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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游子省亲

柳剑雄翻上山岗,不理杜美娘的温婉柔情,登上岗顶,兴目遥望,山峦重叠,烟云绕峰,何处有儿踪?

父子之亲,情深似海。

殊不知柳世杰此时已发现林间的字迹,闻警北上了。

柳剑雄一和刚正,是个坦坦荡荡的磊落汉子,不想此刻登高一望之后,爱子影踪俱杳,剑眉一竖,油然的想起了很多事。

胸中混乱极了,千头万绪,理不清爽,但归根结底,他只想到一件事,那就是爱子的安全。

他仰天一声长啸,剑眉动了两下,不假思索的往东走去。

旭日照得群峰争艳,但柳剑雄面部表情一派肃穆,一面走,一面昂首四顾,搜尽了每处目光可达之处,希望发现爱子的影子。

不往西,不往南,更未往北上,果决的走向武当前山,这是件不可思议之事。他知爱子的心思,往西追不以岳父,一定会折程回头,是以他毅然的选择了往东的路线,另一点呢,他甫自西返来,而未碰上爱子,是以不会想到爱子会往西去。

事实很明显,早先林中柳世杰看到的那行字,绝不是出诸柳剑雄的手笔,一定另有其人。而这人必是用了着调虎离山计,有意将柳世杰引开,但这人是谁?别说柳氏父子尚未碰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即始知道,一时之间,也无从追查起。

轻车熟路,柳剑雄连翻了几座山峰,没有多久,已攀登上玄都

他抖开嗓子昂然一声清吟,震得群峰四动。他不但轻功绝世,便是内力也是天下无双。

他这声朗吟,方圆数十里均清晰可闻,若然柳世杰在左近,闻声之后,必会循声和应。原因非常简单,柳世杰天涯苦索,无非晨追蹑父母的下落,前一晚他已听过父亲的啸音了。

飞天玉龙柳剑雄长啸悠悠,虎目蕴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慈光,神运双目,向四外穷日苦搜。

一面凝神细聆,他此刻唯一期望的,是希望在这万峦丛岭中,听到爱子一声低唤,那怕是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见不到他的人影,也足以满足十多年来孤寂苍凉的心。

可是任他吟啸之志,穿云震谷,但玄都峰仍是那么孤零零地矗立在寂静的山中。

柳剑雄惘然若失,黯然神伤的浩叹一声,征立峰顶。不自觉的流下一滴虎泪,那颗泪珠,缓缓落下,沿着他英俊的面颊,流向唇角,顿感一阵酸咸。

猛可里,钟韵苍老,武当前山传来三下钟声。

柳剑雄愕然的一低头,朗目透过云层,穿过迷雾,向远处的山岭察视,倏然惊“噫”了一声。

武当前山各观各院的钟声,柳剑雄虽不能一一分辨,但像这三下苍老钟声,他闭着眼睛都能分别出,这是武当重地的三清殿所独有的古钟发出来的声音。

他不能不愕然,在这般时辰,巳时未尽,午钟不应该响,何以三清殿的古钟会被敲响?

除非是武当前有了非常事故,或者是来了强敌,此念一起,顿时大叫一怕不好,朗声念道:“莫非牟昆卷土重来?”

一想及牟昆可能卷土重来,寒毛根根直竖,武当山上,谁是牟昆的对手?何况父亲柳彤还养病人三清殿。

父子之情,人伦大道,他此刻已将寻找爱子的事丢在一边,心中混乱极啦,只想着武当前山的事。

他乃是一代大侠,若然父亲果趄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自己明目张胆后真个我能见天下人,连将来死了之后,九泉地府,都无颜见父亲之面。

越想越觉不妙,周身冷汗涔涔,不暇思索,剑眉一扬,咬牙怒骂了声:“牟昆狗贼,此番真饶你不得!”

声出人动,两脚如内,飘下玄都峰,跳崖越涧,飞腾如龙,眨眨眼,连翻了三座奇岭峭峰。

三清殿在望,一颗热淋淋的心,快要从口腔内跳出来。

脚下加了把力,抖开嗓子仰天长啸,遥向前山传来的钟声和应。

武当山真像是强敌压境,三清殿的钟声停没多久,各观各院,此起彼落的连番乱敲,宛如起了阵悉云惨雾,将整个山区笼罩住。

紧锣密鼓,敲的人心惶惶,柳剑雄的一颗心,像被滚油淋浇一样。他接着清啸三声,步下连腾飞跃,又越过两座高峰,展眼一看,亭阁罗列,殿宇棋布,隐在一层淡淡的轻烟中。

前山到底有了什么警讯,一点都看不出来。

“吱呀呀!”蓦的峰脚那些观院中。传来这么声断命吆喝,音色清远,沉雄有力。

怪道这声厉喝,又极为熟稔,这声音,呼之欲出,可是令人作难,怪的是这喝声虽熟,却捉摸不定出自何人之口。

想不透是如何回事,如今证实武当山来了强敌,那能教他不急?教他不烦?

事态的确严重,像眉毛快被火燎烧一般,那还有令人思考的余地,他行来像电闪一般,运足一口真气,几个闪腾,就到了武当后山碧云观。一跃到观前,十余名年轻道士,仗剑迎着他走了过来。

大概是他在峰顶上的那几声劲啸惊动了他们,见柳剑雄齐皆讶然的施礼。

柳剑雄颔首作答道:“什么人胆敢来武当骚扰?”

他们恭应道:“昨晚来的是牟昆,今天来的不知是谁。”

柳剑雄轻“唔”了一声,朝他们一摆手道:“你们小心照顾着后山,我到前面去看看。”

话落转身,疾步匆匆,转过规院,越路飞去。

走不几步,猛的迎面一位老道仗剑奔来,柳剑雄神目如电,细望之下,一眼瞧出是师伯妙清,慌的大声叫道:“师伯!”

