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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太虚之气莫轻狂

第二日清晨,两人步出石室,来到一处空旷地方。

叶秋白想起洞中壁图,以及那威力极大的一招,乃开口问孤独客。

孤独客闻言,微笑道:“你所说的那洞中壁图共一百招,名叫天枢神功,最后一招威力最大,可于意动之间摧敌于无形,名叫太虚狂气,是天枢神功的最高境界,你能得到,那是你的造化。”

又说:“你若不信,不妨找一座树林,将闪灵掌及太虚狂气相较一下,就可以看出两者的分别了。”

叶秋白跃跃欲试,于是二人来到一座树林之前。

孤独客说道:“秋儿,闪灵掌与太虚狂气皆深获天地之造化,有神鬼莫测之威,一则以刚,一则以柔。

此刻,你可在这树林里试试两种掌风的威力,到底有何不同?”

叶秋白闻言,默然走到树林之前,双手交合,焦点尽量向远处开展,凝神涤虑,暗中将内家真力源源运起。

倏然双手一合一推,轰然一声大响,白光闪出,凌厉无比的掌力已卷向那片树林。

紧接着一片哗啦啦暴响,数十株粗可合抱的参天古木,就在这一掌下应声而倒,树叶粉碎,树干则化成焦炭。

空谷回音,此起彼伏,嗡然震耳,久久不绝。群山之中,无数鸦雀惊动飞起,威力端的惊人。

叶秋白发出闪灵掌后,一个箭步奔到另一片树林之前。

身形不动,仅只单手微微向外一挥,这一挥之下,威力巨大的太虚狂气已然发出。

空山寂寂,渺无声息,掌力运出之后,那座树林竟纹风不动,声息全无。

叶秋白暗吃一惊,心想:太虚狂气已经运出,但看样子似乎毫无作用,这是怎么回事?

孤独客见他神色,知他心意,笑道:“秋儿,你是不是在怀疑太虚狂气怎么不起作用?

哈哈……你且走上去检视一番。”

叶秋白走到那座树林旁边,伸手抚摸树干,细细查看。

手一触及,那株大树竟似受了外力极大的震动,哗然一声,向旁边倒下。

这一倒之下,又触及了几棵大树,一时之间,树林内此起彼伏,连绵不断,都是大树颓倒的声音,震耳欲聋。

叶秋白这才明白太虚狂气的至柔威力,掌发之后渺无声息,其实对方已受到极重创伤。

正忖想间,一片树林已然全数推倒,这种威力远在闪灵掌之上。

叶秋白欣喜万分,一声长啸,声震遐迩。

长啸声中,包含了英雄得意的骄傲,以及叱吒江湖的雄心。

偶而回头,却发现孤独客面上神色十分黯淡。

叶秋白这一声长啸,激动了他静如止水的心境。

他突然想起过去叱吒风云、不可一世的情景……

对于世事,他早已淡然视之,但叶秋白年轻飞扬的生命力,又隐约勾起他满腔热血……

他孤独、他寂寞,虽然身怀绝顶武功,但隐匿在这深谷幽洞之中,又有谁知?两甲子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做一个人的价值——不是逃避,而是面对人生。

但是,他又不能像叶秋白那样,闯荡江湖,因为早在六十年前,他已名满武林。

此刻,他是武林中辈份最高的人物,人们都以为他早巳逝去,他岂能轻易地重出江湖?

闭壁不出,那是自己的决定,韬光养晦,正是年老人的本份。

他不应该再去沾惹尘世的俗务。想到这里,他面上神色更加黯淡。

叶秋白难以体会这种属于老年人的悲哀,他奇怪师祖何以在一瞬间,变得如此阴沉。

他走到孤独客身旁,说道:“师祖,您教徒孙这太虚狂气,能否敌得了那黄发老人?”

孤独客蓦然醒觉,沉声道:“秋儿,武学之道深不可测,如果你以此自满,则将来必有后患,至于你此刻功力,已经在那黄发老人之上,但要想独步武林还嫌不足。

回洞之后,老夫再将祖传清华秘芨传授给你,学成后便可出山,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说完,转身回洞,叶秋白紧紧跟着,也被抛后了二、三十丈。

时光飞驰如云,不知不觉间,两个月过去了……

季节已由秋入冬,谷底山顶,到处都是茫茫白雪。

这日,山顶积雪之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蜂腰猿臂、长身玉立的俊美少年。

他望着寂寂空山,半晌丕言不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他喟叹了一声,喃喃说道:“纵目武林,杀劫大兴,我这次再度出山,誓必找到那黄幡星君,以祖传绝学为父报仇,化解吾师夙怨,洗雪不白之冤;行道江湖,除暴锄奸,一展生平未伸之志。”

