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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往日情仇

罗刹夫人的话声未了,但听林外传来褚天彪的大喝道:“咄!龚老儿,你若再施出什么邪法来,老夫就把这女娃儿撕裂为两半!”

罗刹夫人话声一停,道:“老身说得不错吧,他已经挣脱了大宗师的‘慑魂魔功’所给予他精神上的威胁,用季若薇作为要胁下……”

龙中宇道:“夫人,请你赶快!不然……”

罗刹夫人笑道:“老身要收的徒儿,有谁敢伤害她?孩子,随老身去看看。”

她一拉龙中宇的手,熄灭了火摺子,往林外飞掠而去。

龙中宇一见火光熄灭,林中一片黑暗,顿时一点东西都看不见了,可是罗刹夫人却似处身在白昼,拉着他的手,在林中穿飞掠行,她的身躯连树干都役擦到一下,很快地便穿出那些森立的大树,来到林缘,停了下来。

龙中宇只觉耳边风声一停,已经来到树林边缘,他的目光乍闪,视线从稀疏的树株间际穿出,向外望去,但见褚天彪右手夹着季若薇,左掌放在右胸前,神情严肃冷峻地站立着。

在他的前面不远,一个矮小的白髯老者,正缓缓地行了过来。

那个老者身躯很矮,穿着一袭土布衣裳,头上虚虚地挽了个发髻,比起褚天彪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来,就像一只小鸡面对着老鹰般。

可是从他的眼里射出的那两道灿亮如同朗星的神芒,以及随着他缓步前移时全身洋溢出来的气势,却使人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他不再是那样矮小,陡然之间,身形愈来愈是长大,每跨出一步,便高了几分,望将过去,有如巨人般,较之褚天彪还要高大……

罗刹夫人轻轻地道:“二十年不见,这老鬼的功力更加纯了,自古到今,以邪道出身,能达到他目前这等境界的,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了。”

龙中宇道:“若是在下处身在他之前,定然连站立的能力都已失去,可见他这大宗师之名不是虚伪……”

罗刹夫人道:“他这大宗师之名的获得倒不是这个原因,据说他自幼便立志要以邪道入门,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由于他的聪慧颖悟,使他把邪道所有的秘技都学会了,不但如此,并且他还会将那些秘功融会贯通,成了一条环扣,把那些功夫一样一样地连接起来,是以被黑道高手推祟为大宗师……”

她的话声稍顿,道:“不过邪道功夫入门容易,能够速成,也有最大的缺点,那便是根基不够,到了一定的进境时要想更进一层便有如登天之难,若是不能突破那层障碍,便会导致‘走火入魔’,心火内焚而死……”

龙中宇心头一懔,道:“既然从邪道入门有这等大的危险,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要走入邪道?”

罗刹夫人感叹地道:“天下的事每多如此,许多人都想走捷径,走偏门,邪道功夫能够速成,很快便可使人在江湖上成名,自然有许多人去学了,他们又怎会想到以后会内火焚身,遭受那等大的痛苦?”

龙中宇颉首道:“许多事都是如此,根基不厚,在基础时不下苦功,便妄想能够速成,其实天下若有这等便宜之事,谁也用不着下苦功了……”

他的话未了,突听褚天彪大吼一声道:“龚老儿,你若是再进一步,老夫便毙了这个女娃儿。”

龙中宇侧首望去,但见褚天彪背靠一株大树,左掌按在季若薇的头上,作势要往下按去。

以褚天彪的那份功力,这一举按下,季若薇还会有命在吗?

大宗师正在缓缓向前行动,一见褚天彪这等样子,也为之一愣,他沉声道:“褚天彪,你若是敢伤害到她丝毫,老夫不叫你尝尽魔教的十种毒刑才怪。”

褚天彪冷笑道:“老夫若要尝尝那种滋味,也得先杀了这个女娃儿不可,你可要试一试?”

大宗师道:“你敢!”

褚天彪道:“老夫为何不敢?”

大宗师道:“褚天彪,你也不想想以你的身份,如此对付一个小女孩,若是传将出去,你还有脸做人?”

褚天彪冷哼一声道:“老夫还需要顾什么面子?哼!你若是不快点离开此地,老夫就把这丫头杀死!”

大宗师见到自己软硬兼施,也无法奈何得了褚天彪,心中真急得无法可施。

他知道自己又不能退走,但是季若薇的生命扼在褚天彪的手里,也不能向前逼近,惟恐褚天彪会施出辣手。

他心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龙中宇也是焦急之极,他催促道:“夫人,请你快点……”

罗刹夫人轻笑道:“你放心好了,老身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的笑声一了,身形一闪,龙中宇只觉眼前陡然一花,罗刹夫人已消失踪影。

接着,褚天彪突然发出一声惊呃之声,身躯打了个踉跑,几乎跌倒于地。

龙中宇凝神望去,已见到褚天彪右臂夹着的季若薇已失去踪影。

罗刹夫人的武功该是何等的高强,再加上她是从背后突然出手的,褚天彪全部的精神都放在大宗师的身上,对于来自背后的袭击,可说一点防备都没有。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只觉右肋一麻,整条手臂都失去力量,夹在臂下的季若薇便已被罗刹夫人救走。

褚天彪惊骇之下,急忙转身半弧,左掌往后一抛,劈出一道掌风,但是只听得“喀嚓”声响之中,劈断一株大树,连罗刹夫人的人影都设看到。

他心知又来了一个高人,凛骇中意念电闪,他立刻便想到了一个人来:“铁心孤客!”

