落水,可以略施小惩。”
方少飞困惑不解的道:“略施小惩?他们一个是大奸臣的内孙,一个是外孙,这样岂不太便宜他们?”
布笠人的声音有点改变,显得很严肃,道:“少飞,还记得吧,你八岁那年,在小庙里,老夫曾经说过,可以揍他们一顿,但不可伤人,现在也一样,毕竟他们还是个大孩子,上一代的罪孽不应该由他们承当。”
朱祐桢实际上是真正的方家二少爷方少英,而万家栋则是猎人牛兴的儿子牛大狗,不知布笠人是基于他口中所说的理由不愿殃及后代?还是知晓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内幕秘辛,若是后者,则他的身份就更令人讳莫如深了。
方少飞已经大了,对这样的答覆,当然不尽满意,想要追根究底,然而,话还没有出口,布笠人便设词告辞而去。
对布笠人,大家都有一份特殊的神秘感,他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什么采历?他的消息为什么这样灵通?他还知道些什么?他又在逃避什么?
这是一个谜,一个只有布笠人自己可以解开的谜。
布笠人走了,这个谜却依旧留下来,留在大家的心中。
过去,也曾有人问过,但布笠人没有说。
现在,大家相处日久,熟了,他不说,大家反而不好意思再问。
大家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家更认为,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布笠人已去,万德山来访在即,他们也没工夫想这些事,要做该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必须作万全的准备,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三十六寨散居各地,调整起来谈何容易,吴总寨主一下子派出三十六条快船,同时传令,有的由于距离太远,往返费时,翌日近午,也仅仅到了二十六寨。
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方少飞、以及陆续到达的各寨高手,俱已各就各位,总寨的大厅内仅余吴元俊,魏总管与另外四名一流好手等六人,吴总寨主心焦如焚的道:“真急死人,到时候人手不足,出了事情怎么办?”
魏总管趋前说道:“相去甚远,时间又如此急迫,赶不及乃意料中事,请总寨主勿为此烦心。”
铁掌游龙吴元俊道:“赶不及也就算了,最怕是那老贼到达之后,他们也及时来凑热闹,被万德山识破就糟了。”
魏总管道:“这倒不会,属下已派船出去叫迟到的各寨暂时勿来总寨,在数里外待命即可。”
吴元俊大加称许道:“好极了,歪打正着,这样咱们等于又多了一支伏兵。”
话至此,有人来报,万太师已到,吴元俊整了整衣冠,随即领着其余五人步出总寨,迎向码头。
万德山的船好大好漂亮,龙头双桅,足有百尺来长,甲板上的舱房美纶美奂,万大智正陪着万太师,指指点点,有说有笑的,似正在欣赏山水。
展目望去,船上人数不算太多,仅零零落落十数人,吴元俊心下稍稍一安,暗想:“莫非咱们疑心生暗鬼,老贼真的是来游山玩水的!”
心念间,韩师爷已首先步下船来,肥胖的身材,走起路来像是在滚,三步两步的迎上前来,道:“总寨主,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铁掌游龙吴元俊道:“幸不辱命,一切俱已就绪。”
韩师爷指着魏总管等五人说道:“魏总管他们来做什么?”
吴元俊一怔,道:“准备来侍候老太师。”
韩师爷道:“老太师自有专人侍候,用不到,快请退下,有总寨主一人迎接就够了。”
吴元俊留下这五名高手是有其特别作用的,一则可以随时传唤,与各路人马联系,再则一旦发生突变,打算用来封桥阻路,闻言甚觉讶然,但又不能不遵,给魏总管使个眼色,叫他们潜往“怡然亭”待命。
眼见万德山在庐州万知府的扶持下,已自扶梯往下走,吴元俊忙不迭的迎至梯口,诚惶诚恐的说道:“草民吴元俊,恭迎老太师驾临姥山。”
万德山步下扶梯,紧握住吴元俊的手,笑哈哈的说道:“那里,老夫来的卤莽,有劳总寨主费神,听大智说,总寨主当年曾救他一命,算起来是我们万家的大恩人哩。”
吴元俊忙道:“不敢,当年之事只是适逢其会,草民怎敢居功。”
就那么三言两语的工夫,朱祐桢,万大才、万家栋,张敏等人,已陆续步下船来。
接着又下来六个身材高矮不一,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内家高手,但穿的却是仆役的衣裳,吴元俊不识其为何许人,万知府亦未作介绍。
万德山游目四顾,对此地的湖光山色赞不绝口,万知府道:“老太师返京在即,来去匆匆,是先品尝金钱鱼?还是先游山?不知总寨主是如何安排的?”