说完,向谷再拜,叩道:“徒孙谨遵师训,一年之后,当遵命再来拜见。”

眉目之间,似乎十分恋恋不舍,突然长啸一声,身子纵起十余丈高,向山下跃落。

大雪骤然加急,渺渺荒山,一个白衣人影在极远之处,一瞬不见。

雪,绵绵不尽的下落……

在关外一处山道上,一个少年孤独的走着。

他时而望望天空,只见雪花纷飞,没有丝毫停顿的模样?他转过一个山隘,审视了一会儿前面的去路。

半晌,他自言白语的说了一句:“偌大的关外,何处去找黑龙谷……”

这两个月来,他造化不浅,不但得到了绝传己久的天枢神功,更由孤独客那里得到了清华秘芨的绝顶武功。

这样一来,他不啻是再世为人了。

武功比起原先不知高过多少,在临别之际,孤独客才告诉他,那黄发老人外号叫黄幡星君,是关外武林的领袖人物。

他住的地方,叫黑龙谷.确实方向是在踏虏碑之西。

所以叶秋白拜别孤独客之后,便马不停蹄驰向踏虏碑。

这天已至踏虏碑出了关口,来到这处山道入口。

雪,遮没了一切,放眼看去,只见大地一片银白。

万籁俱静,就是他脚踩在雪上,也因为他施展了踏雪无痕轻功,而丝毫没有声音发出。

死一般的静……

突然!距他不到五丈之处,有一小堆雪花无故自动,啪的一声,陷了下去……

叶秋白心中一动,忖道:雪花无故陷落,陷落之处,定是一处空洞……

看了一会儿,没有别的动静,正要离开……

忽闻嗯的一声,自那雪花下陷之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叶秋白一怔,忖道:难道有人陷在雪堆里面不成?一个箭步,飞窜过去,眼睛向下一看。

却见那原先雪陷之地,露出一个小小洞穴。

再不迟疑,一掌挥去,顿将洞口积雪震得四下分散,露出一个洞口,已足一人通过。

向下望时,似乎在洞底一角,蜷伏着一个人形身体被雪覆满,看不清是男是女。

在这种关外地方,通常积雪往往能填满一个岩石裂隙,或是一条干枯的河床,甚至整个山谷,人行其上,往往不自觉间便从上面陷入。

叶秋白虽未到过关外,但也耳闻过这种雪窟,每年葬身其内的人不在少数。

雪窟救人十分不易,因为下窟之后,窟底松雪一经人体温暖,立刻融化下陷,往往使得洞口浮软雪花,整个塌下,将人封闭在内,窒息而死。

叶秋白只知雪窟危险,并不知这种危险到底系何所指,一见洞中有人,那有片刻犹豫,立时纵落。

叶秋白走到那人身边,拨开积雪,见那人僵冻之状,不知是否已死,伸出手探向那人胸前,试看是否还有呼吸。

这一探之下,不禁如触电一般,缩回手来。

原来他碰触到的竟是一个女人蜷缩着的柔软的身体,全身曲线随着呼吸起伏,显然并未冻死。

忙将女子身上积雪拂去,掀开深覆在她额前的丝巾,露出她一张粉脸。

一望之下,不禁使叶秋白怔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美啊,简直美到了极点!

天下之间,竟还有如此神奇的杰作,她简直就是一座使人震撼的雕像。

虽然她眼帘低垂,双唇紧闭,但仍然掩盖不了她那秀丽娇美的脸庞。

一张宜嗔宜喜的嘴唇,比花更娇的面孔,衬得她眉如春山,正像一朵盛开的芍药……

叶秋白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比较起来,这不知名的女郎竟远在凤仪姐姐之上。

她是谁?为什么陷身在这雪窟之中,她孤身一人来此何为?