普天之下,武功超越他之上的,只不过寥寥三四人而已,若论从他手里把人救走,并且还使他连人影都没看到,除了铁心孤客和金蜈天尊之外,他想不出还有第三个人了。

这个念间一泛进脑海,他马上便又想起自己面前不远还站着一个强敌。

他深吸口气,运起一股真气,在体内流动了一匝,冲开右肋被闭的穴道,凝目注视着大宗师。

当他的目光一落在大宗师身上,只见对方眼中露出惊愕之色,在树林里不住地搜索,似乎连他也没看清这突然出现,从褚天彪手里抢下季若薇的人是谁。

褚天彪一看到大宗师的神态,越发肯定那突然出现,自身后抢走季若薇的那个高手便是铁心孤客。

否则,以大宗师的目力,绝不会连那人的人影都看不清楚,而要四下搜索。

褚天彪一想到铁心孤客就在身后的树林里,从脊髓骨里顿时涌起一丝凉飕飕的感觉,心头的寒意愈来愈浓,再也不敢在这儿停留了。

他的目光一闪,趁着大宗师还在惊疑未定之际,飞身便向着真武大殿所在的方向跃去。

他的身形一动,大宗师已沉喝道:“褚天彪,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喝声里,他身如电掣,腾空跃起,斜斜向着褚天彪追去,身在空中,扬掌劲劈,发出一股凌厉的风飙,击向褚天彪的左肋。

褚天彪沉喝一声,左掌抖处,迎着大宗师的掌风反击而去。

他自知本身的功力较之大宗师要差逊不少,若是一被缠住,绝难逃得了的,是以这一“血指魔刀”发出他的七成功力,目的只是要抵挡住一部分大宗师攻来的那股强劲的力道,好趁机借力飞逃。

哪知大宗师所劈出的那股风飙却是回旋不已的,他的掌力发出,似乎投入一个漩涡之中,随着对方的那股风劲的回旋,使得他的身形都被卷将进去。

褚天彪一生之中也役见过像这等奇怪的回旋之劲,他的身躯一被狂飙所滞,立刻便卷了进去。

他心头大惊,还没想到该如何自对方这股回旋的劲道中挣脱出去,已被那倏然加强的劲道带动,魁伟的身躯陡然从空中栽了下来,跌倒地上。

本来以他的武功造诣和经验,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被大宗师这一掌击得趺落地上。

只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料到天下会有如此奇异的回旋之劲,再加上他只施出七成功力,预备借着对方的掌力逃走,这才裁了如此大的一个跟斗。

大宗师一见自己刚刚练成不久的“回旋劲”,在一照面之下,就把血指魔刀褚天彪栽了个大跟斗,不由大笑道:“哈哈,褚天彪,你总算尝到滋味了吧?”

他这“回旋劲”的功夫,乃是在一次经过诲南岛时,看到岛上的黎民相搏时所产生的那股回旋力道,灵机一动,加以模仿改变,成了这种奇特的掌风。

想不到这次初用,便收到最大的效果,心中自然为之大喜,笑声之中,向着褚天彪扑去,要把他擒住。

褚天彪头下脚上地自半空跌落,那颗光秃秃的头颅跌倒地上,把泥地都撞出一个圆坑。

由于他体内所承受的那股回旋之劲道还未消失,是以整个人如同一只陀螺,在地上旋转了好一会儿。

此刻若是换了个别人,一定在这么一跌一旋之中,被转得头脑发昏,口吐白沫昏倒于地。

可是褚天彪到底不愧是个武林中绝顶的高手,他的身躯连续转动了两圈,马上便恢复正常。

但见他双手撑地,翻身站了起来,脚步刚一站稳,便待飞身逃奔而去。

他的身形方始一动,才跃出数尺,在他身前不远,有一瘦一胖两个老者交错着包抄而来。

大宗师见到他们两人拦截褚天彪,高声大喝道:“凌飞、谷青,你们两个等着抓人吧!别拦阻老夫手下的败将!”

喝声里,他左掌一挥,右手一引,气劲汹涌旋激,向着褚天彪击去。

楮天彪这下可学了乖,绝不敢跟方才一样,只发出七成功力。

他一见凌飞和谷青二人拦截而来,脚下一刹,已经蓄劲于身,预备放手一搏。

这下再一听得身后传来的大喝,他立即脚跟一旋,掌刃傲扬,一式“魔鬼飞焰”发出。

一股呼啸的劲道大响,褚天彪发出一掌之后,紧接着大拇指一技,又发出“血指魔刀”绝艺。

但见他那只微微翘起的大拇指顿时变得火红,一指按出,“咻咻”的急响之声尖锐之极,有似一枝飞箭射出,直向大宗师胸前射去。

他这两式乃是南疆的绝艺,的确不同凡响,可是大宗师功力较他高出何止一筹,并且这种“回旋劲”与寻常的武功完全不同,乃是两股相互回异的劲道交流而成,与道家的最上乘“四两拨千斤”的功劲相似,却较之更具威力,褚天彪所发出的力道愈大,所接受的反击之力也就愈大。

他接连一掌一指攻击,只觉劲道发将出去,如同投入大海之中,竟然对于大宗师丝毫不起反应。

心中一惊,他便觉不妙,还没想到该如何是好,已感到似有一股无形的绳索牵动着自己的身躯往前倾倒而去。

他的脚下一个踉跄,待要刹住身形,猛然之间一股强劲无比,汹涌奔腾的劲道已推上身来。

“哇!”地一声,他的胸腹之间如同受到巨锤重击,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打了个旋转,被大宗师的“回旋劲”所缠,一连转出数尺,跌倒于地。

大宗师哈哈大笑,拍了拍手,道:“你们把他捆起来!”

凌飞和谷青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魔头,可是在大宗师之前,那份跋扈狂妄的气概却是不敢使出来。

他们一听大宗师之言,连忙应了声:“是!”

一齐奔到褚天彪的身旁,施出邪道的“错骨移筋”之法,硬把褚天彪的软筋打了个结。

此刻就算褚天彪有移山倒诲之能,也不能够运劲提气,解开这个结了。

凌飞恭敬地问道:“请问大宗师,还有什么吩咐?”

大宗师挥了挥手道:“你们在这边等候,老夫要到树林里去看看那人,我那若薇孙女绝不可受到一点委曲的,若是有什么不测,老夫这张脸还放得下吗?”

谷青答道:“是!大宗师说得不错。”

大宗师道:“你们要好好地看管这家伙,若是让他溜了,老夫可要找你们算账。”

凌飞和谷青一齐答应道:“是,晚辈们就是拼命也不能被他溜了。”

大宗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欲待进入林中,玄诲、玄黄、玄机等三个老道已迎了上来。

他们一齐躬身打了个稽首,玄梅道:“此次多亏大宗师来此,不然武当……”

大宗师脸色一沉,道:“老夫到武当来可不是为了你们这些杂毛,是为了我的孙女!”

他的眼中射出一股烁亮如电的光芒,道:“老夫已有十五年没有下山,足迹绝于中原达二十年之久,想不到一来武当,却被你们称为邪魔外道,又是放焰火,又是动刀剑的,你们这几个杂毛管的是什么事?连老夫也敢如此得罪?”

