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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春梦难醒

轻雾缭绕,将那隐蔽的洞口全都遮隐住,朝阳初起,眼看这阵雾可能要有好一段时间才能散得了。

春眠不觉晓,百里雄风抱着那瑟缩在他怀里的乔天漪依然酣睡。

他的梦中尽管没有缤纷的色彩,但是却也没什么恶梦产生,昨夜的欢乐使得他的身心都得到了舒畅,短时间内他不会醒来的。

突然,他被一阵喧哗之声吵醒,那阵喧哗里尚还夹杂着野兽的吼叫,仿佛正在他耳边。

睁开惺忪的眼睛,他的意识还没十分清楚,耳边已响起一声惨叫。

那是人类临死的叫声!

生命被夺去,该是何等痛苦的事!

百里雄风悚然惊醒,那仅有的一丝睡意也被驱除干净。他霍然坐了起来,循声望去。

这一坐起,使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竟是赤裸裸的没有一物。

愕了一愕,他还没想出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身旁酣眠的人儿嘤咛一声,发出娇柔的呓语:“雄风,雄风……”

百里雄风悚然一惊,侧脸望去,只见乔天漪也是全身赤裸躺在自己身边。

洞内虽然阴暗,可是他练有黑暗中视物的本领,目光这么一转,一眼便看到她那丰腴的胴体,修长的大腿。

说也奇怪,那乔天漪脸色黝黑,身上肌肤却是如此的白,莹白如玉,躺在那里有如一座玉石雕成的浮雕,是如此的动人。

百里雄风全身如遇电击,起了一阵颤抖,慌忙闭上眼睛,拉起放在她脚边的衣服,替她盖在身上。

一接触到她那滑腻细致的肌肤,他又忙不迭地将手缩了回来。我!他震愕地忖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光扫过自己的身上,他羞涩地搜寻自己的衣服。

在她那丰腴的臀下,压着他的衣服和长袍。

他的心里莫名起了阵颤抖,伸出颤抖的手,将自己的衣服抽了出来,动作是如此的轻巧。

他不停地喃喃道:“我……我做了什么?”

自昨夜的逃奔想起,他陆续想出了自己在迷乱慌张的情形下,陷入对卫冷虹的迷惑,幸好遇上了盲道人的解围。

就在他神智稍稍迷惘时,他遇上了乔天漪,但当时他却已不知道批是谁了。

他施出暴力手段将她制服,然后拖进这隐蔽的山洞里。“哦!”他痛苦地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昨夜到底做了些什么!

依稀在梦里,他疯狂的奔驰,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羔羊般的乔天漪撕碎。

他倾竭全部的野性,去污辱一个失去反抗的女孩,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她的痛苦里。

他唯恐她会被自己所惊醒。

当他的目光瞥见自己的衣服里夹着的一条白色丝绢时,他脑门陡然一震,如遭雷击,震得他魂飞魄散,不知所云。

敢情那条白色的丝娟上染着一片猩红的血,红得如此鲜艳,如此动人,仿佛在丝绢上绣着几朵玫瑰花。

那鲜艳的花朵一跳进他的眼里,他的整个心灵都为之冻结了。

世界上没有任何书画名家能够画出如此动人心魄的花卉,这是一个圣洁的少女,以她十六年所保有的圣洁所画出来的。

这是整个心灵的虔诚,加上至爱所描绘出来的,从此她将向少女告别,将向纯洁的处女生涯告别,跨进另一个境界里。

面对那茫然的未来,她是一无所悉,但是为了他,她却愿意奉献出自己最宝贵、最值得珍惜的节操。

这份爱,足可以感动任何人了!

百里雄风握着那条薄薄的丝绢,整条手臂都在颤抖,仿佛那条丝绢有千斤的沉重。

似乎,他在回忆中还可以听到她那娇柔的喘息,她那痛苦的呻吟,可是他却毫不怜惜的将她撕裂成片片。

一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低声嘶喊道:“哦!我还是人吗?”

他手腕一颤,手指松处,那条丝绢已飘落在地上。

一股强烈的痛苦几乎撕裂了他,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刻,他真恨不得将头撞在墙壁上,就这样的死去。

但是,他能够这样做吗?

