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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修罗刀

静默之中,时间的脚步轻轻移动,升起的旭阳将关梦萍的影子渐渐缩短。

关梦萍注目于空空大师头上,那愈聚愈浓,风吹不散的一层白气,使她眼中现出惊佩之色。

“好深的内功!”这个念头刚刚掠过脑际,便见到空空大师身形一颤,头上凝聚的一层白雾,已飘然散去。

她的心中一跳,不知道空空大师怎会在运功之时产生这种现象,正在不解之际,已听到佛颠和尚痛苦的哼声,那苍白的脸色倏然转红。

空空大师长吁一口气,张开双眼,凝注于佛颠和尚身上,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缓缓缩回双手,站立起来。

佛颠和尚一跃而起,一眼看到关梦萍束手站立于七尺之外,他眼中闪过骇惧的神情,戒备地将双手抚在胸前。

空空大师叱道:“佛颠,不得无礼!”

佛颠和尚一眼瞥见空空大师,立即便有如释重担之感,道:“师叔,百里师弟他……”

空空大师颔首道:“此事我已知道,现在你且先见过关师叔!”

佛颠和尚虽然知道关梦萍是三音神尼之徒,也知道她就是天心教的教主,但绝不想到空空,大师会命自己呼她为师叔。

他愣了一下,合掌作礼道:“弟子佛颠参见师叔。”

关梦萍大袖轻拂,不让佛颠和尚躬下身去。

她柔声道:“小师父不必多礼……”

佛颠和尚被对方袖风扶住,躬不下身去,但他却更加惊诧于关梦萍对自己的称呼。

空空大师知道她是因为心中不忘报复整个中原武林同道害死百里居的杀夫之仇,而不愿沾污了大漠三音神尼的清白门第,所以不但将金沙门掌门位传予她的师妹,而且还不自居是金沙门三音神尼的弟子。

在心底暗暗的叹了声,他沉声道:“此次若非是你关师叔,老衲已被宇文天杀死了!”

佛颠和尚惊道:“师叔,你……”

关梦萍也见到空空大师面带疲惫之色,方才满脸的红润此刻已经消散,不复再见。

她骇然道:“大师,你真的已经受伤?”

敢情她未亲见宇文天施展剑罡的情形,所以并不知道那么霸道的剑气功夫的厉害,以及空空大师的拚却毁去数十年苦修之功,破去那剑罡之术的苦心。

在她的记忆中,宇文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空空大师的对手,又何致于伤得了他呢?

空空大师慈蔼的一笑,道:“女檀越莫非忘了十八年前在沙漠绿洲里初遇的情形?”

他话声微顿道:“那时老衲不是说要将涅盘之时延缓十八年?”

关梦萍与佛颠和尚都大惊失色,以为空空大师就要涅盘而去。

“你们不要着急!”空空大师道:“老衲不见到雄风,绝不会撒手西归的……”

他话声一顿,扬首道:“哪!那不是雄风来了!”

稀疏的雾里现出一条影子,向这边飞奔而来,随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声:“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关梦萍眼光锐利,一眼便望见那飞奔而来的人是百里雄风。

那张英俊而有性格的脸庞上带着惊惶的神情,一落入她的视线,使她的心跳立刻加速,内心荡澎湃不已。

“雄风!”她的泪水立即充溢在眼眶里,从心底发出轻轻的呼唤。

十八年前,在大漠朝阳下,她产下了他,亲自用嘴唇咬断脐带的情景,又鲜明的映现在她的眼前。

她喃喃地道:“雄风,我的乖儿!”

百里雄风身形还在四丈之外,看到这边的空空大师,他的脸上立即现出惊喜笑容,呼唤道:“师父——”

“雄风!”空空大师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百里雄风身形跃近,惊惶不定地道:“她疯了!”

“啊?”空空大师已见那后面追来的人是一个满面瘤粒、披头散发、恐怖至极的女子。

那女子肋下挟着一个黑袍老者,怒睁着双眼,动都不能动一下。

空空大师心中吃了一惊,叫道:

那个满脸瘤粒的女子恐怖地大叫道:“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

关梦萍双眉一扬,看到百里雄风如此窘迫的样子,她冷哼一声,身如柳絮,飘然飞起,落在那女子身前,挡住她的来路。

那女子来势极为迅速,嘴里尚不停地嚷叫着,当她眼见百里雄风已停住身子,脸上浮笑,伸出右手,便待抓住他。

手臂方始伸出,眼前倏地一花,关梦萍已面罩寒霜,落身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嘴里咿呀一声怪叫,她暴怒无比,那只伸出右掌宛如电掣般一转,斜斜向着关梦萍劈落,来势之猛与手掌所落之部位,似想置对方于死地。

关梦萍冷峭地道:“好狠的丫头!”