他的年纪高达百岁,再加上在二十年前与铁心孤客共同携手,驱除来自南骚,企图一统武林的金蜈天尊,对于整个武林有了大功。

若是论起辈份来,他与玄机等人的师祖是同一辈的,再加他对武林有这么一件大功,是以玄机等三个武当长老被他左一句右一句杂毛地叱骂,除了苦笑之外,不敢有丝毫不逊之意。

玄机歉然道:“贫道等忙于应付血指魔刀,是以……”

大宗师挥了挥手,道:“你不必解释了,老夫若是要怪罪你们,此刻还会跟你们说话吗?早就把武当给踩平了!”

以他的身份和武功,这句话说得并不夸大,事实上就是集结整个武当之力,用不着大宗师出手,他只要吩咐一声,便有邪道魔头替他出手,将武当铲为平地,杀得血流成河。

玄机惶然道:“大宗师说得极是,晚辈等有所失礼,尚请您老能予原谅……”

大宗师哈哈大笑,道:“你也不必客气,老夫原谅你们。”

玄海接上去道:“大宗师是高人雅量,这点小事怎么放在心上,我们……”

大宗师道:“你们也用不着拍马屁,老夫说原谅你们便是原谅你们!”

玄黄向前一步,道:“老前辈,令孙女……”

大宗师道:“老夫认得那人,她绝不会伤害到我那若薇孙女的,所以我放心得很……”

玄机问道:“老前辈,方才那人出现,救下季女侠,贫道等连人影都没看到,不知他是否便是铁心孤客……”

大宗师摇头道:“不是他!”

玄机讶道:“不是他老人家还是谁?据贫道所知天下没有第二个高手能……”

大宗师叱道:“井底之蛙还说什么话?真是大言不惭……”

玄机受到大宗师的喝叱,脸色一红,讪讪道:“晚辈们识见浅薄,自然没有大宗师的眼光锐利,尚请大宗师……”

大宗师摇了摇头,叹道:“唉,武当之所以没落,大概就与你们几个杂毛有关,老夫真是为你们叹息!”

他见到自己这句话说得他们三人全都脸红,满脸浮起羞惭之色,话声一顿,道:“老夫只是为了你们好,这才说说你们,否则老夫也懒得开口,记得老夫初出扛湖的时候,武当的声势何等雄壮,此时却落得如此……”

他吁了口气,道:“所谓知耻近乎勇,你们晓得武当的日趋没落,便该振奋精神,努力向上,替武当开拓一个新的境界,使武当的声誉发扬光大……”

玄机等三人受到训海,吭都不敢吭一下,还是谷青看到他们的尴尬之态有些过意不去,轻咳一声,凑向前来,道:“大宗师,季姑娘……”

季鹏翔一直站立一旁,他在看到大宗师教训武当三个老道时,也被那股威猛之态所慑,不敢说话。

此刻一见谷青提起他的姐姐,他连忙奔到大宗师之前,道:“凌公公,你快去救姐姐嘛,她被人抢走了,你却不管她……”

大宗师呵呵一笑,道:“乖孩子,谁说我不管了?你姐姐碰到异人了,只有她的好处,绝无坏处的。”

季鹏翔道:“我才不信呢,凌公公,你在骗我。”

大宗师抱起季鹏翔,道:“傻小于,连公公的话也不相信起来,公公要打你的屁股了。”

季鹏翔一伸舌头,道:“公公,我乖,你可不要打我。”

说着,他把小脸凑到大宗师那满布皱纹的脸上,亲了一下。

大宗师乐得呵呵大笑,道:“小鹏,你真是我的乖孙,来,公公带你去看姐姐去,大概她此刻已经吃到了甜头!”

凌飞问道:“大宗师,你老说的那位异人是谁?晚辈……”

大宗师瞪了他一眼,道:“你也没有看清楚她呀!”

凌飞汕讪一笑,道:“那位异人的身法实在太快,晚辈只看到一条人影在眼前闪过,便已消失在树林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到了……”

大宗师笑道:“你还能看到人影便不错了,这可见你的功夫增进了不少,否则你连人影都看不到……”

仙见到谷青脸上泛起不信之色,冷笑一声道:“谷青,你不相信是不是?”

谷青惶恐地道:“晚辈不敢!”

大宗师看到他这种惶恐之态,仅是淡淡地笑了笑,不再计较下去,改变语气道:“在二十年前,你们记不记得有谁以‘罗刹鬼影’这种上古失传的轻功名动武林……”

他的话未说完,玄机等三个老道已失声叫道:“罗刹夫人!”

凌飞和谷青两人对望了一眼,全都泛起不相信之色,谷青问道:“大宗师,那罗刹夫人虽然武功很高,但与晚辈等两人无什么差距,这二十年来怎会……”

他的意思是不相信罗刹夫人眼下的武功远远地超过于他。

大宗师叱道:“你怎把人家都拿来跟你相比?像你们这样不图上进,只顾虚名,真替我老人家丢人!”

凌飞一向居于阴山之北,他的身躯又高胖,个性较之大力神魔谷青也要傲直数分。

此时数说他们的幸好是邪道共钦的大宗师,若是换了个别人,他不挺身起来拼命才怪。

饶是如此,他也不服气地道:“大宗师,这二十年来,晚辈等居于阴山,也一直没有把功夫搁下……”

大宗师冷笑一声道:“你不相信是不是?”

凌飞点头道:“晚辈不相信那人会是罗刹夫人。”

大宗师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真的不信?”

凌飞硬着头皮道:“晚辈真的不敢相信。”

大宗师突然笑了出来,道:“你说得好,老夫也不相信会是她!”

凌飞和谷青紧张了半天,一听到此言,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季鹏翔被大宗师抱在怀里,听着他们说话,也不明白他们是在笑什么。

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又看了看大力神魔和阴山神鹰两个,道:“公公,你说些什么?”

大宗师道:“孩子,你不懂的!”

季鹏翔道:“我也不想懂,我只想姐姐!”

他抓着大宗师的耳朵,道:“公公,你究竟带不带我去找姐姐?”

大宗师笑道:“你把我的耳朵抓着做什么?还不快放手!”

季鹏翔看到他脸上没有怒色,抓得更紧了,嚷着道:“不!你若不带我去找姐姐,我不放手。”

大宗师苦笑道:“唉!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连我你都敢这样,可见你平时有多嚣张了。”

他摇了摇头,对凌飞和谷青道:“老夫我纵横天下达八十年之久,连金蜈天尊也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就怕我这个小孙子。”

皮飞和谷青听到他这自我解嘲之语,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宗师一蹬眼道:“你们笑什么?”

