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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诸天烈火

百里雄风伸手摘下红果,张口就吃,只觉得心头一阵奇冷,十分麻口,滚下喉去,辣辣地痛,手指沾了果汁之处,也感到一阵麻麻辣辣。

他立时惊觉,误吃了有毒水果!

那个水果正是毒蟒口涎滴落在一种山藤上所凝结而成。

他感到口喝,喉口好像要冒出火来,全身火烧,恨不得滚到山涧中去。

他全身抖颤,神智快陷入昏迷,他心知中毒,已经快要攻心!

其实他并不怕毒,只是口喝得使他快要虚脱,神智也恍惚起来。

他心中狂呼:“我就这么完了?死在不明不白的一个山果之下?葬身无人知道的荒山中?

不!不……我要活下去,父亲有灵,保佑风儿,风儿还没有报仇,不能死……”

突然,他瞥见那条白蛇,在一根石笋后倏地现身,不是向他扑来,而是像一条白带一样,比箭还快地向瀑布中射去。

百里雄风已恨透了他,如不是追它,怎会误食毒果!非杀掉它不可!

他猛运气,逼住心脉,一顿脚,剑光如电,人随剑去,射进瀑布!

原来,瀑布水帘后,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

由于青苔水滑,百里雄风几乎站不住脚,拼命提住一口真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凝聚目光,找寻白蛇去处,猛地敝见头上丈许处,一株鲜红如血的朱色山藤在摇曳,三片翡翠般的绿叶间,突然放出一朵紫色的花。

百里雄风张目直视,只见花瓣中凝结着三朵菌状的紫色云芝。

这,正是五百年才结果一次的朱藤紫芝。

百里雄风一怔神,白影一晃,那条白蛇由洞口石壁后现身,向那朵紫花射去。

百里雄风意随念动,剑罡一指。

一声呱呀惨啼,白影下坠,蠕动一下,便自死去!

原来,无巧不巧,百里雄风闪电出剑下,一缕剑罡,发自剑尖,正中人面雪蛇唯一致命之处的劲下一点三角形的肉膜,乃雪蛇全身唯一一碰就会破的地方,也即结丹所在。

被无胜不摧的剑正点个洞穿,连丹元也被毁掉,立时横死于地。

百里雄风未料到这条恶蛇恁地不济事,不堪一击,猛又瞥见紫色花瓣中好像在张开胀大,一泓核桃大的清水欲滴。

百里雄风在口渴如火、全身火烧的情形下,一滴水等于甘露,恨不得兜掬瀑布或痛饮山潭之水,一见那滴诱人的清水,有如婴儿见奶,猛地腾空,剑插石壁借力,张口便向那滴清水吸去。

如冰下喉,透骨清凉,口渴顿清,清香留舌,又甜又冷,顺手扯住朱红山藤一下拔落,飘身下坠。

只见山藤根上,不住溢出乳样的白汁。

滴滴而下的地方,正是刚才山藤根处的石缝中。

百里雄风一时福至心云,正当到甜头,意犹未尽当儿,竟仰面张口。迎着下滴的乳汁清水,一口一口地吞下。

朱藤紫芝生根之处,乃万年温玉或“灵乳空青”的所在。

他一口一口吞下的是足足一大碗的奶汁样清水,只觉得一身空灵,轻若无物。

他是个聪明人,便知道自己碰蓟师父说的奇遇,可遇而不可求的巧合机缘,那么,手中这枝朱红山藤和那四片绿叶,三片菌状的灵芝,一定很有妙处,应当带回去孝敬师父还有母亲,再加上霞妹,正好一人吃一个灵芝。

再一想到梦妹,脑中一亮,自言自语道:老毒物好像说过什么紫芝,可以恢复她的容貌?难道这朵紫灵芝,就是紫芝不成?

他又自问自答,不管是不是,说不定有效,带走再说。

一眼瞥见那条白蛇,正好泡在慢慢滴落的奶汁样清水中,竟慢慢地在收缩,收缩……

仔细一看,蛇肉已经化成紫色的一滩血水。

只存下一条透明的蛇蜕。

百里雄风心中一动,看了手中长剑一眼,忖道:这张蛇皮或有用处,把它弄干净了,拿来放剑或放零星东西,都很合用。

他用剑光挑起蛇蜕,飘身掠过瀑布雨帘,骤然感到身如片羽,似欲登仙,凌空渡处,随心所欲,连提住的一口轻身真气也是多余的。

他把蛇蜕在山涧中沥尽蛇肉化成的紫血,摊在石上,用水抹净了脸和一身灰土,心潮起伏,他又咬牙齿的道:娘呀,你在哪儿?风儿要你看到宇文天那厮溅血风儿剑下,杀尽九大门派和曾经欺侮爹爹和你的人,而后,永远承欢在你膝下……

他却不知道关梦萍已经身陷险境,九死一生,母子几乎不能再见面了呢!