她左袖一拂,自袖底飞出一股激旋的劲风,舒卷而出,

如云絮绕卷的袖子里,素手平掌扬空,如利刃般切落。

双方的动作都是极快,如电光火石在黑夜里一闪,那女子惊叫一声,劈来的右掌已被飞去的大袖缠住。

关梦萍那自袖里探出的手掌,也以更快的速度向那女子的咽喉切去——这一掌下去,任何人都无法逃得活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声惊悸的呼叫自她身后响起:“妈!”

仅是短短的一个字,但是这一个字对于关梦萍来说,有甚于千言万语。

关梦萍常常听到宇文仇唤着她,但那毕竟不同,从百里雄风的嘴里发出的呼唤——这是她失落了十八的梦,汹涌不停,她的泪水立即在眼眶里滚动,整个身体也像被雷霆所震,动都不动一下。

她那举起在空中的左掌,依然斜斜举着,没有劈落下去,直到那女子尖叫一声,拼命的挣扎脱开,方始醒了过来。

“嘶啦!”一声,那个丑女撕破了缠在手上的衣袖挣脱开去,但是她用力过猛,以致身形连退数步跌倒地上。

她左臂挟着的黑衣老者闷哼一声,被夹得龇牙咧嘴,出声大叫:“教主,救我。”关梦萍还没回头与百里雄风相见,已听到这声喊叫,她心神一震,这才想到被抓在那丑女子肋下的是海天双奇里的黑崎。

“黑崎!”她扬声道:“黑楚呢?”

敢情她不相信以海天双奇的武功,会败在对方这个女子手下。

黑崎悲愤地道:“黑楚被她生生撕裂,掏出心肝而死……”

那压在他身上的女子猛然跳起,骇惧地道:“不,我没有做。”

黑崎身子一转,也跟着一跃而起,大叫道:“就是你杀的,你好毒的心……”

那丑女的眼睛发直,死死的盯着黑崎,喉里发出一声低吼,目中闪现出一丝碧绿的光芒,长长的头发倏地高高竖起,全身衣衫一阵波动。

她这种怪异的情形只有两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黑崎恐惧地睁大双眼,喃喃地道:“她又疯了,她又疯了……”

百里雄风扬声大喝道:“宇文梦,不可这样。”

那丑女人浑身一震,目中绿光一齐敛去。愣愣地侧过身来,望着百里雄风,突然掩脸痛哭起来。

空空大师和佛颠和尚两人并没见过宇文梦原来的容貌是何等美丽,可是关梦萍从宇文梦生下起来,便一直看着她长大。

她何曾想到那美艳夺目、有沉鱼落雁之容貌的宇文梦,此刻会变成这等模样?

这种两个极端的印象映进她的脑海,使得她不敢相信亲眼所见到的事实。

她疑惑地问道:“真是宇文梦?”

宇文梦身子一颤,放声大哭,大哭声里,她那满头长发又一齐竖起。

百里雄风晓得她的神智又受到刺激,这时毒液流入脑中,对于过去一切的事情都会记不清楚,只能把握住心底一丝的好恶之感来杀人。

刚才他亲眼看见宇文梦以不可思议的武功,击败黑楚,并将之分尸碎骨,裂肠刮肚的噬食她的心肝……

一想到那可怕的景象,他的汗毛不禁倒竖而起,颤声道:“宇文梦,你不能再杀人了!”

黑崎被宇文梦那碧绿而邪异的眼光一凝住,心中早已发毛,害怕不已,这下被百里雄风一叫,更提醒他潜意识里逃跑的意念。

他默不吭声,掉过头便飞奔而去。

宇文梦一见黑崎逃跑,长吼一声,双手张开,十指如勾,飞身跃起空中,似一只硕大的蝙蝠展着两翼飞去,疾快迅速,骇人之极。

那黑崎还没跃出七丈之远,头上风声急响,便已被宇文梦追及。

他身形一顿,怒吼声中,双掌一兜,用尽力量往上一推,狂飙卷起一地灰沙向宇文梦撞来。

蒙蒙的灰沙扬起,视线暂被遮住,在场数人并没看清宇文梦下扑之势,只听弥漫的灰沙里,传来了黑崎绝望的呼叫。

关梦萍忍耐不住,便待飞身扑去,可是她身形甫动却被百里雄风拉住,道:“妈,别去!”

关梦萍回头问道:“为什么?”

百里雄风唏嘘道:“她身上有毒……”

话声未完,被黑崎的惨厉叫声打断,他抬头望去,只见宇文梦十指如钩,拉位黑崎的双臂,像撕裂纸偶般的拉下来,放在手中玩弄,嘴里不停地吃吃怪笑。

这是一幕多么惨酷的景象!

空空大师双眉皱起,瞑目合掌道:“阿弥陀佛,我佛请原宥老衲又动杀机。”

他一撩袈裟,便待往前走去,阻止这残酷的情形继续下去。

百里雄风心中一惊,连忙喊道:“师父!”

空空大师怒目侧视,道:“她已成了毒人,岂能留她在人世上?”

百里雄风哀求道:“师父!请您老人家看在徒儿的份上,饶了她吧!”

空空大师道:“饶了她?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将会受她的害?”