以大力神魔和阴山神魔在江湖上的声名与地位,站在大宗师之前,就如小孩子一般,让他们笑,他们非笑不可,要他们住嘴,他们也不敢说话。

此时一听得大宗师喝叱,他们两人的脸孔立刻绷得紧紧的,不敢再笑了。

大宗师板着脸孔,视线自大力神魔和阴山神魔脸上移过,然后落在身前不远站立的三个老道身上。

他冷哼一声,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玄机等三个老道面面相望,禁不住心里好笑,却又不敢笑出来,他们脸上所浮现的那份神情使人看了真是忍傻不住。

季鹏翔天真活泼,又怎知道他们心里的那份尴尬?他皱了皱眉,道:“你们要笑就笑出来,像这样憋着有多么难过?”

大宗师不由哈哈大笑,道:“老夫就最喜欢我这个小孙子了,所以这次听说他来到武当,因此也在山里呆不住了,赶着下山来看他……”

他的脸上浮起得意之色,道:“若非老夫来此,这个烂摊子也没人收拾了……”

玄机等三个老道一再受到嘲弄,也觉得有点不好受了,他们相互对望一眼,躬身说道:“如果大宗师没有什么吩咐,贫道等……”

大宗师挥了挥手,道:“你们快走吧!站在这里只有惹得老夫生气。”

谷青望着他们走开,笑道:“这些杂毛没有一个是讨人喜欢的,他们若不走开,我也要损他们几句……”

大宗师望着那些道士远去的背影。轻叹道:“这二十年来,铁心孤客为他们竭尽心力,企图以一己之力,独挽狂澜,使得中原九大门派能恢复昔日的声誉可惜这些老道仗着他们是所谓内家正宗,武林之鼎,一味地迷恋于昔日的光荣,不图有所创新,像他们这样,凋早会被时日之变迁而摒弃于身后的……”

凌飞和谷青肃然地听他说话,谷青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宗师,瞎辈等有些不明白您老人家话里玄机……”

大宗师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道:“我的话里并没有什么玄机存在,只是我活的岁数比你们大,观察世事的经验比你们多,才会想通许多宇宙问的道理……”

他的话声微微一顿,道:“老夫从十二岁练起,二十岁便行走江湖,这八十多年来,眼见着江湖上人事兴衰,有多少奇才异士骤起骤落,有多少门派由盛而衰,于是深深悟及一个道理,那便是一个人或一个门派,开始创业时,有一股新生的强盛力量支持着,因而很快便能够有所作为,有所成就,等到功成业就之后,往往便只?

持着既有的成就,而不思更进一层的造就,于是也就失去了那股力量的支持,终于连昔日的光荣地位都无法保持了,到了这个时候,只是一味地迷恋过去,到了最后,这一个门派或这个人只有在扛湖上消失了,他们这是杖时光所汰换,并不是命运所注定的……”

他的神色非常严肃,眼中寒芒进现,扫过凌飞和谷青两人的脸上,道:“你们可明白老夫的话了?”

凌飞恭声道:“晚辈资质迟钝,对于大宗师之言有些不大明白,尚请大宗师能详加指示,以开晚辈的茅塞……”

“你也能够弄起文来了,可见你这些年来没有白白地浪费掉。”

大宗师顿首道:“看到你们,老夫非常欣慰……”

他的话未说完,季鹏翔已抓着他的白髯,道:“公公,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快去把姐姐找回来嘛。”

大宗师皱眉道:“看你这孩子,真是太放肆了,老夫的话还没完,你就拉着我的胡子……”

季鹏翔道:“人家心里急嘛,你老又不是不知道。”

大宗师笑道:“这真是奇怪,平常你最怕你姐姐管你了,现在又怎会特别想念起你姐姐?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季鹏翔眼圈一红,道:“姐姐为了我才被那个坏人抓起来的,她现在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哦……我当然想她……”

大宗师道:“你可要晓得,等到你的姐姐回到你身边之后,又管你了,你不怕?”

“我不怕。”季鹏翔道:“姐姐管我是为了我好,若不是她,我不知道要闯多少祸了……”

大宗师笑道:“你到现在才晓得姐姐管你是为你好,嗯,孺子可教,也不亏老夫疼爱你一场!”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季鹏翔的屁股,道:“走,老夫带你去看姐姐去,我想她的伤也该好了!……”

话未说完,林中已传来一声喜悦的呼叫:“鹏弟!”

季鹏翔仰着头循望去,只见从树林里飞奔出一条白色的人影,那窈窕美妙的身影,除了季若薇之外还有谁?

他大叫一声:“姐姐!”

身躯一仰,便待从大宗师的怀里跃落地上,向着季若薇奔去。

大宗师哈哈一笑,双手微微用力,一股暗劲涌起,虚虚托着季鹏翔的身躯,朝着季若薇飞落而去。

季若薇飞掠过来,见到季鹏翔的身躯冉冉自空移飞而至,连忙伸出双臂,将他拥抱人怀。

她的心情激动,拥着季鹏翔,忍不住轻轻地哭泣起来,不住地呼唤道:“鹏弟,鹏弟。”

季鹏翔紧紧抱着季若薇的头,也是不住地呼叫道:“姐姐,姐姐……”

他们两人等于是劫后重逢,那份激动与亲切,以及随着两人相拥时所流露出的那份亲情,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感动不已。

大宗师道:“这便是人性的流露,绝对无法勉强的……”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闪,只见一条黑色的人影自树林里缓缓行了出来,立即话声一顿,迎了上去。

那自树林里行出来的正是罗刹夫人,她见到了大宗师,扬声道:“二十年不见,龚老你还是容貌不变,真果可喜可贺!”

大宗师哈哈笑道:“夫人,你每次见到老夫都说老夫没有变,是不是希望老夫跟乌龟一样,老活着不死?”

罗刹夫人轻笑道:“大宗师,你老说笑了。”

大宗师呵呵一笑道:“二十年前一别,想不到今日会在武当见面,并且还在这等情形下见面,老夫真是料想不到,方才若非是看到夫人的身法,还以为武林中何时又出现这么一个绝世高手,使得老夫为之吓了一跳……”

罗刹夫人知道大宗师是在说自己武功进步,她淡然一笑,道:“奴家这点进境又如何能比得上大宗师?方才您老使的那种神奇功劲,倒是使得奴家为之一惊!”

