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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四英一魔

下弦月冷清的挂在苍穹上,显得有些一寂寞。

远远的天边,几颗星星在孤独的眨着睡眼,也许在除夕里,人们只顾着守岁,再也没人出来赞赏星星一番,所以这些小精灵觉得无聊而昏昏欲睡了。

李剑铭腾身飞起,横空御风而过,两个起落便已跃出十多丈开外。

他身在空中,便已见淡淡的月光下,有着四条人影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好,每人面面相对着。

此时他们齐都闻声往这边看来,每人睑上都带着一种不同的情绪。

从那些闪亮有若星星的目光里,他可以看到其中有诧异,有惊奇,也有欣喜。

他曳着袍角自空中飘坠而下,正好落在那四人的中间。

他身子刚一站稳,便听一声冷哼,自北边击来一道轰轰的刚猛掌劲,朝他身上撞来。

他轻哼一声,右袖往外一拂,平和柔软的一道气劲,已经布满整个右侧空间,往外兜去。

两道掌劲一触之下,仅仅一声轻响,便已粘在一起,没有动静。

李剑铭掌力刚与对方接触之际,便觉对方的掌劲是刚猛一路的,岂知对方一缩一伸之际,竟然又透出股软柔的力道来,刚柔并济的挡了过来。

他心中微惊,侧目一视,但见是个身穿黄色衣袍的年青人,那身衣袍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在月光下竟也闪出烁烁的光辉来。

他正在忖想那人该是属於那一派的,突地身后悄无声息的袭来一溜风声,接着听到公孙飞鸿在喝道:“铭哥!小心背后。”

他怒气一起,右手手掌往下压低两寸,汹涌而出的无匹掌劲,顿时将对方击出数丈之外。

他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已将断剑拔出,挥动之间,白光缭绕,“呛呛”两声,已将那自后袭来的兵刃削断。

他自剑芒隙缝里看去,见到偷袭自己的是一个玉面朱唇,头东金冠,身着金边绣带的俊俏青年。

此时正满面惊诧的挥舞着一枝被削得仅剩尺余的宝剑,以判官笔的招式,护住身子。

李剑铭冷笑一声,剑光掣动,银蛇乱舞,呛呛两声,又将对方宝剑削断两截,只剩下七寸长了。

那人未料李剑铭拔剑如此快速,而且又是削铁如泥的宝刃,故而手中兵刃被削,顿时一窒,而致被李剑铭抢得先机,逼得自己退出数步之外。

这时他手中仅余七寸锋刃,急促间,他喝了一声,以匕首的刀法,使出一路诡绝奇异的轻巧招式来。

他上挑,下挡,斜削,横劈,直刺,刀风霍霍间,一连使出十二招,方始将李剑铭剑势遏住

李剑铭嘿嘿冷笑一声道:“没这么容易吧!”

话声里,他剑势—敛,斜滑两步,手肘一退间,呛地一声,又将对方七寸锋芒削断,仅余下一枝把柄。

那人面色登时大变,他大喝一声,用力将手中的剑柄掷出,身子却倏然滑后五尺之外,伸手在腰间,欲待拔出自己的兵器——

李剑铭见到对方将剑柄掷来,他哈哈一笑,嗤嗤声里,已将那个剑柄削成九截,他这一式正是落星剑式里的第三式“云星闪铄”。

他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一连挥出九剑之多,只见剑芒暴涨,幌动之间,截截断柄落在地上。

他耳边响起两声喝好,眼见那人伸手到腰,欲拔出兵刃,他喝道:“留下点记号吧!”

他疾射而去,有如白虹贯日,一溜剑光朝那人胸前射去。

他的去势如电,那人尚不及将兵刃拔出,便已见剑光及体,只得身子一侧,双掌劈出一道寒煞掌风往李剑铭面门扑去。

“嗤”地一响,李剑铭剑尖断丑已经触到对方右胁,岂知仅只削入半寸,便不能刺入,他心里惊忖道:“这人又是身穿坚甲,他是河套天娱宫来的。”

他剑势受阻,便觉寒煞之气扑面而来。

没有任何考虑,他一个身子便已如一片叶子似的飘了起来,往后移出丈外。

剑风一敛,剑已入鞘,公孙飞鸿喊道:“铭哥!你好吧!”

李剑铭点一点头笑道:“我没什么!喂!你怎么到了这里?”

公孙飞鸿道:“我跟师祖一起来的,姐姐已被师祖救去了……”

李剑铭一楞,惊喜道:“什么!慧琴已被你师租救去?哦!你师祖是一个有着一字胡,手拿了一幅算命的白布幡,还戴着一付老花眼镜的……”

公孙飞鸿点头道:“正是,他是我师祖,姐姐现在已被救去,她……”

他正说到这里,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阁下若有家常话,等以后再说吧!这不是敍家常的地方。”

李剑铭一见这人正是刚才出掌攻袭自己的黄袍汉子,他说道:“你噜苏什么?吃了一掌还不够吗?”

那人睑上红了红道:“哼!一掌算得了什么——”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那你再吃一掌看看——”

他斜身跨步,滑出五尺之外,轻飘飘的拍出一掌朝那人脸上拍去,运至半途,他掌势一顿,幌动之下,那后发的左掌已先至,拍到那人小腹。

那人没想到李剑铭会说到就打,眼前一花,无数的掌影,缤纷错综的往自己面门拍来。

他曲肘沉肩,左掌一挥而出,右掌却拐一半圆朝李剑铭背后拍去。

他掌势一出,即觉小腹风声响起,心中微微一惊,左掌不动,直拍而去,右掌却诡异无比的弯转过来,往下拍去。

啪啪两下,四掌相拍,李剑铭纹风不动,但那人却身子摇幌了一下,退后了两步,显然双方功力,还相差了一段距离。

那人身子一顿,却突地听见一个沙哑的嗓子响起道:“哇呀呀!这是‘无骨掌’,你是东海黄沙一脉的?”

这人斜眼一视,见到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以及一个美丽清香的姑娘飞身而来。

他双眉一扬道:“来者是丐帮弟子?在下正是黄沙一脉第三十二代弟子黄沙一鸥。”

老叫化一拱手道:“呵呵,我乃丐帮帮主飘渺酒丐,想不到黄沙一脉绝迹江湖百年之久,竟出了个阁下如此好手,但不知为何来到中原?”

黄沙一鸥道:“在下奉师命到中原找贵帮有事,不料属下却遭玉面煞魔杀死,故而……”

李剑铭俊眉一轩,他回身对玉面煞魔道:“你们天娱宫妄杀无辜,竟敢欺负到我落星追魂头上,敢情真的不要命了,河套煞君现在那里?”

玉面煞魔此时已经将腰中盘着的兵器拿了出来,他左手摸了摸胁下适才被削之处,发现外层硬甲已被削开约五寸的长孔,幸好没有把内面的里甲削穿。

他心中惊骇之下,冷哼了声道:“凭你落星追魂这个头街,倒也不见得多了不起,还没有资格问家父的行踪……”

他说到这里,老叫化呵呵一笑,插口道:“他落星追魂没资格问,我老叫化该可以吧!喂!

你姓什么?”

玉面煞魔望了老叫化一眼道:“我姓王,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叫化嘻地一笑,他正容问道:“我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人家骂人,总是骂王八,不骂王七,也不骂王九,你姓王,这个原故你总知道?”

玉面煞魔没想到老叫化会问这个怪问题,他一楞道:“这……这我不知道。”

老叫化板起个脸孔,肃然地问道:“你有没有读过百家姓?”