他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这样做!”

“可是——”他双眉更皱,痛苦地道:“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纷至沓来的意念一齐充塞在他的脑海里,使得他捧着的头,几乎要胀裂开来……

他霍地跳了起来,失声狂吼道:“我不是人,我是禽兽!”

吼声回荡在石室内,惊醒了酣睡中的乔天漪。

她还没睁开眼睛,便已噘着嘴道:“谁在吵什么?”

百里雄风一震,眼光移处,已见到她翻转过身来。

那浓密微阖的睫有如一道黑色的帘子,此刻正自轻轻翕动着,眼见就要启开。

百里雄风心里一慌,忙道:“天漪,你别睁开眼来。”

乔天漪愕然睁开眼来,一眼便望见百里雄风那副样子。

“呀!”她惊叫一声,又慌忙闭上了眼睛,心头小鹿卟卟跳动,仿佛要跳出口外。

她忙不迭地将手捂在胸口。

“啊呀!”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叫,叫声里她拉起地上的衣服,蜷曲着赤裸的胴体,掩住了胸前惊慌的白鸽子。

百里雄风赶忙转过身去,口吃地道:“你……你不要怕,我不会看你的……”

他抓起衣服穿好,他突然听到乔天漪低低的哭泣声。

心乱如麻,他搓着手,却又不敢回过头去,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好不容易,他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方始进出一句话来:“你,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真是傻蛋!现在怎能说出这种话?

果然他这一开口,便听到乔天漪哭得更加凄惨起来。

“我!”百里雄风强压住满腹的难过,说道:“我昨夜……”

他实在难以说出口,在记忆里昨夜他是野兽,他能为自己不耻的行为而向她道歉吗?

乔天漪哭声稍敛,没听到百里雄风把话说完,便又放声痛哭!

百里雄风很难堪地捧着头,艰辛地道:“我!我实在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

这又是一句什么话?简直是愈描愈黑。

他话一出口,也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敲着自己的脑袋道:“我罪该万死!我该死!”

乔天漪在哭声中已将衣服穿上,她抓着那块染着鲜血的丝绢,禁不住又痛哭起来。

百里雄风顿足道:“唉!我该死!我这就去死!”

他转身便待冲出洞外,却被乔天漪尖声叫住。

她尖叫道:“你要到哪里去?”

百里雄风脚尖一顿,道:“我不该污辱你的清白,我这就去寻死!”

乔天漪道:“你若要如此,还不如先把我杀死!”

百里雄风一愕,道:“这话怎说?”

乔天漪娇艳地一笑,道:“我出身微贱,没有任何人疼爱我,没有人关怀我,我知道自己终生将会很寂寞的生活着……”

她话声顿了顿,又道:“当我昨晚看见你是那样的疯狂时,我晓得你就像我爹当年中了毒香一样,我明白你的渴求,明白你的痛苦……”

她苦笑道:“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是这样!明知道事情会有什么结果,却偏偏要去做,我娘临终时并不后悔,所以我奉献我自己,我也永远不会感到后悔……”

百里雄风痛苦地大叫道:“哦!你别再说了好吗!是我该死!”

乔天漪看着他道:“你不要再自责了,我绝不会怪你的……”

虽然她是如此说,但是一想到昨夜所受的委屈,又不禁悲从中来。

她泣道:“这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负任何责任!”

百里雄风见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心中原本乱如麻,这下被她一哭,更是乱得不可开交……

他欲待说几句话安慰她,可是面对这种情势,他还能说得出什么话来?他岂能向她许以什么保证或承诺。

怔在那里半晌,他才从牙缝里进出了几个字:“我……我该死!”

乔天漪听他说来说去,也就仅仅那么一句话,恨声道:“你去找那什么梦的吧!你别管我死活了!”

“哦!梦妹!”百里雄风全身大震,被她这句话说得心里一阵绞痛。

脑海中映起宇文梦那张丑恶的脸孔,他胸中气血立动沸腾难禁,发出裂帛似的一声大叫,冲向洞外。

乔天漪惊惶地抬起头来,见他已扯断了几根藤蔓,冲了出去。

她惊叫道:“雄风!”

