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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孽海花

这人是谁?居然是黑云彪。

萧无愁道:“是你?”

黑云彪张嘴一笑:“不是某家是谁,某家沿着河岸一路赶了下来……”

萧无愁道:“你没有回西凉?”

黑云彪道:“你不去,某家没劲。”

“没劲?回家没劲?你也想做个浪子?”

“你撵某家,某家就知道这里面必有文章,偷偷打发那辆篷车走了,我守在河边……”他说到此时忽然睁目:“哦,忘了告诉你。”

萧无愁道:“什么事?”

黑云彪道:“司马华那龟儿子跟上来了。”

萧无愁道:“你没看错?”

黑云彪道:“怎么错得了,那龟儿子纵然烧成灰,某家都能认得出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明。

萧无愁道:“他在那里?”

黑云彪道:“一共五骑,渡过孟津河。”

萧无愁道:“哦,他来得好快。”

他记司马华说过,至多一月必然赶到西凉,如今才不过五天,就急急而来,这为什么?

黑云彪咬牙道:“这龟儿子还不放过某家,居然追了上来……”

萧无愁道:“不是,你错了。”

黑云彪道:“错了?某家那里错了?”

萧无愁道:“司马华此来,绝非恶意,必是……”

黑云彪道:“是什么?”

萧无愁道:“我也说不准,走,喝酒去。”

“喝酒?”黑云彪双目一亮:“对对对,管他娘的先喝酒,不过,刚才是谁算计你的?”

“几个女孩子。”

“女孩子?”黑云彪忽然脸色大变,连声音都有点发抖:“莫非……莫非……”

萧无愁道:“你怕什么?就说出来,醉花宫。”

黑云彪望了萧无愁一眼,豪气顿生,大声道:“对,怕什么,喝酒去。”

都快三更天了,居然还有卖酒的。

而且还有一大群人在喝酒,一个个酒品都不错,只喝酒,不说话。

但眼睛却没闲着,都在注意身边的人。

不过这种注意也是很谨慎的,不愿让人发觉,偶尔有两个人目光一接,立刻各自别过脸去。

显然,这些人虽然聚在一处喝酒,却是素不相识。

不相识的人在一家酒店喝酒,这也是常见的事,本来不足为奇,但三更半夜,这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同时聚在一个荒凉偏僻的小酒店喝酒,却是宗大奇事了。

小酒店当然不甚宽敞,只见四五张白木桌子。

喝酒的酒客起码已有二十几位,而且陆续还有来的。

后来的人只好自己找张凳子,挨上去挤一挤。

同席喝酒,又不相识,唯一的办法就是喝闷酒。

照说,只要有个人肯打个招呼,点一点头,立刻就可以相识起来。

可惜谁都没有这个意思,每个人的脸都绷得很紧。

萧无愁和黑云彪找到这家酒店时,已经座无虚席,挤都挤不上去了。

黑云彪道:“这怎么办?”

萧无愁道:“什么怎么办?”

黑云彪道:“没座位啦。”

萧无愁道:“你来干什么的?”

黑云彪道:“喝酒。”

萧无愁道:“站着喝是不是肚子会痛?”

黑云彪道:“这怎么会。”

萧无愁道:“不痛就站着喝。”

黑云彪大笑道:“站着喝就站着喝,只要有酒喝,就是吊起来喝某家都干。”

于是两个人要了两壶酒,几块豆腐干,连酒杯都不要,就站着喝了起来。

黑云彪笑道:“有趣有趣……”

萧无愁道:“什么有趣?”

黑云彪仰起脖子,就着壶嘴,咕噜喝了一口,大笑道:“别有风味,别有风味……”

萧无愁道:“只喝酒,不说话,风味更浓了。”

黑云彪道:“真的?”

萧无愁点了点头。

黑云彪开始不说话了,猛灌酒。

星移斗转,天已四更。

一个锦袍汉子忽然起身离座,叮的一声,在木坐上投下一锭银子,施施然出门而去。

这人一走,接着就有个人站了起来。

奇怪得很,居然一个接连一个,纷纷离座,片刻已走得一个不剩。

走的都是同一个方向,朝北。

黑云彪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回事?”

萧无愁道:“送死”

黑云彪不懂,却道:“咱们要不要跟去瞧瞧?”

萧无愁道:“你想去?”

黑云彪道:“很想。”

这么多喝得醉醺醺的一大群人,半夜里走向同一个方向,到底是去干嘛?若不跟去瞧瞧,实在是件遗憾的事,甚至多少年以后再想起来,也会后悔。

萧无愁道:“你不怕死?”