“好说好说!”大宗师笑道:“老夫年纪比你大多了,这块招牌也背了几十年,若不弄点新花样,岂不被你们耻笑?把老招牌给砸了?”

罗刹夫人道:“大宗师,您老这块招牌是一辈子都不会有被砸的时候!自古以来,又有哪一个由邪道入门的练武人,像您老人家这样的轰轰烈烈……”

大宗师连忙摇手道:“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这张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罗刹夫人肃然道:“奴家并非说笑,确实是如此,尤其是刚才听到您老说的那番话,更使得奴家感动不已,方才还特别对中宇说起……”

她说着,侧首向后招手道:“中宇,快来见过大宗师。”

大宗师视线搬移,但见龙中宇自树林那边向这儿行将过来。

当他看到了龙中宇那轩昂俊逸的姿态,微微讶异,道:“这位便是江湖上传名的峨嵋后起之秀,银龙剑客龙中宇?嗯,果然不错。”

龙中宇行到大宗师之前,躬身抱拳道:“武林后学龙中宇见过大宗师。”

大宗师颔首道:“很好,很好,老夫非常高兴见到你。”

罗刹夫人微笑道:“龚老,你仔细看看,他像谁?”

大宗师诧异地望了罗刹夫人一眼,只见她跟中洋溢着一股奇异的光芒,他不解地问道:“夫人,你……”

罗刹夫人摇了摇头,道:“奴家没什么,只是要你看看他像谁?”

大宗师收回诧异的目光,转身龙中宇望去,只见他也是脸上浮现不解之色,那紧抿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似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大宗师低低地呃了一声,凝目注视着龙中宇好一会儿,渐渐,他的眼中射出凛骇奇诧的寒芒,失声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他转首望着罗刹夫人,问道:“他便是……”

罗刹夫人点了点头,道:“龚老说得不错。”

大宗师又望了龙中宇一眼,问道:“他自己不晓得?”

罗刹夫人苦笑一下,道:“我告诉他的话,他都不肯相信……”

话未说完,大宗师已脸色一沉,道:“哪有这等事情?”

他沉声叱道:“龙中宇,你该死!”

龙中宇对于大宗师和罗刹夫人之间的对话,一句都不明白。

他正在疑惑不解之际,已见到大宗师陡然发怒起来,竟然挥掌要往自己面上掴来。

脚下一移,他闪身欲待避开大宗师这一掌,罗刹夫人袖角微飞,纤手扬处,已拦住了大宗师。

她轻声道:“龚老,你不可怪责于他……”

大宗师看到罗刹夫人出手拦阻,缩回了手,道:“老夫这一辈子最恨的便是欺师灭祖的人,他虽然长得跟他父亲当年的样子几乎完全相同,然而比起小袁来,却相差得太远……”

罗刹夫人道:“奴家说过,他根本就不明白,如何能责怪他?至于袁郎,我以前也曾误解过他,何况……”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龚老,只有你一个人晓得,你知道当年我送这孩子到峨嵋时,他还在襁褓之中,他又如何明白昔年的事呢?”

大宗师默然一会儿,有点余怒未息地道:“他不知道这些事,当然没有过错,可是他不该在告诉他的身世之后,依然坚不肯信……”

罗刹夫人接着他的话,说道:“因此奴家要找大宗师您来证明一下,使他相信他并非龙云鹤的儿子。”

大宗师冷笑道:“凭龙云鹤那厮,怎能生出这种儿子?”

龙中宇听到这里,已渐渐地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个鲜明的概念。

然而,他的心中也更为惶恐起来,因为他一向都在龙云鹤的教养下生活着,从幼及长,都从未怀疑过神龙龙云鹤不是自己的父亲,此时要他否定龙云鹤原先在心目中的地位,使他承认另一个陌生的人是父亲,他怎会不觉得惶恐难安?

他正在思忖之际,罗刹夫人说道:“话倒不是这么说,当年奴家把这孩子送到峨嵋时曾经嘱咐过他,不许他对中宇说起那段旧事,当时我是因为袁郎生死难测,才那么做的,没想到袁郎……”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二十年来,我很多次都要找袁郎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可是他时刻都在躲我,不让我有机会解说当年之事……”

“为了这事,我也时常劝他。”大宗师道:“然而小袁的个性太过固执,他一直对当年被逼着跳下金顶险崖绝壁之事耿耿于怀……”

罗刹夫人有些激动地道:“但是他总不能撇下他的儿子不管呀!让这孩子受尽天心教的欺侮,他如果稍尽责任,就应该出来把中宇接走……”

大宗师看了龙中宇一眼,道:“这孩子非常有出息,老夫看了也很喜欢,我想小袁看到他也会喜欢的……”

罗刹夫人怜爱地望着龙中宇,道:“他若是在他父亲的身边,武功上的成就必定较现在为高,也不会遭受如此多的磨难,吃了这么多的苦楚……”

大宗师笑了笑道:“你这是过分关怀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一个人,尤其是年轻人是应该多接受环境的磨练,生活的打击,才会有更高的成就。”

罗刹夫人道:“话虽是这么说,不过袁郎也不能对他不闻不问,甚而……”

“夫人请息怒!”大宗师道:“小袁并非是不闻不问,事实上他根本不晓得有这孩子,尤其是他最近已参悟出剑道中最上乘的‘驭剑之术’,正在加紧修练,所以……”

罗刹夫人哦了一声,惊喜道:“他已参悟出驭剑之术了?这么说来,他的功力较之以前更加增进了?”

大宗师颔首道:“老夫上次曾与他较量过一次,那时他的剑罡刚成,老夫与他连拼四百招,结果也无法取胜,等他的‘驭剑之术’练成了,可想而知,他定然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他微拂着白须,轻叹一声道:“看到了他的进境,再见到夫人你的成就,使得老夫怎不为之懊丧难过?毕竟岁月催人,老夫是真的老了……”

“凌老,你又来说笑了!”罗刹夫人道:“方才你所施的那种回旋不已,气劲互生的武功,足可称得是武林一绝,就是奴家在此,也不是你的对手……”

大宗师长眉一扬,道:“夫人,我们何不试试手?”

