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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女情痴

陆正平见自己的刀伤箭伤复元如初,绿衣姑娘吞下瓶中灵丹之后,也无任何恶劣反应,已知毒名是假,仙丹属真,但,话已说绝,怎好再伸手去接,只好一口回绝。

绿衣姑娘道:“哼,不要就算啦,武艺又不怎么样,骨头倒蛮硬!”

将小磁瓶往怀中一塞,也把眸光投入茫茫夜空中。

默对良久,绿衣姑娘扭头深情的望了他一眼,声若银铃似的道:“迷魂塔上险阻重重,步步危机,你又没有秘图,怎样办呢?”

这话正好问在陆正平伤心之处,暗暗长叹一声,欲语无言,满脸无可奈何之色。

绿衣姑娘格格一笑,脆生生的说道:“别灰心,只要你肯听姑娘我的话,没有迷魂塔上的秘图,一样可以进入藏宝的腹心所在!”

陆正平一怔,立刻说道:“姑娘有何高见?在下倒要听上一听。”

他一身是恨,满腹奇仇,急欲学得迷魂塔上绝技,直捣紫金谷,杀毒郎君父子以及铁莲花的主人,话完,肃容满面地望着她,静待绿衣姑娘开言。

岂知,绿衣姑娘却盈盈一笑,把话题扯得老远,很天真地说道:“喂!你是从哪里来的?”

陆正平一心一意地想得知进入迷魂塔腹心的办法,一闻此言,大感失望,以为她又在开自己的玩笑,当即目视夜空,未予答理。

绿衣姑娘见他久久无言,花容一变,道:“你是不是哑巴?怎么不答复我的话?难道你不想再往上爬了?”

陆正平闻言头脑猛一醒,为了修得神功,只得淡淡地说道:“在下是从紫金谷附近来的!”

“你一路行来,是不是见过很多很多的人?”

“那当然,紫金谷距此遥遥数千里,沿途所见之人简直无法计算。”

“那真好,真开心,人家久居迷魂塔,三年两载都难得见到一个人,尤其像你这样的人,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话虽天真稚气,却是满面肃容,又道:“那么,你也一定见到许多很美很美的女子,是吗?”

陆正平一愣,道:“女人是见过不少,却不能算是很美!”

绿衣姑娘稚气十足地道:“鬼才相信,那么多的女子莫非连一个长得很美很美的也没有?不管怎么说,总比人家这个丑丫头漂亮多了吧?”

陆正平顺口说道:“哪里,姑娘太客气了,就在下所知而言,你应是无数女人中长得最美最美的一个。”

这虽是随口说出,却并非有意恭维,说实话,绿衣姑娘秀外慧中,明丽照人,超尘脱俗,丽质天生,的的确确很美很美。

绿衣姑娘闻言不喜不怒,满脸茫然之色,道:“哼!人家才不信你的鬼话,常听师父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往往都是美丽的东西,尤其美丽的女人最靠不住,家师常常叫我丑丫头,说我将来一定不会惹是生非,你却说人家生得最美最美,我不能相信。”

陆正平诚诚恳恳地说道:“在下生性不善逢迎,姑娘实在长得很美很美!”

绿衣姑娘闻言,脸色忽然变得红喷喷的,好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忽然伸手紧紧的握住陆正平的手,以激动的语气说道:“什么?我真的很美?”

“真的!”语气诚挚中肯。

绿衣姑娘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声若银盘滚珠似的道:“那么,你很喜欢我吗?”

这丫头真古怪,身为女儿家,说来却是不慌不忙,从从容容的,既无半点娇柔做作之态,亦无分毫娇憨羞涩之情,很郑重,也很恳挚。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话毕竟来得太唐突,陆正平大吃一惊,嗫嗫嚅嚅的道:“姑娘,你说……这……”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答复才好,至此,期期艾艾的不知如何接言。

绿衣姑娘见他急得满面通红,嫣然一笑,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最是简单不过,干吗急成那个样子,人家又不是吃人的野兽!”

她,久居迷魂塔,与世界隔绝,生性异乎常人,不管什么话,在她口中说来,总是悠然自如,一片天真圣洁。

二人默对片刻,绿衣姑娘正色说道:“喂!你是不是也见过很多男人?”

“嗯!见过很多很多。”

“有比你更结实、更漂亮的吗?”

“有!有!”

“我不信。”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所见过的男人中,最漂亮的一个。”

“姑娘过奖啦!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绿衣姑娘郑重其事地道:“真的,人家全是真心话,不是和你开玩笑。”

陆正平想了想,道:“那就谢谢姑娘的爱戴与美意。”

绿衣姑娘忽然把手松开,娇滴滴地说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长得这样漂亮,说话却是一点也不漂亮,酸酸的,真不够意思。”

脸色忽又一整,一本正经地道:“不过,这样更好,比油嘴滑舌的人要强得多了,我们塔主时常说,嘴里很甜的人,心肠一定毒辣无比,千万不可交,看来你倒蛮老实的,和你做朋友,大概不会上当吧!”

陆正平闻言一呆,不知如何回答,默默地极目远眺,陷入沉思之中。

绿衣姑娘轻轻地“嗳”了一声,和他并肩而立,目视如洗的夜空。

这时,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上死谷崖头,迷魂塔沐浴在一片银辉之中。

天上,万里无云,无数的星星闪闪生光,好像是一群喜欢挤眉弄眼的孩子。

借着星月的光辉,陆正平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死谷四周的崖头上,黑影时隐时现,往来穿梭,无疑的,这一座疯狂了天下英雄的迷魂塔,已被群豪发现。

不是吗?死谷花树深处,就有好几条黑影,正在向迷魂塔这边飞弛。

陆正平见状,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心说:“死谷中群豪云集,危机四伏,看来我如不能以最快的动作得到迷魂塔上的宝物,要想活着离开祁连山,实非易事,弄不好,说不定又要和天下英雄大大冲突一次……”

心忖至此,绿衣姑娘娇声娇气地说道:“我问你一件事情好吗?”

“姑娘有话但请吩咐。”

“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陆正平听得一愣,道:“我怎么知道?”

“你猜猜看。”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猜。”

“试试嘛,喜欢,或者不喜欢,只要一句话就行啦!”

“那一定是不喜欢,是吗?”

“恰恰相反,我很喜欢你。”

陆正平闻言一惊,做梦也想不到,这位美若天仙,武功又高的塔里的女人,竟会喜欢自己,受宠若惊之下,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绿衣姑娘见他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好不自在,又嫣然笑道:“人家喜欢你,就喜欢你,不一定非要强迫你也喜欢我,看你急成这个样子真笑煞人。”

陆正平沉吟一下,急忙正色说道:“姑娘厚爱,在下永世不忘,不过,兄弟身负血海奇仇,此来迷魂塔,是想学习绝技神功,无暇久留,敢请姑娘赐告究竟有何办法进入十二层迷魂塔?”

绿衣姑娘翠眉一颦,脆生生地说道:“这个办法说来很简单,只要你肯把人家抱在怀中,搂上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我宁愿受我们塔主的严厉责罚,也会把你带上十二层迷魂塔。”话完,俏生生的往陆正平面前一站,等他来抱。

陆正平闻言,心头猛一震,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是这样一个办法,连忙说道:“姑娘请别开玩笑……”

“你这人真没良心,人家一直在和你说正经话,几时开过半句玩笑,刚才你困在菊花阵中,我一把把你拉出来的时候,无意中倒在你的身上,觉得很是舒服,我想你要是能把我紧紧的搂在怀中,一定更是舒服,所以……”

说着说着,已将双目闭上,满脸欣喜悠然之色,没有半点忸怩之态,静静地等陆正平来抱她。

绿衣姑娘久居迷魂塔,不知尘世礼俗,甚至连男女之私亦不甚了之,她这样说,只是一种潜在的本能,觉得刚才倒在他的身上很舒服,故而想让他亲自来搂一搂,并无丝毫淫邪之念。但在陆正平心中想来,却大谬不然,误以为绿衣女存心轻薄取笑,当下不加思索,便爽声说道:“对不起,在下宁愿死在迷魂塔内,也碍难从命!”

忽地横移三步,躲开绿衣姑娘。

绿衣姑娘嗤的冷笑一声,道:“不答应就算啦,何必生那么大的气,亏你还是一个大男人,躲得那么远,是不是怕我吃了你?”

陆正平听得刺耳,冷冷地哼了一声,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绿衣姑娘追上来,说道:“你要干什么?”

陆正平望着七层迷魂塔上的楼梯,道:“在下要上第七层迷魂塔呀!”

“不行!”没见她怎梓做势,人已擦身而过,立在楼梯上。

陆正平道:“为什么不行?”

绿衣姑娘不喜不怒地道:“你陷身菊花阵,是姑娘我救你出来的,并非你自己闯出来,所以,不准你上第七层迷魂塔,要想、上去不难,你必须先返回菊花阵,自己来闯!”

陆正平立刻说道:“那样太麻烦,在下现在要闯第七层!”

“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胆敢妄进一步,我就把你劈死在这里!”

陆正平朗声一啸,道:“笑话,在下进入迷魂塔之初,就没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你尽管出手就是。”

猛然间提聚一口真气,左掌蓄势待发,大步冲了上去。

绿衣姑娘见状,忽然玉面一寒,后退三阶,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识抬举,再不止步,你就没命啦!”