玉面煞魔点头道:“这我倒知道。”

老叫化说道:“既然你曾读过,你背给我听听!”

落星追魂皱了皱眉头,他不知老叫化捣什么鬼,竟然在这当儿问这个问题,把百家姓给提了出来,尤其那一付装出来的模样更使人忍俊不住。

玉面煞魔满腹疑云地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老叫化道:“好,你数一数,王字是第几?”

玉面煞魔点头道:“不错,王八不错,是王八!”

他这话一出,场中冷冻住的空气顿时融化了,首先李剑铭忍不住捧腹大笑,接着每个人都领悟出其中奥妙来,齐都大笑起来。

老叫化涕泗直流地说道:“王八,不错,你正是王八。”

玉面煞魔这才悟出自己被老叫叫化拐了个圈子骂了一顿,他狂吼一声,手中“霸王鞭”

一摆,乌光闪闪,狂风飕飕,朝老叫化当头砸去。

老叫化怪叫一声道:“你自己要做王八,还能怪得了我?”

他竹杖一掣,绿影横空而起,迎向那砸下的覇王鞭。

“噗”地一声,他手腕一震,身子禁不住大力一撞,往后倒退了半步,方始站稳身子。

他怪叫道:“哇呀呀!你这王八尾也可真重……”

玉面煞魔满睑铁青,他一带鞭尾,猱身而上,又往老叫化扑去。

他手中的长鞭粗有鹅卵大,鞭头还顶着一个白头骷髅,挥舞之间威力长达丈外,风声咻咻,乌光吞吐,已将老叫化圈在光圈之内。

老叫化仗若一套轻巧灵捷的杖法,闪、腾、转、挪、奔跃那圈鞭影的隙缝里,倒也很是从容。

李剑铭走到刘雪红身旁,对公孙飞鸿招了招手。

他说道:“这是慧琴的弟弟公孙飞鸿,现在是所谓武当夺命剑客,你可要小心点哪!”

公孙飞鸿尴尬地道:“铭哥说笑话,我实在是一点都不行,妄自乱起绰号……”

李剑铭笑了笑道:“这是峨帽的罗刹仙子刘雪红,她……”

他话还未说完,一直站在东边没有声张的那个身穿银灰色毛裘,头带毡帽的年青侠士飞跃而来,激动地问道:“什么?刘雪红?你是刘雪红?”

李剑铭剑眉一轩道:“阁下何人?”

那年青侠土似是也感到自己失言,他恭然一揖道:“在下天山冷锋一剑刘怀冰,因舍妹亦是刘雪红……”

他话还没说完,刘雪红惊喜地叫道:“刘怀冰?你真是怀冰哥哥?”

刘怀冰激动地双手握住她的双臂,说道:“啊:你真是我的雪红妹妹?”

刘雪红珠泪抛出,她喜极而泣,喃喃道:“哥哥!啊!哥哥!”

在这冬日的夜里,那些冷清的空气,此时都被这股喜气给变得温暖了,彷佛这种气氛也传染给了别人,李剑铭禁不住热泪盈眶,他呆呆的凝望着在喜悦地拥抱着的这对分别了十多年的兄妹。

他想到了从自己生下来以后,即一连串的遭受到许多的磨折,没有兄弟,没有姐妹,也没有一个亲人存在於世界上,他孤单地承受着一切命运所给予的安排,其中有好的,也有坏的,有值得欣慰的,也有值得辛酸的……

但是那些毕竟已经过去了,随着岁月的过去,而被抛至身后,目前,就像这一年中最后一夜样,过去了,就有另一个新的明天,新的岁月来到……

他茫然了,因为他所感触列的,和刘雪红她们兄妹所感受的是完全一样。

人们,当极大的喜悦或哀伤来到的时候,往往是会感到不知怎样才好,从茫然中,他们只能找出笑或哭来表现出他们的情绪,其他的一切都会在茫然中消失了,根本想都想不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直一个手掌落到他的肩上为止。

他回过头来,一见公孙飞鸿拍他的肩膀,他默然的点了点头,以询问的眼光望去。

公孙飞鸿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铭哥,她是谁?”

李剑铭回答道:“他们兄妹离别了十几年,直到现在才相逢,所以……哦!我问你,你姐姐还好吧?”他轻轻的擦乾了挂在而上的眼泪,关切的问着。

公孙飞鸿点点头道:“我和师祖救她出来后被他们发觉了,所以追了过来,师祖引走几个人,我在这儿碰到了他们……”

正当这时,老叫化大嚷道:“老弟,救命哪!这小子鞭上还装有暗器呢!”

他闻声看去,但见飘渺酒丐仗若一枝绿竹杖,堪堪敌住了玉面煞魔的覇王鞭,这时正是使到打狗杖法的第一招,所以他知道二十招内老叫化绝对没有问题,於是他望了下尚在说着话语的刘雪红,回过头来问道:“你现在歇在那里?”

公孙飞鸿道:“二郎庙。”

李剑铭道:“那个二郎庙?”

公孙飞鸿道:“在城北一个土岗上,离这儿大概二十里路。”

李剑铭点点头道:“等这儿事了我们一起去吧!”

他顿了一下道:“哦!在宫里还有一个老人家,你们有没有……”

公孙飞鸿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见到他……”

正当这时,老叫化嚷道:“老弟,你再不来,我老叫化可要归位了。”

李剑铭一见此时玉面煞魔鞭法已经使开,有如一个鱼网似的,将老叫化密密的困住,几乎毫无反击之力了。

他匆匆说了声道:“你等一下,我教训这家伙后再来——”

他这来字才一说完,便已见那黄沙一鹃飞身跃了上去,他喝了声道:“等我来!”

淡影似风,话声未完便已飘到老叫化身前,人影一闪间,他已扑进那道鞭影里。

黄沙一鹧身子才一到,便已见到李剑铭跃进玉面煞魔的圜影内,他心中大惊落星追魂轻功超绝,竟到了无影无踪的地步了。

他心知黄沙一脉轻功超绝,且能以独门方法速成,但以自己将近十年的修练,也未能达到落星追魂如此的地步,怪不得他一到中原,便惊问落星追魂的威名了。

他身形一顿,双足刚一着地,便又倒翻而出,落在六尺之外,看着落星追魂施展手段。

李剑铭身子刚一欺入对方鞭圆之内,便双手箕张,迳自往鞭头骷髅抓出。

老暗化叫道:“小心那上面有毒——”

他身子一转,便从李剑铭胁下钻出来,大大地吁了口气,退身丈外看着李剑铭与玉面煞魔拚斗。

李剑铭向来痛恨河套天娱宫里来的人,这下又知对方兵刃浸毒,他嘿地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加,改抓为劈,劈将出去。

他的掌力浑厚之极,嘭地一声,将那鞭头的白色骷髅击得粉碎,带着那条粗若鹅卵的鞭身荡将开去。

李剑铭斜踏一步,右臂一伸,两指已敲到对方“腕脉穴”上。

玉面煞魔招式被封,空门毕露,再也不及变招,眼见对方两指已经伸到手背之上,他手腕一翻,以鞭身朝对方手指扣去,自己身子却滑出三尺之外。

李剑铭笑一声道:“我正要你这样!”

