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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铁锁澜江

清澈的水面浮着几颗鲜红的果实,依稀可见有一根细茎在水里贴附于石盆之底,随着水帘滴下而轻缓的摇曳着。

百里雄风捧起水,一连喝了两大口,只觉冰凉沁肺,全身都舒适清凉,他痛快地仰首凑在洞口,让水帘潺潺流过脸上,滑过颈际落在衣服里。

数日来被吕韦化闭住穴道,连夜赶路的辛苦,和刚才尽心习练剑法的疲惫,此时被冰凉的泉水一浇,全都无影无踪。

一条水流淌过背后,有酥软微痒的感觉,他不由得发出孩子般的吃吃傻笑。

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他满怀愉快的情绪伸出手去抚触浮在水面上的两颗鲜红小果。

柔滑细腻的感觉白手掌传入心底,使他想到宇文梦那鲜红的双颊,他的心弦一颤,猛然想起身负内伤、被自己闭住穴道的宇文梦。

放下手中鲜红的小果,他转身走了过去。

宇文梦依然昏睡不醒,在梦中,似乎有恐怖的事缠着她,否则她那晕红的面颊为何显得如此的苍白?

百里雄风吓了一跳,一摸她的胸口,只觉她的心脉跳动时快时慢,有时微弱得似乎就要断去一般。

他的脸色大变,忙不迭地解开宇文梦的睡穴。

低幽的叹息,微弱的自她嘴里传出。

百里雄风惊问道:“梦……你怎么啦?”

宇文梦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百里雄风急得五内俱焚,头上冒汗,道:“你……”

他一急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宇文梦凄凉地一笑,道:“你为什么这样着急呢?我不会马上死的。”

百里雄风道:“不!不!你不会死的,我马上就送你出去。你千万忍耐着。”

宇文梦摇摇头道:“你不要替我费神了,我……我是没有救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百里雄风叱道:“我不许你死,我要救你出去!”

宇文梦淡淡一笑,道:“你就算救我出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内伤太重,除了绝世丹药之外,只有绝顶武功之人用内功疗治我的伤势……”

她喘了口气,道:“但,普天之下具有这等功力之人不超过五人,你又到哪里去找……”

百里雄风脑海里灵光一亮,忖道:天机子曾留言,只要闯过炼心室,便可到达什么地火室,在那儿他或许会替我留下一些什么,也许就可找到疗治内伤的丹药也说不定!

他对于天机子之能还是深信不疑,一念及此,心中稍定,道:“你别怕,我这就背你起来,设法闯出这间石室。”

宇文梦似梦幻般的目光扫过百里雄风兴奋的脸上,暗忖道:你若是有法子可以闯出石室,刚才为什么又不出去,现在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唉!

她想起刚刚熟睡中梦里的情景,眼角不禁涌出一滴泪珠,暗暗道:“我死了绝不足惜,但是爹爹不知道详情,一定会怪罪于他,那是仇恨已深,溅血五步,我死后岂能安心?”

晶莹的泪珠在火光下闪烁着,似是一颗圆润的珍珠。

百里雄风惶恐地道:“梦儿,你哭了……”

他心中悲苦之极,苦涩的情感充塞胸口,几乎自己也忍不住要掉泪,可是面对仅有一线希望的宇文梦,他又怎能够落泪呢?

强自压抑下满腹辛酸,他以无限温柔的目光望着她,伸出手去,擦干她眼角的一颗泪珠,柔声道:“别哭了,梦!请你相信我,依赖我,绝对不要灰心……”

他话声虽然温柔,可是所蕴藏的情感却是如此强烈,宇文梦心中虽不相信,可是也被这真挚的情感所感动。

世界上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情人的柔声呼唤?

有多少满怀梦幻的女孩子渴望听到她所喜欢的男孩子对她温柔而真挚的话:“请你相信我,依赖我……”

生之坚强意志的鼓舞,是每一个濒临绝境的人所最需要的——尤其这是发自情人嘴里,其效果将更大。

宇文梦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她喉咙一哽,下面的话立即停住,再也说不出来。

百里雄风大叫道:“你,你怎么啦?”