百里雄风心痛如绞,双膝跪地,道:“这都是徒儿害得她如此……”

关梦萍实在不忍黑崎死了后还要被分尸,她瞥了跪在空空大师面前的百里雄风一眼,也不明白他如何会说宇文梦变成这副样子,是他所害的。

她叹了声道:“我去阻止她——”

“不!”百里雄风悚然道:“妈!你别伤害她!”

关梦萍垂怜地道:“孩子,做娘的怎会伤害她?”

她心里突然掠过在伽音庵之前,伤害梁倩雯的情形,一丝淡淡的歉疚之意浮现在脑海里。

她暗忖道:上天对她也真够残忍了……

她自己被命运玩弄得够了,所以晓得在命运之神的手掌里挣扎的人是何等痛苦?

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脚下一动,飞身跃了过去。

百里雄风眼见关梦萍飞身跃去,他的心神一阵激动,立身而起,扬声道:“娘!”

关梦萍闻声驻脚,问道:“孩子,又有什么事?”

百里雄风看了仰首望天的空空大师一眼,目光掠过呆呆站立的佛颠和尚,最后凝注在七丈外,玩弄着两条断臂的宇文梦脸上。

每一次望见她的脸,他都不禁深深为之抽痛。

关梦萍看自己的儿子那充满遗憾之情的眸子,与那痛苦抽搐的脸孔,心里已隐隐觉察出他对宇文梦的感情。

她暗忖道:莫非雄风真爱上了她?

百里雄风痛苦地道:“还是孩儿亲自去劝她,她唯有听到我的声音,才不会发疯……”

关梦萍想要问她为何会变成如此的原因,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便忍住了。

百里雄风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柔声道:“梦妹,你别害怕,是我……”

宇文梦坐在地上,满脸嘻笑的抓着黑崎的胡子,一根一根的拔着,一面拔着,一面不停的数着捏在手里的胡子。

可是她却数不到十位数,脑筋便已紊乱,又得重新数过。

她不停地数,也不停地有错误,以至她左手抓了一大把拔下的胡子,嘴里所念的依然只有一二。

百里雄风才走了三步,眼泪便已簌簌流下,他想到以前的她聪颖美丽,心里便像被利刃片片分割,痛得直打哆嗦。

此刻苦是毒神重新活过来,他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他缓缓走了过去,柔声唤道:“梦妹,是我来了!哪,你看看!”

他在黎明之际,神智苏醒,便发觉身上已然受伤,正被黑崎所挟持着,那时他们正到达一片青纱帐之前,可是却发现藏于高梁田里的马车被人毁去,马匹倒毙……

他眼见宇文天怒形于色,循着黑夜里从旷野中传来的哨声追去,然后便是宇文梦的突然发疯。

那是很可怕的情景,只见她施出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股力量,将黑楚双臂卸下,刮腹挖心,然后打倒黑崎,使得吕韦化惊惧地向高梁田深密处逃去。

然后她露出狰狞的笑容。向他扑来……

“我在刚才便不该逃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他心里暗忖道:虽然是我使得她这样,但是我却没有不对……

他认为,在那种危急的情形下,任何人都会采取那个措施——

让毒神用巨毒注入她的体内,激起她的生命潜力,以挽救她多年的生命。

然而对于她,他心里永远难以抹除这份难言的歉疚,尤其看到她变成这个样子,更使他难过而痛心。

宇文梦听到声音,仅仅抬起头来望了百里雄风一眼,依然垂下头去,数着她手里的一把胡子。

“宇文梦!”百里雄风大声喝道:“你看看是谁来了?”

宇文梦眼中闪动着一丝碧光,投落在百里雄风面上的目光,满带疑惑之色。

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不认你。”

百里雄风脸色一变,道:“我是百里雄风,我跟你是在一座石屋前认识的,你想想看吧!”

宇文梦斜着头,让自己的头发如瀑布样的流泻下来,然后又将头侧过去,茫然望着慢慢走近的百里雄风。

她的嘴角喃喃地念道:“百里雄风……石屋……石屋……百里雄风……”

她脸上的紫黑色瘤粒在太阳光下显得更加丑恶,手上所沾污的血迹此刻凝成暗紫色,一块一块地黏在她的皮肤上,可怕之极。

想了一下,她的嘴角微一抽动,苦笑的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你这个人了……”

百里雄风咬了咬嘴唇,道:“你看看我,我就是百里雄风……”

“你?”宇文梦侧侧一阵怪笑道:“你长得很漂亮,真是一个小白脸。”

百里雄风听了真是哭笑不得,道:“梦妹,你是真的这样,还是假的这样?”

“梦妹?”宇文梦眯着眼,道:“你这是叫谁?”

她把手中握着胡须往身前洒去,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突然,她的手指着百里雄风道:“你别过来!”