吴元俊胸有成竹的道:“老太师舟船劳顿,请先小歇,食过湖鱼之后再行观赏山色如何。”
万德山倒显得十分随和,回答道:“客随主便,总寨主怎么安排,就怎么好了。”
吴元俊躬身应诺,照着原定计划,将万太师一行引向“怡然亭”,万大才一见是一个四面环水的亭子,只有一条独木桥可通,脸色微微一变,道:“怎么是一个亭子。”
言下之意,是嫌亭子太小,不够气派,岂是待客之道,也觉得太危险,恐生意外。
万太师果然停下了脚步,吴元俊急忙解释道:“金钱鱼乃巢湖名产,最佳的吃法是活捉、现煮、现吃,才能享受到真正的好滋味。”
庐州万知府也在一旁猛敲边鼓,道:“叔叔,想享受美味,非‘怡然亭’莫属,侄儿每次前来,总要在亭内消磨上大半天。”
万太师瞧了他一眼,微有愠色的道:“大智,你除了吃喝玩女人之外,还会什么,京城里边风风雨雨,有关你的传言很多,最好收敛一点,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方正,林田甫那一干人的手里就麻烦了。”
万知府唯唯应诺,老太师口里说着,脚已踏上小桥,走进“怡然亭”。
“怡然亭”内甚是宽敞,早已摆好六张桌面,其中五张供万德山,万大才,万家栋,朱祐桢,万大智使用,另一张是专门为仆役准备。
另外,卜常醒乔装成钓叟,正在凭窗垂钓。
包布书是一身厨师打扮,正在升火待煮。
彭盈妹白裙白帽,则是一个标准的跑堂。
这三个人皆经过刻意的化装,就算布笠人在场,也休想认得出。
倒是万太师的六名仆役,化装术不怎么高明,彭盈妹端茶送水中,略加注意,已认出来是快刀王立、大法师哈山克、逍遥子费无极、江湖浪子花三郎,与两名刀客所冒充。
王立,庐州三凶的出现使彭盈妹马上意识到来者不善,万德山果然是有备而来,自己兄妹师徒匿居姥山之事可能业已泄漏,暗道:“这样也好,新赊旧欠,咱们就一下子解决吧,‘怡然亭’下的大餐,保证是足够尔等享用。”
忙将这个讯息,以目示意,转达给卜常醒、包布书、吴元俊,及在水中待命的方少飞等人。
王立一见亭内有闲杂人等,抢上去数步,一把抓住了卜常醒的肩胛,道:“总寨主,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吴元俊心内吃惊,口中不慌不忙的道:“啊!为了一饱老太师、皇子殿下,与诸位大人的口福,必须现钓,现煮,现上,他们三个人都是个中高手,千金难求,老太师若是嫌这些渔夫渔妇碍眼,可以立刻叫他们走。”
万德山放声一笑,道:“无妨,临湖垂钓,乃人生一乐,老夫正想观赏一下渔夫的高超钓术。”
王立只好松开手,退立一旁。
卜常醒好高明的钓术,大家甫依序坐定,他已经钓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活鱼。
实则卜常醒对垂钓纯属门外汉,吴元俊早已命人捕了一批金钱鱼存放水中,只要钓钩动一下,方少飞就会捉一条挂上,不费吹灰之力。
但万德山等人眼见卜常醒速度奇快,钓术高超,却惊为神钓。叹为观止,齐将目光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来。
就在大家目驰神游之际,鱼香之味早已充塞“怡然亭”,包布书现卖,手艺还不赖,色香味俱佳。
当彭盈妹将一条条蒸、炖、烤的鲜鱼送上桌时,吴元俊指着那金黄色,大如铜钱的鱼鳞说:“金钱鱼最珍贵的就是鱼鳞,必须连鱼鳞烧才甘美可口,请诸位大人慢慢用,慢慢用。”
言毕,又退回原处,垂首而立,恭敬有加。
卜常醒不停的往上钓,包布书不停的蒸、烧、烤,彭盈妹不停的往桌子上送,万太师等人边吃着鲜鱼,喝着美酒,边观赏山光水色,其乐融融,看不出有丝毫恶战即将爆发的迹象。
正当吴元俊摸不透万德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时,万大才开口了:“吴总寨主,光是吃喝闷得慌,总寨主可有安排什么助兴节目。”
吴元俊愕然一惊,道:“韩师爷不曾交代,草民毫无准备,这——”
万德山打断他的话,道:“没有关系,即兴亦可,老夫倒有一个好主意。”
吴元俊恭恭敬敬的道:“请老太师示下。”
招一招手,立有一名刀客应声行至桌前,万太师笑容可掬的说道:“巢湖三十六寨,纵横七海,称霸五湖,麾下定有奇人异士,这样吧,请总寨主派一位武林高手出来,跟本太师的护卫印证一下武学如何。”
吴元俊没想到他会有此一着,更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法与卜常醒等人商酌,只好故作推诿的道:“常听知府大人言讲,太师府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小寨萤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呢。”
万知府道:“不要紧,彼此比划比划,只要能博得老太师一笑就行了,无所谓输赢。”
在这种情形之下,不答应也不行,吴元俊只能将先前跟在自己身边的一名护法叫进来,道:“这位爷想指导一下咱们的技艺,要虚心学习,不可莽撞。”
那护法点头应命,万太师及时笑容满面的道:“总寨主太谦了,你尽管施展就是,能杀得了太师府的护卫,老夫重重有赏。”
刀客踏上半步,亮出了一把刀。
护法拉开架式,拔出了一支剑。
“请!”