“没什么!”宇文梦低声道:“我的喉咙有点干!”

百里雄风松了一口气,道:“这好办,你躺着,我去装点水来给你喝。”

他走到水穴边,犹豫了一下,用手捧起泉水,目光掠过两颗鲜红的小果,低头含了一大口水,转身回来。

他数次看到那两颗小小的果实,都没有将之采下来,若是他知道那两颗鲜红果实是由“石钟灵乳”的精英所孕育成的“兜率仙果”,他一定会毫不犹疑地采下给宇文梦服下。

因为这两颗果实服下之后,不但能治愈内伤,而且还有增强功力的作用,只可惜百里雄风不识,以致白白错过。

由于这一错失,致使后来引起无限的纠纷,缠绕不息无法解开,以致铸成一大悲剧……

世上之事每每如此,当幸运之神叩门之时,人们每每懒得起来开门,或以为债主驾到,以致白白错过许多机会,而终生毫无作为……

百里雄风双手捧着泉水,走到宇文梦面前已漏去一半,他嘴里也含着水,不能开口说话,使了个眼色,将手里捧着的水缓缓倾进宇文梦的嘴里。

看到她吃力的咽下泉水,嘴角尚斜挂着自唇边流出的一条水痕,他怜惜地皱了皱眉,托起她的背,将双唇凑在她丰满的唇上,用舌尖挑开她的牙齿,把口中所含之水送了过去。

宇文梦真未想到平时严肃而忧郁的百里雄风,此刻会如此大胆起来。

当她觉察他的用意时,她的双颊立即泛上一层红晕,轻轻阖上眼帘,任那淡淡红晖一直涨到脖子上、耳根边……

灵魂与灵魂相遇在情人的嘴唇上,这温馨美丽带着芬芳的一刹,是镀上了金、镶上了钻石的时刻,是生命里闪烁着熠熠光辉的一段……

无数的思念,无数的话语,多少的柔情,多少的蜜意,在这唇与唇相吻的一刹那,已获得保障。

无限的情怀,无限的伤悲,多少的辛劳,多少的委曲,在这双唇吻合的刹那,已获得得补偿。

天地已在旋转,万物已在旋转,两颗心也随着在虚无缥缈里旋转,拥抱……

良久,良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电光一闪那样短,四片黏合的嘴唇终于分开了。

百里雄风睁开眼来,带着满足望着依然紧闭双目的宇文梦。

那浓浓密密的睫毛如两条帘子,覆盖在灵魂之窗上,将黑色的瞳仁关在里面,那如瑶玉般挺直的鼻子,鼻翅微微翕动,衬合着她那仍在颤抖的红唇,构成一副活生生的美女含羞的娇态。

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定,百里雄风低声唤道:“梦妹!我们走吧!”

宇文梦依然不敢睁开眼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百里雄风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宇文梦系好,背在自己背上,然后向室内重新投了一瞥,道:“梦,你尽量抱紧我,别睁开眼睛……”