百里雄风本想趁着宇文梦不注意之时,将她擒住,再想办法替她去毒,恢复容貌,可是他这缓缓向前移动之势已被宇文梦警觉到,而加以喝止。

他曾亲眼看见她独自一人力斗海天双奇,施出不可思议的武功,这下一被喝止,便不敢再动,怕她再发狂性,难以制服。

宇文梦眼中碧光突然敛去,双眉微蹙,轻声道:“梦妹,梦妹就是我,我就是宇文梦。”

她反复念了几次,好似觉得好笑,挤眉弄眼地道:“嘻嘻!我就是宇文梦……”

百里雄风精神一振,向前走了两步,道:“对,你就是宇文梦,我是百里雄风,你再想想看!”

摇了摇头,宇文梦道:“我不想了,我的头痛。”

她指着已经死去的黑崎,道:“他是我的仇人,你是我的朋友,来!我们吃他的心——”

她右手五指一扯,将黑崎胸前衣衫撕去,指爪一顿,便要剖腹取心。

百里雄风想到黑楚被她剖腹的情形,一阵呕心,几乎要吐出来。

他连忙喝止道:“宇文梦,你住手!”

“宇文梦?”宇文梦愕然立起,手抚着脸,惊惧地道:“我是宇文梦吗?不!我不是……”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记得自己以前的模样,那时的她与现在的她形象完全两样,所以当她的手一抚及凹凸不平的脸孔时,立即便否认了偶现的灵光。

百里雄风斩钉断铁地道:“你就是宇文梦,虽然你的相貌变了,但是你确实是的!”

宇文梦的脑海之中,两种意念不断地冲突着,她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想要找出真正的自我。

她能否回复正常,便看在这刹那里,哪一种意识获得她的接受,只要她能记起毁却容貌的经过,她便有希望痊愈过来。

在场中人谁都晓得这个道理,是以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惊扰她。

关梦萍见到百里雄风满头大汗,焦虑地望着宇文梦,那种真挚之情,使得她不再怀疑自己的儿子确实已爱上了宇文梦。

“这真是想不到!”她闭上眼睛,暗道:“他竟会爱上她?”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空空大师已经忆起毒人的厉害之处,因为在三十年前,他便曾亲手将毒门苦心培养出来的毒圣毁去。

看到宇文梦的样子,他晓得她已成为毒人——毒人在毒性的继续加深下,终将会成为毒圣,到那时就难以制服了。

他可预见百里雄风在如此大的期望下,结果一定会更加的失望,因为毒人理性既失,绝不会恢复过来。

他不忍见到自己的徒儿在失望之下的痛苦表情,更不愿见到这种悲惨的爱情。

宇文梦苦苦的思索着,体内血液加速流动,冲进脑中,顿时触发毒性,神智便又迷糊起来。

但是她的潜在意念却依然抗拒着,所以她眼中碧光时而涌现,时而敛没。

百里雄风霍然变色,惊道:“梦妹,你怎么啦?”

宇文梦额角流下汗珠,死命地挣扎着,仿佛在漩激的流水里作着生命最后的挣扎,她咬着牙忍受着毒性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在这时,她突然有了暂时的清醒。

她看清了向自己走来的百里雄风,叫了声道:“雄风!”

百里雄风大喜道:“梦妹!我在这儿,别怕!”

他飞身跃上前去,欲待帮助宇文梦挽回被毒性淹没的灵性。

宇文梦全身意志一松,微现的理性立即又被狂流的毒性所吞没,她眼中碧光骤涌,厉嗥一声,迎着百里雄风跃来之势扑去。

这种倏生的变故,岂是百里雄风所能预料的?他脸下的惊喜之容尚未褪去,便被宇文梦一掌拍中胸前。

狂吼声中,他喷出一口鲜血,在空中翻了两个滚,倒飞出二丈开外,跌进关梦萍怀里。

在百里雄风吼声初起时,佛颠和尚已如箭矢般冲来,可是他却没能抵挡得了宇文梦那浩浩然有似江湖汹涌的劲道。

在空中连接三掌,闷哼一声,跌落下地,身形一个倾侧,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立时泛青。

宇文梦怪笑连连,身子在空中一弓,活像一只大虾,弹射而落,往佛颠和尚当头扑下。

眼前一黑,劲风窒面,佛颠和尚面对这威猛无惧之势,只有闭上两眼等死,再也无法躲开。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在他身边响起,空空大师左手挽住佛颠和尚,左手大袖倏然拂起。

“砰”的一声巨响,宇文梦发出尖锐的怪叫,被空空大师的袖风逼得退后七步。

空空大师侧首道:“她全身都是毒,快服下本门‘大檀丸’,坐到一旁运功去。”

宇文梦睁着一双碧眼,死盯着空空大师,喉里发出低吼,头发根根倒竖,手上皮肤变为青色……

这时她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毒,由毒液激起的生命潜力,在她身上可说已发挥到了极致。

她缓了口气,厉嗥一声,依然扑了过来。

空空大师怒目疾张,喝道:“无知妖孽,滚开!”

骈指如刀,当胸一划,一缕尖锐的劲风突破对方双掌拍出的劲道,强射而入。

宇文梦上身一侧,右手五指一拂,巧妙拂向空空大师手掌,五指指尖所落的部位,全是穴道所在之处。

“兰花拂穴手!”空空大师叹道:“这佛门之技难得看到了!”