“请!”
二人同时发话,同时发招,但是刀客快了半分,“开山断流”,已一刀贯顶劈下。
护法吓一跳,心说:“这小子的刀法好快!”急忙举剑封闭,刀客的刀法不单是快,而且重,护法根本招架不住,一丝骇意方自脑际闪过,“咔唰”一声,剑已应声而断,只觉得在头顶上一阵火辣,双眼发黑,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魂归西天。
一招,仅仅一招就要了一条命,刀客的功夫好厉害。
吴元俊看得瞠目结舌,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仍在继续做他们份内之事,视如不见,听如未闻,在心里却在暗暗盘算,不知是万德山喜欢拿杀人当消遣?还是已知皇子方少飞藏匿在此,故意示威,真相未明前,四个人眉来眼去,决定暂时隐忍不发,静观事态发展。
万德山面不改色的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贵属显非栋梁之才,总寨主大可不必为他而伤感,假如吴寨主不反对的话,老夫可以将这名护卫奉送,以为补偿。”
吴元俊忙道:“谢谢老太师的厚爱,愧不敢受,乌合之众恐怕耽误了这位爷的前程。”
万德山哈哈笑道:“要不要全凭总寨主做主,暂且别谈,倒是贵寨享誉武林,必有真才实学之士,快请一位出来,给老夫的护卫一点颜色瞧瞧。”
吴元俊深知刀客功夫了得,再叫一个人来等于白白送死,忙道:“这位爷天人神技,草民下属百不敌一,不敢再在老太师面前献丑。”
万家栋也插言道:“是嘛,我爷爷最爱看人家打架,越是惨烈越好,谁要是能够杀了这位护卫,爷爷一定会保他当大官的。”
你一言,我一语,看情形吴元俊如果不答应,就会伤“和气”,而神州四杰的打算则是,为了皇子的安全,除非万不得已,还不想踉他们正面冲突。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随便找来一名喽啰,滥竽充数,虚应故事。
结果不问可知,一刀毙命。
接着,吴元俊又被迫叫进来两个人,仍难逃刀客追魂一击。
这简直是有计划的屠杀。
只是,这屠杀是在谈笑之中进行。
神州四杰,以及在水中的方少飞等从,肺都气炸了,但眼见快刀王立,庐州三凶,两名刀客在场,天晓得大船之内还藏有多少高手,抛开皇子的安危不谈,连在水中的埋伏计算在内,一旦动起手来,依然没有绝对的制胜把握。
没有把握的仗,当然要慎重考虑,卜常醒暗示大家,要忍!忍!忍!
刀客已退,万家栋却突然跳了出来,道:“爷爷,我也要玩。”
拿杀人当游戏,这就是万德山教导出来的好孙子,万大才道:“总寨主,贵寨可有与家栋相当的少年英豪,可否请出来陪小儿走几招?”
吴元俊毫不考虑的道:“没有。”
万太师接问道:“总寨主难道不曾授徒?”
吴元俊道:“迄未收徒。”
万太师道:“可是,老夫风闻,总寨主好像曾经收过一个徒弟。”
四杰闻言心头俱是一震:“莫非老贼已经获知内情?”
吴元俊还算沉得住气,先打了一个哈哈。
笑道:“是啊,五六年前是收过一个徒弟,可惜这孩子不是练武的料子,待不到半年,草民就打发他回家了。”
万德山并未深究,将孙儿家栋叫回来,道:“贵寨之内应该有更高明的人物才对,可否再请几位一流好手出来,亮亮真功夫,让老夫一开眼界?”
吴元俊道:“本寨已经没有人了。”
万大才道:“巢湖三十六寨,少说也有三千人,总寨主在说笑话。”
“事情是这样的,唯恐扰了老太师的游兴,早在昨天夜里草民就将总寨的人遣走了。”
此刻,快刀王立忽然一指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道:“这里不是还有三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