她没有把百里雄风唤住,她猛然立了起来,便要想随后跟了出去。

可是刚要跨步追去,下体却像要撕裂似的一阵剧痛,痛得她再也立身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地。

伏在地上,她努力站起来,向外追去。

百里雄风刚冲出洞外,立刻便见到眼前百丈开外有一片丛林,林中传来阵阵野兽的咆哮之声,林外围着一大群人。

一堆人背对丛林,似正以它为后援,另一群人则面对丛林,双方对立着没有一方稍有退让之势。

他站在洞口,一眼望去,只认得背对林的是寒天钓鳌客乔天龙。

此时他手持那根通体碧绿的钓杆,正与另一个身穿蓑衣、头戴草帽,拿着一柄锄头的老者并立,在他们身后则是七、八个手持兵刃的中年汉子,形势似乎很单薄。

面对他们的人却有二十个之多,除了当中立的一个手持开山大斧、樵者打扮的瘦癯老者之外,最引起百里雄风注意的便是一个身穿红袍的和尚。

那和尚长得豹额狮鼻,身高八尺开外,耳朵上挂着两个金黄色的耳环,形像怪异之极,威猛之态活现。

他身后立着四个中年和尚,也是同样的装束,可是比起他来。气势神态都差得太远了。

百里雄风的目光自那大和尚身上掠过,惊忖道:这个和尚显然不是中土和尚,大概是来自藏土的喇嘛……

他幼居青海,青海虽有喇嘛教,可是那儿的喇嘛与西藏的喇嘛装束稍有不同,气度威严也都逊色多了。

所以他敢肯定那喇嘛是来自藏土。

寒天钓鳌客扬声道:“大师为出家之人,为何要干涉本谷私事!老夫……”

那红衣大喇嘛朗声笑道:“老僧盘星伽,身居藏土飞龙寺主持,此次应长白掌教孙玉奇和白山剑客赵博之邀来此主持公道,并非干涉贵主私事……”

乔天龙哦了一声,道:“原来大师乃是藏土密宗第二高手.老夫昔年曾在青藏边境见过令师兄一次……”

盘星伽呵呵笑道:“这样说来,你我都是自己人,不必争论什么!”

他脸色一正,又道:“据孙兄提及,此谷远在五十年前便为长白柴隐刘兄所寻获!”

束手老农余半农道:“盘星伽大师,此话并不确实,五十年前发现此谷的并非刘兄,乃是老农在下,后来老农以飞柬通知两位兄长……”

那作柴者打扮的长白柴隐道:“余三弟,你这就不该了,明明是我发现此地,通知大哥及你,我的原意是愿我子孙后代能居住于此,同享安乐,谁知……”

他语音一变,厉声道:“自从本门掌门人避难以来,三弟你便视之若眼中之钉,尤其上个月大哥竟教唆卫老乞婆杀害小弟长子骥儿……”

“嘻嘻嘻嘻!”

林中传来几声怪笑,道:“谁叫那小杂种犯我禁忌,踏进我所划之界限内,守门灵兽自然会将他杀害,这又怪得了谁?”

长白柴隐愤怒地道:“方才我门下弟子又没侵犯到你,你为何要驱使畜生将之杀害?”

“呵呵!”卫婆婆在林中笑道:“谁若不得老娘允许,一踏进林中,便将被灵兽所噬!”

盘星伽冷哼一声道:“贫僧足迹遍及中原及藏土,还没见过有谁如此混帐地驱兽吃人之事,今日……”

林中传来卫婆婆冷漠的声音道:“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也不妨。”

她话声一顿,又道:“谁若未得老身之令,进入林中的,必将被毒蛇猛兽所噬!”

盘星伽怒道:“你缩在树林里面作什么?若是有本领便给我滚出来。”

“无知蠢货!”卫婆婆在林中冷冷道:“你想要见老身,至少要连过十二道拦截,别瞧你的块头不小,喂我的灵猿还不够!”