身后宇文梦发出低柔的应声,百里雄风笑了笑,然后拾起刚才被自己劈断的石像右臂,握住剑柄,他站在门前定了定,向黑暗中的隔室冲去。

脚尖一落地,地底传来一阵轧轧之声,劲风扑面,一杖当头劈落。

百里雄风由光明之中骤然来到黑暗里;一时看不清什么东西,可是依照他刚才的苦练而作判断,这是讨天怪乞的一式“打断狗腿”。

他虽然在剑招上没有互相解析,但是那十四式剑法,已深印在他的心底,与他有生以来最原始的记忆都融合在一起了。

不需再多思量,仅是本能的驱使,他退后半步,一剑自右撩起,穿心直射而去。

黑暗里响起嗤嗤的剑气声,他这一式昆仑“龙入大泽”,正好在对方木杖圈出的刹那了进去,一剑击在石像胸前、身前。

杖风陡然歇去,百里雄风己自石像身边越过,连进七步,身后方始响起剑刃破空之声。

没有任何考虑或犹疑,他上身微俯,整个身子扭转过来,剑尖笔直前指,猛然劈落。

“卟!”两枝石剑相交,友出沉郁之声,百里雄风未等对方变式,剑刃微转半弧,切人对方右肋。

这武当“道归两仪”之式,使得圆满至极,就算当代武当掌门亲自前来,也不过如此,这一剑的威力全部发挥了出来,硬生生地将那冲来的石像齐腰斩为两段……

百里雄风自己也颇为得意,收剑转来,正待向前迈进时,却听得一声惨厉的呼叫从身边发出。

那仿佛是从刚倒下的石像嘴里发出的,低沉而郁闷,在这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来,真个恐怖之极。

百里雄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宇文梦伏在他的背上,颤声道:“雄风,那是什么人?怎么叫的声音如此可怕?”

百里雄风从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和紧紧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掌,可感觉出她心里的骇惧。

他镇定了一下心神,道:“你别害怕,闭上眼睛不去想它便行了。”

“这个屋里如此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还闭什么眼睛?”宇文梦凑在他耳边道:“有这么多的敌人在这屋里埋伏着?”

百里雄风道:“这些都是受机械操纵的石人……”

他话音一顿,身形连闪,猛然一剑挥出,气势雄浑地连变两式,“卟卟”两声沉响,他的石剑击中一具冲来的石人身上,将之砸成数块。

这由少林‘十八伏魔铲’演变成的‘铁锁澜江’之式,的确威武刚猛,强劲无比……

一个意念还没自脑海掠过,他又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身边响起。

那临死前一刹那的惨号,在黑暗里回荡不已。

宇文梦惊骇地尖叫道:“你听,他又来了。”

百里雄风被她说得毛骨悚然,感觉到好似有个幽灵跟随在身边发出狂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砍杀的是个石人,而石人是不会有生命的。

一种人类处于黑暗中的原始恐惧之情,打他的心底滋生起来。

他站在室中怔立了一下,立即便抛却这份恐惧。

大喝一声,他迈步冲去,以一个持剑武士在古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冲刺而去的悲壮心情,连破十具石像的攻击。

喘了口气,他的目光一亮,看到前面不足足丈处,一座石门里透过烁烁亮光……

这使得他勇气陡增,挟着不可抵御的锐气,飞驰而行。

眼前一黑,华山铁尘道长的石像,手持长剑,冲上前来。

那“神游紫微”之式,在他脑海里熟悉之极,百里雄风手一振,立即便已找出这一式的破法。

他剑走偏锋,柔软险绝的斜划一剑。

剑风锐利,嗤嗤作响,他将天机子以海心山秘传的“车轮转”邪门功夫,融于这式“落日金波”中的精微全部使尽。

剑圈飞出,一个个旋激的气流自剑尖滋生,将石人击来的长剑引向偏门。

一掌猛然拍出,印在那具石人胸前。

“哗啦啦!”一阵大响,那石人已被他推倒,机簧作用立即便已停止。

可是百里雄风却愕了一下,暗忖道:华山“少清剑法”轻灵之中带有沉稳,是上乘的剑法,怎么被这海心山邪门招式一击便败?

脑中心念飞转,他猛然大悟道:“呃!原来这招‘落日金波’能自剑上产生真磁之力……”

身后宇文梦尖叫道:“雄风,快冲出去呀!我受不了这里……”

百里雄风慌忙道:“别怕!”

他一个箭步,便越过这黑暗之室,冲过石门。

眼前倏然大亮,他从黑暗进入光明之中,已不像方才,眼睛需闭上一下方能看清事物。

眼光一转,他只见一个儒扇纶巾的秀士,盘坐于一个耸起地上的铁管之上的蒲团上,而那根铁管却是烧得通红的。

他的脸色一变,还没想出为何蒲团还没被烧化的原因,已听到右侧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惨叫与刚才在黑暗中所听到一模一样,是人身在绝望中,对生命发生的惨号!