妙清语声微颤的道:“上苍有眼,又教我见到你啦!”他往下接说道:“你这孩子的声音,十几年啦,我听得很是耳熟,不过,他们有点不信,是以我不和不赶到后山来看看!”

两人说话间,已跃到一处。

他慈爱的一抚苍须,朝柳剑雄稍为打量一下,疾的一步轻移,伸手一扯柳剑雄,蹙眉沉声喝道:“雄儿!快走!”

柳剑雄已是三十几岁的人啦,但妙清往时这么呼惯他,是以此刻仍是这么顺口叫他雄儿。

柳剑雄见师伯心躁性急如斯,一反平时那种沉稳刚毅之态,就知武当山果真来了难以应付的魔头。而这魔头,定是武当山最为头痛之人,他不暇细思,慌的提步紧随,出声问道:“师伯,是不是牟昆又来犯山!”

妙清步履仓皇,沉浊的叹了口气道:“孩子!你猜错啦!牟昆那狗贼昨晚被我那乖孙踢了一腿。那一腿,中踢得不轻,够他养个三月五月,他那还有余力来滋事?”

柳剑雄紧跟着录清,剑眉耸了两下,愕然“噫”了一声,不解的道:“普天之下,难道还有高出牟昆的邪门人物?”

妙清接腔道:“孩子!你想都没有想到,此番狗胆犯山之人,乃是当年在嵩山之上,你剑底的游魂……”

妙清话未说完,柳剑雄大叫了一声道:“莫非是东少那四个败类?”

妙清沉声说道:“谁说不是?二十年后的东海四异绝不是当年在你四式金刚神剑下的脓包货色了,他们此番二进中原,必是有所倚恃而来。”

柳剑雄心下一转,顿时想到火灵官岑化龙门下那四个不僧不俗的怪物来。

他心中动了一下,登时有了主意,轻笑道:“师伯!他师叔岑化龙也不过如此,他们又会高明到那儿去!”

妙清回头一望柳剑雄,足下一缓,叮嘱道:“雄儿!话不可这么说!你知他们那次铩羽之后,去了何处?”

柳剑雄一听师伯话中有因,登时打了个顿,但他是聪明,稍为琢磨,反问道:“难道是在异地潜修,二十来,处心积虑相找侄儿报当年武当山四剑之仇?”

妙清点点头,足下又回复原来的匆促速度,大表赞同的望望他,慈声道:“你猜对啦!所以你要小心!”

柳剑雄脸色微变了一下,电话想:“果真如此,我现下手指被削,不能使剑,奈何?”

“师伯!”他猛的相想及一事,问道:“侄儿十几年未露面,他们怎会知我在武当山?”

妙清苦笑了一下,微喟一声道:“有句俗话,打了小的,还怕老的不露面?昨晚牟昆挨了世杰一下重的,这件事,今早已哄动荆襄。东海四异适逢其会,大约在这左近,一闻昨晚武当山的事,那还不找上武当?”

柳剑雄急问道:“他们一上武当就找杰儿?”

妙清道:“对啦!他们虚声恫吓,一出口就叫你师祖快将杰儿交出,否则,就要将武当山踏平。”

柳剑雄听得怒哼一声,怒冲冲的低骂了声:“狗贼!”接着就说道:“师伯你来了后山,他们要是闹了事怎办呢?”

妙清道:“这个倒不必担心,你师祖尚能暂时稳住他们一下,但我们得走快点!有你来,武当山真是大幸,如他们真个要动手,有妙玄师伯他们在,我相信咱们武当的十二天罡剑阵对付他们的奇门四绝,短时间大致还不成问题。”

柳剑雄低声自语道:“他们是冲着倒儿来的啦!”

妙清轻“唔”了一声。

柳剑雄唉声沉叹道:“可惜!”

妙清转头道:“可惜什么?”

柳剑雄将右手四指一伸,英雄末路,一代大侠,竟然落得这般凄惨下场?拇指被削,以致剑术不能登峰,空自十余年功力大进,不能力展绝学。

这也难怪,剑术名家离不了剑,如今摆地眼前的事实就这么惨,眼看强敌临门,自己不能使剑,能教他不伤感?

妙清看出师倒的哀伤原因,凄然的向苦笑了一下,猛的慈目大睁,神芒陡亮,豪气横飞的道:“剑雄!像你这种已然登峰造极了的绝世高手,就别拘泥于拳掌兵刃等功夫,我认为在举手投足之间,你虽不能运大罗金刚禅功,以意克敌,但在我想,你拳掌上的功夫,亦可举世无双……”

柳剑雄胆量被激发,猛的豪声叫道:“谢谢师伯!若不是你老人家提醒我,我几乎将我广惠师兄教的四式百步神拳绝招忘啦!”

妙清点头道:“对啦!舍剑之外,凭你拳上的功夫,你仍可再将失去的声誉赢回来。”

柳剑雄豪气经天的大声道:“谢谢师伯!小侄先走一步!”

声落影动,像缕冷电,超出妙清向半山腰那排殿宇射去。

他奔得太快,将妙清道长甩后了十来文,眨眨眼,就转过一处高岩,身影已自消逝了。

妙清唇角泛上丝慈笑,稽首宣了声:“无量寿佛!”

磨拳擦掌泪了十数年,又要与人短兵相接,无论如何,此番若能重震声威,一拳驱走东海四异,再将牟昆击倒,那不用说,柳剑雄仍是一代大侠,飞天玉龙仍是名播四海。

想到父子祖孙三代,能雄踞武林,不由抖声豪壮的一啸。

啸声一起,地动山摇,群峰环应。

他足下真快,啸声一落,已跃落三清殿前了。

殿前黑黝黝围了一大堆人。人数不下七八十,每人双眼现出两缕惊光,朝他望来。

那些人宛如是先被他那声惊天动地的豪啸惊愕住,继又为他这种快逾闪电的身形骇住。

柳剑雄此时正值英华盛年,威光四照,当年的慑人英姿未改,脸形轮廓,似是长得更为俊朗了。

灵修道长本是在人丛中间,一闻来人劲啸有异,登时一拂双袖,排开众人,一眼看出来人正是失踪了十六七年的徒孙,喜得他忘形的大叫:“雄儿!”