黑云彪又喝了口酒,道:“某家几时胆小过,除了……除了……”

萧无愁道:“除了害怕醉花宫?”

黑云彪一怔,目光中那股隐没不现的炯炯棱芒,忽然间闪射了出来。

洛阳一战,他己虎威尽丧,一蹶不振。

此刻却在萧无愁言词的激励下,恢复了他失去的雄风,突然浓眉一翦,大声说道:“什么醉花宫,就是酆都城、阎罗殿,某家也敢闯。”

萧无愁道:“好,喝完这壶酒,咱们就走。”

月落星沉,大地沉寂。

黑魆魆的高山,黑黝黝的溪谷,黑森森的林木,黑漆漆的一座大石洞。

一条条的黑影,投入了石洞之中。

但也有几个人,走到洞口外面,伫立了片刻,叹息一声,怅然而返。

原来经过夜风一吹,酒气已消,壮不起胆子了。

千里而来,如入宝山空手回。

倒是有个没喝酒的人,胆子比谁都壮。

这人是个白袍少年,他走到洞外片刻都没停留,嚓的一声,燃起支松油火把,昂然直入。

黑云彪道:“这个人是不是送死的?”

萧无愁道:“他不是。”

黑云彪道:“他怎么不是?”

萧无愁道:“此人双目之中神光湛然,必无贪得之心,不应枉死。”

黑云彪道:“你认得他?”

萧无愁道:“素未谋面,但我知道他是谁。”

黑云彪道:“你又会相命,又会知人,某家佩服死了,他到底是谁?”

萧无愁道:“江左谢东山。”

黑云彪道:“哦,对了,是他,就是他,淮北及时雨,江左谢白衣……”

萧无愁道:“你也知道这两句歌谣?”

黑云彪道:“是这次去洛阳路上偶然听来的。”

萧无愁道:“哦。”

黑云彪道:“咱们是不是应该进去了?”

萧无愁道:“还等什么?”

这个白衣少年,的确是谢东山。

因为他爱穿白袍,认为白色代表纯洁、正直,胸怀磊落光明,不欺暗室,江湖上就叫他谢白衣,是位铁铮铮的少年侠士。

想不到他居然远从江南来到了这处林木森森的幽谷,居然丝毫都没犹豫,走进了这座黑森森的石洞。

别人为防不测,偷偷摸摸、躲躲闪闪的进去,他却高举火把,堂堂正正而入。

胆子够大也够壮。

但他来干什么的?

石洞入口不大,越往里走越显得宽敞,也越来越深邃诡秘,路径崎岖,转弯抹角,好像还有不少支洞,隐隐有流水淙淙之声。

谢东山用完一支火把,又接了一支。

他举起火把,转了过弯,忽然斜刺里飞来一物,正好打在火苗上,火光一闪而灭。

谢东山怔了一下,喝道:“是什么人?”

黑暗中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这种地方通名报姓不是多余的事吗?”

“为什么?”谢东山高叫。

“难道你敢报出姓名?”

“在下谢东山。”

“哦,江左谢白衣。”

“你不敢?”

“你敢报出姓名,是你不打算回去了;比人不但要回去,还准备好好的享受半辈子,不愿找这个麻烦。”

“什么麻烦?”

“你应该想得到,江湖上尽是见财眼红之辈,鄙人若是露了本相,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哦。”谢东山说:“原来你是寻宝来的。你的梦做的真美。”

“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

“那你准是发立了疯,中了邪,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热昏了头,远远跑来只为了送死。”

“朋友,我不想跟你争辩。”谢东山说:“你寻你的宝,你只要不打扰谢某人就成了。”

“不成。”

“这为什么?”

“鄙人又不是三岁童子,听你胡言乱盖?”

“你打算怎样?”

“杀了你。”

“你好像已经杀了不少人?”

“不多,一十三个而已。”

谢东山沉声道:“尊驾能在片刻之间攻杀一十三人,看来不是没没无名之辈,何以不自惜羽毛,这种藏宝之事,分明是个骗局……”

那人道:“胡说,鄙人手里握有藏宝图。”

谢东山道:“什么藏宝图?”

那人道:“当年金先生的真迹,江山万里图。”

“嘿嘿……哈哈……”左角上一座巨大的钟乳背后,忽然暴起一声哈哈大笑:“你那是什么鬼真迹,老子手里的才是真迹。”

居然还有人躲在暗处。

那尖锐的声音立刻叱道:“你是谁?”