陆正平早存非死必成之心,迷魂塔之行的成败,对他太过重要,怎肯就此罢手,忽地一纵身,连登三阶,准备擦身而过。

“看打!”绿衣姑娘清叱一声,忽地玉掌一扬,劈面打来一掌。

陆正平不敢怠慢,忙举掌迎击,企图硬拼。

绿衣姑娘出手兰击,既无章法,亦无架式,倒好像是闺阁千金抚琴纺花似的,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挥手,看不出有丝毫奇绝诡异之处。

可是,有谁会料到,劲力却大得惊人,这位曾扬威无敌老人衣冠冢,勇冠群豪的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陆正平,和她硬对一掌,不但没有讨得便宜,反而被暗力震得身形一歪,差.点退了下去。

绿衣姑娘却足不移位,面不改色,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

陆正平微微一愣之后道:“哼!迷魂塔内之人的功夫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修为!”

绿衣姑娘娇笑一声,温柔中略带凌厉地说道:“你要是觉得姑娘我的功夫稀松平常,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你就错了,事实上人家刚才只不过用了二三成的功劲,如果认真地打起来,你可能连一招也接不下来,想上迷魂塔,不如听我的话行事,只要抱一抱,就万事大吉,要想硬充好汉,可能吃的苦头更大。”

陆正平闻言,认为她瞧人不起,豪情忽发,道:“哼,你好大的口气,在下出道以来,真还没有遇上几个敌手。”

翻腕一抖,狂风大作,硬往上闯。

蓬!绿衣姑娘睹状心火陡生,飞出一掌,陆正平只见掌影如山而来,躲不胜躲,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打个正着。

这事简直不可思议,陆正平此刻的功力,放眼当今武林之世,应是一等高手无疑,但面对这位娇柔天真的姑娘,却不免大大地失色,当胸吃了一掌,身形立时倒退不止,一直退至窗门口时,才勉勉强强地拿稳马桩。

乖乖,绿衣姑娘一出手,而且还似乎仅仅用了五六成的功力,就把陆正平打成这个样子,她师父迷魂塔主的功力还了得!

陆正平立身甫稳,忽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绿衣姑娘早已俏生生的立在面前。

“怎么样?这一下你大概不会说我是吹大气了吧?”

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柔体贴地道:“小妹一时情急,出手太重,伤势怎样?”

说话中,一脸疚惭之色,乌黑滚圆的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状至关切。

陆正平冷笑一声,道:“伤势轻与重,用不到你来假慈悲,即使再重几分,在下也撑得住!”

绿衣姑娘乍然惊叫一声,道:“哎呀!你可能已经伤及五腑内脏,你看你的脸色,白苍苍的好难看啊!”

探手入怀,取出那瓶上书“断肠丹”的灵药,倒出一颗,送至陆正平口边,道:“这灵丹是家师特炼珍品,妙用无穷,快吞下去吧!”

“盛意心领,留着你自己用吧!”

声音冷得可以。

陆正平话刚说完,忽觉胸中血气翻腾,好似万马奔驰一般,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血箭。

绿衣姑娘见状,脸色大变,惊惶万状地说道:“糟,我把你打得吐血了,真该死,该死!”

这丫头实在古怪,嘴说该死,猛地一伸手,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子。

而且,打得很重,雪白的脸儿,立刻现出五条血红的指印。

打完自己之后,忽又从怀中掏出一声绢帕,歉然地说道:“你看你满嘴的血,多难看,先让人家给你擦一擦,再服灵丹。”

说到做到,一丝不苟,手拿绢帕,轻轻地在他嘴上一擦。

在这种情形之下,陆正平觉得她对自己越好,自己所受的侮辱越大,当下猛地虎吼一声,道:“在下是死是活,与你毫无关系,你这人怎么这样爱多管闲事,简直不要脸。”

说完一伸手,绿衣姑娘猝然无防之下,被他把绢帕抢去,掷出窗外。

绿衣姑娘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气,闻言呆呆地望着他,泪眼汪汪的道:“你说什么?我不要脸?”

“你不以为是?”

“好,你说我不要脸,我就不要脸吧!今天说什么也要你把这颗灵丹服下去。”

“哼,我就不信你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能够……”

噗!一语未毕,异事陡生,绿衣姑娘屈指一弹,一颗黄豆大小的丹丸直向陆正平的口腔射了进去。

她,功力精纯,几乎已至出神入化之境,屈指一弹,用力恰到好处,乘陆正平说话之际,堪堪射入口腔之内。

但觉灵丹化作一缕芬芳的津液,顺喉而下,直入丹田五脏之内。

不大功夫,陆正平翻滚的血气已止,胸中剧痛顿敛,精神一振。

陆正平原以为绿衣姑娘要以什么毒辣的手段对付自己,想不到却是一片好心来救助自己,本想说几句道歉的话语,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个适当的措词,叫了一声姑娘,忽又停了下来。

绿衣姑娘望着他,道:“你有什么事?可是已经改变主意?”

陆正平又见她提起搂抱之事,暗觉羞愤,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在下既决之事,绝无改变的可能。”

绿衣姑娘听毕,芳心大伤,轻轻地喟叹一声,又把眸光投入虚无飘渺的空际。

陆正平和她并肩立在窗口,凝神注视,心事重重。

二人一般忧愁,两样心情,一个情伤俏郎君如冰似铁,不解风情,一个心伤迷魂塔之行半途而废,寸步维艰。

陆正平此来迷魂塔,抱着多么大的希望,肩负着多么大的使命,岂料,才登上一半,便困在“菊花阵”中,如非绿衣姑娘救出,说不定会埋葬在里面。

根据以下六层的经验,他深深知道七层以上倍加艰险,即使绿衣姑娘不出手拦阻,恐怕也不可能直达塔顶。

虽然,绿衣姑娘有意帮助自己,可是,自己乃是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怎好接受那种接近侮辱的条件?

左思右想,依然一筹莫展。

此刻,迷魂塔下百花丛外,一阵风似的奔来十几条人影。

陆正平定目细看,认得当先两人是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和师弟无为道长,心说:“糟了,迷魂塔既被武当派的人发现,群豪马上就会蜂涌而至,天下英雄都把我当毒郎君看待,我进入迷魂塔虽然一无所获,群豪却一定不会相信,就此退出,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

心忖至此,绿衣姑娘忽然说道:“你想什么?”

陆正平话未出口,绿衣姑娘马上又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自己陷身绝地,上去不可能,下去又怕群豪误会,联手对付你!”

这话正好说到陆正平的心眼儿里,暗忖:“这丫头真厉害,我的心事她怎会猜到?”想至伤心之处,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

“别绝望,年轻轻的更不可动辄长吁短叹,迷魂塔乃是武学秘府,一定要经历许多折磨,才能如愿以偿,你难道不知道珍贵的东西,都得之艰难的道理?”

陆正平闻言一怔,心说:“哼,你至少要比在下小一岁多,却是满口的教训言词,真正岂有此理!”心中恼怒,但细细一想,人家说的又的确很有道理,想驳斥几句也无从说起。

绿衣姑娘思忖片刻,这时说道:“姑娘我生来冷如冰霜,从来不会喜欢哪个,更不曾帮助过哪个,但对你不知是怎么搞的,总觉得你怅然而去,实在于心不忍,想助你一臂之力,你不肯就算了……”

陆正平闻言一怔,道:“怎么?莫非姑娘改变主意,要无条件的帮忙在下?想那紫金谷主父子和铁莲花的主人,本是十恶不赦……。”

“姑娘早已有言在先,迷魂塔离世孤立,不问尘间是非,你怎么又忘了呢?至于无条件的帮忙,更没有那么容易,只是换换方式罢了,要不然我们塔主一旦怪罪下来,狠狠地责罚人家一顿,那才冤呢!”

陆正平想了想,道:“姑娘究竟有何条件?敢请直说,只要在下能,力所及,一定遵命!”

绿衣姑娘郑重地说道:“这事更简单,连三岁的小孩都可以办到,就怕你不肯!”

接着又道:“只要你愿意喊我一声姐姐,叩三个响头,我就甘心承受师父的惩处,带你上迷魂塔!”

陆正平呆了一呆,认为她又在存心羞辱自己,即刻说道:“哼,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在下不答应!”

绿衣姑娘仍然天真、稚气,而又从容郑重的说道:“这样好了,对折优待你一次,叫一声姐姐我就带你上迷魂塔。”

陆正平目视中空,一言不发。

“那么,别叫姐姐,叫妹妹如何?”

依然默默无语。

“姐姐妹妹都别叫,单单叩三个响头可好?”

陆正平见她唠叨不休,心中恼火,气忿忿地道:“在下说不答应,就不答应,你还啰嗦些什么?”

绿衣姑娘一怔,冷冷地说道:“你这人简直是块铁,是块石头,一点好歹也不知道,叫你抱人家,不答应,叫你喊姐姐妹妹叩头,也不答应,那你干脆滚下去好子,就凭你做梦也别想上达十二层迷魂塔!”

陆正平清啸一声,道:“十二层迷魂塔虽然险阻艰辛,在下却并无丝毫退缩之意,小侠我宁肯埋骨迷魂塔内做鬼,也绝不无功而退,姑娘大可不必替别人操心。”

“哼,本事不大,口气却不小,简直像一条牛!”