他以指弹剑,仰天长啸:爹呀!娘呀!请看风儿一剑倚天,重振百里家的声威吧……

他疾然掠身,破空而去,消失在东方。

像过峡的浮云一样,海阔天空,莫知所止……

白驼山庄里,风虎云龙,极一时之盛。

庄外人马纷沓,热闹得使人目不暇接。

骏马嘶风,驼铃响雨,凡是接到白驼山主宇文天请柬的皆纷纷赶来。

使黄沙大漠,平添多少鞭丝、蹄印。

整个白驼山庄,张灯结彩、铺红挂绿。

正是大家庆祝宇文天的爱女宇文梦与有“蒙石附马”之称的都天神魔淳于烈之唯一独子小魔君淳于豪“纳采”之礼。

完全是由素手罗刹梁倩一手包办作主。

宇文梦虽然在毒胜者悉心疗治之下,除了极少数斑痕外,已恢了十分之八的花容月貌。

只是,她正常清醒的时间太少,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说、自说、自笑、自哭……

她好像是在和一个人说话,她时喜、时怒、时哀、时乐。

她说得最多的只有雄风两个字,或者“风哥哥”……

素手罗刹梁倩雯当然深知女儿心事,知道爱女已深深爱上了百里雄风,已到深印芳心、永远抹不掉的程度。

百里雄风是梁倩雯最痛恨的仇人,她怎愿女儿爱上他?

可是;她了解爱女的个性,知女莫若母,如正面去劝说,等于废话,反使爱女伤心恼怒,更加病重除了由毒圣者全力设法外,心病还须心药医,梁倩雯为了免去这桩最大的心事,决计釜底抽薪,先趁女儿神智不清时把她许配给淳于豪。

因此,白驼山庄显得特别热闹,喜气洋溢。

先后赶到白驼山庄的武林人物,也成了贺客。

大家只等白驼山主宇文天出关。

宇文天为了争取时间,不惜多受烈火煎熬,寒冰覆体,金刀插身之苦,坐七七四十九天的“水火关”,全力速成魔教“灭绝神功”。

也只有他原具有盖世功力的人,才可以做到速成。

在毒圣者和章鲁喇嘛、都天神魔淳于烈的联合策动下正调集整个白驼山庄和蒙古铁甲神骑,加上藏土四大尊者等,几乎倾巢而出,缩小包围四面八方,指向已被发现只身影的关梦萍。

关梦萍已经踏遍了玉门关以外三百里方圆每一处地方,足足花了她一个多月时间。

她和常人一样,一步一步地缓缓查看,因此费时费力。

她在伤心欲绝、神智迷离中,只不断地回忆她以前和居郎的一切,乃至最细微的动作,最平凡的表情,最简单的话语……

她在心情恍惚中,忘了时间的久暂。

前尘往事,恍如都在昨日发生。

时间的快与慢,早已不在她意念中,她只想再走遍以前和居郎所经过的地方,重温旧梦,凡是和居郎经过的一山、一川、一树、一木,她都想重临其境。

终于,她找到了一处和记忆中完全相同的地方——

一泓碧绿平静的小湖,延绵到目力难及的杂树荒林,乃至每个沙丘都是那么眼熟。

好像她又回到了十八年前!

一骑,一驼,并驰人疏林,而后……

她哀哀求地唤着:“居郎!居郎呀,你的梦萍来了,你在哪里?我好像看到你了,你看到我了吗?居郎,居郎呀……”

她掩面啜泣起来。

终于,十八年的积郁、痛苦、思念,付诸一痛,她跌坐在地上,埋头大哭起来。

哭声之惨,如巫峡猿啼,杜鹃血滴。

使人肠断,使人心碎!

凡是听到她哭声的人,如不鼻酸落泪,就必是禽兽,已无人性。

她哭得泪枯见血,声哑力竭,几乎在昏迷中看到居郎向她含笑走来,叫道:梦萍……,梦萍,不要自苦……

她想扑人他的怀中,拥抱得紧紧的,向他笑,向他哭,向他细语,向他撒娇……

居郎在抚摸她了。

倏地,居郎突然面色大变,满面是血,全身是血,不停地向她喷着鲜血!