怪声音道:“这不是废话么?你不敢抖露名号,难道老子是个傻瓜。”

“你来多久了?”

“你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老子就在这里。”

“你怎么没有出手?”

“等啊。”那怪声音道:“等你消耗得差不多了,老子再出手,捡个便宜。”

“你不笨。”

“谢谢夸奖。”

“你应该再等一下的。”

“老子本来是要等的。” 那怪声音说:“你一吹牛,老子就忍不住笑出来啦。”

“你这一笑不打紧,可惜笑掉了一条命。”

“是你的还是老子的?”

“当然是你的。”

“嘿嘿……哈哈……笑死老子了。”

只听“蓬”的一声巨响,一股掌风如狂飙怒卷,洞壁震颤,石屑纷纷而落。

一掌之威,竟是如此凌厉。

“嘿嘿……哈哈……要得……”怪声音已换了个方向:“老子猜出你是谁了。”

“什么?”尖嗓门有点吃惊。

“你不必害怕,老子暂时不说。”

“你想怎么样?”

“等你再发掌啊!”

“你当鄙人不么吗?”

“你当然敢,不过你每发一掌,就消耗一分真力,再发三掌,也就差不多了,然后老子就开始反击,你难道听不出,老子中气充沛,正在蓄精养锐呢!”

此人很怪,这些话为什么要说?

尖嗓门不响了。

“怎么样,老子说得有理吧?”

尖嗓门还是不响,石洞中立刻沉寂下来。

谢东山忽然叫道:“两位都是高手,如此僵持下去,绝非了局,说不定两败俱伤,这有什么意思,不如协助在下办件正事。”

尖嗓门道:“你有什么正事?”

谢东山道:“依在下推测,这石洞中必然另有一批人,什么藏宝之图,都是这些人使的诡计。”

怪声道:“是批什么人?”

谢东山道:“这个么,在下还不知道。”

怪声道:“不知道说个屁。”

谢东山呆了一呆。

忽然远处黑暗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娇笑声:“我知道,这个使诡计的人就是谢东山。”

这真大出意外,石洞里居然有个女人。

这边黑暗里三个人同时怔住了。

谢东山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胡说八道,谢某人那里使了什么诡计?”

那女人笑道:“你这个诡计就是想调开他们,独吞这笔财宝。”

谢东山怒道:“那里钻出你这个鬼女人。”

那女人道:“我这个鬼女人名气可不比你小,像你这种小伙子我还瞧不上眼呢!”

谢东山怒道:“哦,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道:“真名实姓我从不轻易告诉别人,只有个外号,你要不要听?”

谢东山道:“你说。”

那女人道:“江湖奇女子,孽海一枝花。”

谢东山道:“孽海?你是干什么的。”

奇女人道:“你是问以前,还是问现在?”

谢东山道:“就说现在吧。”

奇女人道:“寻宝。”她答复的很简单,却是故意答非所问。

怪声音忽然道:“你也是寻宝的?”

“是。”

“寻到了没有?”

“我没有图,寻起来比较麻烦。”

“这倒也是、”

“你有幅图是不是?”

“是。”

奇女子叹了口气:“可惜是你的。”

怪声音道:“别叹气,可以商量的。”

奇女子道:“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怪声音大笑:“嘿嘿……哈哈……声音倒是又甜又脆,就不知……唉,可惜黑漆漆的。”

奇女子咯咯一笑:“你应该想得到,孽海一枝花是白叫的吗?”

怪声音欣然道:“对对对,就这么说。”

奇女子道:“怎么分账?”

怪声音道:“好分得很,一人一半。”

奇女子道:“可惜不止两个。”

怪声音道:“你是说……对了,另外有两个,咱们得想个法子……”

奇女子道:“另外也不止两个”

怪声音道:“不止?有几个?”

奇女子道:“四个。”

怪声音道:“还有两个在那里?”

奇女子道:“躲着啦。”

怪声音道:“怎么不吭声?”

奇女子道:“不叫的狗最厉害的了。”

黑云彪从黑暗里突然大吼一声:“放你妈的臭屁。谁是狗,某家是头老虎。”他憋了半天没开腔,终于找到了一个发火的机会。

他这种粗犷的作风,对女人也不例外。

奇女子立刻反击了过来:“什么屁老虎,进了笼子的老虎,连狗都不如。”

黑云彪气炸了肺:“笼子?那是笼子?”