“啊!那是祈灵灵!”

宇文梦的声音使得他心里一跳,定神看去,只见一个铁栅之内,火蛇飞窜,热焰飞扬,里面正有一个人在不断跳跃着——那正是毒神祈灵灵。

他的衣服、胡子全都被火焰烧去,每当那跃动的火焰拈上他的身躯,他便发出一声惨叫……

祈灵灵处身于火焰里,幸而有三块白石为垫,不致跌进地火熔浆中。

可是火穴不定,自熔浆里冒起的火焰,时而飞扬,时而敛落,他不得不随着火蛇的扬抑而闪躲。

地火的飞喷并不规则,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毒神虽竭尽力量躲避火焰焚身,却依然不时被火蛇缠上。

那地火热度极高,稍沾上身,便是一块焦黑,他既要忙着拍熄身上之火,又要急着避开地上的火,形象狼狈之极,每当躲避不及,火焰焚身之时,便立即发出一声惨厉的号叫。

百里雄风看到祈灵灵那等凄惨的样子,双眉一皱,忖道:他怎么不晓得击断铁栅,逃出囹圄,免受那地火之苦祈灵灵一见百里雄风背着宇文梦走进室来,白喉中发出一声狂叫,飞身扑在铁栅之上,似是想要折断铁栅冲了出来。

百里雄风双掌一立,心神一凝,防备祈灵灵猛施突击——

因为他晓得毒神已处于半疯狂的状态里,在没有理智的情形下,那种攻势必然强烈如狂风暴雨一般。

祈灵灵双手抓住铁栅,狂吼连连,那被火焰烧得残落的髯发根根竖了起来,显然他已将浑身的力道全部都使了出来。

只见他双臂外分,微微颤抖,可是却如蜻蜓撼柱一般,没法将那粗仅儿臂的铁栅拉开分毫。

脸上泛过痛苦的神情,毒神张开手掌,又跃回原先立足的白石上。

熊熊的火焰照着他脸上抽搐的肌肉,显得更加狰狞,百里雄风一瞥之下,看到他的手掌上竟然起了几个水泡……

心中惊懔,百里雄风忖道:不晓得那铁栅上竟然热度如此之高,但不知是什么金属铸成的?不但能耐如此高热,而且还如此坚固。

因为以毒神双臂之力,至少有千斤之力,可是那铁栅却丝毫不动,反而将他的手烫出水泡来,这等坚硬的金属绝非钢铁,在如此高热的熔烧下,钢铁早已软化。

百里雄风知道有些宝刃,削铁如泥,犀利无比,便是炼剑士在钢铁之中掺入其他金属所致。

而此刻那天机子竟然将此等铸炼宝刃所需的材料,用于栅栏之上,真个使他诧异得很。

他的目光自形似半疯狂的祈灵灵身上移开,落在盘坐于蒲团上的老儒身上。

那儒者双眉长达颊际,与露在儒巾外的头发一样银白,苍白而瘦癯的脸上堆满皱纹,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印,清晰地显现出来。

他双眉之间,似乎罩有一层忧愁烦苦的表情,使人一见、立即得他像是担负着人间莫大的愁苦。

百里雄风不能分辨出天机子到底是生是死,但是为他那眉宇间所蕴的愁苦所动,心头涌起一丝淡淡的哀戚。

他怔怔地望着那老年儒者,忖道:他有什么事要如此愁苦?人世间又有什么事使得他如此烦忧?他难道是在追悔他的过错?

身后传来祈灵灵的呼唤声:“百里雄风,我与你打个商量好不好?”

百里雄风缓缓侧过头去,冷漠的望了祈灵灵一眼,只见毒神在这一会儿,身上衣服又被烧去不少,更加狼狈不堪。

祈灵灵道:“你设法试试看,有没有法子可以将栅栏打开,放老夫出来……”

百里雄风摇摇头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干!”