叹声示了,他那疾划的一掌,已已劈中宇文梦胸口。

宇文梦惨叫一声,身形摇晃了下,转身便跑。

关梦萍轻叱道:“往哪里走?”

身如疾电,横空疾掠而去。

空空大师沉声喝道:“女檀越,请别追赶!”

关梦萍闻得喝声,纤巧的身躯在空中划了一个美妙的大弧,立刻折返回来。

空空大师问:“雄风伤势如何?”

“没有什么大碍!”,关梦萍道:“只是我不了解大师为何不许我追赶过去?其实我并不会杀死她,只是想将她擒住。”

空空大师摇头道:“这个不必,她已被老衲‘修罗刀’劈中,毒性全都凝聚于尻尾,绝不会冲至‘百会穴’,是以绝不会再危害他人,这是老衲苦思良久才想出来的办法!”

“但是——”关梦萍道:“雄风醒后……”

空空大师道:“雄风醒后当在巴颜喀喇山万钧洞里的老衲苦修菩提之处,而且那时宇文梦必会回返白驼山,他们再相逢,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关梦萍敬佩地道:“大师洞彻人生,神通无边,小女子不知何时方能学得大师……”

空空大师道:“万物皆有佛性,女檀越只要有此念在心,他日必能成得菩提圣果!”

他瞑目合掌道:“请恕老衲不通人情之罪,此别便要将雄风带返洞中,因为老衲时限已近,尚有许多俗事未了……”

关梦萍听到空空大师三番两次提到即将近涅盘之事,晓得他可能在人世间已停留不久了。

她深深地望了百里雄风一眼,道:“愿大师珍重,小女子不送了。”

空空大师合掌作十,道:“阿弥陀佛,女檀越慧根不浅,只要不坠心魔之道,必有相聚之日!再见!”

弯腰提起百里雄风,大袖一拂,飘然而去。

黎明,第一丝朝阳的光华投落在巴颜喀喇山,那皎白的山岭折射出烁亮的银白色滟光。负荷着积雪,佝偻着腰的老松,正被晨风唤醒,不停地点着头,向那初升的朝阳致敬。

盘桓于空中的鹰隼,正伸展着铁翼,搜寻它的猎物,时而低回旋绕在苍翠的松林上,时而乘山风高翔于金黄色的苍穹里,给这黎明的清晨添上更多的生气。

倏地,一只硕大的灰鹰盘桓于低空,发出一声长鸣,伸开利爪向前俯冲,扑落于丛林之间。

满空群鹰一齐旋飞而落,跟随着那只大鹰扑向丛林而去。

树枝一阵摇晃,堆积在枝头上的白雪簌簌坠落,一群麋

鹿向着密林深处惊惶地奔去。

鹰鸣长嘶,鹿奔更急,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鹿群藉着森立茂密的树枝的掩护下,避过低翔急冲的鹰群。

就在这场弱肉强食的追逐中,那急奔在最前的一只雄鹿,突然把长长美丽鹿角挂在了枝桠间。

它发出一声悲惨的嘶鸣,摇动着颈项,想挣脱枝桠的束缚,可是尽管树皮磨擦得裂开,却依然无法脱开,反而将一只美丽的母鹿招唤过来。

鹰群扑到,眼见这只被其美丽的长角所害,而陷身于危险之地的雄鹿,那当头的一只大灰鹰一敛铁翼,扑了下来,

其他的苍鹰依然疾追而去。

这是一幕悲惨的画面,那只母鹿眼见自空扑落的飞鹰就要将自己的伴侣攫去,发出一声长鸣,迎了上去。

钢爪犀利,铁翼抡扫,树枝被强风所压,全都低了下去,那只大灰鹰双爪齐张,只要一落下去,便将抓起那两只野鹿。

在树枝折断声中,传来一声低叱,一条灰色人影,从斜斜的雪岭飞泻而落。

他身在空中,一个大旋身,脚尖踏在灰鹰铁翼所扫飞的残枝上,仅仅靠那一点点浮在空中的力量,他深吸口气,大袖倏扬,拍出一股旋激的狂飙。

他大袖一展,空中立即响起尖锐的啸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空气撕裂,声势极为吓人。

那只大鹰双爪还未抓到鹿背,便已被这股狂飙击中,剧痛之下它发出一声长鸣,钢羽脱落,随着那股无形的强劲力道翻滚开去。

“喀嚓!”树枝折断声连续不断的响起,那只大鹰一连振动了几次长翼,方始飞上天去。

一片片的羽毛散落飘下,还没坠及地上,空中立即聚集了大群的苍鹰。

好像经过严格的训练,那些苍鹰分成三列,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那穿灰衣的年轻人攻去。