奇女子道:“这座洞就是笼子,比笼子还牢。”

黑云彪道:“哼。”

萧无愁忽然道:“别生气,你不说来瞧瞧吗?瞧的意思,就是既不动口,也不动手。”

奇女子道:“还是萧先生和气。”

萧无愁道:“你别夸早了。”

奇女子道:“怎么?”

萧无愁道:“我只不过在等着瞧,一旦瞧不顺眼时,就……”

奇女子道:“就够瞧的了是不是?”

萧无愁道:“说得好。”

奇女子道:“从此刻起,小女子一定谨言慎行,让萧先生瞧得顺眼……”

她又向那个怪声音说:“喂,咱们不合作了。”

怪声音道:“为什么?”

奇女子道:“我要跟萧先生合作。”

萧无愁冷笑道:“我可没有藏宝图。”

奇女子道:“这不要紧,只要合作愉快,钱财算得什么,我也不要寻宝了。”

萧无愁道:“你知不知道萧某人的脾气?”

奇女子道:“你说。”

萧无愁道:“萧某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甜言蜜语,碰到满口甜言蜜语的人,总是加以防范,所以用这种方式的人,在萧某面前一向难以得逞。”

奇女子咯咯大笑。

萧无愁道:“有什么好笑。”

奇女子笑道:“看来我想要你喜欢我,只有臭骂你一顿了。”

萧无愁不理,跨步走到谢东山身边,道:“谢兄,借支火把用用。”

谢东山道:“尊驾姓萧?”他刚才听到了。

萧无愁道:“萧无愁,不及谢兄名满天下。”

谢东山道:“好说,浪得虚名。”随手递过一支松油火把。

尖嗓门忽然叫了起来:“谁敢点燃火把,鄙人就不客气了。”

他又贪财,又不愿亮相。

萧无愁冷冷道:“你最好躲开,至于不客气这句话,也最好收回去,萧某人听不惯。”

尖嗓门怒道:“你好大的口气。”

萧无愁道:“其实你不必掩耳盗铃,这里知道你的人至少有一半以上。”

尖嗓门道:“谁知道?”

萧无愁道:“我算算你听,这位怪声音的老兄知道了,那位孽海花当然更是知道,至于区区在下么,早就一清二楚……”

尖嗓门道:“你知道?”

萧无愁道:“我没见过你,但我认得出你刚才这招掌法。”

谢东山道:“谢某人也猜出了几分。”

黑云彪忽然笑了起来:“莫非就是某家不知道么?嘿嘿……他就是云门堡破山掌杜大同。”

连他都知道了,一个从西凉来的人都知道了,而且一口叫了出来。

原说一半以上,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

尖嗓门叫得更尖:“你是什么人?”

黑云彪道:“你问某家?”

尖嗓门尖得像要刺穿人的喉咙:“就是问你。”

黑云彪道:“某家可不怕人知道,西凉黑云彪。”这五个字掷地有声,比云门堡破山掌响亮得多。

尖嗓门哑了。

他显然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目前在这石洞之内自己已处于下风。

当然,这笔横财梦也不用做了。

当萧无愁燃起火把时,这个人业已不见,连那个怪腔怪调的人也失去了踪迹。

此处石洞是在山腹之内,不但极为宽阔,还有许多钟乳怪石,躲几个人在里面并不容易发觉。

远处像笼着一层薄雾,雾里有个窈窕的人影。

奇女子的声音从雾影里飘了出来:“萧无愁,你知不知进了这座石洞的后果?”

萧无愁道:“不知道。”

奇女子道:“你想不想出去?”

萧无愁道:“现在还不想。”

奇女子道:“为什么?”

萧无愁道:“因为既然来了,就得办点事情,不负此行,事情未了,还不想出去。”

奇女子道:“以后想出去吗?”

萧无愁道:“当然,这种地方怎能久住。”

奇女子道:“只怕出不去了。”

萧无愁道:“哦?”

奇女子冷笑道:“在孟津河上,你有两条路好走,进了此洞,就只有一条路了。”

萧无愁道:“一条死路是不是?”

奇女子道:“好像是的。”

萧无愁淡淡的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怎么说得准呢?”

奇女子道:“哼,你好顽固。”

她冷笑一声,又道:“前面洞门已闭,那是座三万六千斤的石闸,你开得了吗?”

“开不了”萧无愁道:“莫说三万六千斤,就是三百六十斤我也开不了。”

“你好像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句话并不很灵,在非死不可的时候,到了桥头也直不起来。”

“很高明的见解。”

“这是实情。”

“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怎么出去?”