他左手袖袍一卷,已将这条长鞭卷住,朝地上一扔,随着身形的扑上,以一种类似“大擒拿手法”的绝招,朝对方臂上扣去。

玉面煞魔身形一退,立即撮唇一声呼啸,双手连翻中,又已拿到两枝短剑。

他闷声不响,刷刷两声,短剑脱手射去,急如疾矢,但见两道白光一闪,便已射到李剑铭胸前。

李剑铭仍然飞跃而来,但是他的衣袍却在这一刹那鼓起高高的,彷佛吹风鼓涨似的。

那两枝短剑一触他的胸前,但听噗噗两响,便已自胸前滑落。

他右手一抄一挥,咻咻——

“啊!”玉面煞魔刚转身奔出五尺,便已仆倒地上,他的两条小腿正好被这两枝小剑洞穿。

剑上力道很大,使得他仆倒在地,正好钉在雪地上。

李剑铭正待飞身擒住他时,突地——

一声如雷的声浪,自空中撞进他的耳鼓,顿时嗡嗡之声响满耳里,耳鼓都在发痛。

他心头大寒,想不到天下还有何人能具此功力,他一惊之下,往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雪地上一个宠大的黑影经天而起,彷佛大鸟腾空,来势逾电,转眼便来到距此不足五丈之处。

李剑铭眼力甚好,刹时便已望见那飞跃而来的是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人,他忖道:“这人一个起落远达八丈,莫非他是河套煞君?”

他目光一扫,见到玉面煞魔竟然自雪地站了起来,欲待奔走。

他喝了一声,飞身腾起,伸手往玉面煞魔背上抓去。

他身子刚一腾起,那飞来的中年人大喝道:“勿伤吾弟!”

喝声里,红光数溜,遍布空间,朝李剑铭身上罩来。

李剑铭身在空中斗然一顿,双袖舒展,转一圆弧,顿时那数溜红光好像铁遇磁石似的投入他的袖中。

他展袖一看,见到正是“天娱令”,那红色的娱蚣,映入他的眼帘,使得他杀意突起。

他大喝一声,袖中“天娱令”激射而出,朝那中年人打去。

在空中,他真气一提,右掌一拍而出,一蓬青蒙蒙的气劲,直追玉面煞魔背上击去,玉面煞魔仅仅数招,便遭落星追魂夺去手中长鞭,心胆丧失之下,也没想到尽出己身绝艺与对方一拚,反而扔了两枝短剑后,便反身便跑。

这下双剑剌穿两条小腿,痛得他更是害怕无比,待他见到自己哥哥赶到,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飞奔而去。

背后风声大作,一蓬气劲已经追到,他咬了咬牙,提起己身真力,反身往前打去。

漠北为寒酷之地,故河套一脉所练之功劲,俱皆寒煞之气,他双掌方一推出,便见到落星追魂半边脸都成青色,双眼神光暴射,杀气腾於眉宇。

心摇胆落之下,他打了个寒噤,尽提全身的劲力,攻将出去。

他掌心与对方一触之下,心头顿时一震,紧接着那层层气劲汹汹而来,好似永无遏止似的。

他狂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死去,两条折断了的臂骨,也摔出老远,染得雪地上片片鲜血。

李剑铭施出“落星神功”将玉面煞魔劈於掌下后,他的身子也坠了下来。

就在他双足刚一落地的那时,一声悲愤的大喝,接着一个人影飞扑而来,带着一股无匹的劲道撞向他的身上。

他一眼望去,见到正是那发“天娱令”攻击自己的中年人,这时他左手微抬,“两心神功”运出,体内两股真气,倒反而行。

左边脸颊利时一片嫣红,他那抬起的左掌上有着一圈红色的印子,晶莹流转……

那人见到这种怪诞异常的样子,心头一震,目光畏缩了一下,但仍运掌攻将过来。

李剑铭双唇紧抿,他闭上眼睛,左手飞快地往前一推,一股炙人的热焰,似是在空气中燃烧起来似的,轰轰地往那人身上撞去。

“嘭——”一声震耳的巨响,震荡了整个空间。

冰雪飞溅,翻起地下的沙石,布满了整个空中,李剑铭一开眼冷哼一声,踏前一步右手又往前一拍——

那中年人刚将掌力击出,便碰到李剑铭击出“赤霞神掌”,双方掌劲一触,顿时有如热汤泼雪,他的寒煞气功,竟然消失无存。

他这下欲退不能,只得硬拚上去,两股掌力一撞,他的身子受到大力一击,好似脱了线的纸鸢似的,倒飞出去。

他在空中连翻数个斛斗,方始脱开那汹涌的掌劲,落在地上。

他一运气,发觉自己内腑没有受伤,正在庆幸之际,却发觉李剑铭又伸出右掌,半边脸上的青色,使得他打了个颤。

急忙间,他滑步后撤,“呛”地一响,已经拿出一条飞索,两眼紧紧的盯视着那扬掌的落星追魂。

突地——

“铭哥!不要这样——”

这是刘雪红惊喊出来的声音,李剑铭闻声缓缓回头,望了一下两眼睁得大大,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刘雪红。

他吁了口气,微微地点了点头,将那提起的右掌放了下来,他那高高鼓起的衣袍,此时也恢复原状。

他回过头来,说道:“今天饶了你,但是总有一天我跟你们‘天娱宫’里,会有一次大决战,那时我们再见吧!”

他的脸色仍又转白,不再有那吓人的模样了,睨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他说道:“你把这尸体带回去吧!”

那中年人嘴唇蠕动了一下,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说道:“我代家父河套煞君约阁下於年初三到敝行宫一行,尚请大侠能够前来一结恩怨。”

李剑铭点头道:“在下一定在初三正午赶到。”

那中年人望了一眼场中各人,道:“此地在场各位,也请一并光临!”

他再也没有说话,俯身抱起地上的尸首,掉头便走。

李剑铭沉吟了一下,便走回到老叫化这边,刘雪红迎了上来道:“铭哥,你刚才好怕人哟!”

他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见得能赢他,不过他看我们这儿几个人都非平庸之辈,所以将帐记下,容后再算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那刘怀冰真是你哥哥?不会错吧?”

刘雪红道:“我上次给你的那只玉马呢?我要拿给哥哥看看。”

李剑铭从怀中掏出那只玉马,交给刘雪红道:“恭喜你们兄妹重逢,不过——”

他压低嗓子说道:“不过你给我多带来个大舅子,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刘雪红没想到李剑铭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开起玩笑来,她啐了一声,骂道:“狗嘴巴—

—”

老叫化凑下一句道:“红烧最好吃。”

场中各人齐都哄然大笑,只有公孙飞鸿皱了皱眉,望着晕红着双颊的刘雪红,心里直替自己姐姐打抱不平,但也不好马上就问,只好闷在肚里了。

刘雪红走了过去,拿着手中的玉马道:“这是那年逃难时,妈给我挂上的,不知你的可是一样?”

刘怀冰也将自己玉马掏出,双方对照之下,简直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相差的是一只是绿玉雕成,而另一只则是白玉的。

他摩娑着手中的玉马,回想着这十几年的飘萍,过去的一切,不禁又流出泪来,他呜咽道:“不知道妈现在怎样了,十多年来的分开,几乎都记不起她老人家的模样了,造化弄人,却使我们今日得能相逢……”

他擦了擦眼泪,对着李剑铭一揖道:“舍妹承吾兄照顾,弟……”

李剑铭还没等他说完,慌忙恭然一声道:“那里那里!刘兄客气了,小弟实不敢当……”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好啦!都是自己人,免客套了,现在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为要。”

他转身对黄沙一鸥道:“敝祖师曾言及贵派与敝帮武功生尅相同,故可融合一起,另创新招。敝帮祖‘绝代异丐’,曾与贵派祖师‘浮萍子’合创一套功夫,封於中原一大山之中,阁下现在是来找寻这套功夫?”