灵修道长年逾九旬,身为一派掌门,年高德邵,何等定力,向未轻易动容过,此刻乍见久高武林的徒孙,喜过了头,真是喜得忘了形。

一声“雄儿”,人堆中心接着起了两声凄厉惨笑,一个精瘦如柴,垂眼瞑视的彩衣僧人,突然一睁如电精芒,仰天震声大喝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绅工夫;柳剑雄!真是我佛有缘,佛爷今天要超渡你!”

柳剑雄听声知人,心中大叫道:“苦得僧!”

闪目向人堆中一搜,果然,东海四异齐都在人群后面。

柳剑雄迎着灵修道长拜了一拜,颤嗓叫了声:“师祖!”

老道长慈爱的一把将他扯了起来,柳剑雄对人群后面喝叱的人视若无睹,理都不理,只顾问道:“师祖我爹呢?”

提及柳彤,老道长凄然轻喟,长眉耸动了两下。他来不及道出,东海四异已惊天动地的一声厉笑道:“柳剑雄小儿,还不拿命来?”

这一声喝,柳剑雄十数年积压心版上的怨气被挑动,他本是位身具上乘内家功夫的绝世高手,神气两合,本不会轻易动气,但四异这话太过撩拨,挑得他心浮气动,朗目电射,轻哼了一声。

老道长一把挽着柳剑雄,排开众人,向身后走去。

广场之上,雁翅排开四个装束怪异,不僧不俗的怪人,全都怒目突睛,大刺刺的望着老道长与柳剑雄。

这四人,早在二十年前,关外夺大罗金刚宝录之时,就成名露脸,及后与铁背苍龙古桧上嵩山滋事,在柳剑雄的盖世雄威,金刚神剑下。铩羽遁去。是以这四人的生形扮相,即便是化成灰,柳剑雄也记得死牢牢的。

柳剑雄与这四人对了面,仍是强捺下一腔怒火,朗目左右环顾了一眼,期冀在人群中找到慈父。

他明知道老道长那声轻喟有因,最起码,父亲此刻还在卧伤将养,但人就是那么奇怪,明知这事绝望,偏都想从绝望中寻出半缕奇迹。

人群之中,很多师兄弟均系宿训,师伯妙玄,还有随后赶到的妙清,均在两侧人群中,就未看见父亲。

他慌的又朝妙玄见过礼,老道长已跟东海四异的胖尊者搭上腔了。

胖尊者一拍担及肚脐的大肚子,哈哈大笑道:“老牛鼻子,我说咱们这笔帐该怎么算?”

辱及师长,柳剑雄剑眉斜飞,大声叱道:“佛门之,敢这般贫嘴饶舌,你既是冲着我来,柳某一准不负你的厚望,再要信口胡方,柳某可不客气啦!”

老道长慈目动了两下,苦行僧倏地一睁精光四射的冷目,沉声叱道:“二十载宿怨,管你客不客气?今天佛爷可要找你连本带利一并算还。”

紫衣罗汉及红袍弥陀半天不吭声,想是四异之中,胖尊与苦行僧开了口,他们两也不甘寂寞,两人不约而同的嘿嘿一声冷笑道:“我们等了你好半天,你只管在后山鬼叫鬼叫的不过来,要不是这老牛鼻子相拦,佛爷们早已冲上后山……”

老道长气得大袖一拂,扬眉喝了声:“孽障!”

柳剑雄怒愤填膺的跟着轻叱道:“狂徒……”他一喝之后,双拳一抢,长笑一声道:“当年柳某一念之仁,未下杀手,使你们在小爷剑下漏了网,不革面洗心,从头做人……”

“哇哈哈!”胖尊者一拍袒腹,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的道:“谁是剑下漏网?柳剑雄你好狂的口气,你怎不想想自己,牟昆一念为善,才留得你一条小命。”

人,谁都怕被人揭疮疤,柳剑雄虽是一代大侠,但他是顶天立地,铁铮铮的血性男子,手指被牟昆削掉是事实,但自己骂东海四异是剑底游魂,那么自己手指被削,又作何解释?

他气得俊脸红透,罩上一层羞色,不知如何措词解释?老道长猛的蹬目叱道:“枉你们四人是沙门弟子,不想想当年之事,若不是柳剑雄为着武林苍生,牟昆欲要挟他?唉!总之那是天意!”

他这番解释,似嫌牵强,当然不能令东海四异满意,可是细一推敲,老道长的话中有因。

“天意!哈哈……”腾尊反问了一声,也大笑一阵,的一瞪环眼道:“什么天意不天意?简直是现世现报。”

柳剑雄这下真是怒火高烧,横跨一步,朝老道长侧身一礼道:“他们既是冲着雄儿来,孙儿只好与他们作个了结,免得他们老是胡说八道。”

老道长点点头道:“你要小心点,不可气躁心浮!”

柳剑雄躬身一拜,低诺一声,冲着东海四异跃了出去。

他挑眉向四异一扫,气壮河山的两手向腰间一叉,静待四异。

苦行僧冷笑一声,向三人解嘲的道:“当年之仇,今日得偿,时机不可错过!”

紫衣罗汉与红袍弥陀齐作了声诡猾阴笑,四人登时互打眼色,各站一方,将柳剑雄围住。

妙清一步横越,低声向老道长轻说几句,倏的探臂挽剑,虚空一划,剑啸虹飞,应声站出十一名中年道士,各各举剑,反将东海四异圈在核心。

妙玄依样动作,剑影一动,又是十二支长剑,往妙清领首的天罡阵外缘围了一层。

双得十二天罡剑阵,弹指工夫,就飞快的布就,二十四支长剑,迎着中天丽日一晃,锦虹耀眼,宛若飞仙。

柳剑雄被东海四异的奇门四绝阵一围,不敢分神,朝四异环瞥一眼,不由剑眉皱得紧紧的。敢情他已看出围在外层的两重剑山人影,专是为他布下,但他乃一代大侠,如此一来,四异岂不找到借口,更要冷嘲热讽”

胖尊者猛的一举手,哈哈一声狂笑道:“武当山这等待客,敢莫要群殴?”