盘星伽脸色通红,全身红袍气得不住波动,他沉了沉气,对乔天龙道:“乔大谷主,请容贫僧人林一行,关于贵谷纠纷,当有孙兄在此……”

乔天龙眼看这场为了争夺谷中主权之战还没发生,却又另生枝节,变成盘星伽与卫婆婆的意气之争了。

他意念一转,说道:“依老夫之意,既然刘二弟要独占此谷,我方却又是最初发现此地者,不容退让,现在既以兵戎相见,还不若先定如何……”

盘星伽不耐道:“这是你们双方之事,贫道就此入林……”他话声一顿,侧首道:“你等守候在此,听候孙施主之吩咐!”

两道浓眉一扬,一抖双掌,昂然道:“谁若想挡贫僧入林,便是佛爷超渡之鬼!”

白山剑客赵博和长白派掌门孙玉奇一直没有说话,冷冷地注视对方,衡量双方局势,预备施以致命决胜之一击。

这下不料盘星伽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真的要进入林中。

孙玉奇赶忙踏前一步,道:“大师请慢!”

盘星伽道:“孙掌门有何吩咐?”

孙玉奇凑在他耳边道:“林中盘踞的野兽,依小弟之意,原来预备以烈火攻之,并已命门下弟子多带燃火之物……”

他话声一顿,看到盘星伽脸色不大以为然,忙道:“若是大师执意人林一行,请切记人不与兽斗,如遇情势不退,即退出来。”

盘星伽还没答话,突然听到左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百里雄风,你给我站住!”

他愕然转首,只见左侧的山壁上,一个年轻人正在往下飞驰,在年轻人身后一个女子满脸泪痕地追赶而至。

乔天龙脸色一变,骂道:“不要脸的贱人!”

他还没决定该如何处理此事,那站在一旁的余继贤已高声唤道:“漪妹,我来了!”

他飞身奔去,向那耸陡的山崖跃去,似欲对乔天漪施以助力。

他脚步刚一跨出,那站立在氏白柴隐身后的刘祺竟然也大叫一声,向乔天漪奔来的方向迎去。

在他们的心里,是佳人有难,需要他们援手,绝不能失去一夺青睐的好机会,所以两人全都不管双方对立之势,赶去卫护。

余半农和刘雀连唤两声,都无法唤回自己的儿子,他们和乔天龙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三个人不知如何是好。

盘星伽朗声一笑;跨开大步子向丛林走去。

乔天龙沉喝道:“请大师留步!”

碧杖一扬,金钩数点烁耀而出,迎着盘星伽前进之势点出。

盘星伽目光一亮,左手斜撩金钩,右掌立胸,原式不变,向林中走去。

余半农脚下斜跨半步,挡住盘星伽去路,手中尖锄一抛,连发三锄,在身前横起一重锄山。

盘星伽沉喝一声,当胸而立的右掌陡然胀大,双眉一扬,翻掌平拍而出。

一股呼啸奔腾的气劲,飒然飞旋,弥然疾涌而出。

乔天龙脸色一变,大呼道:“三弟小心,那是密宗“大手印”!”

活声刚一出口,余半农身前锄影已突然散去,被那股千钧的力道所击,锄柄断成三截。

一声惨叫里,余半农喷出一片鲜血,两条手臂自肘部断去,飞出三丈之外,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也跌进林中草丛。

乔天龙悲愤地大吼一声竹杆去势一变,杆影万千,碧波泛浪,片片翻腾,将盘星伽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盘星伽狂笑一声,身上红袍一阵波动,左手一摆,四指骈起,随着脚下一个旋移,那粗壮的中指缓缓点出。

乔天龙眼见对方自满天碧影里穿了出来,微微一怔,已见到对方那根中指,霍地变成火红。

一缕指风倏然射到,他面容骤变,忙挥左掌挡去。

“嗤嗤”两声,那缕尖锐的指风,穿过他的掌劲,射在他的左掌之上。

乔天龙只觉一阵巨痛,左手手掌已被指风洞穿,鲜血进出,整个经脉倏然一阵抽搐。

盘星伽冷笑道:“中了佛爷的红花指,你还想活命……”

他拨开碧绿的杆影,正待继续向林中走去,耳边忽又听得一声惨叫,略一犹疑,连续传来第二声疾叫。

他愕然侧视,只见那从崖上跃下的年轻人,在这刹那间已连毙两人,正向右侧的峡谷飞奔而去。

那种英勇豪迈之气,真个使人心动。

他暗赞道:“这是谁的徒儿?真是不同凡响!”