黄沙一雕冷冷望了老叫化一眼:“帮主适才之功夫恐未将精妙之招使出吧?”

老叫化一愕道:“什么?我老叫化所受祖师传授的武功,也就只这么一点,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精妙之招,怎地你竟知道?那么请你教教我吧!”

李剑铭一听老叫化之言,心知其中一定有着原因,因为刚才老叫化确未施出绝招出来,只零零落落的使出十几招打狗棒法而已,故而会败在玉面煞魔手里。

这时黄沙一雕被老叫化数言,把话给堵住了,他一时为之语塞,望了一下李剑铭在侧,也没多言,拱了拱手便飞身跃走。

李剑铭问道:“这怎么回事?”

老叫化呵呵笑道:“这个等下再告诉你,现在你到底要到那里去?”

李剑铭道:“我要先到二郎庙去看看那武当山的老道,你先带着雪红和她哥哥回客栈去吧,我很快就去。”

他侧首向刘雪红问道:“好吗?”

刘雪红点了点头,便偕同刘怀冰与老叫化一起朝杭州城里奔去。

李剑铭对公孙飞鸿道:“我们走吧!”

冷月斜挂,空野寂寂,两条人影飘飞在黑夜里,转眼消失在苍茫中。

※ ※ ※

疏星更稀,寒月冷照。

雪地上的黑影被拉得更长了,随着寒风在摇幌着,这正是两株已经掉了树叶的枯枝。

李剑铭站在树枝下望着面前土岗上的一幢黑影,对公孙飞鸿道:“这就是——二郎庙?”

公孙飞鸿道:“嗯!正是二郎庙。”

李剑铭问道:“这庙里祀的是宋代杨家将里的杨二郎?还是那打虎的武二郎。或者就是封神旁里的杨焐二郎神?”

公孙飞鸿耸耸肩道:“这个我倒不知道,我和师祖也是昨晚住进去的,只见区上写的二郎庙,今天一早我就出来与师祖一起到那宫里去救出姐姐——”

李剑铭问道:“你怎知道你姐姐被他们捉到那宫里去?”

公孙飞鸿道:“这倒是师祖偶然听到一个独臂大汉说的,故而……”

李剑铭哦了一声,说道:“现在我们去吧!”

他们相偕而行,两个纵跳便已来到庙前。

这座二郎庙并不大,墙上灰泥脱落,都有着几个大洞了,而瓦檐上的油漆也剥落得斑斑点点,呈现一片灰色,看来阴沉沉的。

只不过奇怪的却是大门好似新装修的,竟然全新一片,他走近一看,只见大门旁边刻了数行字。

於是趁着淡淡的月光,他看到上面写着道:“夫天下之大,莫大於为善,伪善之大,莫大於修庙,修庙之大,莫大於修二郎爷之庙,修二郎爷之庙之大,莫大於修二郎爷之庙之山门之大。夫二郎者,老郎之子、大郎之弟,三郎之兄,而二郎特出乎其间者也。左悬钟,右悬磬,钟咚咚,磐嗡嗡,一咚一嗡,一嗡一哆,不哆不嗡,不嗡不咯,於是乎为记。”

他一看之下,不禁捧腹大笑,心想天下那有如此之妙文,他背诵道:“夫二郎者,老郎之子,大郎之弟,三郎之兄,而二郎特出乎其间者也!哈哈!好一个特出乎其间也!哈哈……”

公孙飞鸿在旁突见李剑铭如此大笑,不知其妙何在,也凑前一看,紧跟着,他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好半响,他们方始止住笑,公孙飞鸿摇摇头道:“我这么两天也没有看到,想不到其妙如此!”

李剑铭道:“好了,我们不必进去了,你师租一定不在,我看你留个纸条,我们一起到城埋去吧!”

公孙飞鸿道:“咦!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在?”

李剑铭道:“我们这么大笑一场,你师祖也没出来,当然他还没回来。”

公孙飞鸿哦了一声,摸了摸头,推开大门往里面走去,果然没有看见自己师祖回来,他於是拔出宝剑,在桌上刻了几个字,便又走出庙外。

李剑铭道:“刻好了吧!怎么说的?”

公孙飞鸿道:“我说我们已经到杭州城里等他老人家。”

李剑铭道:“你没告诉他,我们住在那里?”

公孙飞鸿道:“他老人家自己会找到的,我们走吧!”

下弦月更加斜西,远处响起第一声爆竹,夜将过去,白天即将来到了。

黎明前的一刹那是黑暗的,似墨的夜色很快地便吞没了他们两个矫捷的身影。

寒风呼呼而过,爆竹声已断续响起。

熊熊的炭火,映得墙上的几个黑影,在摇幌不定。

室内响起了一个沙哑的笑声道:“哈哈!我老叫化可从没今天这么痛快地过年守岁,而且又碰到刘家兄妹重逢,所以大家该乾了这一樽……”

“什么?这么一点酒都不能喝?我老叫化已经灌下快两坛酒了,可也没喊吃不消,不行,非喝不行。”

李剑铭呵呵笑道:“在这儿各位,又有那个能跟你相比的呢?你这是醉不死的酒鬼,而且你虽然喝了那么多,可是你一连上了几次厕所了?”

老叫化笑道:“我老叫化上毛厕有什么关系?你不服气尽管也在毛厕里睡一觉如何?”

李剑铭笑道:“这个在下可不敢领教,也没那么大的雅兴,不过,老叫化哥哥,我们来个联字酒令如何?有念不出的就不能吃酒。”

老叫化将头摇得跟筛米似的,他说道:“我老叫化喝酒可行,但是酒令可不行,要我不喝酒,那可要了我老命。”

李剑铭一笑道:“我这个酒令你一定会,现在你听我说几个字,你就说几个字……”

他朝室中各人眨了下眼睛,起令道:“雨。”

老叫化一听,喜不自胜地道:“这个简单,我老叫化也会对。”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道:“风。”他端起酒樽,仰首喝了一口。

李剑铭点头笑道:“花雨。”

老叫化呵呵答道:“酒风。”

“飞花雨”李剑铭很快接上说道。

“发酒风。”

“点点飞花雨。”

“回回发酒风。”

“檐前点点飞花雨。”

“席上回回发酒风。”

“皇天有道,檐前点点飞花雨。”

老叫化搔了搔头,沉吟了一下,方始说道:“祖上无德,席上回回发酒风。”

他这话一出,室内哄然大笑,李剑铭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少喝点酒就不会发酒风了,害得你自己都说祖上无德。”

老叫化一瞪鼠眼道:“这明明是你设下的圈套,偏叫我钻这个……”

李剑铭道:“好了,我现在说一个白字先生的笑话给大家听听,算是补偿你这一杯少喝的损失。”

他说道:“一监生爱读白字,喜看书;一日看水浒,适友人来访,见而问之:‘兄看何书?’”

答曰:‘木许。’

友诧问道:‘书中所载均是何人?’

答曰:‘有一李达。’

友更诧道:‘李达是何样人?’