妙青年近七十,仙风道骨,一指长须,哈哈笑道:“道友你这话有点不该说,柳剑雄技出少林,与武当颇有渊源,今天你们无理取闹,上我们武当滋事,于情于理都有点不合,既是找他,就该往嵩山去找,不该到我们武当山来,如今你们既是来了,武当山是武林中的剑盟宗主驻节圣地,那容得你们这般狂闹,事情未说清爽,就以奇门四绝阵围柳剑雄,贫道下双重天罡剑阵,非是恃众群斗,乃是主持武林道义,行使剑盟宗主的职权。”

胖尊者为之语塞,妙清将他顶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苦行僧两只深陷的眸子一溜,精光闪灼的凝望着苍穹,突然嘿嘿两声阴笑,冷冷地道:“好个剑盟宗主!请问信物神道伏魔令呢?”

这像是个致命伤,问得武当山的一干道士,上从灵修道长起,下至那排侍的老道长两侧的年轻高手,齐都你看着,我望着你,答不上话来。

东海四异立时像落入逍遥世界,纵声狂笑,哈哈之声,笑的得意至极。

“住口!”

柳剑雄猛的气聚丹田,朝东海四异一声清叱,宛如平地起个响雷,震得四人脸色猛变,齐将笑声煞住。

四人不约而同的将眼神凝聚在柳剑雄的俊脸上,像是被他这声朗喝震慑住,他们望了一气,又互望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知应说些什么才好?

不光只四异发愣,连武当山的每个道士,无不是被他喝得面色大变。

柳剑雄是目下武林之中,举世无匹的内家高手,气贯十二重楼,这声清叱,是怒极而发,在场之人,除开老道与妙清、妙玄及东海四异外,谁禁受得住他这种气劲”

就连这七位当世好手,也为之吼得变脸变色。

紫衣罗汉怔了一下,冷笑一声,瞪眼叱道:“你要吃人!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

柳剑雄想是真气,口不择言的道:“何止吃惊人!柳某恨不得将你们四人的心挖将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方消柳某心头之恨。”

东海四异面色一懔,似是真为他的话镇住。

老道长慈眉微蹙,妙清心中大不以为然,暗责柳剑雄,自个儿心念道:“我这师侄怎么搞的,自己乃是一代大侠,会说出这种失身分的话来?”

“依你们的作为,关外击毙我们少林门的觉钧长老,及后又上嵩山闹事,那时柳某已网开一面,薄惩放归,不想你们尚不知悔改,二十年后,又犯武林大忌,携剑上武当山,藐视武当事小,你们还把剑明七门放在眼内”柳某能不寒心?深悔当年未剪除你们这四个败类。”

想是他发觉自己有失大侠身分,才作此解说。

胖尊者一听之后,倏地哈哈大笑道:“你数说得对!姓柳的,我们四人当年打死那狂僧,系奉命行事,但你打死我们师叔火灵官又作何说法?不让我们找你报仇?”

柳剑雄知道与这种不可理喻之人,说理是说不通的,稍为一想,反正自己今天无论如何要与这四人见下真章,纵然斗四人不过,但天罡剑阵也必不会族他们安安逸逸的逃下山去。

他想好之后,豪气冲霄的道:“柳某不与你们作口舌之争,桥归桥,路归路,今晚是两档事,各不相涉。一则是你冒犯武当山,天罡剑阵不容你脱身;二则是你们四人找柳某雪恨。你们自己决定,先解决那件?”

苦行僧心机深沉,眼珠一转,冷冷搭言道:“你先说说看,如何解决法?”

柳剑雄大声道:“依照规矩来,你们先遵从武林中的常规,上武当山须解剑,然后大礼谒拜剑盟宗主请罪,听武当山发落,待此间事了,方了断你我双方之事。”

红袍弥陀插嘴接腔道:“不得!我们师兄弟四人,不在剑盟七门之内,武当山管不着我们。”

柳剑雄剔眉叱喝道:“那么事情只好如此,你我现在就作个了断。”

胖尊者大叫一声:“不行!”

柳剑雄反问道:“为什么?”

苦得僧接声冷冷的道:“为什么?你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打起来我们腹背受敌。”

紫衣罗汉接口道:“打你一个,凭我们师兄弟,毫不成问题,问题是那些杂毛在我们和你动手之时,他们捡便宜趁机出手,我们不成了两面作战?”

柳剑雄剑眉一皱,一想也对,但他此刻身在武当,上有师祖师伯,下有师兄弟辈,自己怎能干预武当山之事?不像在嵩山之上,以长老之尊,言出如律,连少林掌门人觉智上人,都不敢不听命于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朗目望向灵修道长。!

灵修道长似知爱此时十分作难,慈目一动,朗声道:“兹事有乖武林同道视听,四位道友既是以奇门回绝阵犯我武当山,说不得贫道只好以正反十二天罡剑阵让四位见识见识。”

苦行僧大叫道:“要不呢?”

老道长霜眉连耸两次,意似动容,仅是瞬间,又淡笑道:“四位道友要不风纳,贫道只好采取另一办法,强缴你们身边的兵刃,以维护武当山百年声威!”

胖尊者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试试看吧!不知你要怎样个缴械法?”

灵修道长面容一肃,沉声道:“古云‘不服王法者,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位道友不遵寒山俗例,说不得只好开罪四位啦!”