余音尚未落地,迷魂塔下忽然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陆正平低头一看,只见武当派的诸人乱作一团,塔门石阶下已有三人卧倒血泊中。

原来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等人,穿过百花丛,来至塔前石阶附近,略一审视之后,无尘、无为便一马当先,登上“步步亡魂阶”。

不料,脚一沾阶,机关已动,四十八个石狮子口内万箭齐发,无尘、无为,功力深厚,见机又早,凌空一个大翻身,逃得一命,其余十余个门下弟子却来不及躲避,动作快一点的,被乱箭所伤,稍慢的便当场亡命。

死了三个人,却丝毫也动摇不了武当掌门人进入迷魂塔的决心,和师弟并肩立在“步步亡魂阶”下,审视机关奥秘,准备再度尝试。

卡嚓!绿衣姑娘忽然打开一个棺材,从假尸的手里取过一个上面摆着四只苹果的盘子,往陆正平面前一送,莞尔一笑,道:“请你上迷魂塔,你不肯答应人家的条件,叫你滚,你又觉得不甘心,这样长此下去,不被机关困死,也会活活地饿死,这儿有四个苹果,送给你吃吧!”

陆正平此时正感饥饿交加,苹果上的香气,扑鼻生馋,但事情既已逼到这步田地,他纵然立刻就要饥渴而亡,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接,当下淡淡地说道:“谢谢姑娘的盛意,在下并不怎么饥渴。”

绿衣姑娘格格娇笑一声,道:“你大概是怕上面有毒吧!我先吃一个给你看!”

伸手拿起一个来,三口两口地吃个精光,又道:“别死心眼儿吧!活活的饿死比死在菊花阵中还要难过……”

“毒郎君!毒郎君!”

迷魂塔下乍然传来一阵惊惶的呼声。

陆正平扬目一望,只见武当无尘、无为等,目注百花丛外,面容惶悚,相继拔脚向迷魂塔后面飞奔而至。

眸光从百花丛中扫过,再往前看,可以看到一个身穿蓝缎劲装,肩披英雄氅的少年,正自昂首阔步而来。

陆正平一见是毒郎君,心中猛一喜,暗忖:“好啊!你小子来得正是时候,只要能把迷魂塔的秘图夺回,我就不愁无法深入藏宝腹心所在。”

一瞥绿衣姑娘,爽声说道:“姑娘请留步稍待,在下的秘图被这小子抢去了,等我夺回之后再见!”

话完一探脚,人已登上窗门。

绿衣姑娘盈盈一笑,道:“不送,不送,如果万一得不到秘图再回来好啦!叫一声姐姐就……”

嗖!绿衣姑娘话至此,陆正平双手一探,脚下头上,已自箭射而出。

好!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毕竟与众不同,六层高塔,约有七八丈,他却如履平地,镇静异常,轻飘飘的好似蝴蝶飞舞,更像四两棉花,落地纤尘不扬,鹅毛不飞,爽快妙曼之极。

陆正平恨毒郎君父子入骨,尤其毒郎君此来,目的至为明显,很可能身怀迷魂塔上秘图,恨不得立刻把他擒在手中,夺图杀人,脚一落地,片刻不留,当下健步一探,急匆匆地向百花丛中冲去。

眼前的百花丛,广大无涯,在六层高塔上时,虽然眼见毒郎君飞奔而来,但一旦进入花丛之中,却感眼花缭乱,但见花树成行,晚风送香,独不见毒郎君人在何处。

陆正平心急如焚,去势若电,何消片刻工夫,已在百花丛外。

流目四下一望,糟!四外空荡荡的,毒郎君早已不知去向,陆正平愣了一愣,心忖:“毒郎君好快的动作,莫非已经穿过花丛,到达迷魂塔下?”

此念一生不敢怠慢,随即一转身,从早先自己进去的那条路直奔塔门而去。

哪知,走出花丛,立身亡魂阶前,既没有毒郎君的踪迹,也不见武当无尘等人。

细细一看塔阶塔门,并无有人过去的迹象。

只有地上的三具死尸,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箭孔中血流如注。

还有,六层高塔的窗口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一瞬不瞬。

“奇怪,这小子到底到哪里去了?难道仍在百花丛中?”

心语间,昂首望望绿衣女,猛然回头急奔,快如飞云泻电。

当他再度奔出百花丛时,依然毫无发现。

“邪门,树木茂密,百花盛开,大概是迷失了方向吧?”

这种想法自以为是,讵料,在花丛中团团的转了一顿饭的工夫,仍毫无所获。

陆正平忽然惊叫一声,暗道:“纳闷,刚才几乎找遍一整个花丛,没有找到毒郎君,倒也罢了,似乎连奄奄一息的霜儿姑娘也不见了。”

一想到霜儿姑娘,心中更加惶急,忙不迭的向藏放霜儿之处奔去。

不幸,霜儿姑娘果然不见了,花树下仅余一滩血水,伊人芳踪杳杳。

陆正平猛然一惊,心说:“霜儿姑娘身负重伤,神智昏迷,怎么会突然走了呢?想来一定是有人把她救走的。”

可是,是谁呢?他茫然了。

陆正平呆呆地立在那儿,一面伸手摘下几个蜜桃,吃着,一面细细思量。

自然,他会想到,救走霜儿姑娘的是她师父,峨嵋派的掌门人神尼妙常。

不过,仔细地思索一下,他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霜儿姑娘留下的血水未干,显然离去的时间不会太久,而在最近的这一段时间内,陆正平却始终兀立在六层塔的窗口,并未见神尼妙常的踪影。

思绪一转,他自然会想到武当掌门人和毒郎君,认真地分析一下,心中恍然大悟,毒郎君明明是往塔门这边来的,怎会突然消失不见,其中必有原因,他想:“毒郎君为人无恶不作,尤其最好女色,霜儿姑娘可能是被他……”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实在不敢想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昏迷不醒的时候,被人弄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

为了复仇,为了秘图,更为了霜儿姑娘,他必须找到毒郎君。

眼前的百花丛,早已搜寻一遍,深信如有人隐藏在内,绝难逃过自己的耳目。

当下略一寻思,大步穿林而出,向最近的一片桃林奔去。

他认为毒郎君必是发现霜儿貌美,淫心陡生,抱着她潜入附近隐密之处,看法果然正确,深入桃林十余丈,隐约中他听到一声撕裂衣服的声音。

陆正平闻声,默默的径自点点头,脚步加快,放轻,蹑手蹑脚地循声而去。

默行四五丈,地上落花处处,粉红的桃花瓣,落了三四分厚的一层。

顺着落花往前看,陆正平不禁气得全身发抖,热血沸腾……

只见附近的十几棵桃花树,似是被人剧烈的摇晃过,上面桃花全落,撒了满满一地,把一块一丈多方圆的空地,铺了厚厚的一层。

粉红色的桃花上面,静静的躺着一人,正是霜儿姑娘。

霜儿姑娘这时玉体横陈,全身上下的衣裳已被毒郎君剥光,仅仅剩下一件最后的遮蔽物——一条短短的亵衣。

雪一样白的肌肤,鲜藕似的双臂,两峰圆而尖,双腿长而细,整个胴体玲珑剔透,似脂塑,更似玉琢,人比花白,更比花艳,散发着一股子青春魅力,看得人心猿意马,心头为之一颤。

毒郎君似是仍不满足,忽然自管自的淫笑一声,自语道:“他妈的,这块破布真碍事,干脆一丝不挂才过瘾呢!”

话一说完,伸手向霜儿姑娘唯一的短裤抓去。

霍然,一声焦雷似的断喝,划破长空,陆正平咬牙喝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落人进,好比电光一闪,翻腕一记劈空掌,就把毒郎君劈得一歪,后退两步。

毒郎君一见是陆正平,心中透寒,口中说道:“啊!是你这个野小子,难得在此重逢,幸会,幸会!”

陆正平气虎虎地道:“哼!不重逢是你的运气好,重逢就活该你要倒霉,小侠我正愁找你不着,你来得太好太巧了!”

毒郎君昂首一啸,傲然言道:“你找小爷什么事!可是……”

陆正平切齿恨声道:“我要你的命!”

毒郎君冷哼一声,色迷迷的望了半裸的霜儿姑娘一眼,阴笑道:“嘿嘿! 只怕你没有那个本事,想死就快点上吧!别耽误小爷我的好事!”

陆正平一闻此言,好似怒火之上加燃油,厉色喝道:“放下其他的仇仇恨恨,一概别谈,就单凭你这种无耻行径,已是死有余辜!”

忽地一振臂,挽起一缕狂飙,劈面打了过去,用的是九华不传秘技“龙虎风云掌”。

毒郎君阴森森地一笑,道:“野小子别说大话,在紫金谷时小爷一时轻敌大意,掌下失风,今天却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话是这样说,明眼人一见就知他口硬心软,言不由衷。

不过,话又说回来,毒郎君恶名满天下,武林中人闻名丧胆,自非浪得虚名,的确有相当的功力修为,“飞云泄电”、“笑指天南”、“乘风破浪”,一口气连攻三掌,逼得陆正平横移半步,掌招走空,喝道:“小子,你今天最好认命,自杀好啦!免得小爷我再多费手脚……”

陆正平一招无功,心火在发,沉脸喝道:“住口,咱们之间仇深似海,没有什么好谈的,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拼吧!”