并且,咬牙切齿的向她怒视,却一言不发,全身好像被极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满怀委屈,攻心惨痛,她张大了眼,全力挣扎着,不停地叫道:“居郎!居郎!……听我说……”

她恢愎了神智——

眼前仍是纹风不动的湖水。

静止的沙丘,木立的疏林。

不过,她听到了耳熟的马蹄之声,十分惊异,似与一般蹄声不同,那是蒙古盔甲神骑特有的沉重蹄声。

还有急促的驼铃,她一听,便知道是白驼山庄特有的驼队到了附近。

由于她坐在沙地上,听得特别清晰。

虽远在十里周遭之外,她已听出正是由四面八方向她集中而来的高手。

她脑中一转,惨笑起来:居郎呀,为了找你的遗骨,几乎忘了为你报仇雪恨,我正要找上白驼,把宇文天挖心沥血祭你,再入中原,割下九派门人的狗头,来此告慰于你,他们却自动送上门来了,居郎呀,你不要恨我,看我杀他们,再到黄泉向你下跪求恕……

她面上出奇地平静,心中却澎湃着无限杀极,燃烧着疯狂的仇恨之火。

蹄声由缓而急,密如擂鼓,惊天动地而来,果然已经发动攻击了。

驼铃震耳,怒马嘶风。

胡笳怒号,汇成一片杀气,杀声震天。

她掠掠乱发,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心中仍闷得发胀,非杀人不足舒缓。

她已看到四面沙土突突,纷涌如雾。

弯月凄迷——

连马上和驼峰间的骑士也已可以辩别。

她静静立在沙丘上,她要等宇文天现身!

她认为,以她-的功力,便是千军万马也不在乎。

对这些奉命驱策的鹰犬爪牙,何必先轻费力气?

要留着真力,立毙宇文天,再挟疾风扫落叶之势,摧枯拉朽,诛鹰歼犬也不迟。

蹄声顿止,几乎同时制住座骑。

他们大约也已看清了,关梦萍的厉害,他们心中有数。

他们都在距离关梦萍二、三十丈许外顿住不前。

关梦萍双目冷光如电,仿如利刃,以不屑一顾的眼光蔑视了他们一圈,除了发现右面全是披着盔甲的高大壮汉,一看便知是蒙古骑士外,其他几乎全是白驼山庄的人。

她冷然看了四大家臣为首的白驼骑队一眼,厉声道:“宇文天何在?还不滚出来?”

她又喝道:“赵无玄!我派你们去办的事,做到没有?何必为宇文天独夫卖命?

孙震岳吐出一口大气,叫道:“我们没有为你卖命!不过也差不多给孙老三杀个痛快了!”

赵无玄以严厉的目光制止孙老三再开口,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高大的白驼上欠欠身,拱手道:我们四人已经奔驰万里,横扫长白,毁辱少林,要他们自行报到,只是九大门派掌门皆不在,大约闻风远去!

关梦萍寒声道:“算有劳你们了,他们逃不了的,谁也逃不了,我会一一加以手刃,你们当知我个性,勿自找死!她的语声森冷如刀,使人战栗。

赵无玄沉声道:“山主有请……夫人回庄,作一了断,敬请移驾一行!”

关梦萍切齿有声,叱道:“胡说!我与宇文天匹夫已恩断义绝,我要找他算账,自己会去,何用你们为虎作胀,罗索惹厌?”

赵无玄沉声道:“我们奉命行事,如——教主拒绝邀请恐怕不便!”

关梦萍厉笑道:“恐怕是你们不便吧?要找死就试试我杀人是很方便的!”