刘雀眼见爱子死于百里雄风掌下,大吼一声,飞跃追去。

孙玉奇脸色大变,没料到情势又是一变,不知从何处钻来一个如此厉害的年轻人,一时愕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雄风心中充满羞惭、悔恨和愤怒之情,此时,他一心一意的想要离开此处,回到师父那儿,将这一切的苦恼都向空空大师倾吐。

他剑眉紧皱,眉宇间凝聚一片杀气,沉声喝道:“挡我者死!”

百里雄风在悲愤之下,心中只想要冲出这个隐贤谷,回到万钧洞去侍奉师父,待师父归天之后,便自杀以谢自己之罪。

他认为自己不但已经毁灭了一个纯洁少女的一生,而且还使自己的师父和自己的一生都蒙上了羞辱。

脑海里意念纷沓,有如江波翻滚,使得他无法平静下来。

此刻,他唯一把握住的念头,便是尽速离开此地,回到师父身边。

他向右侧山坡行去时,眼前本来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所以一遇上余继贤和刘祺拦阻他,立即便施出杀手,将他们击倒。

身后传来乔天漪那撕裂心肝的凄惨呼唤,百里雄风全身一震,忍不住回头向后一看。

他的视线一触及那连翻带滚、行动艰难的乔天漪,心坎好像被人射进了一箭,痛得他打了个哆嗦。

乔天漪满脸泪痕,衣衫由于跌倒而刮在树枝上,拉破几条裂痕,形像狼狈之极,再加上头发披散,如同女鬼,哪有平时的俊俏模样?

她眼见百里雄风转瞬之间,将余继贤和刘祺击毙,竟毫不在意那一群长白高手的拦阻,还要冲向前去。

心中不由大惊,她顾不得悲苦之情与下体的剧痛,尖叫道:“雄风,回来,不要向那边去!”

百里雄风看到她那狼狈的样子,痛苦地呻吟一声,急忙转过头去,再也不愿多看一眼,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他心里的愧疚之情使得他不敢在这谷里多耽搁一刻,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精神上的负担,若是继续停留下去,必将崩溃而死。

纵然身后乔天漪的呼声是如此急迫,他却强制自己,不使自己停下步来,依然没命似的向前急冲而去。

他正在狂奔,眼前红影一现,那两个红衣喇嘛已经挡在面前。

百里雄风虎目睁得老大,怒吼道:“挡我者死!”

他左掌一发,以血笛之招连发两掌,右手五指骈合,一招“金龙探爪”向那右首的红衣喇嘛击去。

他这一式两招发出,有似奔雷驰电,掌风力起,招式已攻进那两个喇嘛身前不足两尺之内。

那两个红衣喇嘛似没想到百里雄风发招如此迅捷,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情,脚下一滑,各自兜了个半弧,闪了开去。

百里雄风双臂一振,沿着那两个红衣喇嘛让开的空隙而进,急掠而去。

耳边劲风急啸,他的脚步还没落地,身后两侧已传来两股雄浑的劲道冲击声,那两股劲道是如此的强烈,像一座山岳倾倒下来,往他背上压到。

百里雄风猛然侧首,身在空中已看到那两个红衣喇嘛身上红袍飘起,那劈出的两只手掌,也都胀得如蒲扇般硕大,泛出紫褐色……他骇然道:“是密宗“大手印”!”

不容他再考虑,那霸道的气劲已经袭上身来。

他吐气如雷,脸上泛现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双掌一升一沉,身子在空中倏然翻转近来,双袖舒卷,刚一阖起便又吐了出去。

一股沛然气劲森然凝立,空气里响起一丝尖锐的异啸,随着三股气劲的碰撞,平空响起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那两个红衣喇嘛身上飘鼓而起的红袍整个撕裂开来,随着他们面前飞扬的砂土灰尘,他们闷哼一声,两个庞大的身子倒飞出一丈开外。

两条鲜红的血泉自他们嘴里吐出,洒在空中混杂在泥尘里。

这震耳的巨响,使得林边混战的双方全都停了下来。

他们愕然回首,便已见到百里雄风以一对二,将那两个喇嘛击得飞出去的骇异情景。

盘星伽正好施出藏土绝传的“红花指”,将寒天钓鳌客击伤,他一双脚已跨进树林还没进去,却已见到百里雄风在空中运功发掌的情形。

他愕然道:“般若真气!”