监生愠道:‘尔真笨蛋,岂不知李达手使两把大爷,有万夫不当之男?’他刚一说完,惹得满室大笑,公孙飞鸿笑道:“我也想起一个白字先生的笑话来,现在也一并说出,好让大家一乐。”

他说道:“一训蒙先生爱读白字,东家议明,每年东修谷三石,伙食四千,如教白字一个,罚谷一石,如教一句白字,罚四千。”

“到馆后,其东家在街上闲走,见‘泰山石敢当’,先生误认‘秦川右取堂’。东家说:

‘全是白字,罚谷一石。’”

“回到书馆,教学生读论语,把曾子曰读作曹子日;卿大夫又被念为乡大夫。东家说:

‘又是二个白字,三石谷全罚,只剩伙食钱四千。’”

“一日这训蒙先生又将李康子,念作李麻子;王曰叟,念作王四嫂。东家一听,说道:

‘此是白字两个,全年伙食四千,一并扣除。’”

“先生作诗叹曰:‘三石租谷苦教徒,先被秦川右取乎?二石输在曹子日,一石送与乡大夫。’又曰:‘四千伙食不为少,可惜四季全扣了;二千赠与李麻子,二千给予王四嫂。’”

他这个笑话一完,又是一阵哄然大笑,尤其是刘雪红更是笑得花枝招展,摇摆不已,盆中熊熊炉火,映在她的脸上,更是笑靥如春,薰得人醉。

笑完,刘怀冰道:“我从天山下来,至今已有四月,有一次我从洛水经过,因为要为了方便,所以穿了件儒袍,我在渡船上与摇船的舟子闲谈起来,我告诉他说我是教书先生。”

“舟子肃然起敬问道:‘相公贵庚?’我回答:‘我二十三岁,肯狗的。’”

“那舟子一听,摇头奇道:‘我也肖狗,为什么贵贱这么不同呢?相公你是那个月里生的?’我说我是正月生的,那舟子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我摇了这一辈子,我是十二月狗尾巴生的,相公正月,是狗头生的,所以教(叫)了一辈子。’”

他一摊双手道:“他说我会叫一辈子,所以我赶紧换上紧身装,背起宝剑,从此不敢多说话——”

他这一个笑话,又惹得室内响起一阵大笑,老叫化大嚷道:“喂!你们再不要讲笑话了,我老叫化酒喝得太多,再笑下去,可要把肚子笑得涨破了,稍等我上了厕所后,再来说吧!

拜托——”他端了端裤子,飞快地往外奔去。

李剑铭摇了摇头道:“他生性诙谐,做事更是不拘世俗礼节,开朗达观,确为性情中人,胜过那些虚伪冒善者多多。”

他抬头看了看已现灰白的窗外,说道:“天亮了!现在已算是大年初一。”他起立作揖道:“恭贺新禧,恭喜各位如意吉祥,新年如意。”

刘雪红盈盈走过来,对着李剑铭一福:“恭禧铭哥你一切如意——”

李剑铭摇手道:“你不要太客气了,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刘雪红一嘟小嘴,伸出手来撒娇道:“那有这么好的事?你非给我压岁钱不可!不然,哼!

门外响起老叫化的声音,嚷道:“姑奶奶!少撒娇了,跟我上街去看年景吧!”

话声里,门外掷进一串着燃的爆竹,“噼哩叭啦”就在她面前炸了起来。

她惊叫一声,便往外面跃去,接着老叫化的笑声,朝前院而去。

李剑铭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们一行三人,从里屋走出,往前院走去。

出得客栈,便见到刘雪红站在石阶上,他笑道:“他呢?”

刘雪红回头道:“谁晓得他溜到那里去了!我一出来就没看到他的鬼影子。”

刘怀冰道:“妹妹!你的脾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飘渺酒丐为江湖成名前辈,岂可那样对他 ?”

刘雪红似是也感到自己失言,她默然没有作声,在晨风里飘拂的发丝,使得她看来更是楚楚动人……

李剑铭笑道:“好啦!别噘起个嘴不高兴了,要知道今天是新年,不可以发脾气的。”

她面色一齐,回眸笑道:“谁说我不高兴来哉?”

李剑铭笑道:“那么起步走呀!”

此时震耳的爆竹声,响彻了整个街道,雪地上洒满了花花绿绿的纸屑,已有许多人打开大门走到街上。

一片恭喜发财之声,自每个人嘴里传出,笑容堆聚在他们脸上,喜气随着刺鼻的烟火味,弥漫了整个空间,每一个角落,每一条隙缝。

他们缓缓的行走街道上,一面欣赏着家家门前挂着的春联,一面与别人打着招呼。

转过了几个弯后,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闹哄哄的一片,花花绿绿的新装上缀金带玉,尤其那些梳着冲天辫子的小孩,口袋里塞得满满的,手里也拿得满满的,甚至连嘴里也塞得满满的,笑逐颜开,跳跃穿梭在人群当中。

时而一顶挂着猩红幕帘的软轿,从堞角转了过来,香风氲氤之中,玉佩叮玲,经过他们身旁时,总有一两声叹息自轿中传出,甚或一两声轻脆的笑声里,轿中人轻掀幕帘探出一张涂满了脂粉的小脸,秋波儿这么个一转……

公孙飞鸿摸了摸脑袋,大呼吃不消,他说道:“到底江南女子多风流,她们在轿中这么一探首,可把我们的味口给倒掉了,尤其刚才过去的那个涂满了脂粉,把个嘴擦得跟猴屁股样的女人,她不看看自己的脸跟个大脸盆似的,还在拿起罗帕掩着半边脸孔,朝我挤了挤眼睛,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脸上涂着的厚厚的粉,一块块的掉落下来……”

他话还没说完,惹得李剑铭他们忍俊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一行四人,男的个个都是玉树临风,俊逸不凡,处身於街上,真个是鹤立鸡群,傲视众人,而刘雪红更是喜事上身,脸上的笑靥从没有休息的时候,好像一枝绽放着的花朵似的,惹得人眼花撩乱,心里痒痒的。

此时街道上所有的人们,齐都把视线投射在他们身上,那些闹哄哄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一个小孩的声音,在人群里嚷了起来道:“老王,你看这姑姑好漂亮哟!好像我们家画上的仙女一样,我真想轻轻的摸一摸她……”

童言无忌,话声里的诚挚,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刘雪红芳心大乐,她看到是一个头带瓜皮小帽,身穿红绸长褂,装得像个老头似的白胖小孩。

这个小孩胸前挂着一个锁片,手上带着金镯头,看来像个富人家的小孩,这时睁着两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刘雪红身上。

她噗嗤一笑,走上去抱起那个小孩,在那粉红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她拿出一锭金元宝。

塞在那小孩手里,温柔地说道:“宝宝乖,这给宝宝买糖吃。”

这小孩精灵之极,他毫不客气的收下那锭金子,说道:“姑姑,天上也有金子?”

刘雪红疼爱的又亲了一下小脸,笑道:“姑姑不是仙女,也是和你妈妈一样的是人,哦!

宝宝你姓什么?”

这小孩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刘雪红没想到这么聪敏的小孩,竟不知道姓什么,她又问道:“那你爸姓什么?”

这小孩说道:“我妈叫他死鬼……”他眨了下眼睛,又说道:“还是杀千刀的!”

他这言一出,惹得在旁围观的众人哄然大笑,有那较为敏感的便说道:“他爸一定是个怕老婆的!”

登知这小孩却听到了这句话,他点头道:“我爸爸常常晚上顶着夜壶,在床头前跪算盘……”

他话未说完,一阵更大的笑声,哄然而起,响彻了街上。

一个老人家匆匆走了过来,说道:“小少爷,你再乱说,小心打屁股!”他接过刘雪红手中的小孩,忙不迭地穿入人群中走了。

刘雪红掠了下发丝,正待要说话之际,老叫化那张滑稽的脸自人群中现了出来。

他说道:“姑奶奶!你以后可别这样,否则……”

刘雪红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李剑铭也知道老叫化下面要说的话,他连忙一拍老叫化肩膀,说道:“老叫化哥哥,你刚才到那里去了?”