说着,她双目冷光紧盯住四大家臣,活像猫看老鼠。

四大家臣凶天狠地,一向是除了宇文天一人外,谁也不放在眼里。

可是,当他们面对关梦萍,却是凶能尽敛,凶狠不起来。

他们知道,单打独斗,固然不值关梦萍一击,便是四人联手,也难挡关梦萍十招。

关梦萍曾是他们山主夫人,雌威与刚柔并用的手腕下,不但四大家臣以下噤若寒蝉,连宇文天都怕她三分。

何况,他们迄今为止,只是奉命跟踪关梦萍,封锁她的逃路,并未叫他们动手。

必须等到毒圣者、章鲁喇嘛和都天神魔等,会同女主人梁倩雯向宇文天隔关传音,取得宇文天最后决定后,才可下令以何种手段对付关梦萍。

在这个时候,连蒙古盔甲神骑也等于纸人纸马,不能妄动,如果激怒关梦萍,她一出手,就别想挡得住她……

因此,连最急躁的孙震岳也不敢放开喉咙,更谈不到叫阵挑战了。

赵无玄恨在心中,表面上却悚然叫道:“关教主虽是神功通玄,我兄弟自知螳臂不足挡车,蜉蝣安能撼树?不过——”

他伸手向蒙古盔神骑一指:“这是“落日马场”淳于场主所属的蒙古铁甲神骑,教主也当知道诸天烈火,魔阵的一切,教主如果妄动无明,功力再强,也难逃灰飞烟灭吧?”

关梦萍何偿不知赵无玄等有如夜行吹口哨,心虚胆怯。蒙古盔甲神骑的马阵火器,也确实凶毒难挡,刚哂然一笑,猛听蹄声急聚,北面烟土滚滚,飞腾如风,现出六、七骑以—上的人马。

赵无玄吁了一口气,叫道:教主,我们山主——夫人来了!……

关梦萍一听素手罗刹梁倩雯来了,怒恨交进,冷冷道:“我恭候!”

李龙蟠向赵无玄连递眼色。

赵无玄大声叫道:“好教关教主得知,昔年围攻贤伉俪的中原各大门派,现已出关,似乎要与教主过不去,转托我们奉上密札一封,敬请过目!”说着,双手取出一封拜贴,插在箭上,弹弓射出。

关梦萍神色激动,勾起旧仇,咬牙叫道:“很好,正好新仇大恨,一笔勾消!”

她一挥手便把快箭震落,拜贴已到了她手上。

她迅即拆开一看,原来就冰冷的神色更冷,乃至泛出铁青。

那封柬贴上写着:

柬告百里夫人关梦萍妆台,我等据悉夫人献身白驼,为泄私怨,创立天心教,妄肆杀心,夫人既伉俪情深,鹣蝶恩重,尽可为夫索仇,指名讨债,何必屈辱下陈,借仗外力?听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不知夫人是为百里匹夫出师?抑系助白驼山主建业?我等敢作敢当,他日联袂出关,声讨百里之罪,证汝淫妇之名,先自奉闻,垢面待戮,论汝之罪,天下共睹也!”

后面是少林为首,当代九大门派掌门署名。

她咬牙出血,如被乱箭穿心,百杵交击,使她身心负担不了,承受不了这种杀人不用刀的恶毒咒骂所谓:人怕伤心,语怕刺骨。

“听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她心中吟着,这是白居易给名妓关盼盼的诗句,讽刺她怕死贪生,不守妇节,以致关盼盼抑郁难伸,憔悴而死。

现在移来讽刺她,她也正是姓关,斯人斯情,骂得入骨穿心,难怪她痛苦不堪,以她之坚强,立时知道对方是先行攻心的阴谋,先瓦解自己的斗志。

她终于惨笑一声:“很好!姓关的要死,也要先尽这些狐群狗党!”

我的孩儿百里雄风,一个也逃不出我孩儿的剑下!你们拿命来吧……”

她语声凄厉,使人心惊肉跳,身形骤起,双手挥舞间,人在半空已经有三、四个白驼高手惨吼倒地。

人马大乱,蹄声纷杂,叱喝大作,血光崩现,人倒马奔,惊尘乱起,惨哼悲啸声中,又有十多个白驼高手死在捷逾幽灵、神鬼莫测关梦萍的千幻指和金沙掌之下。

由于她功力绝高,那些高手根本连人影都未看清,更来不及化解接招,便告气绝坠骑。

关梦萍出手狠辣,绝不留情,人未到,掌指先到,当者披靡,无不丧胆。

人马一乱,连那么多的蒙古盔甲骑士也只有圈马打旋,大声呼叫,因恐伤害自己这边的人(包括白驼高手),火器不敢发出,单靠骑术和马刀,哪里能应付如虎人羊群的关梦萍?四大家臣为此行之首,职责和身分不容他们犹豫,同声怒啸,恍如四只臣鹰,挟着迅厉无俺的掌风、剑气、拳影、腿势,集中截击关梦萍。

关梦萍已杀红了眼,多年的怒郁悲愤充塞在她胸中,只有杀人的意念,什么人也不管,迎着四大家臣猛扑过来的急势,不闪不避,破空冲去。

吼叫如雷——

“震天掌”赵无玄被震得狂喷鲜血,撤掌翻退。

“倚天剑”钱起风宝剑脱手,虎口血滴,飞出之剑,余劲仍然插一在个徒马飞逃的白驼高手背上,大呼落马。

最惨的是功力较差的孙老三和李老四!