钢喙利爪再加上铁翼抡展,那些鹰群还未攻到,狂猛的劲风已将树上积雪全都扫去,混合着残枝碎叶飘散得漫空都是。

“好大胆的扁毛畜生!”百里雄风低叱,身形沉处,飘落在一根树枝上,大袖乍展,莹白如玉的手掌回空划了一个大弧,往外连振三次。

空中起了一阵沉闷如雷的隆隆低响,漫空飘散的枝叶如似进入一个大漩涡里,向着那当头冲下的苍鹰击去。

苍鹰何曾料到空中的气流突然激漩成涡?铁翼连拍,欲待挣脱这股回旋劲道的束缚。

可是那凝聚着内家真力的残枝碎叶,此时宛如根根利刃,急速如电的射进那当头的苍鹰身上。

悲鸣一声,那只苍鹰整个胸腔被那些残枝钉进,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双翼一敛,栽倒下来。

原先那只硕大的灰鹰高飞天上,看到这种情形,似乎晓得情况严重,悲愤地呜叫一声,在空中旋翻斜回,从百里雄风背后急扑而落,快如雷霆的一击,狠猛至极。

尖锐的风劲袭上他的背心,百里雄风轻咦一声自语道:“这些扁毛畜生真不简单……”

他上身一俯,反手一掌劈出,一股如刀似的力道森然凝立,正好劈在那灰鹰双爪之间。

他原想这一掌劈出,给予那只鹰一次重创,使它知难而退,岂知那只灰鹰狡猾之极,这迅如雷电的一击竟然全是虚招。

百里雄风一掌劈出,那只大灰鹰已一振铁翼,冲天飞起,顿时他这一掌劈了个空。

那三列被无形漩涡所束的鹰群,此刻趁着百里雄风对付灰鹰之际,全都逆着旋激的涡流,疾冲而出。

三股不同的力道向外冲刺,立即将百里雄风拍出的“大般若真气”冲破,翔飞天空。

百里雄风微微一怔,似没想到这些老鹰能够利用诡计,脱出自己所布出的真气磁圈。

他脚尖点在一根粗若拇指的树枝上,随着树枝的颤动而上下晃荡,衣衫飘风,远望有如神仙中人,潇洒之至。

他那长长的剑眉微微蹙起,凝望飞在天上的那只头上有一撮白毛的灰鹰,忖道:这些老鹰不知道是野生的,还是有人蓄养的,我看其中还是那只大灰鹰最厉害,也许它是群鹰之首……

空中群鹰咕咕叫了一阵,翱翔在高高的天上,再也不敢向低处飞下,可是却盘桓在他的头上,一直都不走,显然还想攻击他。

百里雄风低哼一声,忖道若非师父不许我伤害山中之物,我早把这些禽中害鸟全数杀死……

他的目光一斜,只见那长角被枝桠卡住的雄鹿依然站立在一株树下,而另外一只浑身花纹斑的母鹿,却已靠近雄鹿,依偎在一起,像要一同接受命运给它们的无情打击。

百里雄风看到这种情形,心头一震,激动无比,身形一阵晃动,几乎从枝头上跌了下来。

他吁了口气,站稳身形,缓缓平抑心中波动的情绪。

从他来到山里的七天以来,他跟随空空大师住在万钧洞里,亲受空空大师的教诲,历练自己的功力,修养自己的心性,生活在山中的日子平静如水,从没有波动过。

没想到他今晨在前洞坐好了禅,因为听到洞外鹿群悲鸣之声而走了出来,解了双鹿之危,并因此而杀死一只老鹰。

“也许我不该在这山里开杀孽的!”他脸色懔然,道:

“师父说万物皆有佛性,但我可不相信如此残暴的老鹰会有佛性!”

他脑海里想起空空大师与他说的有关尸毗法王割肉喂鹰的故事,自嘲地道:“我终究不是佛门中人,绝不会有这种大慈悲心,而且我也不想成佛……”

敢情这个故事出自佛经,是说天竺有一个尸毗法王,他是个大慈悲者。

有一天,他在山间散步,见到一只鸽子被老鹰疾追而来,惊惶地躲进他的腋下,于是他就对老鹰说:“鹰呀!你难道不晓得众生皆有佛性以及佛陀的戒杀之道?”

那只老鹰哀求道:“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虽然我知道佛陀的意旨,但是我假如不吃下这只鸽子,我便会死去。”

尸毗法王叹道:“生命的本身真是残酷,既然要维持生命继续存在,又要杀害别种生命……”

他低头望着瑟缩在自己腋下的鸽子,心中泛起悲天悯人的慈悲慨念,道:“鹰呀,你看这鸽子是如此可怜,而且它又是这样的瘦小,你要吃它的肉也吃不到多少,还不如我从身上割下一块肉给你吃,来保留这鸽子的生命。”

老鹰点头答应了,道:“可是你割下的肉要跟鸽子的肉相等才行……”