他冷哼一声,又道:“像你这种毒辣之人,死一个少一个,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祈灵灵浑身汗如雨下,喘着气道:“只要你能救我出去,老夫答应永不与你为难,绝不食言。”

百里雄风冷笑道:“你人都活不了了,还能与我为难?何况我也并不怕你对我怎么样……”

他想起在那幽暗的古庙里,初逢祈灵灵时的情形。

一缕幽思,自脑海泛起,他想起在天心庄前再逢龙玲玲的情景……

“唉!”他轻叹一声,暗道:“不晓得她现在如何了?”

隔了那么久,他依稀有幽幽的淡淡感情寄托在龙玲玲的身上,那深邃而黑亮的眸子,曾使他心荡神移过,岂是如此快便能忘怀?

冥想中,飘忽的神智被毒神的怒吼唤回:“百里雄风,老夫发誓不动你那块玉石的脑筋,不但如此,我绝对愿意帮你忙……”

百里雄风摇摇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你也帮不了我的忙!”

祈灵灵叫道:“老夫答应你三个条件,只要你能救我出来!”

“我不会救你的!”百里雄风道:“我没有理由要救你!我只有杀你的理由。”

祈灵灵大吼道:“哇呀呀!气死老夫也!”

百里雄风目光移到蒲团旁的一张石桌上,在那儿看到深刻在上面的几个字:“左移石桌五寸,即可启开寒铁之栅,浑忘十四神剑,即可悟得无上剑法。”

他双眉微皱,在嘴里重复的念了两次,对于下面两句话的意思依然不甚明了。

抬起头来,他只见墙上用朱笔写着两个大字:“虚、空。”

祈灵灵惨叫一声,怒道:“小子,你还是不答应老夫的请求?”

百里雄风对毒神的话根本未加理会,仅是自鼻中轻嗤一声,算是无言的答覆。

祈灵灵沙哑着声音,吼道:“老夫拚着一条命,放毒于地火之上,藉着空气将毒性散布开去,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内,你们便会中毒死去。”

百里雄风淡然道:“在下可不怕你威胁,哼!你这叫黔驴技穷。”

“你奶奶的才是黔驴!”祈灵灵骂道:“姓百里的小子,别仗着你受过淬骨之法,老夫晓得你心里爱着那小丫头,毒不死你,也将那丫头毒死……”说着,便伸手入怀,掏出—个绿瓶来。

百里雄风心念一转,沉声道:“你不必威胁于我,我可以在你未揭开瓶盖之前,跃出这间石室,你相信不相信?”

他目光如电,凝注于毒神的手上,任凭对方如何跳跃,也不离开丝毫。

祈灵灵喘着气道:“老夫相信除了这个石室里有出路外,其他的石室必然没有出路,就算你能逃得过,终究要回到这间石室来,那时还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百里雄风道:“我再次申明,我不怕你的毒……”

祈灵灵被突然扬起的一蓬绿火烧上身来,他慌忙躲闪开去,一面拍熄身上的火,一面忍痛,叫道:“可是宇文梦却会死于老夫巨毒之下,你愿意这样吗?”

他的话使得百里雄风心中一动,忖道:如果他拚着一条性命真这样做,梦妹岂不会因中毒而致无法救治……

祈灵灵身形一晃,看来像是被火毒烧得无法立稳足步,差点跌进熔浆之中。

他嘶哑着嗓子,道:“老夫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我再也没有功夫跟你扯下去了!”

百里雄风的目光娉了一眼那依然盘坐着的天机子,忖道:不晓得他是死是活?他如果没死,必然会对我的事有所安排,否则……

“你别想靠那老混蛋了!”毒神大叫道:“老夫在此四个时辰之久,没见他动一下,看来是死定了……”

他话声一顿,目光落在昏迷着的宇文梦身上,心中一喜,脸上却毫无表情,道:“你放我出来,老夫保证可将宇文梦身受的掌伤医好!”

这是一场智慧与心机的争斗,若是他能打动百里雄风的心,使他脱离险境——在陷阱内,他知道自己就算不被地火烧死,也得累死——那么他便可作第二步的筹划,否则他将永远自这个世界消失了!