当他看到百里雄风被那两股大手印的独门劲道击得退出八步时,吁了口气,忖道:幸好他的功力还不够!

他不需再多看一眼,便知道自己的两个随从格巴和格榴不会受什么重伤,转过身去,便待进入林中。

可是他一眼瞥见乔天龙突然又从林中奔出,两眼呆滞,怔怔地凝住着的神情,不禁愕了愕,诧异地顺着乔天龙的目光所凝视之处望去。

他的目光一闪,只见一个头发披散、衣衫破褴、狼狈无比的黑脸少女正连叫带滚的向前移行,却又被格巴喇嘛撞倒于地……

乔天龙痛惜地喊道:“漪儿,快走开!”

他眼见自己所疼爱的孙女变成这等模样,痛心之至,顾不得身上所受之伤,移步飞身,便待奔过去将她扶起。

可是身后传来盘星伽一声冷笑,道:“老家伙,让佛爷助你一掌吧!”

他猛然觉悟出自己尚在与人拼斗,忙不迭地回掌护身,移步换位,防护盘星伽突施袭击。

但那盘星伽是何等人物,若要存心暗算于人,岂能容他躲开?

乔天龙身躯还未扭转过来,盘星伽那乌黑的手掌已悄无声息的击在他背心。

掌心力道一吐,乔天龙全身一颤,痛苦地大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前飞出两丈,跌在乔天漪的面前。

乔天漪大叫道:“爷爷!”

她扑倒在他的身上,还没哭出声来,已沾得一手一身的鲜血。

乔天龙脸色一片死灰,鲜血洒得整个胸前都是,他气息微弱的道:“漪儿,我……不行了……”

乔天漪泣道:“不,爷爷你不会死的……”

乔天龙的眼角沁出血泪,摇头道:“我知道的……我的内脏已经全碎……”

乔天漪痛哭道:“爷爷,你不能死,你死了让漪儿怎么办?”

乔天龙艰难地喘了口气,道:“我本想在这里替你们打下根基,让你们……可是……”他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道:“可是我……我再也不能看到了……”他气息微弱,说到这里,眼角血泪又潺潺流下。

乔天漪泪如雨下,忍住哭声问道:“爷爷,我爹呢?还有小龙……”

乔天龙低声道:“他们……”

他的话声未能说完,脸上肌肉僵硬地抽动了几下,自嘴角流出一股鲜血,眼睛都未闭上,便已死去。

乔开漪震愕地望着自己祖父那张得大大的眼珠,好一会儿始放声痛哭道:“爷爷……”

哭声是如此的悲苦,如此的凄惨,此时,她只觉天地悠悠,却载不下自己的满腹悲衷,世界如此宽阔,却没有自己容身之所。

因为,唯一疼爱她的亲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身边“砰”的一声,一个红衣喇嘛自空中跌下来,喷出的鲜血溅得她满头都是。

她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冷漠地望了那红衣喇嘛一眼。

格巴一条右臂齐肘而断,一跌落地上便站立而起,骠悍地挥舞着仅存的左臂,想要飞扑过去……

当他一眼瞥见乔天漪冷冷地凝望着他时,一股凶煞之气弥漫在他的脸上,转过身来,狂吼一声,单掌高举,朝她顶头劈落。

乔天漪长吸口气,身子微动,右掌向上一翻,左手一缩,已将袖中藏着的没羽箭握在掌中。

她知道那格巴喇嘛身受重伤之下,虽然仗着一股骠悍之气没有倒下,甚而发掌想要击毙自己,可是自己运集全身之劲,必然能够挡住那劈下的一掌。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格巴喇嘛必然不能闪躲开去,将会被她发出的一手没羽箭射中。

可是当她眼皮撩起,看到格巴喇嘛那断去一臂的凶恶形像之时,心中突然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似乎已经不怕死亡,不怕那种最使得人类恐惧的威胁。

既然在这世界上我已失去了一切,我还不若死吧!