尸毗法王于是将鸽子放置在天平上,用刀子割下自己身上的肉。

谁知那只鸽子虽小,重量却不轻,尸毗法王一连割了几块肉也不够重,于是他将身上的肉一齐割光,只留下一具骷髅还不够鸽子之重,于是他跳上了天平,方才与鸽子之重相等。

至此天上大放光明,充满梵乐之声,万佛齐都称善,而尸毗法王亦立即证入圣位成阿罗汉果,长住于西方净土……

百里雄风吁了口气,痴痴地看着那只花鹿,心中萦绕着与宇文梦在一起时的片片欢乐与哀愁。

“真挚的爱情原就是能共渡危厄、共享欢乐的。”他悚然道:“不管我能不能跟梦妹继续交往下去,但是她既能因我而变成那副样子,我岂能抛下她一人,让她独自忍受痛苦的磨折……”

一想到宇文梦身受巨毒侵蚀的容貌,再看到眼前双鹿卿卿我我,共同承担那对生命的重大威胁,他的心里便有如被刀刃片片割裂,心里在滴着鲜红的血……

他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起来,意念飞越万重山,飘飞到遥远的缥缈不知处,萦留在宇文梦的身边。

低低地轻叹一声,他喃喃道:“到底我还是深爱着她……”

分离是对于爱情最好的试金石。

无限的愁绪像是山间晨雾,飘过脑海,百里雄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暗暗道:“现在我思念她也没有用,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他强自抛开心田的爱恋与怀想,飘身落在林中。

那两只花鹿虽然眼见百里雄风向它们走去,却仅睁大了

乌溜溜的眼睛,凝望着他,并没有惊慌走开。

百里雄风走过去怜爱地扶着雄鹿的长角,感慨地道:“象为齿焚,鸟为羽亡,鹿也因为这双美丽的长角而陷身危险中,差点便丢了性命,可见世人对其所引为最骄傲的事,也将是使他本身受到困厄的关键……”

他这句话中所含的哲理极深,大凡一件事有其利益之处,也有其弊端存在,尤其是有关于表面的华美,那更是会有颇大的危险,而致损害美丽的本身。

这可以利用女子的容貌作比喻,若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以其天生的娇美姿容作为她最骄傲的工具,那么她便会整天都把时间花在修饰容貌上,恃其美丽来达到她的目的。

那么她便没有时间去增长她的学识,以致变得浅薄而无知,每每因为她突出的美貌,而遭受许多外界的诱惑,终致无法抗拒而坠身陷井,落得一个悲惨的结果。

这就是构成红颜薄命这句成语的主要原因。并非说美丽的女人一定会薄命,这是人为的,而非天生如此。

一个聪明的人,往往以他的智慧自豪,认为天下没有比他更聪明的,天下事没有他做不了的,于是不知上进,终日动歪脑筋走捷径,以致陷入岐途而毁了一生,这是另外一个例子。

百里雄风伸出手去将树枝折断,正要将那只花鹿的长角解开,头上风声大作,一只大鹰伸着利爪,以抓小鸡的姿势,斜斜俯冲下来。

大概那只大鹰扑下之势极为凶猛,以致静立一旁的母鹿惊悸得呜叫一声,双足一软跌倒地上。

百里雄风手中正好握着一根折下的枝桠,沉喝一声,毫不犹疑地将树枝举起,斜斜向上扑去。

树枝带着呼呼的劲风,迎着那只大鹰冲下之势,当头一击,打在它的左翼上。

树叶杂着羽毛自空中飘落,那只大鹰发出一声悲鸣,左翼折断,斜斜的穿出五丈,坠落在雪地上,拍了几下右翼便已死去。

白雪覆盖的山坡,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像是开了点点的红花。

百里雄风看都不看那低翔在空中的老鹰,将鹿角解开,柔声道:“还不快走?愿你们卿卿我我,遨游山林之间,从此再也不要遇到这种情形了!”

他这句话说得极有感情,仿佛是一种祈祷,又像是一种祝福,正如有人说过: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侣,是同样的道理。

那两只花鹿站在他的面前,睁着眼睛愕愕的望着他,却没有跑开的意思。

“我会保护你们的。”百里雄风抬头望了望盘桓于天空犹未离去的鹰群。

他说的话似是很天真幼稚,可是却蕴含着一个赤子的真挚之情。

那两只花鹿在他面前低鸣绕行,依依不舍,直到他挥了挥手,方始转首朝着林间深处奔去。

天上鹰声急啾,两只苍鹰在空中回绕了一个大弧,避开百里雄风这边,向着花鹿奔行的方向飞去。

百里雄风一见这种情形,叱道:“好个畜生,你还不死心!”