心中恼恨,杀机万丈,“风声鹤唳”、“雷鸣九天”、“游龙戏凤”,一下子就是三招睥睨武林的绝技。

这三招,虽然都是“龙虎风云掌”中招式,但他自被无敌老人衣冠冢内的女人助了十年功力,尤其是自学会“无敌玄功”后,功力大进,已非昔日可比。

同时,从紫金谷外旅店,前来祁连山的途中,陆正平不在无时无刻勤加修练武功,说实话,他此刻的成就要比在紫金谷时,还要高出一分半分。

是的,这话确非虚言,猛可间,只听蓬的一声,双方人掌接实,硬撞在一起。

陆正平一不喘气,二不变色,依然卓立原地不动。

毒郎君却吃了大苦头,双方人掌一接,暗力倒撞,歪歪斜斜的连退五六步,才立身站稳。

他停身之处,正巧在霜儿姑娘的附近,蹙眉一想,计上心来,嘿嘿阴笑道:“野小子,你要是再敢妄进一步,我就要她的命!”

说话中,倏然一伸手,向霜儿姑娘的“中府”穴点去。

他快,陆正平动作更快,毒郎君骈指点出,陆正平已适时攻出一掌,喝道:“你死到临头,还不忘做恶,真正可恶,小心我要剥你的皮!”

说话,双臂一抖,又连攻十二掌。

陆正平打从和他一见面起,就存下杀人之心,十二招快攻,全力施展,强劲绝伦的掌风排空四涌,方圆三丈以内的桃树一阵剧烈的震抖,震落满树桃花。

只听毒郎君“嗳哟”了一声,整个身形被震抛起,好比败枝落叶似的直向桃林深处射去。

通!毒郎君摔落实地时,已是奄奄一息。

陆正平见状一喜,接踵追去,当他经过霜儿姑娘倒地之处时,心说:“这样太不像话,我还是替她把衣服穿上吧!”

心语间,从附近找来她的衣裤,穿好,这才扬掌向毒郎君扑去。

毒郎君倒地片刻,神智稍清,见陆正平杀气腾腾而来,心中大吃一惊,在一股子强烈的求生力量的冲激下,霍地一声狮吼,挺身跃起。

陆正平看得一愣,道:“赫!你小子好硬的骨头,我就不信你是铁打的金刚,今天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也是个必死之局!”

毒郎君脸一沉,顿生拼命之心,喝道:“野小子,你……”

陆正平不等他说完,便怒气冲冲地道:“毒郎君,闭起你的乌鸦嘴吧!阎王爷已经等得很心焦啦!”

劈!当胸一掌,石破天惊,直把个威震武林的毒郎君震得原地滴滴溜的旋转不停。

叭哒!一连旋转了二十多个圆圈,终于不支倒地,人也进入半昏迷状态。

陆正平上前一看,嘿地冷笑一声,道:“哼,你好长的命!”

命字出口,右脚一扬,蓬的一声,毒郎君已飞到桃树上面去。

陆正平怀恨极深,兴犹未尽,毒郎君刚刚穿林而下,又添一脚。

这一脚用力极重,但闻嗖的一声,桃花枝叶,纷纷而下,毒郎君的身形笔直的飞起四丈多高。

当他再度摔倒在地上时,四脚朝天,僵挺挺的,好像死人一般。

陆正平至此,总算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朗声自语道:“毒郎君,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衣冠冢外,在下被你打个半死,夺去迷魂塔上秘图,紫金谷内,被你们父子愚弄个够,险些丧了性命,我父亲死得太冤,尤其最可恨的是,到现在为止,天下英雄都把你们父子,当做是我们父子,把先父的清誉破坏无遗,这一切的罪过,都是你们父子一手造成的,你们的心肠太狠太毒,简直没有人性,小侠我恨你们入骨,恨你们钻心,陆正平今天就先从你的头上开刀,然后再找你那个人魔父亲算总帐!”

越说越气,怒气横生,翻腕拔下背上长剑,分心就刺,恨不得一剑从他的前心穿到后心。

那知,嚓!一剑刺下,似是被一件坚硬的东西阻住,再也刺不下去了。

陆正平一怔,心有所悟,暗道:“大概秘图玉匣在他的身上吧!”

心中犯疑,用剑一挑,果然,心口之上裹着一个黄绫小包,打开黄绫,里面赫然是一个碧玉小匣,上面书有:“迷魂塔秘图”五字。

陆正平在紫金谷时,上过一次大当,不敢轻易相信玉匣内是否藏得真图,当下以剑挑开玉匣,取出一张一尺见方的白绫来。

白绫上面绘着很多山水树木,群峰环立,中间是一个死谷,花树丛中,有一座巍巍十二层的高塔,画工精细,一枝一叶,莫不栩栩如生,与眼前地势两下一对照,分毫不差。

不止此也,雪白的白绫,已有数处变成焦黄的颜色,显示年代久远所至。

陆正平细看良久,认为必系真图无疑,心中暗暗一喜,自语道:“谢天谢地,只要夺回秘图,我就不愁上不了十二层迷魂塔,更不愁杀不了人魔老贼,和那个幽灵似的铁莲花的主人!”

从花丛隙缝中,望望高耸入云的迷魂塔,和一直卓立在窗口的绿衣姑娘,收好玉匣秘图,眸光如火,杀机浓重,恨恨地落在毒郎君的身上。

“他把我害得太苦太惨,让他糊里糊涂的一剑毙命,未免太便宜,我要让他死得明明白白,让他一刀一刀子的受尽千苦万痛而亡!”

心念及此,毫不迟疑,忽在丹田之内提聚一股真气,从左掌心上导入毒郎君的“天灵”穴内。

陆正平潜力极深,何消片刻之久,毒郎君便苏醒过来,一双愤怒、惊惶而又失神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正平不放。陆正平用力摇摇他的头,恨声说道:“毒郎君,你认识我是谁吗?可曾知道你的小命已在我陆正平的掌握之中?”

毒郎君伤势沉重,头脑仍不甚清楚,闻言说道:“你是陆正平,小侠我不慎失手落败,你下手好了!休得……”

陆正平引吭一啸,凄厉的声音说道:“够了!够了!只要知道是死在谁手里就够了!这样阎王爷就不会怪你是个糊涂鬼,闭门不纳,见到阎王爷的时候,别忘代小侠我打个招呼,说你那人魔老子马上也会来报到!”

双眉往上一挑,又厉色说道:“毒郎君,你到底姓甚名谁?你老子又是什么路数,为何对我们陆家下这等阴惨绝伦的毒手?快说,如有半句慌言,小心你的皮肉受苦!”

毒郎君自知身受重创,功力全失,纵有拼命之心,也无拼命之力,当下钢牙一咬,声嘶力喝的喝道:“陆正平,小爷我落败成擒,你要杀就快点下手吧!要想知道我毒郎君的名和姓,你死后做鬼一问阎王爷便知!”

一声小爷,激起陆正平的冲天怒火,脸色一沉,喝道:“你说什么?小爷?哼哼!我打烂你的嘴!”

劈!劈!脆生生的两声响,当真打了他两个嘴巴子。

陆正平挟愤出手,力道不小,毒郎君双颊皮肉裂开,嘴角鲜血如涌,陆正平又道:“毒郎君,你如乖乖的说出你父子的出身来历,小侠我或可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否则……”

毒郎君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倒不失为是一条硬朗的英雄汉子,闻言一咬牙,道:“野小子,最好死了这条心吧!小爷我无可奉告!”

忽然一张嘴,泼!喷出一大口鲜血,直向陆正平脸上喷去。

二人相距,至多不过一尺多点,陆正平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手,猝然无防之下,喷个正着,陆正平满脸是血,眼鼻不辨。

这一来,陆正平心火大发,陡地银虹一闪,剑气阴寒,分心便刺,道:“你小子想死我就成全你,这样更干脆!”

脑中灵光一闪,忽又觉得父亲之死,至今仍是一个谜,甚至连毒郎君父子的真正来历,人魔凭什么可以一手遮尽天下人的耳目诸事,一直讳莫如深,今天好不容易擒住毒郎君,决心想从他的身上弄个水落石出,当下略一寻思道:“哼!我就不信你不是十月怀胎所生,今天就是玉皇大帝显灵,也救不了你的命,一定要你亲口将事实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毒郎君多言费神,此刻已无说话之力,闻言眸中凶光一闪,再喷一口鲜血。

陆正平闪颈避过,抹去残余血痕,咬牙切齿的说道:“小侠我生来怪脾气,你要是不据实道来,想死也死不了,先斩断你的一条臂,让你尝尝苦头!”

唰! 明晃晃的宝剑,凌空划了一个圆弧,向意郎君的左臂斩下。

“平儿手下留情,平儿手下留……”

一连串惊惶、凄楚的声音划空而来。

陆正平暗暗慨叹一声,心说:“哎!娘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心中暗语,下手略缓,母亲白如银已适时电扑而到,伸手一拨,剑势走空,长剑插入毒郎君身旁地上五寸多深。

白如银面容憔悴,满脸泪痕,瞧瞧长子陆正平,望望次子毒郎君,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却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陆正平呆望良久,才冷冷的道:“妈,你哭什么?”