罗刹夫人连忙摇手道:“龚老,奴家怎会是你的对手?免试了。”

大宗师哈哈大笑道:“夫人,你这还不是故意说几句好听话,捧棒我这老头子的,其实老夫有自知之明,对付别人,那一手或许有效,对付你,就非得出丑不可。”

罗刹夫人笑道:“龚老,你是鼎鼎有名的大宗师,奴家又怎是你的对手?你是太客气了。”

大宗师掀髯大笑,笑了一会儿,道:“说真的,小袁现在没有时间照顾这孩子,夫人你何不投他绝艺……”

罗刹夫人摇头道:“龚老,你又不是不知道,奴家的武功偏重阴柔之一面,绝不适宜传授中宇,何况我又收了一个徒儿,也得费去我不少时间。”

大宗师诧异地道:“哦,你在何时收了徒弟,怎么老夫全然不知道?不知她在江湖上用的是什么名号,他日相见,老夫也好照顾照顾她……”

罗刹夫人笑道:“当然要凌老照顾了,凌老还非特别照顾不可……”

她说到这里,季若薇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宗师微微地皱了皱眉,道:“若薇!你笑什么?”

罗刹夫人道:“龚老,你刚刚说要照顾奴家的徒儿,现在又怎么训起她来了呢?”

大宗师一愣道:“她……”

罗刹夫人笑道:“你想不到吧?我这罗刹竟会把玉观音收为徒弟,岂不是好笑?”

大宗师笑道:“老夫确实没有想到,若薇这孩子也是的,怎么这种大事也不跟老夫说?”

季若薇道:“是师父不要我告诉您老人家的……”

大宗师笑道:“夫人,你把老夫骗得好苦,不过老夫还是很高兴,因为季若薇有你这个好师父,将来的成就,必是未可限量,老夫岂能不为她庆贺?”

罗刹夫人道:“龚老,你为她庆贺,也得为奴家庆贺才对,因为我也收了个好徒弟。”

大宗师拊掌道:“对,对!老夫应该为你们俩个庆贺才对……”

他的话声一顿,问道:“夫人,你怎会突然想到要收若薇为徒弟?”

罗刹夫人道:“一方面是我喜欢这个孩子,另一方面是中宇要求的,第三个原因则是奴家看他们两个情意相投,有意为他们撮合一起……”

她说到这里,季若薇已娇羞地叫了声:“师父,您老人家……”

大宗师笑道:“哈哈,这种大事有什么害羞的?你没看中宇这孩子高兴得连眼睛都快眯在一起了?”

龙中宇脸色微红,道:“龚老前辈,请您别取笑晚辈了。”

大宗师道:“咄!老夫才说你不在乎,你怎么也害起臊来了呢?

相当年,老夫订亲的时候,根本就无所谓,就钉着我那浑家看……”

他的话未说完,季鹏翔已大声道:“公公,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几十次,我早就听厌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大笑不已。

大宗师一把抱起季鹏翔,笑骂道:“好小子,你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来出老夫的丑,老夫要打屁股了。”

季鹏翔抗声道:“本来就是嘛,不信的话,你问姐姐看。”

大宗师笑道:“老夫现在问她,只怕她不好意思回答,若薇,你说是不是?”

季若薇若非是以面纱蒙脸,这下非要羞得钻下地不可,饶是如此,她依然羞怯地扑入罗刹夫人的怀里,道:“师父,你看公公……”

罗刹夫人怜爱地拍了拍她的香肩,道:“你龚公公怎会笑你呢?他只是太高兴罢了。”

大宗师呵呵大笑道:“这几十年来,老夫从未像今日这样高兴过,若非是这武当山,老夫早就把整座山都掀起来……”

他那爽朗的笑声,在群山之间飞绕着,惊起林中不少宿鸟,展翅飞起。

好一会儿,他的笑声一歇,罗刹夫人方始缓声道:“奴家收若薇为徒之事,尚请龚老跟她父亲说一声,少则半年,多则一栽,我一定会培植她成为一流的高手,以她目前的功力,要达到我这种地步,并不需要多久的……”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道:“若是龚老你把中宇带去给袁郎,不要一年工夫,他的成就也必然很可观,到那时,天心教就算已经展开行动,他们小俩口并肩行走江湖,平魔锄奸,定然可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为武林留下一段佳话。”

大宗师道:“老夫若把这事跟小袁说起,他不晓得要多高兴,只是老夫怕在以后没有我们这些老头的立足之地了!”

罗刹夫人道:“说哪儿话来?他们的武功成就再大,也需要我们在旁扶持,不然凭他们的经验也不会是那老鬼的敌手……”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话声一顿,转口道:“呃,奴家忘了告诉您一件事了,那老鬼已经练成了‘天雷神功’,并且还获得苗疆毒门失落百年的一本毒经,亲手训练了五个毒人……”

大宗师一凛道:“有这等事?”

罗刹夫人颔首道:“那些毒人刀枪不人,有如僵尸,却灵活无比,只要被他们沾上一点,就会毒发身死,所以龚老,你若是遇见他,可要小心点……”

大宗师默然片刻,问道:“那些毒人是否已经训练成了?”

罗刹夫人摇头道:“现在还没有,不过据奴家所知,大约再有半年,便可以完全成功了。”

大宗师道:“老夫晓得了,见到小袁之后,会把此事告诉他的,不过也没关系,只要‘驭剑之术’一练成,就算金蜈老鬼的‘天雷神功’也动不了他分毫……”

他皱眉苦笑道:“倒是老夫该要着意提防,对那‘天雷神功’老夫并不害怕,怕的只是那些毒绝天下的毒人……”

罗刹夫人安慰他道:“好在还有半年工夫,这半年里,龚老你可以找出克制的办法……”

大宗师苦笑道:“老夫有什么办法可想?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自幼以邪道入门,这些年已是吃尽苦头,深知欲再进一层已是无法,除非获得佛门失传的‘金刚神功’,绝不可能到达百毒不侵,万魔不入的地步……”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凌飞和谷青两人也不由得惊愣万分,他们虽是出道不晚,成名武林二十多年,可是对于苗疆毒门的人却是毫无所知,更不晓得毒人会是如此厉害。

凌飞问道:“大宗师,那什么毒人真有这么厉害?”