孙震岳右臂被齐肘震脱了骨节,左臂酸麻,萎顿倒地,只能哀吼。

李龙蟠因欺身出腿,被关梦萍一把抓住左腿胫骨,一抖一甩,胫骨粉碎,左腿生生裂断,被甩出二丈外,痛极狂嗥。

关梦萍以一敌四,用了十二成功力,也被震得气血翻涌,乱发被散,看也不看赵无玄等人一下,又出手飞扑,又是一连四个白驼高手完蛋。

蹄声已近,一声哇哇怪叫:“退开,让老夫一会姓关的泼妇!”

所有的人马,已狼奔突,如潮水般四散。

关梦萍已看到十骑怒马如风卷到,发话的是一个身披盔甲的乱髯老者。

关梦萍知道大敌已到,吸了一口气,调息凝动,冷然疾视。

只见一个高大喇嘛和几个奇装的人赶到,他们正是章鲁大喇嘛和火尊者及列霸真、格而都、科多夫、卜拉玛、赫连虹,加上都天神魔淳于烈父子。

随后二骑驰到,正是毒圣者和素手罗刹梁倩雯。

还有六骑落在后面,约有里许之外,大约是梁倩雯的侍女。

章鲁大喇嘛摇了摇手,阻住淳于烈的急势,呵呵怪笑道:“盟主且慢,让洒家先洒教一下……”列霸真等四大行宫主者同声怪叫道:“咱们请令!”

关梦萍几乎除了梁倩雯外都不认识,但知道来的都是高手,眼看梁倩雯神色倨傲,阴笑隐隐,先派遣这么多人马包围她,再率大批高手赶到,明明是存心示威,先在精神气势上折辱她,立意置她于死地!

关梦萍心中有说不出的恨毒愤怒,戟指梁倩雯喝道:“宇文天何在?胆怯匹夫,自己不敢出头,让你出来勾峰引蝶……”

梁倩雯如被针刺了一下,面色一变,怒叱道:“关梦萍贱婢!死到临头,还逞利口!曾被你这贱人迷得发昏,也会把你当作活宝的宇文天骂·上出关,随后就到,你这贱人,是要等宇文天来亲眼看你死,亲手杀死你,还是就此领死?”

关梦萍气得全身发抖,强自捺住愤怒,冷哼道:“你自己不敢一战,何必玩弄别人给你替死?不怕死的先上来也可,等宇文天自行报到纳命后也可……”

远处尘头大起,随风送来宇文天的震天狂笑,估计不下几十骑。

关梦萍忖道:白驼的人,除了周游等几个人未见现身外,已倾巢而来,为何宇文天还能带这多人来?

她当然不知道中原武林大批高手也已在宇文天出关后,有计划想在杀她之后示威,一举震慑天下,使中原武林人物一致奉他为盟主,所以把他们千齐邀来。

章鲁大喇嘛等刚纵声狂笑怒形于色,梁倩雯回头一眼,六骑已到,正是六个侍女。

梁倩雯一指关梦萍,冷笑道:“关梦萍,你知道亡人死鬼百里居的遗骸何在?要不要再见他一面?宇文天一到,就要把你和百里居的遗骨合葬了!”

她一摆手,为首侍女小心翼翼地由鞍上提起一个白布包着的瓦罐,正是蒙古人盛放火化骨灰的“灵夹子”。

关梦萍双目发直,张得大大的,盯住那个瓦罐,如同面对百里居,全身抖颤,冷汗如雨,抖颤着声音叫道:“姓梁的,你敢……骗我……”

一面吃力地向瓦罐直视着,一步一步走去。

淳于烈呼呼大笑道:“关……教主,应当叫你百里夫人吧。百里居遗尸确系老夫手下得到,带回落日马场,老夫加以火化收藏,绝非骗你……”

关梦萍木然:“你是谁?”