他振臂跃起三丈,在空中斜跨四步,宛如天马行空,越

出五丈开外,脚尖一点树枝,藉着那高弹之力,斜飞而起,

向着苍鹰飞去的方向追去。

那两只苍鹰一前一后,绕着圆弧而飞,追蹑地上奔跑的双鹿,飞翔的高度极低,更不会料到百里雄风也会飞上天来。

所以当百里雄风被树枝弹起,向着后面的苍鹰扑去时,那只苍鹰长翼连振,钢爪疾抓,欲待将百里雄风的头颅抓穿。

尖利的钢爪,在他眼前掠过,铁翼疾落,向他头顶迅如电掣的一击。

百里雄风身在虚空,双手一分,按在那只苍鹰的双翼上,藉着身形一翻之势,腾身跃上鹰背。

那只苍鹰一沉,立即振翅而飞,颈子一弯,钢喙倒啄,向百里雄风的眼睛啄来,可是却被他一把便捏住了脖子。

这些产于青藏高原上的老鹰,具有漠北雕鸟与隼鸟的特性,不但性情暴戾而且强悍无比。

由于它们体形巨大,善于飞翔,高原上的野兽不敢轻易招惹它们,怎会想到竟会有人飞上天来,爬在它们背上,残杀它们的同类?

所以那只大鹰脖子一被捏住,只发出一声尖鸣,便再也发不出声来了,空中鹰群一阵乱叫,七、八只老鹰全都飞过来支援。

百里雄风骑在鹰背上,尽管那只老鹰如何翻腾,都不放松。

仰观苍穹浮云,俯视银白大地,加之天风迎面吹过,使他忘了自己身在危险之中,一时心旷神怡,倒也开心得很。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想要登高的原因了!”他不在意的回头望了望追来的鹰群,童心一起,笑道:“我且来逗逗这些扁毛畜生……”

他深吸口气,趁着后面的鹰群追到,暗运“千斤坠”功夫往下一坐,那只老鹰岂能抵受得了如此重的力道?立即有如一块殒石,往下急坠而落。

满空鹰群一齐敛翼斜落,跟着百里雄风追到,但是百里雄风却已放手,放松全身压下的力量,任由胯下老鹰振翅飞起。

在他朗声长笑里,他趁着老鹰冲天飞起,躲过群鹰下扑之势。

他的笑声尚自回荡在空中没有散去,突然一缕袅袅琴声从渺茫不知处响起,飘逸于云絮间。

乍闻这缕清脆的琴音,百里雄风怔了一下,还以为是来自天上,可是当他看到空中飞翔的苍鹰一听到这琴声,便立即停止攻击,立即猜想到这琴声就是鹰主所发出的。

果然他一凝聚心神,便又听到从右侧山涧对面飘过来袅袅的琴音。

鹰群一听,全都振翼长鸣,向琴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百里雄风惊道:“怎么我上山已有七天之久,竟然不晓得对面山涧还有擅于驱兽驯禽的高人居住……”

一念方起,那载着他的老鹰长鸣一声,转了个半弧,跟着那群老鹰也向山涧飞去。

百里雄风原想运出“千斤坠”使胯下之鹰降落下去,可是回心一想,又想要看看那能驱鹰之人到底是谁。

于是他骑在鹰背上,随着它飞行而去。

俯观底下银妆世界,玉树银花,真是赏心悦目,愉快之至。

鹰飞极速,顺着山麓而下,转眼之间便越过那片宽阔的松林,来到山涧之上。

眼前崖壁峙立,峰峦挺峻,那只老鹰往下一沉,沿着高耸的崖壁,往涧底飞去。

这条山涧距离山顶足有数里之远,回头望去,山巅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灿烂的光芒,那雄伟高峻的峰岳,通体雪白,宛如一座玉雕之山,美丽动人。

耳边琴音铮铮,有如细碎明珠坠落玉盘,更似来自天府仙阙的绝响,在崖壁涧峡中回萦不息。

百里雄风幼习血笛之技,对于音律熟稔之极,此时琴音缭绕耳边,几乎使他浑忘一切,心中产生一种需要归去休息的感觉。

仿佛在那发出琴音之处,有着温暖的被褥,可爱的伴侣,慈祥的母亲……

他心里一阵迷糊,低声念道:“妈!”

话声一出口,他暗忖道:真危险,想不到这琴声竟有如此大的魔力,使人不知不觉会进入幻境,幸好我的心淬炼得也够坚强了,否则真会入迷………

要知一个坚强的人,纵使能够忍受许多痛苦,而不改变自己的意志,却往往无法忍受温柔的情意。这是因为重大的打击能激使人产生反抗之心,而温馨的柔情却使人无从提防起,终至陷身温柔陷井而不知自拔。

那缕柔细的琴音蕴藏着无限的柔情,在百里雄风不及提防之下侵入他的心灵中,幸而他能够很快便收慑心神,不被琴音所惑。

至此,百里雄风明白了那些老鹰何以会一听琴声便纷纷停止攻击,硬要返回涧底……

鹰行甚速,沿着山涧之上,向着幽邃深处飞去。

百里雄风心中猜疑,不知道那弹琴之人究竟住在什么地方,他俯览底下潺潺流动的涧水,心中在揣摩着那弹琴者的模样……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突然耸立一座屏立的石壁,他目光一闪,看见那石壁上的藤蔓缠绕垂落,根根有手臂粗

般挂在石壁上。

在那藤蔓垂泻之处,四个朱红的大字掩在稀疏的蔓叶下。

他正待认清那四个字,眼前一黑,那只大鹰已向着石壁俯冲而去,好似要撞死在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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