老叫化嘻嘻地一笑,他说道:“我到分舵去关照他们一下,叫他们不必再到河套煞君那行宫旁去了,好好的过个年,实在他们也够累了。”

他顿了顿道:“走吧!等逛完街,我们好好的吃他一顿。”

他望了望偕行的四人,说道:“你们个个都是俊俏非凡,丰神朗逸,这下齐都聚在杭州城里,可把这儿的姑娘都迷死了,这时大概都在整粧,准备出门看看你们……”

刘怀冰生性沉默,不甚多言,这下听了也是一惊,他问道:“真的?有这回事?”

老叫化道:“当然罗!我刚才还听说杭州的轿子,此刻都被抢订一空,纷纷抬在那些小姐的后园门口……”

公孙飞鸿摸了摸额头,说道:“天哪!真要命!”

他说道:“这才奇怪吧!以往我在其他地方,可从没碰到这事,这下到了杭州会碰到这事,难道这儿的女子真的如此风流?不行!不行!我们赶紧回客栈去。”

老叫化裂开嘴,笑道:“我老叫化长得这付模样,可没有大姑娘肯多瞧我一眼,现在沾了三位大爷的光,竟也有此艳福,可让我多接受几道秋波,也可多瞧瞧那些娇模样,怎可现在就回客栈?”

他呵呵一笑道:“江南女子。秉山水锺灵之气,大都又白又嫩,且美且娇,可是这儿的男人却是不行的居多,平常根本不易见到一个俊逸潇洒的人物,今天你们一来,当然会轰动全城了,喏!你有没有看到那倚在高楼窗上的大姑娘?媚眼儿往这边扫了……”

刘怀冰摇摇头道:“我可从没注意到自已是什么模样,不过剑铭兄确为我听仅见之美男子……”

李剑铭俊脸一红,他说道:“刘兄你过奖了,这句话实在应该奉赠给你的,而且飞鸿弟也是可当此种称呼……”

公孙飞鸿道:“我那里能跟你比,落星追魂已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美男子,我夺命剑客的大名却查遍辞书也查不出……”

他这话说得滑稽,哄得大家又是一笑,老叫化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承认自己长得好看,那你把这封号留给我老叫化吧!哈哈!我老叫化又成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呵呵!

得意之至!得意之至。”

李剑铭笑了笑道:“其实爱美是人类的天性,看到了好看的东西,每个人都禁不住要多看一眼,这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只看那被人看的气量大不大,肯不肯让人看。雪红!是吧?”

刘雪红道:“咦!这又关我什么事?”

李剑铭道:“我若非在伊川城里多望了你两眼,怎会认识你呢?”

刘雪红想不到李剑铭说起的是这件事,她红着脸啐了一下,随即她又想到在太白老店里喝酒时,那个酒保所说的话,禁不住又噗嗤一笑。

在这一笑中,刘怀冰在庆幸着自己的妹妹终身有靠,而公孙飞鸿却替自己姐姐叫起屈来,他皱了皱眉头,很快地便紧闭上嘴。

他们一行且说且行,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巷。

才走了几步,他们便见到一个矮眫的中年人,跪在一家大门的门口石阶上,两个白发长须的老者在指手划脚的训叱着,旁边围着一些人在观看着。

老叫化动作快速,拔脚就跑了过去,仅一下子,他却捧着肚子大笑而来,一脸的眼泪鼻涕,几乎气竭声尽。

李剑铭诧道:“又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老叫化摇摇头,强忍住笑道:“你!你去看看!”

李剑铭不晓得老叫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耸耸肩,便走了过去。

刘雪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叫化摇摇手道:“你们不要过去,等他回来再一个个的过去……”

他们齐都惑然的望着仍在大笑的老叫化,又一会儿,却又见到李剑铭捧着肚子大笑而来,这下可更奇了,所以他们三人连忙围了上去。

刘雪红问道:“铭哥!怎么回事?”

李剑铭笑道:“呵呵!真笑死人了——”

他强忍住笑,说道:“这人的妻子,一连生了六个女儿,在四个月前,又有身孕将要生了,人人都说:‘这次一定会生一个男孩子了!’那里知道临盆之后,又是一个女儿,所以一个朋友寄首诗给他说:‘去年相招云弄瓦,今年弄瓦又相招,弄来弄去无非瓦,令正原来是瓦窑!’”

他喘了口气道:“这首诗让他寡居的母亲看了,一气就病了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好。”

“那里知道昨天是除夕,他买了红纸,准备自书春联,而且要想写‘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一联。”

“等他写到‘天增岁月’时,想到家中老母生病,为什么要将寿给人家增了去呢?所以改为‘娘增寿’。”

“又等他写到‘春满乾坤’时,突然感到‘福’字对‘娘’字不妥切,一想‘娘’应该对‘爹’才是,所以把个‘爹’字给写了上去,这下一来就成了‘天增岁月娘增寿,春满乾坤爹满门’……”

他这话一完,听者无不捧腹大笑,不可自禁。

老叫化一脸眼泪,一脸鼻涕的念道:“天增岁月娘增寿,春满乾坤爹满门。”

“哈哈!这真是千古绝句,哈哈!哈哈!……”

※ ※ ※

夜空开始飘落着雪花的时候,这一年中的第一个日子,在人们的欢笑中过去了。

夜将深,周遭寂静,日里的烦杂都被夜幕遮盖,那些留在四野郊外的是号叫的寒风与斥片的白雪。

李剑铭立在窗口,双目凝视着外面的夜空,他从日间的欢笑里退回到夜间的冷寂里,心里有着无限的感触。

他似乎从窗帷里抓到一丝什么,但却又发觉仍然落空,就像那夜空里飘落的雪花似的,没有一点规则,完全是纷乱的,时而迷惘,时而儆然……

他双手摩挲着窗棂,轻轻叹了口气,正待将窗子关上。

蓦地——

他剑眉一轩,随即右手朝窗棂上一按,一个身子有如脱弦之矢,激射而出,朝围墙外落去。

墙外那是一条长长宽大的街道,此时雪花盖得满满的,每家门口都堆满了白雪。

在街道雪地的另一端,此时正有着几个人影在搏斗着,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是就仅兵器碰击的声音,便令李剑铭从屋里听到而跃了出来。

他一眼望去,但见一个褴褛衣裳,手拿竹棒的化子,在三个劲装大汉的围击下,已是岌岌可危。

一股怒气自心头冒起,他轻哼一声,经天飞腾而起,跃了过去。

那三个人此刻正将那叫化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时一个大汉自左边连环击出两招,将那枝竹杖封住,而月一个大汉却自背后攻出一招,单掌一压,已经贴到那化子的背上。

他得意之下,掌力一顿——

岂知一声暴喝起自顶心,李剑铭脚尖一点之下,已敲开这人头顶“百汇穴”。

李剑铭大袖一拂,一股无涛钧劲道,登时拍在那拍出双掌的大汉脸上,鲜血四溅,他半边脸都给揭开了,毫无声息地便倒地死去。

他左手曲指一敲,势逾急电,又将左首那人胸前“气门穴”闭住。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仅一瞬间便将这三人击毙,真气一转,随即飘身在地。

那个中年叫化只是眼前一花;便见攻击自己的三个人都横尸倒地,他不禁一楞,呆在那儿。

他看到了飘逸潇洒的李剑铭时,双足一软,便跪到地上,喜极道:“弟子参见长老,谢长老救命之恩!”