“老夫就是淳于烈!因专放野火,被人认为,‘都天神魔’,哈哈——”

章鲁大喇嘛等也大声笑着自报姓名,好像都要使关梦萍知道似的。

关梦萍喃喃地叫道:“好!好!居郎!……雄风我儿,记住!关梦萍只要有一口气,一定一一领教!”

倏地,已散开的蒙古盔甲骑士传出一串惊呼:“太乙真人……七绝剑……快报盟主……”

—声怪叫:“淳于老狗!还认得本道爷吗?我们多年不见,难得碰头该好好结算一下账了……”一声少女的娇喊:“师父呀……”

两条人影,一先一后,正是盲道人和乔天漪,由人马纵横中掠到现场。

章鲁喇嘛双目一直,道:“瞎道士,难道就是那个疯丫头说的瞎狗道……”

他刚一瞪眼,向盲道人咄了一声——

“都天神魔”淳于烈狂笑起来,道:“太乙狗道!你没死?、当年一场火,把你烧得逃入藏土,都以为你完了,真是命大!章鲁大师,这狗道就是当年‘黄龙’贼道逐出师门的师弟,和令师有过梁子!”

章鲁喇嘛目射凶光,心想:“原来就是那个贼道?当年若非设下毒计,自己几乎毁在他手下……”

他急忙敞声狂笑:“好!淳于兄,是你上,还是由洒家打发?”

盲道人呸了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就是当年‘红衣老魔’门下的番秃,再好没有,你那师弟已被道爷送回家去了,该论到你了!”

他一错掌,向章鲁大喇嘛猛扑过去,双掌火红,已施展“赤阳血掌”立时和章鲁喇嘛斗在一起。

猛听宇文天一声大喝:“又是你这贱尼?今番便是空了老秃来,也是求生不得,都死定了!”

一阵惊风雷鸣,宇文天在距离现场百十丈外,和一个黑衣尼姑空中换掌,两人半斤八两,一同坠地。

梁倩雯出来人正是铁拂师太。

眨眼间,宇文天和铁拂师太连换十多个照面,硬拉强攻,仍是铜头铁拂,卷起漫天黄沙,难见高下。

关梦萍,一声尖叫:“师妹,不要你管!宇文天,我同你拼了!”

身如箭射,掠空十余丈,由章鲁等头顶二丈处闪电而过,几个起落,便向宇文天扑去。

梁倩雯挥手大喝:“一齐上,不可让一个漏网!”

淳于烈向八十一骑铁甲骑士一打手势,指示机宜,人已和赫连虹等向宇文天、铁拂师太和关梦萍等围去。

只存章鲁喇嘛和盲道人拼命恶战,“火尊者”冷不防把乔天漪一指点倒,一把挟起她,发出得意的怪笑。

毒圣者难得镇静地和梁倩雯眉言目语,互通心意,一个奸夫,一个淫妇,都在紧张中透出兴奋,阴笑中透出不可告人的诡秘……

宇文天势如疯虎,“灭绝神功”虽是速成,但威力极强,一人力敌铁拂师太和关梦萍,仍是虎虎生威,毫无败意。

把中原各派高手,自少林明远还大师以下看得目瞪口呆,自叹不如,这多的蒙古骑士和白驼高手也肃静无声,凝目观战,沉闷逼人的气氛,使人窒息。

宇文天长啸一声:“铁拂贼尼,碍手碍脚,你们把她擒下,让我处置叛夫贱妇!”

大家知道,凭宇文天一人之力,功力再强,也难以长久应付两个功力相等的一等一高手。

因为各怀私心,都想渔翁得利,袖手旁观虎斗,且宇文天自负极高,不如让他尽力施展,宇文天凭恃锐气,可以发挥一下,一时不致落败,只要僵持下去,一定难逃二个强敌联袂夹击之下!

他既出声招呼;当然不便再袖手旁观,齐声暴喏。

淳于烈一声狂笑:“老夫久闻‘金沙门’有几套,恨未试手,铁拂尼姑,淳于烈先接你三百手‘金沙掌’!”人已运足功力,欺身逼近,准备切入核心。

柴连木老魔向“四分宫”主者打了一个手势,挤眉弄眼,分为五角位置,蹈瑕抵隙,蓄势而前。

别以为他们虚张声势,或想突袭铁拂师太和关梦萍,那其实是依照毒圣者与章鲁大喇嘛预定的好计,只等宇文天、淳于烈等和对头拼得两败俱伤时,猛下杀手,一网打尽,再挟惊天动地的凶威,一举镇住蒙古骑士;白驼家将和中原各派高手,挟天下以令,共霸武林。

黄沙百丈,风起云涌,大家正为这种惊神泣鬼的罕世恶斗而怵目惊心之际,猛听到随风飘来,声声凄厉的呼唤:“居郎呀,你在哪儿?……居郎呀,我是冷虹……你不要离开我呀!”