白如银闻言忙收起悲痛,凄凄戚戚的说道:“平儿,自从你认贼作父,被囚紫金谷脱险后,你那杀你的仇人便立即率众四处追杀,为娘的放心不下,也尾随而来,总算皇天有眼,不断你们陆家子嗣后代,我儿才得平安……”

陆正平听至此,冷冷的说道:“娘,别再说了,事实上你老人家最好永远别离开紫金谷才好!”

白如银一呆,道:“什么?平儿,你不愿见娘?”

“妈!允许孩儿说句放肆的话,我不但不愿见你,而且一直在恨你,恨你对不起我父亲,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我们陆家历代的祖先,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没有办法否认你是我的母亲!”

白如银闻言,慈怀大伤,眼泪汪汪的道:“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你说得对,说得很对,娘的确对不起你们,你应该恨我,不过,孩子,你千万别把为娘看成是那种水性扬花的女人,娘厚颜偷命至今,除了想亲眼看着恶魔俯首伏诛外,还有不得已的苦衷。”

“娘有什么苦衷?孩儿倒要听听!”

声音冷冰冰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哎!事情早已成为过去,还提它作什么,请相信娘并无丝毫邪恶之心。”

“孩儿一定要听,否则难保正平不怀疑你老人家……”

白如银见他眸中恨意绵绵,情知事到如今,不说很可能失去爱子,甚至发生更不幸的事,略一沉吟之后黯然伤神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但简单的说一句,应该全是为了你!”

陆正平一愣,反问道:“全是为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父遇害之时,你还不满一岁,为了抚育我儿成人,只好厚颜事仇,偷生人世……”

陆正平一听此言,暗恨自己不如早死,当下愤然一啸,道:“娘,当时你老人家为什么不把我杀死,然后自杀殉难,以全贞节,也免得你老人家清白丧尽,陆家祖先蒙羞泉下,更使孩儿受尽了羞辱与苦难……”

说到这里,心中一酸,已是泣不成声。

白如银比他更伤心,心碎肠断,欲语无声。

陆正平这时抹了一把眼泪,沉声说道:“娘,孩儿该死,连累你老人家,可是,家师九华一叟把我救出紫金谷后,你老人家为什么……”

话至此,忽觉得为人子,不该咀咒生母自绝,倏然住口不言。

话虽然没有说明白,白如银已知爱子语意所在,长叹一声,道:“我儿之言极是,九华一叟林大侠把你救走之后,为娘的确该追随你父于九泉之下,也好向你们陆家的祖先有个交代……”

“那为娘为什么没有死呢?”

白如银望了毒郎君一眼,悲戚的说道:“为了给陆家抚育遗孤,为娘的不得不含悲承欢,就在林大侠把你救走的那个时候,你弟弟已经出世……”

“这么说来,你老人家是为了毒郎君才偷生苟活的?”

“是的,娘以前是为了你,现在则是为了你弟弟……”

陆正平霍然勃然大怒道:“妈,别说了!我根本不承认他是我的弟弟,你老人家更没有为他蒙羞含恨的必要!”

白如银见爱子声色俱厉的对待自己,伤心欲绝,道:“孩子,不管你怎么说,他毕竟是娘的亲生骨肉……”

“住口!他是仇人的孽种,是孩儿的死敌,更是我们陆家蒙羞的表征,留他命在,陆家历代的祖先都会不安!”

伸手拔出宝剑,挽起一缕寒芒,随时都有出手杀人的可能。

白如银见状骇了一跳,一面护着毒郎君,一面说道:“孩子,你年纪尚轻,绝对不会想到为人父母者的苦心。”

“我虽然不知为人父母者的苦心,可是,孩儿却清清楚楚的了解,父亲被害,尸骨无存,母亲却投入仇人的怀抱,为他生儿育女,是什么心情……”

白如银闻言倒抽了一口寒气,放声大哭起来,空有满肚子的委屈,却不知从何处说起,只有让眼泪滚滚如流。

陆正平微微一怔,道:“娘,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老人家也大可不必哭哭啼啼,有话等孩儿把毒郎君杀死之后再慢慢的谈!”

话音甫毕,剑已举起,刷的向毒郎君的左臂斩去。

白如银睹状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扑过来,说道:“平儿住手,千不对万不对,都是娘的不对,千万别杀害你弟弟!”

说话中,不顾一切的向爱子手中的宝剑撞去。

陆正平怕伤了母亲,右手一抬,剑锋高举,恨声说道:“娘,站远一点,小心鲜血沾污了你老人家的衣裳!”

白如银听得一颤,道:“平儿,你即使不承认他是你弟弟,也无法否认他是你妈的骨肉,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情份上,求你……”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杀他!”

声冷气壮,吐字如刀,心坚如铁。

“平儿,既然这样,那你就先把为娘的杀死在这里好了!娘但有一口气在,就不能眼看着你杀人行凶,反正娘一身是孽,死而莫赎……”

“娘是好是坏,做儿子的不敢妄下断言,如果真的罪与天齐,迟早会得到应有的报应,正平身为人子,不敢冒犯,不过,毒郎君今天却是死定了!孩儿宁愿把他杀死之后,接受妈的惩处,也绝不饶恕!”

见母亲死拉着自己的右手不放,不禁大怒,沉脸说道:“妈,请恕孩儿放肆了!”左手猛一扬,暗力如涌,可怜白如银被自己亲生的儿子推得接连翻了四个跟斗,栽坐在七尺以外的一株桃花树下。

陆正平暗暗长叹一声,挥剑再度斩下。

白如银伤势不轻,又在七尺以外,情知无论如何也无法出手阻拦,急忙出声乞求,磕头像捣蒜,状至凄楚狼狈,陆正平暗自一咬牙,别转头去,把满腔的愤火完全发泄在毒郎君身上,陡地加了三分劲力,剑光一闪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忽闻“卡嚓”一声,手起剑落,血雨横飞,毒郎君的一条左臂已被陆正平齐肩斩下。

这事非同等闲,吓坏了白如银,痛煞毒郎君,一阵剧烈的痛楚,把毒郎君又痛醒了。

陆王平振剑一抖,剑花朵朵,往毒郎君咽喉附近一指,厉色问道:“毒郎君,小侠我刚才所问之事你小子还没有答复呢!现在总该据实招供了吧?”

余音袅袅,哭声刺耳,白如银歪歪斜斜地冲了过来。

陆正平心坚如铁,意坚似钢,不等母亲走近,便沉声喝道:“站住!你老人家要是敢再进一寸,我就立刻送他上西天。”

噗通!白如银已如惊弓之鸟,哪敢轻举妄动,双腿一软,原地跪下,泣道:“孩子,娘求你,求你饶他一条残命吧! 他的左耳左臂已废,求你千万别再折磨他,你有什么事尽管问娘好了,为娘的只要晓得,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你!”

断臂之痛,非比寻常,毒郎君清醒片刻,忽又晕死过去。

左肩头,鲜血仍自淌个不停,脸色惨白的比死人还要难看,仅仅还余下一丝游气。

陆正平听毕母亲之言,寻思半晌,道:“好吧!这样更干脆,免得多费口舌!”

昂首清啸二声,又道:“娘,你老人家先说毒郎君究竟姓甚名谁?”

白如银立刻说道:“他姓孙,单名一个明字……”

“好了好了!其他的事等孩儿把他劈成八块之后再谈!”

陆正平身世悲凉,胸怀报复之心,决心要分尸泄愤,话落剑起,疾逾迅电似的猛斩毒郎君孙明的右臂。

白如银忽然惊叫一声,道:“正平正平,快住手,请听为娘的一言!”

三步并作两步走,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

陆正平冷冷的哼了一声,剑锋忽又指在毒郎君孙明的咽喉附近。

白如银看得魂飞魄散,忙又双膝跪倒下去。

陆正平气忿忿的道:“娘,你老人家有什么话就在那儿说吧!孩儿听得见,但如想救孙明性命,最好免开尊口,说也没有用!”

天下父母心,大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白如银明知爱子心坚意决,说也没用,却仍然一字一泪的说道:“孩子,明儿也是你妈妈的亲生骨肉……”

“够了!别再说下去了,孩儿心意坚如铁石,母亲即使说烂了嘴也是白费,我不但要杀他,而且要他粉身碎骨而亡!”

白如银细一思忖,深知二子之间势不两立,今天纵然给正平磕一千一万个响头也无济于事,当下泪眼昏花的说道:“这也许是上苍残酷的安排,命中注定如此,娘不愿再说什么,一切就依你,但请我儿顾念母子之情,痛痛快快的让他一剑毙命吧!别分他的尸!”

极度悲痛之下,神气大损,话刚说完,顿觉头晕目眩起来,身形摇摆了好一阵才慢慢稳住。

陆正平耳闻目见,心中悲苦,孝心忽生,暗忖:“罢了罢了,生我者父母,姑且听妈的一次话吧!”

当即含泪说道:“好,孩儿答应啦,给他一剑,留个整尸就是!”

心转意决,毫不迟疑,挥剑分心就刺。

当!也许是毒郎君孙明命不该绝,就在剑锋将到未到的万分之一瞬间,破空飞来一物,打在陆正平的剑刃之上。

来物非钢标铁箭,而是一块极普通的鹅卵石,但,谁也想不到,出手之人的功力简直高到不可想像之境界,一块石头,竟把陆正平手中宝剑打得一偏,在毒郎君孙明的腰部划了一道血线,第二次插入土中。

这事来得太突然,而且严重,陆正平和白如银全呆住了。

白如银忽然说道:“孩子,一定是他来了!快逃命去吧!”