苦行僧凶睛一瞪,冷冷的道:“说了半天,废话连篇,还不是要群殴。”

灵修道长受武林万流景仰,尊荣一世,那曾受人这般指责过,就连剑盟七门的掌门,谁见了不是客客气气的。苦行借此番指着鼻子如此一骂,场中之人,无不一个个伸手探臂,只待老道长一声令下,果真要将四异剁为肉泥方休。

妙清终是武当未来的掌门人,目下不但修为精安全检查,可说得上声年高德邵,见恩师也有点怒意,生怕老道长一声令下,酿成混乱局面,武当山不但威名扫地,而且要元气大伤。

来者不善,须知四异此番卷土重来,必有所传。

他心中稍为盘算,有了主意,立明向柳剑雄点点头。

柳剑雄聪明盖世,本已想到眼前场面也太尴尬,自己如不出头收拾,武当山今晚真个够瞧。

他昂然一声清喝:“住嘴!”接着朗目的扫四人,向苦行僧叱喝道:“你虽是化外之人,东海一脉,与中原武林息息相关,我师祖领袖群伦,你敢这么不敬重他老人家?没说的,二十年前,你们用的是这个捞什子阵,二十年后,柳某还想间他一下。”

这话出自柳剑雄之口,又自不同了,就是说,柳剑雄自愿单斗四异。

老道长是什么人物,已知爱孙心意,立明。拂袍袖,轻声低嘱道:“雄儿小心!”

随着那声叮咛,妙清妙玄,双双撤阵,各归本位,随待老道长身后。

尽管如此,武当山的道士,一个个手按剑柄,怒目而视,对东海四异心中存了一种愤慨念头。

柳剑雄回身躬拜,肃容向灵修道长恭禀:“孙儿不才,为灵山招来一场血腥,发能托师祖洪福,除此四恶,孙儿幸甚!如不能逐此四人,敬祈师祖大展法力,护山卫道,替武林苍生除害。”

老道长轻叹一声,点点头道:““雄儿放心大胆的做吧!我相信,凭你几十年的上乘修为,定能致胜。”

柳剑雄低诺一声,旋身豪放的一笑,朝四异拱拱手道:“我知四位二十载埋迹苦参,念念不忘当年嵩山少林寺一战,当年之事,在柳某心中早已了了,如四位真觉不能快意一时,没说的,今天豁出去,拼着血流五步,也要一尽微力。”

东海四异哭笑不一,胖尊者哈哈大笑,其余三人气得脸色铁青,苦行僧怒哼一声,手中两只飞钹之音,声逾天清殿的古钟,看来这些东西真个功力大进了!”

他有此想法,立时心气一平,大加警惕,两拳一抡,摆了一架势,步下缓缓虚移,迎着胖尊者掌中立握的泼风戒刀走去。

另两个长发头陀大为惊诧,紫衣罗汉探臂一抄长剑,红袍弥陀握定钟砧鼓锤,四人互打眼色,猛的齐齐双足腾跃,但见长发飞空,红紫彩衣耀眼,四个不僧不俗的怪人围着柳剑雄旋绕,互移宫位。四人气凝神定,不愧是一代名家。

四异步风如龙,奇门四绝阵布就,立将柳剑雄围在阵心。

妙清、妙玄双双抖颤了一下,暗自替师倒担上千重心事。

柳剑雄游目四顾,左盼钟砧,右视长剑,气沉神凝,宛如座千丈奇峰,雄峙五岳。

胖尊者猛的泼风戒刀一摆,刀影疾圈,点拨横刺,直指柳剑雄的喉结重穴,刀尖带起一股冷风,劲溯而至。

同时之间,紫衣罗汉长剑一式“力挑七星”,分挂柳剑雄背上七大重穴;红袍弥陀与苦行僧如响斯应,四件外门兵器同时发动,但闻“呛呛”,锤风啸耳,刹那之间,将柳剑雄左右封阻。

这种威势,天下无双,看的武当山一干道士暗自为柳剑雄捏上一把冷汗。

灵修道长本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飘逸仙容,引刻亦不由慈眉一动,心中大急。暗自惊叹东海四异真个功力不凡。

他是修持精湛之人,心仙虽为爱孙着急,但观察力超人一等,自爱孙一现身,就看出四异现下虽是不凡,但柳剑雄亦非当日可比了。是以他此刻虽是心中迭动,又复泰然置之。了。是以他此刻虽是心中迭动,又复泰然置之。双拳一挥。立时刀剑纷飞,东海四异手中的六件兵刃全数被反震开去。

东海四异不约而同的齐步换官,面上神色大变,像是用了很大的劲,方将手中的兵刃定住。

胖尊者手中戒刀几乎被震得脱手飞去,握刀虎口像撕裂一般剧痛,本是一张笑意迎人的圆圆面孔。气得脸上肥肉冷颤,气唬唬的道:“姓柳的,你的大罗金刚禅功果真炉火纯青了,百步神拳更是意与神会,好哇!此番真叫我们师兄弟四人开了眼啦,没说的,今天不费点劲,看来是要灰头土脸的离开武当啦!”

其余三人面色一如胖尊者,仇怒之中,带了几分惊诧。

原来柳剑雄在危于这种发之间,猛的双拳一挥,一式百步神拳中的精妙绝着使出,划起一堵无影钢墙,将四人手中的兵刃震开。

武当山的道士,一个个全吁了口长气。妙清则不同,双目炯炯闪光,望着师侄,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急得有道理,很想一步跃到师侄身边,凑耳说上几句,又碍于身分及武当的威望,只有暗叹一声。

柳剑雄昂然挺立,赳赳雄风,双止生威,凛人神魄,望了东海四异一眼。

胖尊者话一落,他正待启齿答话,蓦的耳际钻进一缕细柔的声音,道:“雄儿!东海四异有待而来,他们二十年苦参,练了一门阴毒气功,四人合击,尽管你大罗金风禅功已达人成火侯,仍要禁受不起,切忌浮躁,刚强招损。”