说了那么多的话,做了那么多的假动作,也唯有这句话正好击中百里雄风的心坎。

“你能做得到吗?”百里雄风心中一动,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把握医好她的内伤?”

祈灵灵心中大喜,依然不使神色现于脸上,道:“老夫以毒称名于世,自然也通晓医道!否则岂可知晓解药之配制和毒物之性能?若不是精通医道,绝不能懂得用毒之道……”

这句话说得简直无懈可击,百里雄风虽然不尽信,但是却不怕毒神出来会对他捣什么鬼。

因为他是处于最有利的地位——他既不畏毒,而且又刚刚学会天机十四神剑,当然比祈灵灵占优势。

相信以他现在充沛的精神,绝不会败于毒神久疲之身。

许多意念掠过脑际,他点头道:“好!我就答应你,不过你可要信守诺言。”

祈灵灵大喜道:“老夫虽然毒绝天下,但从不失信于晚辈,你尽可放心,只要你放我出来,我永不与你为敌。”

“我并不怕你是我的敌人……”百里雄风话声一停,目放精光,沉声道:“若是你在医治宇文姑娘时稍有疏忽,我绝不放过你。”

他的话是如此沉毅而有力,将他的心情全都表露出来,使人听了必然相信他会如此。

毒神处身于烈焰之中,依然感到一阵寒凛。

他暗忖道:此人不除,将来必能名震天下武林,为我黑道的煞星……

恶毒之念稍掠即逝,他扬声道:“老夫既然答应于你,就绝不会失信,否则让天下人知道,岂不耻笑老夫?”

百里雄风道:“我相信你的人格,希望你也相信自己的人格。”

他将背在背上的宇文梦解了下来,放在石桌之上,目光凝落在她被火光映照得有点红艳的脸颊。

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轻轻的抚摸她如云的秀发,暗暗道:“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这样做了,愿你能原谅我。”

他抚着冰凉的石桌,毫不犹疑的向左边推转。

那张石桌虽然硕大而沉重,可是在推动之时,他没有费上一点力气,便听到轻微的轧轧声,那排铁栅便已升了起来。

毒神赶忙跃进室内,舒了口气道:“总算出来了!”

他身上衣服几乎被火焰烧去一半,有些皮肤都被灼成焦黑,一股焦臭的气味散溢在室内。

百里雄风沉声道:“你有什么药可以诊治她?”

祈灵灵舒展了一下筋骨,道:“能否容老夫运一下气?”

“不能!”百里雄风道:“她的伤势沉重,不容你再拖延下去!”

毒神看了看百里雄风英俊的脸孔,无可奈何地道:“好!老夫这就开始替她疗伤。”

他走到宇文梦身边,伸了伸舌头道:“乖乖!好毒的吕老鬼!这掌可真不轻!”

百里雄风咬牙道:“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毒神皱眉道:“老夫看你一人之力,恐怕动不得吕老鬼,不若我们联手……”

百里雄风摇头道:“我可不怕他,我一定要尽自己的力量将他杀死!”

祈灵灵满带疑惑的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一代高手,不知道他为何能够在饱受吕韦化的折磨后,仅仅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已完全恢复,甚而更为雄俊威武。

他暗骂一声:好狂妄的小子!

百里雄风冷声道:“闲话不谈,现在请你不要拖延时间好吗!”

祈灵灵正容道:“坦白说,老夫手边没有药,她身上的伤势极重,非以何首乌或千年灵芝等药培其根元,然后由人替她疏导体内窜散的真气,否则不能活命……”

百里雄风道:“除了这样,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挽救她的生命吗?”