“我?”

萧无愁连连冷笑:“你出去得了,萧某人就出去得了……”他手中火把已燃尽,一闪而灭。

谢东山道:“糟糕,没火把了。”

萧无愁更不犹豫,突然纵身而起,直飞了过去。

他想趁这一刹那间,先制住这个自称孽海花的女人,要不然在这么黑漆漆的石洞里,的确有点麻烦。

他身法奇快,目力敏锐,在火把一闪而灭之时,早就认准了方向,量好了距离。

奇女子措手不及,被他抓个正着。

但萧无愁却怔住了,手里空空荡荡,抓到的只是一件衣衫,一个假人的衣衫。

衣衫里撑着几根竹片,用根细麻绳吊在洞顶上。

黑暗里奇女子的声音吃吃笑了起来:“这是我出门做客的衣服,别抓破了。”

萧无愁怒道:“使这种鬼计,好像没什么意思。”

奇女子道:“好玩,耗时间。”

萧无愁道:“醉花宫的人玩这种伎俩,若是让天下武林的人知道,还有什么光彩?”

奇女子道:“不会知道的。”

萧无愁道:“至少有三个人知道了。”他指的是黑云彪和谢东山,加上自己。

奇女子道:“三个人就是天下武林?”

萧无愁道:“一传十,十传百……”

奇女子道:“我看就只能在这座石洞里传来传去,最后这三个人都不会说话了。”

萧无愁道:“不见得。”

奇女子道:“第一个就是你。”

萧无愁冷笑不语,却尖起耳朵,暗暗辨测奇女子藏身之处。

只听奇女子道:“你是不是看到这里有层薄雾?”

萧无愁道:“有的。”

奇女子道:“你想没想到这洞中怎么有雾?”

萧无愁道:“这个……”

奇女子笑道:“你只怕已吸进了不少。”

萧无愁吃了一惊:“什么?这雾……”

突然感到不对,自觉一阵昏眩,身子摇了几摇。

那边黑云彪叫道:“怎么回事?”

萧无愁道:“别过来。”嘴一张又吸进了一大口,终于支持不住,斜肩倒了下去。

一间精美的石室,有桌、有椅,还有床。

有灯,一盏八角琉璃灯。

萧无愁倒在床上,睁着眼睛,他已清醒过来,只是身子瘫软,像团棉花。

灯下有个人,就是奇女子。

奇女子一点都不奇,相貌平平。

但很会打扮,眉毛画的很弯,嘴唇涂的很红,还有股入骨的风骚。

她喜气洋洋,斜眼瞟着床上的萧无愁。

“你应该洗个澡。”

“为什么?”

“弄脏了我的床。”

“快死的人洗什么澡。”

“谁说要你死。”

“不要?”

奇女子笑了,笑的很媚:“你放心,你会活的舒舒服服,吃得好,穿得好,夜夜春宵……”

萧无愁道:“有这种好事?”

奇女子道:“只要你愿意,什么都有。”

萧无愁道:“不会没有企图吧?”

奇女子眼珠转了转,道:“好,就告诉你吧,要剑,要人。”

萧无愁道:“萧某人这柄剑,的确是柄好剑,至于要人……要人作什么?”

奇女子道:“剑是老板要的……”

萧无愁道:“哦,老板?”

奇女子缓缓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喜色已上眉梢,越笑越媚,轻声道:“人是我要的。”

萧无愁道:“你要我这个丑人?”

奇女子吃吃笑道:“瞎说,你那里丑,很英俊啊,只是太脏了点。”

萧无愁大笑:“承夸奖……”忽然一跃而起,闪电出手,扣住了奇女子的腕脉。

这变化来得太突兀,奇女子在春情洋溢中一下子就被制住了。

腕脉被扣,人就像一滩烂泥。

奇女子脸色大变:“你……你……好会装……”

萧无愁道:“不错,你太狡猾,萧某人要不装一装,很难擒住你。”

“但是……”

“别但是了,那团雾萧某人早就看出不对,只不过用龟息之法闭住了呼吸。”

“唉,真没想到。”

“萧某人也没想到,江湖上居然有你这位奇女子,还是生命孽海一枝花,胡扯一气。”

奇女子忽然叫道:“你赶快放了我,要不然‘醉花宫’饶不了你……”

萧无愁笑了,大笑。

奇女子道:“你笑什么?”

萧无愁道:“你说的是那个醉花宫?”

奇女子道:“那个?有几个吗?”

萧无愁道:“至少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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