陆正平伸手拔出宝剑,朗朗的一啸,道:“哼!他来得最好,先把毒郎君杀死,再要老魔性命。”

言犹未尽,百花翻飞,在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中,紫金谷主人魔凌空电泻而下。

人魔和以前神色打扮,完全一样,文雅慈祥的脸上,挂着一丝冷傲的阴笑,扫了陆正平一眼,道:“小子,难道你紫金谷不死,大概是看上这儿的风水了吧?”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正平一见他就怒气冲天,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闻言大怒道:“你觉得这儿风水好,就留着你自己用吧!让给别人太可惜!”

话虽如此,眼前之人乃是当今武林之世的第一把高手,陆正平丝毫也不敢大意,忙闪身退三步,暗将功力运足十二成,严阵以待。

人魔眸光如电,杀机重重,一瞥白如银,阴森森的笑道:

“银妹,老夫离开紫金谷不过一月之久,你是不耐闺房寂寞?还是觉得这儿是个长眠的好地方,前来寻死?”

白如银闻言一颤,望望爱子正平,一句话也没说。

人魔嘿的冷笑一声,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来,步履沉重,杀机极浓,白如银母子不知他目的何在,心存戒惧,皆闪身连退好几步。

人魔前行丈许,忽然停在毒郎君身旁,对陆正平道:

“小子,我儿的左臂可是毁在你的手中?”陆正平愤然一啸,没好气的道:

“你知道就好,何必多此一问!”

人魔脸色一沉,道:

“有种,不愧是陆守智的儿子,一切敢做敢当!”

说完,一俯身,左手在毒郎君口中塞了三颗灵丹,右手拾起孙明的左臂。

人魔好快的动作,陆正平本想乘机和他拼上一拼,他却早已挺直腰肢,大模大样的向陆正平走过来,举步沉稳,一步一印,脸色一片阴沉。

随着人魔的步履声,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人魔凶名太健,一直震慑着整个武林,白如银心惊肉跳,为爱子捏了一把冷汗。

陆正平虽然年轻气盛,此刻却格外沉稳持重,凝神注视,蓄势待发。

“喳!喳!喳!”人魔踏在桃花瓣上,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声音。

此外,一切沉寂如死,静得令人窒息。

“喳!喳!喳!”人魔越走越近,情势越来越紧张,恶战一触即发。

陆正平见他已近在三尺之内,忽然大喝一声,道:

“站住,你要怎么样?想打就出手吧!别摆臭架子唬人!”

人魔嘿嘿一笑,特意的晃晃手中断臂,阴笑道:

“好说好说!老夫久已不用兵刃,今天却要破例以我儿断臂来取你性命!”

口中说打,却并未真的动手,仍自缓缓的向前移动。

陆正平出道已久,经验丰富,情知人魔愈是沉着稳健,情势也愈发险恶严重,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手来,一定会在短短数招之内分出胜负死生。

不是吗?霍然,场中响起两声凄厉的断喝。

断喝之声未竭,打斗之声已起,也不知是谁先谁后,二人倏地纠缠在一起,陆正平掌剑交挥,人魔则以毒郎君的断臂迎战。

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打来不仅出奇的快,而且出奇的狠,只见人影飘忽穿梭,掌风剑气呼啸,惨烈到令人看不清谁是谁,以及谁胜谁负。

一个要为父报仇,一个欲斩草除根,都存了不死不散之心,恶毒的喝叱咒骂声中,偶尔会飞出几缕鲜血,或几片烂肉,看得人毛发直竖,不寒而栗!

白如银见此情景,急得团团转,一叠声的乞求二人住手。

可是,陆正平不理她,人魔更不理她,反而换来一顿严厉斥责。

人魔给毒郎君所服灵丹,可能是绝世珍品,尤其连服三粒,神效惊人,这时,伤处血流已止,剑创渐愈,人也开始轻微的蠕动,眼看就会苏醒。

白如银看在眼中,灵机一动,暗暗自语道:

“看来明儿伤势已无大碍,我何不就此和平儿联手把老贼杀死,以了一桩心愿,然后再饮剑自绝……”

心语未毕,异事忽生,但闻一声轰然巨响过后,两条人影忽地分了开来。

陆正平脸色苍白,气喘如牛,全身上下冷汗淋淋,血迹斑斑,衣裳全被血汗湿透,左颊一片红肿,右胁被断臂打断一条肋骨,胸前衣裳有好几处破裂,鲜红的血水涔涔而下。

这点外伤并不太重,更重要的是他的内伤,尤其是他的心,陆正平怀恨不忘,矢志复仇报恨,想不到恶战十合,就败下阵来,而且败得很惨,身形摇摇摆摆的几乎要跌倒下去。

人魔功力深厚,堪称天下第一,却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只有手中的断臂,已经被陆正平的长剑削去一半,白如银见状,心中泛寒,说声:

“可怜的孩子!”举步走向陆正平。

人魔一扭头,狠毒的瞪了她一眼,道:

“银妹,老实一点,别逼老夫做出令你遗恨终身的事来!”

白如银一愣,见爱子伤重,自知联手无益,反而会激起老魔杀机,一闻言略一思忖,硬将满腹怒气咽下肚去,止步停了下来。

人魔一瞥儿子毒郎君,见他行将清醒,心中稍宽,当下双眉一挑,对陆正平道:

“小子,在紫金谷时,承你看得起,以父礼相待,今天老夫愿意给你开个方便之门,你自己找一个最痛快的方法自杀吧!”

说话时,昂首望天,从容不迫,飞扬拔扈,根本没把陆正平看在眼中。

陆正平听得刺耳,怒喝一声,道:

“老贼休得出口狂言,看剑!”

领剑诀,飞碎步,“百蛇吐信”、“丹风撩云”,一气连攻两剑,外加一记劈空掌。

三招快攻,没有挽回劣败之势,却激起了人魔的万丈杀机,霍然面色一寒,阴怆怆的说道:

“好好!你不忍心自杀,老夫可以代劳!”

“推山填海”,一掌呼啸而出。

陆正平和他功力相差太远,更何况身负重伤,如何能消受得了,仅仅哼了半声,便撞倒在桃花树上。

人魔一招得手,不肯放松,一振手中断臂,呼地电扑而去。

白如银深深知道,只要人魔一过去,爱子正平必然一命呜呼,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了自身安危,乍然骈指如戟,点他身后“对心”死穴。

人魔好敏锐的耳目,倏然一转身,杀气腾腾的说道:

“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等白如银答言,忽地抖袖一抡,劈的一声,震得斜飞出四五丈远,落在桃.林深处,也不知是死是生?

人魔一眼见毒郎君孙明已经清醒过来,沉声说道:

“明儿,迷魂塔上秘图还在不在你的身上?”

毒郎君孙明一挺身坐起,狠毒的望着陆正平,有气无力的说道:

“爸爸,别提啦!早被这野小子夺去了!”

自知真力涣散,中气不足,话完,立即将双目闭起,盘膝行起功来。

毒郎君短短数言,使人魔大为惊怒,猛然间只听他恨恨地清啸一声,目注陆正平,怒气冲冲的道:

“小子,秘图当真在你的身上?”

陆正平运气一周,止住翻腾的血气,道:

“见真人不说假话,在又怎么样?”

“在就乖乖的给我双手交出来!”

话落人起,好似轻风过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虎扑而上。

白如银被震出四五丈以外,自顾不暇,霜儿姑娘一直昏迷不醒,陆正平本来就不是人魔的对手,现在重创在身,更是欲拒无力,看起来,要想活,恐怕要比登天还难。

人魔来势太快,一眨眼已近在眼前,一抖手中断臂,劈面打去。

陆正平情知凶多吉少,顿生同归于尽之心,陡地掌剑一振,硬撞上去。

人魔见状更加恼怒,嘿嘿的一笑,道:

“好小子,这样更省事了!”

心中恼恨,下手无情,方待出手行事,忽闻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慢着慢着!姑娘我有事请教!”

话落人现,陆正平以为是迷魂塔上的绿衣姑娘,结果却是被她自己的父亲遗弃,曾在衣冠冢内危楼后面跪求一夜的谢梅吟。

谢梅吟来势太快,人魔不禁一呆,陆正平借机横移三步。

人魔冷电似的眸光在谢梅吟脸上一扫,嘿嘿阴笑道:

“你是谁?何人门下?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谢梅吟立刻从容不迫的说道:

“姑娘谢梅吟,来自东海‘逍遥庄’……”

“逍遥庄”三字一出,人魔愣了一愣,沉声说道:

“逍遥庄‘东海神主谢宗道’,你怎么称呼?”