李剑铭招了招手,问道:“这些人是谁?怎么……”

他问到这里?那个叫化子好似想到什么似的,惊叫了声道:“弟子禀长老,河套煞君已於适才抵达行宫,而黑道好汉,此时尽集行宫附近,弟子与刘、张、郑三位长老仅行近行宫廿里,便遭拦截,现张长老已遭不测,而刘、郑两位则在前面与黑道江湖……”

李剑铭一听之下,双目顿为之赤,他吼道:“他们在那里?”

那名丐帮头目,吓得颤声道:“从城北去五里之……”

李剑铭没等他说完,长吟一声,冲天而起,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飘行於纷飞的雪花里。

他摸了摸肩上断剑,自言自语道:“这下该又要让鲜血沐浴着你了,剑呀!随我消除奸孽吧!”

他心头一急,运出独门“两心神功”,气分两边,轮流交替,生生不息,周而复始,转眼之间,已经来到城外。

老远他便见到雪地上倒了几个人,正还有着一场很激烈的争战在雪地里发生。

他反手一拔断剑,惊虹一起,剑芒似水,长啸声里,他飞腾而起,长虹一道漫空舒卷而去,有如电光似的射了过去。

“啊!”半边脑袋被削,雪地沾了数点红花。

银虹乍闪,斗然跳起——

“啊—”咽喉被刺,鲜血喷了出来,随即尸体倒地。

剑影缤纷,光华千缕——

“呛!哈!哈!哈!”四枝长剑分别断成十二截。

在那断剑还未落地之际,四个惊惶失措的黑衣汉子,全被李剑铭刺中“天柱穴”,连呼叫都末叫出,齐都倒地死去。

他剑出如风,那些人都无法抵挡,心摇胆落之下,齐都退出丈外。

他侧目一看,见到被困的正是本帮刘长老,此时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一道长长的剑痕自肩上一直划到小腹,鲜血如潮似的涌了出来,危险之至。

刘长老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睑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说道:“谢谢你,还有郑长老在前头被困……”

李剑铭问道:“是森罗绝丐?我马上去救他,你先把伤敷好吧!”

他星目神光如电,扫过了那站在一起的五个黑衣汉子,一眼望去,便知那些都是绿林里的人物。

他看到了有在微微颤抖的,有在脸上变色的,也有想要溜走的,於是,他轻蔑地笑了,撇了嘴角,他冷冷道:“你们都是与我作对的?嘿嘿!胆子真不小,敢惹到我落星追魂头上来。”他两眼大睁,暴喝道:“报上名来好送死!”

那五个人面色铁青,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剑铭回头看了看已敷好金创药,在盘膝运功的刘长老,他又轻蔑的笑了笑,脸上杀意浓了。

他残酷地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断剑,顿时,那些人都彷佛坠落在冰窖里,寒意自脚底冒上心口,直冲脑门。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一个高大汉子扬声道:“我河朔鬼面双钩此次……”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太迟了!……”他一说到这里,突地一顿,朝西北边望去。

那五人都侧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他们齐都面露喜色,敢情在苍茫的夜色中,他们已见到十几条人影飞跃而来,那些身影都是他们所熟悉的。

李剑铭杀意更浓,他冷笑说道:“你们以为唐门门人和天蜈宫里来了人就能救你们?哈——”

他脚下一点,已自空中跨出一丈,剑芒自空泻下,布成一圈剑网,已将那五人圈住。

数声喝叱,那五个人散了开来,纷纷举起兵器挡了上来。

岂知仅寒光一转,五条握着兵器的手臂便已飞了开去。

惨噑声里,他的剑锋断刃,已经幻化成五溜剑光,都投射在三十六死穴中的“廉泉穴”

上。

剑光一敛,地上又添五首尸体,雪花开始随着血水融化,遍地殷红,殷红遍地……

李剑铭左手剑诀横立,长剑下垂指向前方,两眼平视着已经跃近的那几条人影。

风声微飒,一字排开了十四个黑裳劲装的武林人物。

李剑铭见到其中有若六个人是带着四川唐门镖囊的,他立刻就认出了断了一臂的唐辉雄。

他的视线一斜,便停在另一个断了臂的枯瘦老人身上,那正是天娱宫里的寒江钓叟。

他微微的裂开了嘴角,冷声道:“唐辉雄!你也要来与我作对?”

唐辉雄闻言大惊,他虽是久闻落星追魂的威名,但却从未见过,此次由於河套煞君的天娱令,害得他老远从四川赶到杭州,冒着危险找落星追魂的麻烦。

今晚河套煞君已到行宫,却又适逢丐帮之大长老来犯,故连番劫截之下,追赶到了这里,正好碰到五个黑道人物逢到敌人。

岂知就仅见剑光微闪之下,五个人便已伏尸倒地,这份超绝天下的无匹功力,已使得他心里悟然这可能是江湖第一大煞星的厉害。

但不料落星追魂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大惊之下问道:“阁下何人?为何知道在下姓名?”他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故而有此一问。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他目中神光暴射,喝道:“你们都不怕死,那我大开杀戒了。”

他这下神威一发,吓得那些唐门弟子都将手伸进胁下的镖囊里,而那些天娱宫里的人却猛地退了一步,然后排成了一个小阵。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你等既然求死,那就定能偿愿……”

唐辉雄皱了下眉头道:“我们四川唐门本与阁下无仇,此次……”

李剑铭一声断喝,打断了唐辉雄的话,他剑眉轩起道:“你既明知与我无仇,竟还敢惹到我头上,难道落星追魂的威名是纸糊的吗?”

他回头一看,见到刘长老已经站了起来,於是他冷笑一声道:“现在让你们看看天下的绝艺——”

话声未了,一道银虹腾升而起,矫捷有号银蛇似的,在空中翻腾飞跃。

这下,站在雪地上的众人,脸色大变,抽动不止,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驭剑飞空”

之术,骁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一声长啸,振撼着整个夜的雪地,剑光一敛,李剑铭已落在寒江钓叟面前。

随着他嗞牙一笑,寒江钓叟吓得退后一步,一声吆喝下,他手下的六名大汉,已将兵器撤出,围住了李剑铭。

那些大汉个个都是面目狰狞,但却没有什么表情,好似行尸走肉,没有神智,眼见李剑铭满脸煞气,却也毫不害怕。

寒江钓叟怪叫了两声,挥起手中的长竿一扬,“咻咻!”声中,那由六个人所排成的小阵已开始发动起来。

李剑铭见到这六条大汉手中拿的是一柄似锉非锉,似鎚非鎚的怪兵器,此时随着阵式移动,挥舞开来,倒也虎虎有声,乌光闪闪里,齐都往他身上招呼。

他冷笑一声,心想:“我连少林罗汉阵都闯过了,还怕这个小阵?”

岂知他还没想完,却觉得正反两种力道一牵,腹背两边的死穴齐都被劲风罩住。

他咦了一声,横踏半步,手腕一挑,剑光漫地洒出,随着他左手往后一拍,一蓬气劲已护住后背,顿时将那些逼近的兵器逼出丈外。

他这两式使出,的确当得起是长江大河,浩淼无边,起落之间毫无痕迹可寻,招式一出,便已将身前一丈之处护住。

眼见寒江钓叟,一脸恐怖的样子,倒使他想起那豪迈的森罗绝丐此时正在被围,於是,他一咬牙,回剑一荡,落星剑式中的小六式精绝之招使出。

“嗤嗤”剑气漫天而起,剑式交替使出,“落星缤纷”、“慧星斜落”、“残星稀疏”,三九二十七剑有如电光石火似的挥将出来。

没有惨嗥,只有血水,随着剑光顿处,七个尸首方始缓缓的倒下。

这些河套来的人,每人喉头穿了孔,未及叫出声来便已死去。

李剑铭长剑一竖,但见一泓秋水,没有一丝血影,他左手圈指一弹,一片龙吟之声,从剑上发出,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

他冷寞地说道:“现在轮到你们了,请罢?”