还有尖锐的少女叫声,一声比一声急:“雄风,雄风……风哥哥……你在哪儿?我想你……我等你……”大家相互发怔,前者的声音,使中原各派“明远”大师以下相视失色,“冷虹”?可不是“武林一美”卫冷虹吗?她没死?她怎会来到大漠?

后者的声音,使正在心情亢奋,相视惹笑的梁倩雯和“毒圣者”面面相觑。

梁倩雯刚骇叫一声:“是梦儿,她怎会跑出来?那些没用的东西……快去……”

连串霹雳、巨震过处,宇文天狂啸一声:“贱婢!看剑!……我要杀死你……一千剑,一万剑……”

关梦萍嘴角溢血,目射青光,挥掌猛扑。

淳于烈已和铁拂师太硬碰硬连换三掌,激起半天黄沙,满地劲气。

宇文天呼呼喘气,目张如炬,大约已吃了亏,“赤阳剑”不停抖颤,剑光也在闪亮着,如蛇、如电、如鬼眼……

就在大家紧张地注视这一场存亡决于顷刻的恶战之际,宇文天倏地震天怒吼:“淳于盟主,火速退下!空了贼秃来了!”

人已咆哮如雷,剑出如虹,大喝:“贱人!非杀你不可!”

大家刚闻狂风急漩,黄沙飞舞中,有一阵旋檀香味,一声洪亮佛号:“善哉,红尘滚滚,都因私心,浊世滔滔,皆是杀劫,老衲只好以杀止杀,以身应劫了!”

人影乍现,如片云朵飘坠现场,正是空了神僧,放下一个挟着的少女,正是白晓霞。

这么多高手皆不知空了大师由何方、何处而来,这么多人马,只听声到,人也赶到,都疑神疑鬼,目张口呆。

空了大师双袖倏展,硬生生地把生死相搏、存亡一瞬的宇文天和关梦萍,铁拂师太与淳于烈如刀过水中,两下分开,四人都已功力大耗,面无人色,呼呼喘气。

白晓霞一闪,就到了关梦萍面前,扶住她,叫了一声:“娘!”便哽咽无声。

空了大师向怒目横眉、形如凶神魔鬼的宇文天合掌道:“宇文施主,请听一言,施主空负一世之雄,说来罪过,却不能修身齐家,妻被人污,命也难保,受人利用而不自知,还要恣逞横暴,老衲只有一叹了……”

他连挥双袖,十指挥弹出,声如雷震:“奸夫、淫妇,还想逃吗?一概给老衲站住!”

正要逃走的“素手罗刹”梁倩雯和毒圣毒,一声未出,双双坠马跌做一处。

刚要撤身的赫连虹和“四宫主者”也如泥塑木雕,呆立当场。

宇文天顿足暴跳,一下掠过去,一手一个,抓起毒圣者和梁倩雯,双目突出,大吼:“老秃所言是真?做得好事,气死我也!哇哇……”喷了二人满脸的血。

空了大师高喧佛号:“宇文施主,佛家最戒诳语,奸夫淫妇,合谋今番连你一网打尽,你已服下奸夫秘制毒丹,等下功力耗尽,自然肠断,全身化血而死!”

宇文天一声大吼,“赤阳剑”出,把毒圣者和梁倩雯穿心成串,左掌一挥,把梁倩雯和毒圣者的头摘瓜一样扭断,拔剑、出脚,血雨飞溅,把二人死尸踢出二丈以外,血染黄沙!

“居郎呀!居郎……”叫声已近,特别凄厉刺耳。

“雄风,风哥哥……”宇文梦摇晃着,双手张开,挣扎地跑来。

倏地,一响长啸响彻云际,摇曳夜空,震人耳鼓,大呼继起:“我来了……”

三字如雷响九天,白晓霞如梦初觉;张口尖叫了一声:“风哥哥!娘呀,他来了!”

几乎声到人到,一阵狂风,剑光如电,凌空而来,那么多人马为来人声势所慑,无人敢动,由来人破空直射,如入无人之境。

关梦萍进出一声:“儿呀,雄风!”