她暗暗又忖道:反正我已不是完整的女人了……

她不后悔于奉献出自己,但是她却不能忍受百里雄风那样弃她不顾!

这使得她记起了自己的血统——她那异乎常人的肌肤,原就被认为是来自卑劣的人种遗传,她的血液里有一半是昆仑奴。

她凄然忖道:连他都是如此的鄙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许多意念在刹那间充塞在她脑海里,她自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颓然放下手,将那长长有如一排帘幕似的睫毛阖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已将世上的一切憎爱恩怨,自己平生所经历的痛苦欢乐全都抛弃,是如此平静安恬的接受那即将来临的一刹。

她那凌乱的发丝在格巴喇嘛的掌风下飞了起来,那凌厉的劲道使得她的呼吸都为之窒息,眼见掌劲一落,她的头颅就要进裂开来。

倏地——

一声大喝传来,格巴喇嘛痛苦的呻吟一声,那急速劈落的手掌软软的垂落,掠过她的右耳边,按在她的肩上。

乔天漪诧异地睁开眼睛,正好见到格巴喇嘛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得变了形的脸孔。

他那浓浓的眉毛下,睁得圆圆的眼珠里,充满了对生命绝望的神气,对痛苦无力的挣扎。

乔天漪惊愕地瞥见他的背后插着一柄长剑,剑刃自背后射进,穿过胸腔,半截剑尖露出胸前,尖刃上还滴着鲜血。

她的身子一偏,格巴喇嘛已吭不出声来,仆倒于地。

乔天漪顺着那柄剑柄望去,只见百里雄风有如凶神,一掌劈出,将一个中年汉子震得飞出五尺之外,倒地死去。

格榴喇嘛趁着百里雄风侧身之际,自腰际解下钢钹,连发三钹,有如狂风暴雨似的向他的后腰砸去。

百里雄风神智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尤其在连毙五人的情形下,更使得他丧失了理智。

一掌劈死一个长白弟子,他顺着前仆之势,一式“塞外飞鸿”五指如钩,抓向一个手持长剑向他劈来的中年道人胸口。

“啊!”一声惨叫,他那五根手指没入对方胸膛之内,顿时折断那个长白弟子胸骨,鲜血涌了出来,手中长剑也坠落地上。

百里雄风还没将手撤回,耳边忽听得乔天漪尖声叫道:“雄风,小心——”

他心头一震,神智顿时一清,立即使感觉到背后那犀利的钢钹破空之声。

不容考虑要女口.何躲开,他虎吼一声,右臂一抡,借着上身前倾之势,将那个中年道人整个躯体举起,迎挡那击来的钢钹,右手在地上一捞,便将那柄长剑抓住。

格榴喇嘛一连三钹发出,眼见便可将百里雄风毙于钹下,却不料眼前一花,一个硕大的躯体急撞而来。

他不及收钹,那连发出的三钹,一齐砸在那已经死去的中年道人身上,顿时鲜血进溅,血肉横飞。

力道过于凶猛,他那钢钹陷入那具尸体中,还未来得及拔出,眼前剑影片片,锐利剑风已刺面生寒,向他攻来。

他狼狈无比的连退五步,避开那犀利的剑锋,一振手腕,将挂在钹上的尸体抛了出去。

百里雄风手中持着长剑,把握住这一瞬的先机,岂能容许格榴喇嘛躲开?

他左掌一挥,将迎上身来的尸体撩开,右手长剑毫不停滞,转瞬之间,连攻两剑。

这两剑全是留在“天机密室”里,天机子毕生精力铸成的石人手中的剑法。

那“天机十四神剑”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剑法,这下百里雄风连发两招,岂是格榴喇嘛所能挡得过的?

他只见那片片剑影凝合而起,叠涌出一道剑幕,耀人眼目,几乎使他睁不开眼来,更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身躯一挫,他挥动手中两片钢钹,在胸前布起两层钹影,护住身子。

可是那缕尖锐的剑气,却自他的钹影中透进来,迅如电掣,向他胸口逼到。

他暗道一声不好,还未转念变招,一声轻响,手中钢钹被绞得粉碎,双手十指也被锐利的剑刃削断。

他惨叫半声,咽喉又被那疾射而来的剑尖贯穿,全身一颤便即倒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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