一连串的问题,闪过叶秋白心头。

片刻之后,叶秋白才勉强止住心底的激荡。

他毕竟还是怀念着凤仪姐姐,这份怀念之情,暂时压制了他澎湃的思潮……

现下之计,必须马上救醒这个女郎……

于是将手按在女郎命门、天阙两穴上,由掌心中间发出一股阳和真气,直逼过去。

叶秋白忽然停下手来,微咦一声道:“真气运行受阻,气血不能活开,看来这女子身上恐怕负有重伤……”

这样一来,不禁使他十分为难……

如果要检视伤处,势必要脱去她身上的衣服。

但是让女孩子家一丝不挂,醒来之后,她不知将如何羞愤……

这一刻间,女郎秀丽无比的脸孔突然显得更加灰白。

看来再不施救,只怕要凶多吉少,于是勉强抑住心头的震荡,开始为她宽衣解带……

半晌之后,一个成熟少女的胴体己然横陈面前。

纵使叶秋白如何镇定,但看见这少女丰腴的温香玉体,也不禁怦然心动。

仔细一望之下,不由暗吃一惊。

少女胸前,隐隐现出一道乌黑手印,距离内腑心脉不过两寸,如果再向右移,则早巳丧命当时。

不敢犹豫,连忙为她推宫活血,将她体内上升之逆血,引归丹田。

然后掌心按在受伤之处,真力微吐,运行一遍,周而复始、约有盏茶工夫,女郎体内忽然一阵微响,樱口动处,吐出一口浓痰。

同时从鼻孔缓缓透出一股黑气,女郎身体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嘤咛一声,女郎已然醒来。

她张目一看,发现自己身无寸缕,一个陌生少年正在自己身上推摩抚捏。

大惊之下,立刻坐起,将翦水双瞳直直盯在少年身上,不知是羞是怒。

叶秋白悚然惊醒,连忙退开,呐呐说道:“姑娘切莫误会……我……”

啪的一声,少女伸手打了叶秋白一个耳光。

叶秋白被打之后,又悔又惭,退开两步,再不言语。他微喟—声,转身便走。

突闻身后少女一声清叱,喝道:“且慢,我有话问你……”

叶秋白闻言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遇,都不禁感到震颤,他看见她优美的轮廓突然变得冷酷起来。

忽听那少女说道:“你在我身上轻薄了一阵,竟想就此一走了之,天下岂有如此便宜之事?你若不说出道理来,姑娘今天誓必将你毙在剑下!”

粉面一寒,竟从身后抽出一把晶光闪亮的长剑,微微一扬。

叶秋白那里怕了她?闻言微笑道:“姑娘醒来之后,不问情由,伸手便打了在下一记耳光,现在又要将在下处死,在下救人疗伤,原是出诸好意,既然不能为人谅解,也只好听凭姑娘处置就是了。”

少女闲言,略作思索,粉脸突然浮起一阵羞涩之色,持剑在手也垂了下来,湛湛眼波,突变得十分柔和。

半晌,忽笑道:“这样说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言下之意,十分俏皮,倒弄得叶秋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行,不禁怔住。

他勉强答道:“姑娘似乎并不相信,如果不打算处置在下的话,在下可要就此告辞了。”

说完,回身又要离去。

“且慢!”不料那少女又是一声娇喝。

叶秋白正待发活,忽觉少女眼波之内,浮出一道神秘的光芒,嘴角也有一层笑意。

一接触到她的眼神,顿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十分熟悉,但又说不出原因来。

这一怔神之间,少女突然噘嘴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问法十分无礼,叶秋白原本不想回答,但见她面露微笑,似是好意相询,不由又把忍住之话说了出来:“在下名叫叶秋白。”

少女闻言,微—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叶秋白摇头答道:“不知道。”

少女一闻此言,面上略呈失望之色,又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叫金燕子。”

叶秋白点头,顺口说道:“哦!金姑娘。”

少女见他面色,丝毫未因听了自己名字有所变化,不禁大为恼恨,暗忖: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穿云剑金燕子,他竟然一无所知,实在可恨之至。

实则叶秋白初人江湖,不过数月,这些事情他自然不知。

说完之后,见已无他事,双手一拱,对少女说道:“今日幸会金姑娘,来日有缘,当再拜候,现在就此拜别了。”

说完,将身一跃,跳出雪窟。

穿云剑金燕子有生以来,那曾见过这般不知好歹的少年,竟丝毫不为自己美色所动?

自己女儿身被他抚捏推摩,这种事又怎能使她忘怀得掉?