这缕柔声,极为耳熟,但因神韵化气,遥传而来,是以稍为失真,辨识不清,他不觉愕然发愣,穷搜枯肠,细味这缕细柔音韵来自何处?这一凝想,就未立时答胖尊者的话。

胖尊者那知他此时在回味耳中的声音?乍见柳剑雄那种似理不理的傲态,勃然大怒,气的左掌一扬,遥空向三丈之外一株苍松劈去。

“咔嚓”一声,权断枝折,和着他的怒哼声。

柳剑雄蓦然惊觉,心中盘算,忖道:“这一掌,真非普通劲道,必是那种阴毒气功迸发出来的生乘掌力,才能相距这么远就将松枝劈折。”

柳剑雄不暇细思,爽朗的一笑道:“好劲的掌力,这种气功,的确不枉四位埋迹苦参一场。”

苦行僧心中一动,脸上闪过一丝诡猾的阴笑,爽性将两片飞钹向背上一系,粗声租气的道:“我们的奇门回绝阵天下无双,兵刃困住你不算英雄,何妨仍用这门了式,接接我们的掌力。”

刚才那声柔音,在场之人,只柳剑雄听出来,连修持有年,功深若海的灵修道长都未听及。东海四异列未料及有人在暗中指点柳剑雄。

柳剑雄略顿一下,朗声大笑道:“四位这般见重,看民柳某,要柳某独立接八掌,好哇!自不量力舍命陪君子,请赐招吧!”

话落势动,双掌一扬,神凝紫府,虎视四异。

紫衣罗汉、红袍弥陀双双将手中兵刃收将起来。各举双拳,各走方位,立将柳剑雄围住。

胖尊者怒锋未息,冷着面孔收起兵刃,轻哼一声道:“我佛慈悲,今天佛爷不超度你,怎对得起泉下的师叔?”

柳剑雄豪气如山的朗笑一声道:“好说!好说!几位要是胜得柳某,项上的人头,悉听尊便。此刻,是非曲直,强辨无益,几位动手吧!”

声一落,昂然的一扫四异。

胖尊者一声厉笑,漫应道:“好哇!今天就这么办,成佛证道,还是入修罗地狱,那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柳剑雄脸上露了个淡笑,一跨步,双拳一抱,朗声答道:“天堂地狱,都是人走的,柳某不信真的会受炼狱惨刑!”

四异齐声诡笑,互打眼色,各各后跃两步。

足满面才才探地,突然八拳猛扬,登进刮起八股阴柔掌风,齐向柳剑雄兜头罩下。

别看这八缕掌风柔不带劲,像春日拂面的和风,却看得灵修道童颜一凛,霜后连扬了两下,稽首浩叹道:“莽莽苍生,浩劫方兴未艾,这种数百年尘寰不见绝毒阴功,缘何又再现武林?想来武林之中,真个要多事了。”

就在他想的刹那间,八股柔风猛的一个旋卷,风势陡然劲厉无比,带起一阵尖锐的摄人心魄的脆啸,围着柳剑雄绕了三圈。

威热无俦,生像要将柳剑雄卷飞一般。

风势一动,霎时之间,飞砂走威,叶动技摇,震的四周松叶萧萧。

数十武当高手,大半将眼一闭,一个个衣袂“噼啦”震啸。

妙清、妙玄双双一挽长剑,登时二十四道耀目生虹的锦虹闪处,正反双重十二天罡剑阵又复布就,将恶斗中的五人再度困入剑阵之内。

非是妙清不顾武当山的声誉,他乃是武当未来的掌门人,一发觉斗场之中有了极度的变化,心中大为震动,神目朝师侄望去,发觉柳剑雄被几重尘缠绕着,连身形都无法看清。

妙清这下可急得满头大汗,究竟师便是伤了呢?还是没有伤?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陡然起了一个怪念头,一想到东海四异这种怪掌力,不早作预防,必定死伤甚多。

再说,武当山数百年受武林万流景仰,如果任由四异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也未免太使人小看武当了,是以不得不未雨绸缎,早作预谋。

殊不知就在他们剑阵布就之时,睁目向斗场一望,齐将心一宽,吁了口长气。

四异八日发愣,望着场心。

场心之中,柳剑雄英朗如中天的日光,普照大地,正渊亭岳峙的挺立场心。

胖尊者惊诧的哼了一声,语声冷飕飕的道:“果真你的大罗金刚禅功已练到家了,姓柳的,佛爷们今天有点不信邪,你敢再接佛爷们三招。”

柳剑雄豪气冲霄的笑道:“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看柳某可怕你们来着?”

胖尊者气得如只癞蛤蟆,哈哈一声比哭还难听的刺耳惨笑过处,环眼向三个师弟一瞥,四人不约而同的脚下连蹦三下,移了几宫,倏的齐声大号,“呼”的一阵狂风暴起,推出八股掌风。

这八股掌风,走的纯是阳刚之路,风势一起,轰隆之声大作,地动山摇,震耳慑心,卷起一股风柱,向柳剑雄骤卷而去。

此刻的风掌势,可比适才不知强了多少成。

柳剑雄气沉神凝,力贯下盘,大罗金刚禅功布满全身,如座钢铁塑像,一任其强如暴风的掌力摧卷,身形一丝未动。

东海四异心中大惊大恐,骇怖异常。

接着风声又起,平地风动,狂飚飞激,向柳剑雄凝立如山的身形再度卷到。

这一下,柳剑雄被卷得微微摇了几下,俊面之上,汗珠如豆。

想是这一招,东海四异使出了全力,使柳剑雄化解时感觉十分吃力。

就在他挥袖擦汗之际,胖尊才突然嘿嘿两声阴笑,袍袖一拂,作了个暗号,其余三人,六只怪眼立时满布血丝,双臂咯咯暴响。

灵修道长倏地失声大叫道:“雄儿小心!”

叫声一落,胖尊者已狂吼一声:“柳剑雄,你这狗头,还不快拿命来!”