“那是家祖父!”声音冷冷的,神色间甚是得意。

东海“逍遥庄”,豫中“紫金谷”,一向被人视为武林两大主派,武功玄奇诡异,各有所长,难分轩轾,紫金谷主人魔闻言心中不免暗暗一惊。

谢梅吟望了陆正平一眼,道:

“哼!真是新鲜事,你们父子居然在此拼死拼活的打起来了……”

陆正平不等她说完,便冷哼一声,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在下是陆正平,他是害死家父的人魔老贼……”

“你别在姑娘我面前演双簧,故弄玄虚,你是毒郎君陆正平,他是人魔陆守智,姑娘我至少见过你们父子三次以上,今日父子相残,实是天下武林之福……”

人魔听至此,暗暗好笑,肃容正色地道:

“逆子正平,危害武林,同道中人恨之入骨,把老夫的一生清誉损毁无遗,故而在此教训于他,姑娘有什么事且等老夫把逆子杀死之后再洗耳恭听。”

谢梅吟噗嗤的冷笑一声,道:

“哼!人说你人魔陆守智老奸巨滑,果然不差,你儿子固然十恶不赦,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魔闻言一怒,面目略过一抹杀机,谢梅吟又道:

“不过,你们父子是好是坏,姑娘我倒无意过问……”

左一言,右一语,把人魔撩拨得怒气大发,喝道:

“女娃儿究竟有什么事就直说,再油嘴滑舌的小心老夫要以老欺小!”

一振手中断臂,随时准备出手。

谢梅吟望了陆正平一眼,冷若冰霜似的道:

“你毒郎君虽然恶迹昭彰死有余辜,但在衣冠冢内时曾承你助了一掌之力,始免于死,姑娘我一向恩怨分明,今天一报还一报,愿帮帮你的忙!”

翠眉一挑,又道:

“不过,你大可不必高兴,更不必谢我,等把你老子打跑之后,姑娘我就会取尔颈上首级。”

说来一字一句,不慌不忙,好像他有十分把握似的。

人魔至此,已是心火难耐,暴喝一声,道:

“女娃儿好大的胆子,竟敢出此狂言,老夫先把逆子杀死,然后再送你去见阎王爷!”

丹田之内忽然提聚了一口真元之气,功行右臂,毒郎君的断臂抡起一缕狂风向陆正平横扫而出。

陆正平自知生死俄顷,间不容发,忽忙右剑“万紫千红”,左掌“龙飞凤舞”全力疾迎而上。

他动作够快,谢梅吟比他更快,只见丽影一闪,人已擦身而上,叱道:

“老魔,令郎有恩于我,姑娘我说要帮忙,就要帮忙,识相的最好抱头滚开,让我送你上西天吧!”双臂一振玉掌倏展,一股至大至刚的暗力应势而出。

人魔见状,怒火冲心,忽地暴喝一声,声宏音重,好似焦雷贯顶,厉色说道:

“女娃儿好大的口气,想死,老夫可以效劳,正想见识见识东海逍遥庄的武功有什么诡异奇绝之处。”

当下断臂“血雨腥风”,攻谢梅吟中盘要害,左掌“追魂夺命”,疾取陆正平“期门”死穴。

东海逍遥庄,乃是武林两大主派之一,人魔未敢小看,举手投足之间,莫不全力施为,拼命相搏,狠毒的招式,如雨骤风狂,更如海啸山崩,十招之内二人还可以免力支持,十招一过,便开始节节败退,穷于招架,谢梅吟不免暗暗一惊,陆正平心头罩上一层绝望的阴影。

这倒并非东海逍遥庄的武功太差劲,而是人魔修为出众所致,试想,他既能将紫金谷主陆守智置之死地,占人妻室财产,而又蒙骗过天下人的耳目,其功力之高,手段之毒,实在出人意外,更何况陆正平身负重伤,功力大打折扣,谢梅吟那里是他的对手,再战五合,便险象环生。

人魔冷然一哼,心说:

“逍遥庄的技艺也不过如此,嘿嘿!老夫把他们估的太高了!”

陡地攻势加快,步步紧迫,方圆十丈之内的桃花树,有一半以上被他劈飞,陆正平、谢梅吟越发危急,随时都可能丧命亡魂。

适在此时,桃林四周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半晌,只见四处人影晃动,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当先一掠而到的是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和师弟明智、明理。

接着,一声无量佛,来了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和师弟无为,清城派的掌门人通玄羽士马宏达和师弟笑面无常倪承泽,不甘落后,接踵而到。

三派高手,鼎足而立,门下弟子约有百人左右,团团的围在四周,把人魔、陆正平、谢梅吟、毒郎君孙明,垂死的霜儿姑娘以及刚刚苏醒,正自运气调息的白如银,困在核心之内。

群豪声势太大,三人不由皆一愣,同时住手歇战,目光横扫一周。

人魔眸光冷如霜电,凌厉如刀,一片杀机,扫过少林明性,武当无尘等人时,心头一颤,不敢正视。

“阿弥陀佛”,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忽然一声佛号,道:

“老檀越,咱们多年不见,想不到会在迷魂塔附近重逢,幸会得很!”

人魔目光环视,抱拳为礼,皮笑肉不笑的道:

“诸位久违啦!老夫陆守智这厢有礼!”

陆正平见他在大廷广众之下,又冒充自己的父亲,怒气忽生,喝道:

“老魔休得混淆视听,破坏先父名誉……”

此话一出,群豪大感惊异,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说道:

“你当真不是毒郎君陆正平?”

陆正平马上说道:

“在下是陆正平,但却不是毒郎君,这个老魔头不是家父陆守智,而是人魔孙……”孙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好住口不言。

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慈眉一皱,师弟明理大师抢先说道:

“无尘道兄别信他诡诈之言,敝师弟明静、明慧,在两日之前被他活活打死在绝壁崖头,不是毒如蛇蝎的毒郎君还会有谁?”

人魔闻言暗笑,陆正平忍气吞声的说道:

“大师父请别信口开河,明静、明慧之死,是你们欺人太甚,并非在下有意行凶,陆正平如果就是毒郎君,怎会和老魔大打出手呢?其理甚明,一想便知……”

“逆子简直忤逆不孝,竟敢这样辱骂老夫!”声冷气傲,神色阴沉,出自人魔之口,话完一伸手,探臂疾扣陆正平右腕。

陆正平一怔,闪身避过,反攻一剑,谢梅吟怀恩欲报,翻腕连攻三掌。

双方动手相搏,快如电光一闪,狠辣至极,群豪都看呆了,莫名所以。

陆正平脱身而立,爽声说道:

“诸位前辈请别执迷不悟,人魔老贼诡计多端,骗尽武林各派,实是罪大恶极,他手法高明,真假难辨,倒也罢了,可是,真正的毒郎君就在眼前,敢请看个仔细,便知在下之言不虚!”

说话中,伸手一指刚刚行功完毕的毒郎君孙明。

群豪经他这一提,才注意到场中还有毒郎君孙明和白如银二人。

大家聚精会神的望望陆正平,瞧瞧孙明,二人生来一般无二,实在分不清谁真谁假,全都愣在那儿。

此刻,白如银已挺身站了起来,目注群豪,几次欲言又止。

群豪面面相视,讳莫如深,场中呈现着一片死样的沉寂。

沉寂中,空气却是万分紧张,一场空前未有的恶战正在酝酿之中。

武当无为道长忽然冷笑一声,道:

“哼!简直是活见鬼,天晓得人魔父子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群豪闻言,心有同感,霍然色变,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动。

白如银默思片刻,觉得这是个杀人复仇的大好机会,大声说道:

“我儿正平之言句句属实,先夫早已与世长辞,害死守智之人就是这个人面兽心,冒名行恶的老魔……”

呼!只见人魔抖手将毒郎君的断臂掷了出去。

人魔功力之深,简直不可思议,双方相距五六丈,用力却仍然恰到好处,断臂掠群豪头顶而过,打中白如银的哑穴,纵然有满肚子的隐情,也无法诉说,群豪皆呆了一呆。

白如银虽未尽言,人魔身份总算公诸于世,一股熊熊烈火开始在群豪心中燃烧。

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深意一瞥武当无尘,与青城派的马宏达,陡地一振大红滚金袈裟,一阵朗朗的“阿弥陀佛”

声中,率师弟明理、明智,并肩而进。

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会意,立即效尤,与无为师弟齐步迈进。

英雄所见略同,通玄羽士马宏达、笑面无常倪承泽,怎肯落后,欺身直进。

三派高手七人,从三方面大步而来,神色凝重,眉目笼霜,准备随时出手。

少林、武当等三派的弟子约百余人,也一步一趋,接踵跟进。

大家的心弦绷得紧紧的,眼看就要断折。

死神的脚步,似乎正在向每一个人走近,场中充满了死亡与恐怖。

人魔自视极高,而且他的功力修为,也的确出类拔萃,宇内无双,但眼前七人,有的是一派掌门之人,有的是望重一方的高手,也不免暗暗吃惊,尤其陆正平和谢梅吟,虽是后辈末学,功力却是群豪之冠,不无三分顾忌,暗将功力运足,准备作生死一战。

陆正平、谢梅吟,眼见优劣之势大变,心有喜忧参半,蓄势戒备。

毒郎君孙明调息一阵,功力稍复,和父亲站在一起。

在场所有之人,剑拔弩张,都徘徊在生死的边缘上。

白如银最着急,最紧张、也最可怜,嘴唇不停的抽动着,似有满腹隐言,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气得抱住一颗桃树猛摇,摇落满树桃花。

霍然,一声阴森刺耳的断喝冲霄而起,人魔声色俱厉的道:

“各位杀气腾腾的意欲何为?”

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宣了一声佛号,一字一句的道:

“好说,不管你是真的人魔陆守智,还是假的,就凭你近年来血淋淋的恶迹,已足够死而难恕,老衲多年深居,甚少过问江湖是非,但老施主恶性太大,今天却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为天下武林除害!”