祈灵灵摇摇头道:“她全身经脉除了心脉和任督二脉之外,其余全都断裂,内腑所受之伤已无可挽救,生命仅在一时三刻……”

百里雄风怔了一会儿,默然垂首,道:“那么我已经没法可以救她……”

他忍不住满怀辛酸,泪水充盈在眼眶里,喃喃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毒神脸上泛现狰狞之色,暗忖道:我只要让他继续伤心

下去,便可使他心神受到最大的创伤,那时便能趁机除掉他

他冷冷道:“若是两个时辰之前,我还有办法凝聚她散窜的真气,现在拖延太久,老夫已无能为力了,唉!眼看这么一个绝色佳人便将如一片落叶萎谢……”

百里雄风手扶着石桌,胸中气血上涌,大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祈灵灵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之色,举起手掌,缓缓向百里雄风背心贴去。

百里雄风泪流满颊,嘶哑的喉咙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仰起头,目光茫然的投落在墙上。

那深嵌在墙上的两个字,映人他的脑海,使得他的思想顿时陷入空虚之中。

他此刻心中一片茫然,正如一张白纸,对于最初落在纸上的一笔,其印痕最是鲜明,感受也最为清晰。

这“虚、空”两字映在心底,使得他猛然一动,就像在茫茫的大海里找寻到一线灯塔的光芒。

他喃喃地道:“虚、空……这是否与老子所说的‘无用之用,是为大用’之理相通?”

无数的心念交织在脑海里,他猛然跃起,道:“这就是运使意剑的最大秘诀!”

他根本没有觉察到祈灵灵在他身后欲施暗算,可是这一跳起来,却使得祈灵灵大为吃惊,慌忙收回手掌。

百里雄风悚然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毒神讪讪地一笑,道:“我……我是在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延长她的生命,使得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找到灵药!”

百里雄风双手握住祈灵灵的臂膀,兴奋地道:“你能做得到这点?”

毒神道:“老夫勉强一试,不过并没有什么把握。”

百里雄风道:“你要用什么方法?可以告诉我吗?”

毒神道:“老夫之意是用巨毒刺激其深藏体内的潜力,然后再用针炙之法,将其潜力培住,不使散去……”

百里雄风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将毒注入她体内,刺激她的官能,使她不致立刻死去,再争取时间找到灵药给她服用?”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毒神肃然道:“每个人体内都潜藏着一份惊人的力量,我们练武人终年苦练的目的便是将这份潜力发挥出来,由于各人的禀赋不同,智慧相异,于是成就也有分别……”

他全身打了个颤,道:“我所受火毒太重,能不能先让我服下一点解药?”

不待百里雄风答应,他便将瓶盖打开往嘴里倒去。

百里雄风讥讽道:“这就是你的毒药?”

毒神坦然道:“这正是由阴山寒泉沼泽之地采撷的毒水仙混杂着红鳞蝮蛇所炼成的,是一种巨毒,咳!关于用毒的知识,我不妨给你一个概念。”

他话声一停,傲然道:“本门毒经所载,世间之毒可依存在状态分成三类,即有液态之毒、气态之毒与固态之毒,若依种类分,也可分成三类,即动物性毒、植物性毒与矿物性毒。”

“世上所谓鹤顾红、孔雀屎、毒蛇唾液等毒是属于动物性毒,而罂粟花、紫藤花等毒则是植物性毒,此外在每年端午之时,所加入酒中的雄黄也可算是一种毒,水银略加烧炼同可变成毒性极猛的毒药,这两种属于矿物性毒……”

他看到百里雄风肃容望着自己,正色道:“有些毒是要两种东西混杂起来才能产生,有的东西本身便含毒性,通常一般的毒物,是要靠食用方能产生作用,其他还有靠呼吸,接触等……”

“本门的‘无影之毒’便是一种藉呼吸传导入人体的巨毒。”毒神道:“这些都已算是上乘的毒功,较那些驱蛇、捕虫、放蛊等等,不知道高出多少!”

他将手指在焦黄的头发里搔了两下,道:“法家说治乱世用重典,医道亦有治重症用猛药之说,她所负的内伤极重,若不用毒药来刺激她的筋脉,激发潜藏于体内的潜力,她无法活到明天这个时候!”

百里雄风问道:“你能担保这个法子一定有效?将来又如何解去毒性呢?”