宇文天抖剑狂笑:“你……就是百里……雄风!来得正好,宇文天一生恩怨分明,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看……剑!”

百里雄风则大喝一声:“好,百里雄风为父索债,为母雪耻!谁也逃不了!”

宇文天已“赤阳剑”吐,左掌如山压到,风声厉厉,猛烈比地攻出!

百里雄风左手接掌,右手剑平直如矢,倏地高举过顶,大呼:“父亲,看风儿为您报仇,为母雪耻!”

双方出剑如电,银虹乱击,两人好像二合为一,掌风先接,轰然四散,剑光交击,声如龙吟,双方交错而过问,宇文天惨哼一声,左肋挨了一剑,疯狂地挥剑横扫,风起十丈,百里雄风长啸声中,人如怒箭穿云,直射二丈多高,一个转折,大喝:“宇文老贼看……剑!”

人随剑下,只见万点寒芒,如洒落一天星斗,正是“黄龙剑诀”中最后杀手“黄龙喷雨”。

宇文天挥剑腾身,凌空迎击,双方一上一下,势如掣电奔雷,呛呛大震,“赤阳剑”分为两截下落,硬生生被双方无比的内力罡气震断脱手,一声震天狂嗥,二条人影星曳落地,百里雄风的“黄龙剑”已洞透宇文天前胸后背,猛抽剑,仰天大呼:“爹!看到没有?你在哪里?娘呀!”

他狂喷鲜血,以剑拄地,支持住摇晃的身形,他左臂被宇文天临死前拼命抓住,深陷入肉。

宇文天心口鲜血溅出,尸体仍是屹立不倒,怒目突出眶外,虎虎如生,好像死不瞑目。

猛听白晓霞一声哭叫:“娘……风哥哥呀!”

她一把抱住关梦萍,关梦萍颓然倒在她胸前,满面惨苦而安慰的笑容,喃喃叫道:“居郎,你的儿子可使你瞑目了,梦萍对不起你……风儿,好孩子!能看你名扬天下,大振百里家雄风,却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娘也高兴,要陪伴你孤独而寂寞的爹去了……好孩子!风儿……你要不愧……为百里居之子,不要为娘……伤心……”

百里雄风一脚踢倒宇文天尸体,翻身掠到乃母面前,关梦萍已经自断舌根,说完了“心”字,心脉震断,满口溢血,瞑目死在白晓霞胸前。

百里雄风一把抱起乃母尸体,狂喷鲜血,抖剑大呼:“娘呀!孩儿要……杀尽天下坏人……”

大家都为这种非常之变而惊呆住了!

空了大师唱了一声佛号,道:“雄风快走,汝等速退!”

铁蹄震动,百十丈外,蒙古铁甲神骑势如排山倒海,由四面合围,猛冲过来。

马刀光闪,黑乎乎的物事连串打击,势如飞来骤雨。

空了大师身如电闪,绕空一匝,旌檀飘风,震天霹雳,火舌漫空,黑烟交织中,在四面十丈方圆外连珠爆炸,地皮震动,黄沙成柱,人人目花耳鸣,伸手不见五指……

当大家略略恢复神智时,蹄声已渐渐如风远逝,四面火光熊熊,恍如置身火海里,幸被空了大师以无形罡气护住。

只见空了大师趺坐在黄沙飞舞中,合掌闭目,高喧佛号:“善哉!阿弥陀佛!……雄风!你不能死,为你父母,为你师父,为武林正义,为儿女私情,一定要活下去!”

大家骇然相顾,百里雄风一手抱住乃母尸体,一剑倒插在自己心口,却被空了大师合掌的交叉十指隔空握住剑柄,剑尖已透衣,却未入肉,被白晓霞大哭着抱住了剑柄。

百里雄风一声大叫,仰面倒地!

一声尖叫:“雄风,呀,找到你了……”

一个少女冒烟突火,扑到百里雄风身上,谁也不认识,她正是龙玲玲。

空了大师一声佛号:“悲欢离合,生死皆缘,阿弥陀佛,该散就散,大家可以走了,善哉!”

人影四散,由火海中闯出,投入黄沙影里……

远处有一列驼队,在缓缓移向天边,驼铃随风摇曳。

斜阳里,湖边高矗新坟,有个盐商探头细看墓碑!

只见——

“星月双剑之墓”六个字,在荒野中很是刺目……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