大宗师一瞪眼,道:“老夫还说谎话不成?当然厉害#21872;。”

罗刹夫人道:“龚老不需担心,到时奴家自会设法破坏那些毒人……”

她吁了口气道:“好了,话说到这里,奴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就此告别。”

大宗师还没说话,在他怀里的季鹏翔已嚷道:“喂!你要带我姐姐到哪里去?”

罗刹夫人微笑道:“你姐姐跟我去学武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季鹏翔道:“我要跟她一起去。”

大宗师拍了他一下屁股,道:“傻小子,你姐姐去的地方,你怎么能去?”

“不!”季鹏翔嚷道:“我要跟姐姐一起去。”

季若薇道:“鹏弟,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好好回家,不要再贪玩了,跟随爹爹多学点武功,以后……”

季鹏翔哭道:“不!我不让你去……”

大宗师叱道:“傻小子,怎么尽说此傻话?”他挥了挥手,道:“夫人,你们走吧,这小子交在老夫手里,老夫负责,他若敢再胡闹,非得打他的屁股不可。”

季鹏翔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嚷道:“公公,你放了我,我要跟姐姐去,我要跟她去嘛……”

大宗师沉声喝道:“鹏翔!你敢再闹?”

季鹏翔见到他真的发怒起来,愣了一愣,果然不敢再吭声。

大宗师道:“你这孩子真是奇怪,平时就怕你姐姐在身边,现在却嚷着要跟她去,你这不是故意捣蛋吗?”

“我没有捣蛋。”季鹏翔嚷着道:“我是要跟姐姐去,姐姐,你别丢下我,我发誓以后一定不再闯祸了……”

他的呼唤之声,使得季若薇听了难过无比,她以哀求的眼光望着罗刹夫人,道:“师父……”

罗刹夫人摇头道:“这半年工夫,是你修练上乘武功最重要的阶段,绝不能分心,就是中宇这孩子,我都不让他跟你见面,何况你弟弟呢……”

“对!”大宗师道:“鹏翔,你听到没有?你姐姐这次去是练武,不是去玩,绝不能吵她!小孩子,你想不想将来有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姐姐?”

季鹏翔道:“我愿意,可是……”

大宗师道:“你是她弟弟,你也该替她争气才对,好在半年工夫很快就过去了,你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她……”

他替季鹏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这半年,你跟着我,我答应传你几套可以打人而不被人抓到的功夫,你说可好?”

季鹏翔苦着脸道:“不好也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季若薇柔声道:“鹏弟,别闹了,你可要好好地听话,别惹公公生气,不然姐姐回来了以后,可要不高兴的……”

季鹏翔点头道:“这个我晓得,不然公公也要打我的屁股……”

话未说完,罗刹夫人已笑道:“这孩子真逗人喜爱,奴家若非无法分身,也真舍不得他呢!”

她望了沉默中的龙中宇一眼,道:“龚老,中宇这孩子就交托给你了,你把他带去给他父亲,我想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拉着季若薇的手,道:“各位,就此别过了!”

话声一了,她已飞身掠起,带着季若薇,有似两只天鹤样地飞人空中,没入黑暗里……

大宗师仰首望着罗刹夫人携带着季若薇飞身离去,长长一叹,道:“这些年来,她所费的苦心总算有了代价,看她的武功成就,再想一想老夫自己,真要令人兴叹……”

凌飞在旁道:“大宗师说得不错,看到她今日的成就,使得我们兄弟俩更要难过,好像这些年来,我们只是每日吃饭睡觉,就这般让它白白地过去一般……”

大宗师瞥了他一眼,道:“你们还有什么难过?只有老夫才觉得难过呢!想起当年她在崆峒……”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说到这里,话声一停,侧首望着龙中宇,问道:“中宇,她有没对你说起当年之事?”

龙中宇一方面在怀念着季若薇的离去,一方面也一直在思忖着罗刹夫人在林中所说的那些话。

是以,他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大宗师在说些什么,等他从沉思中醒来,发现每一个人都看着他时,他方始明白自己已经失态了。

他躬身抱拳道:“大宗师有什么指示?”

大宗师皱眉道:“你怎么啦?”

龙中宇尴尬地道:“在下……”

大宗师呃了一声,笑道:“敢情你是在想若薇想得出神,难怪你都听不到老夫说的话了。”

龙中宇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加否认,表示已经默认了。

大宗师道:“你的福气不错,有那么一个好父亲,又有这么个好母亲,替你设想得那么周到,还安排了这么一个好的妻室……”

他的话声被龙中宇惊噢打断,他不悦地问道:“你又有什么毛病?”

龙中宇问道:“大宗师,你说她……她是我母亲?”

大宗师诧异地道:“怎么,她……没有跟你提起?”

龙中宇摇了摇头,心中慌乱无比,只觉一切的一切在刹那间似乎都变了,变得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他曾听起郑师叔说过当年剑神袁君达被各派逼着跳下金顶绝崖之事,也知道剑神是为了崆峒红云道长指控奸污了他的妹妹而被逼喝下毒酒,跃身跳下金顶……

他心想道:“难道罗刹夫人便是崆峒红云道长的妹妹,我也就是……”

他的脸上起了一阵痉挛,想到这里,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喃喃道:“不!不会是的……”

大宗师如何晓得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不会的?”

龙中宇痛苦地道:“不!我不会相信的,绝不会相信的……”

大宗师微有怒意,道:“你不相信什么?”

龙中宇道:“老前辈,她既是金蜈天尊的妻子,又怎会是……”

大宗师听他说到这里,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叹了口气道:“他们当年的那一段缘份,老夫只能说是孽缘,可是那也仅是被环境所逼,由于红云杂毛一个人在中间弄鬼所致,与他们两人都无关系!”

他凝目望着龙中宇,道:“你身为他们的儿子,在晓得这件事后,不但不该看轻他们,更该敬重他们才对,因为他们的确很伟大,很了不起……”

龙中宇此刻心中热血沸腾,汹涌澎湃,无法遏止,无法抑制……

他想不到自己原先是一个有名的银龙剑客,出身武林世家,有一个显赫的身世,陡然之间,竟然这一切都不见了,换来的他仅仅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

虽然他的父亲曾有剑神之号,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可是他的母亲……

这种身世,使得他几乎变疯了。

他怎样都不会想到自己竟是个私生子,母亲竟然改嫁给天下第一邪魔金蜈天尊,并且还有胆来找寻自己,还替自己安排终身大事……

他的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嘴唇不住颤抖,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下去。

大宗师一见他的神志有异,问道:“中宇,你到底怎么啦?”