毒神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事先要征求你同意的原因!像这种利用毒物刺激潜力之法,我仅仅在十五年前用过一次,结果很成功。据本门毒经上所载的七百六十三种毒物性能,我用柴弥木实之心,可以解得我此刻所下之毒。”

他望了百里雄风一眼,道:“现在最大的症结在于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她的情感似乎受到很大的波动,在重伤之后,这种情绪的波动加速血液流动,最易伤害心脏,所以……”

百里雄风想到方才在天机室内心潮激动时的一吻,虽然甜馨之感犹萦绕于心底,但是却不料会戮害宇文梦的身体。

他脸上一红,立即泛上一层忧色,犹疑了。一会儿,问道:“如果你施用灌毒之法,能使她生命延续多久?”

毒神道:“若是她不再心情激动,不再受伤,老夫可保她一个月内无恙,否则顶多支持十天……”

百里雄风心念如风车轮转,慎重无比地考虑这一件事情。

在他一生中,恐怕再没有第二件事使得他如此慎重地考虑过,如此难以决定下来。

人,就是如此,逢到一个重大的问题,总要想办法拖延一下,不敢接触到问题的核心。

等到实在无法拖延下去,只得慎重地去考虑了,而这种抉择的答案,将是最为困难决定的——因为事先既没有预防问题的发生,心理上的准备也不够,当然不能很快便决定出来。

毒神皱了皱他那被火烧得短的不能再短的稀疏眉毛,催促道:“你赶快决定该如何做!”

百里雄风问道:“你有没有绝对的把握?”

毒神懊恼地道:“老夫跟你说过,以前虽然成功过一次,但是这次情形不同,老夫并没绝对的把握!”

百里雄风沉吟一下,道:“那么以后毒性潜藏在她身体里,你能够解得开?”

毒神道:“天下用毒之人包括四川唐门与苗疆‘五毒门’、岭南‘五毒门’在内,没有一个超过老夫,这用毒解毒之手法绝对不会有错,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他怒道:“老夫方才说了那么多,便是要让你知道老夫对于用毒方面的渊博知识,使你对老夫产生信心,若是一个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对于诊治大夫没有信心,他还能动手治病吗?”

百里雄风羞惭地道:“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我却依旧不敢骤然下决定……”

毒神怒道:“时间不容许你再多加考虑了,老夫方才藉由她的毛孔溶入皮下之毒已分布她全身,再拖延下去,我不及再下第二种毒,她便会中毒而死……”

百里雄风毅然道:“好!我答应你用巨毒持续她的生命,但是,将来我找到灵药,她伤势痊愈后,你需负责解去她体内之毒。”

毒神不悦道:“老夫既然答应你,绝对不会反悔!”

他脸色一沉,道:“不过今日你救我出火井,是我用救治宇文梦换来的,恩惠互相抵消,他日你我相逢,仍然是仇人,你小心点!”

“好!”百里雄风道:“今天这事互相抵消,我也没对你施什么恩,以后见面是友是敌随你决定好了,不过我要警告你,你反叛天心教,小心他们找你的麻烦!到时我可不能帮你的忙。”

毒神愣了一下,当他看到百里雄风是真诚地说这句话时,感动之情充溢心底,抑下激动的心情,道:“我自己会小心的,谢谢你的关怀!”

他话虽然说得如此平淡,但是心中的激动却是他这辈子以来最大的一次。

在他有生之年,他不会忘记百里雄风那关切心情——并非单单那句话使他感动,而是那句话是从自己三番两次想要谋害的人口中说出的,这份意义可就大了。

人到底是有人性的,不管是多么歹恶之徒,总有良心觉悟的一日。若非是环境逼得人做邪恶之事,那么谁都不愿意做恶人。

所以东方的圣人认为人性本善,讲求宽恕之道。

连西方人中认为人性本恶的圣人,也说过:“要爱你的仇人。”这句话,目的便是劝人宽恕别人的错误行为,消除仇恨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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