跟着八掌合拍,东海四异倾平生功力,作孤注一掷,拍击而出。

这八掌罡风,刚中带柔,配合的极是神奇,八掌力道的交叉处,均指着柳剑雄的下盘。

由上向下击,力道倾注而下,万钧之势,击向一点,便是铁石也要为之击成粉,柳剑雄虽说大罗金刚禅功已达八成,但他终究是血肉之躯,怎能搪此如山劲道?这真是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就在八股掌力雷鸣电响,冲拍而下之际,柳剑雄凝立如山,双眉下垂,像老僧入定般的连动都不动一下,谁都知道,他此刻正默运禅功,准备接此当世四大高手的合力一击。

东海四异距他一丈,转瞬之音,眼见八股劈空掌力就要印实,不由急坏了妙清与妙玄。双双暗叹一声,他们都知道,这最后的一招,师侄如能搪过,真是千幸万幸,问题是在柳剑雄能否搪的过去。

灵修道长一代宗师,他知这八掌落实,徒孙定必被打得筋断骨折。

他纵是修为功深的有道长者,睹此景况,亦不由黯然神伤的凄然微喟一声。

胖尊者猛的纵声狂笑,大叫道:“小儿看你还敢狂!”

声落雷动,“轰隆”一声,地下现出三尺见方的一道深坑。砂石四溅,尘土飞扬,灵修道长跟着稽首念了声:“祖师有灵。”

妙清脸色舒展,妙玄吁了口长气,但见两人四目望天,双双仰视天空。

苦行僧铁青着脸,随着妙清的视线往头顶一望,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半天云里,柳剑雄正旋展飞龙九式轻功,一式“游龙升天”,身形笔直电射,上拔五丈,方叠腰下落。

胖尊者发觉柳剑雄失了踪迹,自己师兄弟的人掌落了空门,心中大气大诧,见苦行僧叹了口冷气,也就跟着抬头上望,正赶上柳剑雄头上脚下的振臂疾扑面下。他环眼一转,有了主意,二次挥袖,八掌又出。

这八股掌风骤然发难,任令是谁,也要为之措手不及,妙清急得大叫一声,妙玄不顾一切的催动内层剑阵,但见剑影如山,滚向东海四异。

柳剑雄适才被东海四异八掌遥击之际,本是闭目运功,突然之间,正值燃眉之时,耳际又响起了那声柔音,道:“快!潜龙升天!”

柳剑雄不暇细思,双足猛点,逃过八掌,不想此刻叠腰落下,方庆四异三把已满,谁知四异不顾信义,卷土重来。柳剑雄本已心怒,及见四异这般不守信诺,加以身在虚空,被四异八掌仰攻,亦是为了自救,匆急之间,双拳一划,神拳四式绝招中“天地交泰”应手而出。

这一式,是百步神拳的精华所在,拳一动,一堵无影劲幕立时下罩,迎着四异仰攻而来的掌劲猛压而下。

上有劲幕下压,背有十二天罡剑阵的十二支长剑,总算东海四异功力登峰,匆急之间,每人均出一只掌,反腕向身后袭来的剑阵拍去。

上攻的四掌,原式不动,掌力直冲而上。

‘膨”一声大震,东海四异马步浮动,各后退了两步,敢情是被柳剑雄的劲力震退。

尚幸他们身后的十二支长剑,被他们反拍的一掌震退,于此可见,他们确属功力不凡。

天罡剑阵一退之后,见柳剑雄安然无恙,也就再未催动,仍是退了回去,静立如山,一个个横剑凝望着东海四异。

东海四异惊愕的睁目盯视着飘落场中心的柳剑雄,八只怪眼中,射出八缕钦羡妨恨兼而有之的神色,翻翻眼,想是真顺不下这口气,亦有点不服,苦行僧狡猾的作了个诡笑,一指柳剑雄道:“你既敢接佛爷们前后四招,就能接第五招,可惜佛爷们身后那几只破铜烂铁,早不动,迟不动,偏偏在那么个要命的时候动,以致使佛爷们未能与你好好的对一招,你肯不肯再与佛爷们对三招!”

柳剑雄豪气一壮,扫了四异一眼,道:“三招,再三百招,又看你们其奈柳某何?”

胖尊者哈哈嚎笑道:“好吧!那就再打三百招。”

恰当此时,柳剑雄耳际又传来那股细柔的声音:“不必三百招,百步神拳的四式妙着,足以打发这几个孽障了!”

柳剑雄听得将头点点,唇角动了动,像是施出他从师伯祖灵真道长处习来的:“导音飞韵”的传音功夫。

他唇动了一下,不闻回音,朗眉一皱,心中发愣,真不知暗中点示他这人是谁,有点觉得奇怪的是这人凭自己的目力,四下搜遍,不见一丝踪迹,显而易见的是这人能看清斗场之中的一举一动。

想了半天,猛的想起两们高人来,一位教自己四式百步神拳绝招的广惠禅师;另位是自己的师伯祖灵真道长。

深思细索之下,师兄是少林有道高僧,断然不会再现法驾,干预武当山之事,而师伯祖倒有可能。

如果这人真是师伯祖,那么证明他老人家还未羽化登仙,武当山必不会遭劫。

有他老人家在,柳剑雄立时勇气百倍,抖嗓清啸一声,朗目扫瞥四异,豪声道:“柳某绝不使四位高人失望,请动手吧!”

紫衣罗汉接腔道:“你小子有什么绝活,尽管施展出来,不要藏巧。”

红袍弥陀一掠脑后散披的长发道:“少林武当之中,那些断子绝孙的辣着,你一古脑儿的抖出来吧!”

紫衣罗汉那阵轻蔑,已是使他忍禁不住,红袍弥陀一再辱及师门,柳剑雄登时气得怒愤填膺,咬牙怒哼一声,沉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四位的高招,柳某已见识过了,好吧!四位一定要叫柳某献丑,没说的,不献丑是不行了,请吧!”

胖尊者哈哈纵声狂笑,道:“什么献不献丑,等什么?你小子动手吧!”