龙中宇突然大声吼道:“不是真的,她不是我的母亲!”

大宗师愕了一下,叱道:“你说什么?”

龙中宇两眼瞪得老大,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拼出来,道:“她不是我的母亲,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大宗师勃然变色,叱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龙中宇冷笑道:“我不是在胡说八道,我在说实话,她不是我母亲!剑神袁君达也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神龙龙云鹤……”

大宗师惊愣无比,喝道:“龙中宇!你疯了!”

龙中宇突然狂笑道:“我疯了!我是疯了,我当然疯了!”

大宗师已有百龄之高,他从二十岁出来闯荡江湖,到现在已有八十年之久,对于世事阅历,看到的自然不少。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为龙中宇的失态而生气,等他弄清楚龙中宇失态的原因时,他不由在心中浮起一丝怜悯之情。

轻轻叹了口气,他缓缓道:“龙中宇!你的心里不要太急,要抑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龙中宇苦笑道:“我……我怎能抑制得了?我……”

大宗师走上前去,拍了拍龙中宇的背,道:“孩子!老夫也为你的立场而难过,但是你也要替你父亲想想……”

龙中宇咬了咬牙,道:“家父在峨嵋,他老人家很好……”

大宗师皱眉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啦?老夫这么说,你都不相信,莫非你……”

龙中宇冷冷道:“在下已经成年了,什么事情,在下自己可以决定,请你不必多费心神!”

他说完了这句话,转身便走。

大宗师飞身拦住他的去路,怒道:“你要做什么?”

龙中宇忍住了眼中泪水的流下,道:“在下要静静地想一想!”

大宗师到底是洞彻人生,看到龙中宇这等伤心欲绝的模样,心知他的确已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了。

他缓声道:“好吧!你静静地想一想,或许你便会了解他们的苦衷,而去谅解他们……”

龙中宇沉声道:“我绝不会谅解他们的!我恨他们,也恨我自己……”

大宗师怒道:“龙中宇!你身为他们的独子,怎可说出这等话来?”

他在说话之间,右掌挥起,便待往龙中宇脸上掴去,可是当他看到龙中宇挺着胸扬着脸,等待他挥掌一掴时,他挥起的手掌又不忍落下。

他叹了口气,把手垂下,道:“老夫该如何对你解说,你方能改变心意?”

龙中宇咬紧下唇,沉声道:“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心意了!”

大宗师凝目望着龙中宇,好一会儿方始使胸中的怒意抑制下来。

他拉着龙中宇的手,道:“龙中宇!你坐下来,老夫要将当年的那一段事情详细地告诉你,当你听了以后,你便会明白你的父母亲都是伟大的……”

他的话声一顿,肃然道:“老夫自幼傲岸,这一生之中可说从未佩服过任何人,惟独对于令尊,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撇开武学上的成就不谈,他的毅力,他的胸襟,以及他坚韧不拔的精神,这都是老夫望尘莫及的……”

龙中宇心中稍为好受一点,叹了口气道:“在下并不是对家父不满,只是因为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使我忍受不了,其实,他老人家若真是我的父亲,在下应该感到光荣……”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大宗师道:“令尊所受的苦楚与煎熬虽多,其实说将起来,比起令堂所受的苦难相差更远,这是老夫所以更为敬重令堂的原因……”

龙中宇默然无语,忖道:“如果罗刹夫人真是我的母亲,她这么做,不但对不起父亲,也使得我难以做人,她又有何值得钦佩的地方……”

大宗师注视着他的神色,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的,摇了摇头,道:“龙中宇,你不该对令堂有所不满,她的坚贞处,绝非从表面上所能看得出的……”

他拉着龙中宇坐下来,凌飞和谷青两人则带着季鹏翔一起,也席地而坐,只有那软筋被打了个结的褚天彪最是痛苦了,被摆在地上,不但动都不能动一下,甚而连眼睛都痛得睁不开来。

大宗师坐定之后,目光掠过凌飞他们一眼,移回龙中宇的脸上,道:“中宇!老夫要将令尊与令堂当年的那一段事情告诉你,当你晓得之后,你定然会钦佩他们的……”

龙中宇沉声道:“关于家父当年之事,在下已经知道了!”

大宗师讶异地道:“哦!是谁告诉你的?”

龙中宇道:“是郑师叔告诉晚辈的……”

大宗然谈然道:“老夫还以为是龙云鹤告诉你的呢!”

他的神态,显然对于郑公明是毫无印象,所以也没问起郑公明是何人。

他略一沉吟,道:“他跟你说些什么?”

“也没什么!”龙中宇道:“他只是简略地把家父当年成名武林,被天下尊称为剑神的经过告诉我,后来还提及崆峒……”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晚辈,谈论父母当年的事情有点说不过去。

并且那一段往事,也涉及到罗刹夫人当年的不对之处,他岂能公然谈论?

大宗师问道:“他是否说到令堂时,有不好的评语?”

龙中宇为难地道:“也没什么!”

大宗冷突然冷哼一声,道:“那姓郑的真是可恶,老夫见到他之后,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龙中宇道:“大宗师!你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

大宗师目光一闪,微有怒色,问道:“为什么?老夫若要找一个人,他就是逃到灵霄殿,老夫也要找到他……”

龙中宇苦笑了下,道:“郑师叔已经被玄地老道杀死,此刻魂归地府,您老人家再也找不到了。”

大宗师哑然失笑,道:“你说的是,老夫虽然活了百岁,现在却还不想到地府里去。”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很有意思,说完之后,自己都笑了起来。

龙中宇等他笑完了之后,问道:“大宗师!晚辈有一件事费解,想要请问你。”

大宗师捻了捻颔下的白髯,道:“什么事?你尽管问就是了,老夫是知无不言。”

龙中宇问道:“大宗师!您成名武林最早了,在当年家父刚出道时,您便已享有大名,为何您在见到家父被各派逼得服下毒药,却袖手不管?”

大宗师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因为在那个时候,老夫还不认识小袁!老夫是在他跳下金顶之后,才第一次跟他见面。”

他的目光一侧,凝注在幽暗的树林里,缓缓道:“记得那时老夫正为了采集一种灵异的白苓,到了峨嵋,当然,以老夫那时的威望武功,可说是天下罕有敌手,峨嵋派的那些人绝不会发现老夫带行上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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