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马上说道:

“明性大师之言极是,老魔父子恶性重大,虽死不恕,先把老贼杀死,再收拾这两个毒郎君……”

“住口,想死就说话,我陆守智不是不答应的,何必啰啰嗦嗦的找那么多理由,反正老夫入主紫金谷后,早已存下主宰武林之心,哪个敢于公然出手反抗,一律杀无赦!”

双臂猛一抖,风声如涛,横扫七人而过。

好家伙,环攻一招,威势无伦,少林明智、武当无为,身形一仰,后退了两步。

明性、无尘等,虽卓立如恒,却也被震得一歪,心中俱都一惊,暗道:

“老魔名不虚传,好深的功力!”

心怀戒意,出手极重,少林明性、明理在前,通玄羽士马宏达居右,武当无尘在左,三面围攻,招出如梭。

明智、无为立身一稳,挺身暴进,扬掌欺入人魔身后。

毒郎君孙明功力稍复,不肯坐视,喝道:

“看打!”迎战无为、明智。

于是一场生死之搏就此进入高潮,敌对双方都施出浑身解数,招招绝技,着着杀手,大家的生命,宛如树上的桃花,随时都有凋谢的可能。

只有白如银仍然急得捶胸跺脚,猛摇桃花树,好像发疯一般。

陆正平心坚意决,矢志复仇报亲,本有联手对付毒郎君孙明之意,但一听少林明性,武当无尘言外之意,觉得群雄对自己的误会很深。心想:

“天下英雄执迷不悟,人魔父子明明就在眼前,仍不肯相信我们母子之言,看来情势越演越烈,越变越险,即使能逃过人魔毒手,群豪也必将会多方刁难,尤其我身怀迷魂塔上秘图,更易惹人觑觎,一旦消息走漏,可是大糟特糟之事,眼下精疲力竭,最好什么都别管,赶快运气行功要紧。”

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的胆识的确超人一等,在这种危险关头,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行功起来。

谢梅吟看得一愣,心说:

“哼,这个小子的胆子真不小,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我弄得糊里糊涂,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

心念一转,又想道:

“不管这些,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姑且替他守护一下,等他脱险之后,再教训教训他,以报前此侮辱家父之仇!”

心中这样一想,也把群豪之战置诸脑后,往陆正平身旁一站,严密戒备。

陆正平豪气干云,大智大勇,不大功夫,便进入人我两忘之境。

这一次行功,时间颇久,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功力才复元如初。

正当将醒未醒之际,人魔一瞥陆正平、谢梅吟,计上心来,对群豪说道:

“老夫有急事待理,诸位颈上人头暂寄不用,容他日再取!”

陆正平闻言一惊,睁眼四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少林明智大师、青城派的笑面无常倪承泽以及三派门下弟子十余人,已横七竖八的卧倒血泊之中,有的残肢断臂,有的七窍流血,死状惨不忍睹。

少林明性大师、武当无尘道长、通玄羽士马宏达等人,虽幸而留得一命,也已是伤痕累累,摇摇欲倒,僧袍道冠,破碎不整,无尘道长的拂尘,被震飞到桃花树上,少林明性的禅杖,脱手落在地上。

绝技惊魂,满目凄凉,任何人见了都会为人魔父子的功力、手段惊惧不已。

嗖!人魔父子退意一生,不再久留,双双连攻三招,身形拔起,掠群豪头顶而过。

二人动作好快,接连三个大翻身,已至白如银立身之处。

陆正平见状一呆,愤不可挡,大声喝道:

“别逃,留下命再走不迟!”

双臂一抖,拨腿就追。

人魔伸手抱起白如银,阴恻恻的笑道:

“小子想死也别急在一时,迷魂塔上的秘图暂且寄存在你的身上,老夫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取。”

话音未落,人已一阵风似的向桃林深处飞奔而去。

人魔智计百出,一句话给陆正平种下无穷杀机,群豪此来为的什么,一听迷魂塔上的秘图在陆正平的身上,贪心陡生,略一思忖,便舍弃人魔父子,转而把陆正平拦住,意欲硬抢。

陆正平有理由相信,人魔此去,阴谋重重,其眼见陆、谢二人功力复元,深恐伤了爱子孙明性命,故而心存顾忌,见机而退,但主要的还是存了借刀杀人之心。

试想,迷魂塔上秘图疯狂了天下英雄,大家得知此事,自会群起而攻,陆正平为了,自保,势必会全力抗争,于是乎,一场血战,必将如燎原的野火,非至双方伤亡殆尽,尸横盈野,绝难善罢甘休。

在这个时候,人魔父子再突然现身,岂不是可以一网打尽四方豪杰。

“诸位前辈请别中了人魔毒计,他此番无功自退,必定另有阴谋……”

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双眉一挑,接道:

“朋友休得花言巧语,你们父子究竟在玩什么花招只有天知道,现在一切暂且别谈,贫道只问你迷魂塔上秘图是否真在你身上?”

陆正平沉忖一下,道:

“迷魂塔上秘图确在小侠身上,不过……”

青城派的掌门人通玄羽士马宏达闻言疾进三步,沉脸说道:

“是就拿出来,迷魂塔乃是武学秘府,绝不能让你轻易潜入……”

陆正平听得刺耳,怒气升而复降,气忿忿的说道:

“前辈身为一派掌门之尊的身份,说话怎么没有分寸,秘图原本就是在下在衣冠冢前技压君豪,光明正大得来之物,阁下凭什么要小侠我交出来?再者,在下进入迷魂塔,为雪血海亲仇,固然是主要原因,但人魔父子乃至铁莲花的主人,一旦俯首伏诛,却同样大大的有益天下……”

无为道长倏然一耸肩胛,喝道:

“小子胡说些什么?你们父子狡诈阴毒,出言行事不可以常理评断,人魔无功自去,固然必有阴谋,你小子也难保不是假戏真做,另有目的。”

陆正平闻言,气得双眼发直,声沉语重的说道:

“在下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我是陆正平,却绝非毒郎君……”

少林明理引吭一啸,打断他未尽之言,道:

“看样子,你不是毒郎君倒有可能,但却无法否认和人魔的父子关系,毒郎君不是你的哥哥,便是你的弟弟,天底下绝没有两个毫无关系的人,面貌会长得那么相象!”

陆正平恨声一叹,道:

“不错,毒郎君的确是在下的弟弟,只是这中间另有隐情……”

一直未曾开言的少林掌门人明性大师听到这里,肃容厉色说道:

“小施主别再多言费词,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既非毒郎君,和人魔也无任何关系,单单连伤本派弟子数人,老衲就不能饶你,更不能让秘图落入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之手!”

陆正平略一寻思,知群豪志在秘图,一场搏斗似乎已是无可避免,当下愤然一啸,道:

“诸位既然一意孤行,在下无话可说,不怕死的尽管上,陆正平今天准备大大地开一次杀戒!”

右剑漫天一抡,撒下一道白茫茫的剑幕,左手环抱胸侧,暗力将吐未吐,猛然间长剑一指东南方,身剑合一,如飞而进。

在场诸人,都曾吃过他的亏,知他功力深厚,不敢大意,忙向两旁一闪。

可是,迷魂塔对群豪的诱惑力太大,为了奇书宝录,大家甘愿牺牲性命,眨眼间忽又蜂涌而上。

谢梅吟睹状翠眉一皱,方待出言,夜空中响起一阵金铁破空之声。

噗!一物从半空中笔直的掉了下来,从陆正平胸前擦过,落在脚前。

绿绿的叶子,红红的花,正是象征死亡的“铁莲花”!

“铁莲花”乃是死亡的标志,为此丧命者何止千百,群豪看罢,寒意透心,一齐倒退五六步。

陆正平陡然记起在紫金谷外所经历之事,也呆呆地愣在那里。

自古英雄好汉,必有过人之处,陆正平一愣之后,忽然伸手拾起铁莲花,爽声说道:

“难得阁下千里迢迢的追来此地,铁莲花收下了,陆正平随时候候教就是!”

自从江湖上有铁莲花出现以来,一个个的看到它,一个个的丧命亡魂,却绝没有一个人如此镇定从容,群豪皆一愣,暗含敬佩之心。

这一愣,正好给下陆正平一个脱身的好机会,一连两个纵跃,已至霜儿倒卧之处。

陆正平急于登上十二层迷魂塔,当下忙将霜儿抱起,拔腿飞奔而去。

飞奔四五丈,身后喝声四起,紧接着,似是谢梅吟娇叱一声,阻住群豪去路。

陆正平心道:

“这位姑娘为人虽然十分冷傲,倒很有义气,他日有缘倒该好好的谢上一谢。”

奔弛片刻,已出桃林,迷魂塔近在眼前,陆正平摸摸怀中的玉匣,欣喜莫名。

忽见霜儿姑娘双目紧闭,面如死灰,全身上下冷冰冰的,只有胸口还有一点游游之气,心说:

“该死该死,绿衣姑娘的那瓶灵丹如果拿来的话,岂不马上就可以把她救活?”

既而一想,事到如今,急也无用,只要能顺利地深入迷魂塔的腹心之地,一切都可以迎刃而争,当下昂首望望天色,箭也似的向迷魂塔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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