唐辉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很清楚地看到落星追魂睑上浓厚的杀意,於是他侧首看了看身后的六名弟子。

一声惚哨,他们那些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已自袋中伸出,扬在空中。

刹时———

漫空黑压压的一片,纵横交错,杂乱纷纷的穿过那片飘落下来的白雪,往李剑铭身上招呼。

李剑铭长啸一声,身随剑起,跃高三丈,他剑演“星幕密密”,数道剑幕布在他身外,飞腾而去。

剑虹暴涨,广达丈外,但见银光闪烁里,那些暗器有如泥牛入海,杳无影踪了。

随着他剑光到处,惨噑声声,鲜血四溅,已经倒下了两个人。

唐辉雄眼见本门弟子倒下,他怪叫一声,又是一蓬暗器朝李剑铭射去,他那独臂挥动在空中,好像也在颤抖。

李剑铭自空泻下,左手挥出一道狂飚,右剑一点,洞穿一个唐门弟子的“百会穴”,他身子一荡,便落在地上。

在剑光的隙缝里,他看到了在面前的四张屈扭得没有人样的睑孔,尤其唐辉雄那条空荡荡的袖子,使他想起了这也是自己切下的。

刹那之间,一股怜悯的念头闪过脑际,他叹了口气,断剑归鞘,倒飞而出,跃到刘长老身前。

他左手一抄,已将刘长老手腕带住,真气一转之下,急射而起,朝西北飞去。

夜空里,留下了他清晰的声音,道:“你们赶速回去四川,河套煞君自有我来对付。”

在这儿,楞住了的唐辉雄,与另外三个门人,怔怔地站在雪地上,他们迷惘了,像那茫茫的夜色,他们也有茫茫然的感觉。

纷纷的雪花里,两道人影有如流星划过夜空,转眼便来到另一个雪地。

在这里,一幕凄惨的场面在发生着。

雪地上已经倒了几具尸首,那些都是穿着破褴的叫化子,但他们流出来的血,却一样的是鲜红的。

雪白的地上,沾濡了鲜红的血迹,看来是很美,但是有谁去欣赏它呢?

那些站立的人,此刻都在欣赏着一场猫战老鼠的战事。

如果用猫来形容的话,那么这儿有五只大猫,在围着一只疲乏欲死,满身伤痕的老鼠,就是丐帮长老中的森罗绝丐了。

他此时全身都流满了血,头上乱发已被连头皮都削下一大块,倒挂在脸颊上,他的衣裳只见到一条条的碎布片,其余均贴在伤痕上了。

此时五个中年劲装汉子。面上带若残酷的笑容连环交击,挥掌朝他身上攻去。

他身形跄踉,左手掩着腰上,仅以一只右掌抵挡来势,气喘声里,他艰苦地移动着身子,但是“噗噗”两声,背上又着了两掌。

那五个人好似要存心使他折磨得脱力而死,所以掌力并不很重,但是森罗绝丐却一张嘴,喷出了两口鲜血。

他咳嗽两声,身形摇摇欲坠。这时那站着没有动手的两人中的一个说道:“师弟!够了,让他一掌‘归’天吧!”

他这话说来轻松,可把这才赶到的刘长老几乎气死,他浑身发抖,对李剑铭道:“李长老……”

李剑铭没等他把话说完,他悲愤地一叫,左手扬处,三溜乌光挟着慑人韵异啸,电射而去。

“蜻蜒回旋镖”一出,一道银虹随即穿将出去,朝那五人射去。

那些人一闻这惨厉的叫声,心中微惊之际,倏又见到三个怪物腾空而来。

“蜻蜒回旋镖!”一个人惊呼出口。

“咻!”飞镖拐了一个大弧,突地加快速度,自空须落——

那个人连想逃的念头还没转了过来,便已被洞穿小腹,随着他的惨叫,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那其余四人掌力一发,狂刮齐出,劈到头上,欲待震开“蜻蜒回旋镖”。

岂知“嗤”地一响,两枚飞镖受掌力一撞,便转了个大弧,更快地朝他们射去。

随着惊叫之声,李剑铭剑光一绕,已将一个惊骇的汉子杀死。

“啊!”惨噑两声响起,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摸在胸前,数条折断了的胸骨里,“蜻蜒回旋镖”深埋在他们胸里。

眼见这惨状,另外一个劲装汉子返身便往后奔去。

他的脚步才奔出三步,骤听一声暴喝,一溜急锐的啸声,自他身后射来。

他回头一看,即见银虹一道电射而来,刹时他的脑中全是空洞,一种潜在意识使得他挥掌侧身。

岂知——

“啊——”惨厉的叫声,是人类频临死亡的噑叫——这是绝望的呼叫。

李剑铭脱手掷出的那枝断剑正好插在这人的胸前,自前胸穿过后背,将他钉在雪地上。

剑柄仍自不住的颤动,银色的激光里,有着红色的血影,闪现在雪地上。

雪花在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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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湖,在武陵山中,占地数十亩,四周绝壁环峙,仅有一线天然巨隙相通,湖中突起一个三数亩大的小岛,被苍郁的原始林木所覆盖,远望像仕女头上的螺髻。每当月白风清之夜,岛上便传出一缕如泣如诉,幽怨悱侧的凄凉歌声,荡漾在整个魔湖的空气中。年年月月,岁岁朝朝,歌声从未停歇过。十年来,无数武林人想探究这歌声之谜,但没有一个人能到达那岛上,无论是乘船浮舟,抑或是凌波虚渡,在距小岛十丈左右,便自动掉头折返,而且返回的人,任什么也不肯说,即使是斧钺加身,刀剑横颈,决不吐露只字,更奇怪的是那些曾探过“魔湖”的高手,从此销声匿迹,再不出现江湖。这恐怖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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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盈白雪仍然在飘呀飘,楚雪衣的一颗心却已在发热。一股暖流绕遍他全身,就像一个快要冻僵了的人,忽然得到了热腾腾的佳肴美食,烫热的醇酒和火光熊熊的炭炉。只是,他现在看见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一顶斗笠下的脸庞。这张脸庞他是见过的,但每一次的样貌都不相同。第一次,这张脸庞虬髯如针。第二次,却变得又黑又脏。但无论怎样,楚雪衣还是忘不了这人的一对眼睛。这一对眼睛,足以使他一辈子念念不忘。也正为了这一对眼睛,他心里在想:“除了世间上最漂亮的姑娘,谁配拥有如此美目?”然而,这人初次出现时,身份是“容二”,是方紫秀的长兄。第二次出现,这人的身份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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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飘着大雪,举目望去;尽是一片白皑皑。刚届黄昏,天色已暗了。极目望去,远处似有一条小村,屋舍三三两两,稀稀疏疏的,在此等天色及气氛,显得凄清孤零。奇怪的是居然不见有炊烟,莫非村民都掀不开锅盖?远处有一队人马,迤逶而至。这干人都是衣衫单薄,男的大多虎背熊腰,女的亦身手矫捷,看来必是练家子。马匹在积雪上前进,格外吃力,看来人马都有点疲乏了。一个女的道:“大哥,前面有条村子,咱们去借宿一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