又羞又怒,将身一跃,也飘出洞外。四下一看,那里还有叶秋白的影子?她心头一阵委曲,不禁扑簌簌落下泪来。

半晌,狠声呜咽道:“哼!姑娘就不信你有多大的能耐,能够丝毫无动于衷,迟早你得匐伏在姑娘脚前。”

她的面上绽出任何人见了都会心动的微笑,蕴含着热切的期望其实,她早已将叶秋白丰朗的身影深烙在心头,自己却丝毫不觉。

叶秋白跳出雪窟之后,其实并未离开,他藏身在一块突出的雪堆,后面,一方面是怕她无法出洞,另方面则是怕她出洞之后,尾随自己,平添麻烦……

金燕子出洞之后的情状,他看得一清二楚,金燕子突然流泪,不禁使他暗自发愣。

叶秋白暗忖道:她定是因为自己为她解衣疗伤,心有未甘,羞怒之下又不能恩将仇报,所以流泪。

这样一想,不禁感到后悔,暗责自己不该匆匆离去便算了事。

至少,也应该对她有所交待……

正在胸中起伏不定之际,她的自言自语已随风传了过来……

叶秋白一闻之下,不禁微微变色,内心冷笑道:“哼!让她痛哭一场吧!也许下次她会学乖一点,我叶秋白如果这般容易就匐伏在女人脚前,也枉称什么英雄好汉了。”

心中暗暗决定,下次遇见这金姑娘,决不再假以颜色,看她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叶秋白待金燕子离去之后,才施展绝顶轻功,流星赶月向前奔去,为了避免与她同道,他故意折向右边山道行走。

大雪纷飞,叶秋白加紧赶路,一个时辰后,终于在一个山背避风之处发现一处酒铺,腹中已饥饿不堪,连忙走了进去。

酒铺之内,温暖如春,炕下烧着熊熊干柴,炕上则已坐满了十数个客人,人声喧嚷,天南地北的闲扯乱淡着……

叶秋白微一皱眉,店伙已经知他心意,忙道:“这边还有一个房间,也烧了炕,请大爷到那边去吧。”

叶秋白随店伙到了另一间房,看见房内炕上零零落落的坐了三两个人,不言不语的喝着闷酒。

叶秋白一见之下,问店伙道:“怎么这两个炕,一个坐满了人,这一个则如此冷落,这是什么道理?”

店伙闻言,笑道:“那些客人都喜欢热闹,这炕上的几位客人,却跟大爷你一样,比较喜欢清静。”

叶秋白要了一只烤山鸡,两斤烈酒,便在炕上大吃大喝起来。

放眼打量另外那几个客人,不禁心中一动。

敢情那炕上坐着三个彪形大汉,都是身穿皮袄,背上隆凸,分明插有兵器。

他暗忖道:自己此来,是要到黑龙谷找那黄幡星君,但搜索数日,始终不知黑龙谷究在何处?

眼前三人,似乎是本地人物,或许知苣地点也不一定,自己何不出言一试?

忖罢,将酒一饮而尽,佯叹道:“唉!偌大的黑龙谷,找了半天,竟连影子都没有,想是谷口被雪封闭,不然……”

说到这里,偷眼向那边坐着三个大汉一望。

果见那三个大汉闻言怔了一下,随即掉过头来打量着叶秋白。

叶秋白只当不知,仍然低头饮酒,忽见三人中一个赤红脸膛汉子,向他一拱手道:“老兄适才说到黑龙谷,可是有事到谷中去吗?”

叶秋白闻言,忙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要到黑龙谷去,拜访一位……”

那汉子不待他说完,急问道:“请教老兄贵姓?”

叶秋白一愕,随道:“在下姓白……”

汉子一闻此言,突然面露喜色,道:“可是玉剑书生白少侠吗?”

叶秋白又是一愕,暗忖:不如暂时冒充一下,看他有何苗头。

于是答道:“不错,在下正是玉剑书生白某,老兄有何指教?”

闻言,炕上三人同时站起,垂首答道:“不敢,我等奉教主之命,专诚在谷外迎接,两日不见白少侠驾临,于是偷一个空,来此饮酒取暖,不料却在此处周着,真是死罪。”

说完,面上一阵惶恐之色。

叶秋白暗忖道:“这人说的教主,不知是否那黄幡星君,自己对敌人情况,一无所知,万一在这三人面前露出马脚,岂不糟糕?”

闻言忙道:“你们饮酒取暖,并无不当,只怪我因事来迟,害得你们好等,你们可将人谷道路告我知道,不必与我同行了,我脚程甚快,一会儿便可到达。”

三人闻言,同声应是,原先那人忙道:此向东走,约行十里,便可见一座树林,弯向西行,便可到达。

说完,纷纷下炕,同时一拱手:“我等先回禀知教主,就此告辞了。”

三人出店之后,跨上马背,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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