柳剑雄前四招只运功相抵,一来是默察四异这种阴柔气功的底,二来是存了消除四异功劲之心,才由得四异连攻他几招。可是从甫行出手的一招看来,四异功力虽高,但在柳剑雄一式神拳绝招遥击之下,已打的四异齐退两步。

东海四异要是识相,就不该再叫阵,但四人也有四人的想法,他们想到那相接的一招,是因掌力分了一半去化解剑阵,才被柳剑雄震退。

且说柳剑雄听胖尊者一喝,他本已大怒,也就不再言语,双拳往胸际一抱,昂然神飞的喝道:“四位远来是客,请吧!”

四异也就不再客气,互一递眼色,八掌横飞,犯打而出。

他们不但掌招递满,足下互移几宫,并还跟着掌劲齐上三步。

敢情好,两下里距离近了些,柳剑雄倏地足下移位,双拳盘扫,一式“困进革鼎”,拳风四荡,透出数股柔劲,将八掌罡风阻住。

东海四异受阻之后,齐声狂怒,二次抡掌,蜂拥击来,猛若飞瀑,掌风倾而下。

柳剑雄豪啸一声,拳化“雷震五岳”。刹那之间,掌影缤纷。每道拳风之中,透出股大力劲道,朝八道拳影冲击而去。

“雷震五岳”是记绝招,柳剑雄当年雄风慑人,这四式绝招功不可没。这一招,东海四异初会,那知奥秘,登时被几道拳风打得东躲西藏,还算四异功力不弱,见机得早,晃身齐退,才未受伤。

东海四异是什么人?此番挟二十年苦修而来,为的就是雪当年嵩山之恨,那会为了小受挫折,甘心撤退?他们一退之后,八掌交征,趁柳剑雄拳式将变未变之际,猛折而至。掌风之锐,简直是锐不可当。

急切里,柳剑雄双拳一挥,招化“倒转乾坤”,这式旋乾转坤,妙且无穷,双拳挥划处,四掌罡风又落了空。

柳剑雄见四异掌势一缓,豪兴大发,虎吼一声,拳化“天地交泰”,立时人影横飞,东海四异,被他这种禅门奇功震得倒步疾退。

一连退了四五步,四人方拿稳桩,立住足跟,转着几只怪眼怒瞪柳剑雄。

四人脸色泛青,像从染缸里提起来的蓝布,简直是透着层暗灰色。还不止此,一个个气鼓鼓的,胸部起了阵大波动,喘声很远都能听得见,像是全受了极重的内伤。

四人之中,以紫衣罗汉及红袍弥陀工力较低,这两人似是伤得更重,偏生这两人沉不住气,唇角动了几下,猛张口,“哇”的两声,吐了热喷喷的两大口鲜血。

这两口血喷出,两人面色渐呈焦黄,身躯摇摇欲坠。

胖尊者环眼转了几下,想是他自顾不暇,硬充了汉的僵立当场,忙着运气,心下空自为两个师弟焦急,寸步都不敢移动一下。

此时此刻,在场之武当高,不管是谁,只须轻轻出后,就足可将东海四异收拾下来。

武当不愧是名门大派,在场之人不下七八十,谁都未动,柳剑雄眉间疾皱,犹豫微顷,五指轻挥,指风遥遥的向狂吐的两人身上点去。

这两指,将心经血脉点顺,陡然之间,红袍弥陀与紫衣罗汉胸臆中翻涌的那股逆血,立时往下一压,强收自止,两人也就再未狂吐。

胖尊者想是不愿领他这份情,怪目更见睁大,怒瞪柳剑雄一眼。

场中静的鸦雀无声,双方不发一言。柳剑雄移步朝灵修道长走去。

老道长上前一步,探掌一把扶定将要拜下去的柳剑雄,顺手将他扯在身边,慈祥的一笑,低慰的道:“快擦擦额上的汗,然后去打发走那四个孽障。”

柳剑雄轻吁口长气,举袖一擦额上汗珠。

老道长双袖朝两侧一摆,妙玄撤阵退了回来。武当山的高手鱼贯向三清殿内走去。

场中更显得冷冷清清,除东海四异外,只有妙清、妙玄武当高手随侍着老道长。

柳剑雄步如山岳,沉稳的凝神向四异走去。

相去五步,他停了下来,缓缓的拱手道:“四位被柳某的大罗金刚禅功震伤,柳某无意要伤害四位,是以在力道反震之俄顷,猛将真力回撤,以四位的造诣,将息三月,伤势自可痊愈,但自今而后,惟望四位本上苍德意,多行善举,切勿快意一时。柳某幸甚!武林苍生幸甚。”

苦行僧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言不发,垂头丧气的将眼皮猛朝上一翻。突然狠狠的瞪了柳剑雄一眼,宛如两缕冷电,眼眶之中,充满两眶毒焰。

他紧咬双唇,低哼一声。

老道长稽首一探,默念道:“苦海无边,冥顽之人,无法潜移先天恶性。”

其余三人,随着他的举动,也都翻眼恶狠狠的盯扫柳剑雄一眼。

柳剑雄也知四人劣性根深蒂固,无法潜移默化,不由的慨叹一声。

他朗目一动,似是想起什么事,猛的上前五步,凑向胖尊者昂然一哼,沉声道:“柳某想起一事,四位不迟不早的正好赶上热闹,在下有点不明白。”

胖尊者咽了口气,将腹内真气调顺了些,嘿嘿冷哼两声,点点头。

柳剑雄蓦的心中一动,追问道:“这么说,四位是有心之人啦?”

胖尊者又复究究嘿笑,冷傲的点点头。

柳剑雄突然将声调提得高昂入云,一把抓着胖尊者的胳膊,问道:“四位将我那孩子怎样了!”

情急之下,四指如钩,抓的胖尊者额上青筋隆露,汗珠如豆。这一抓出自一代高手,饶他胖尊者再强,也要禁受不住,立时一翻眼珠。望了柳剑雄一眼,眼色之中,渗入了几分哀怜之色。

柳剑雄猛的发觉自己出手重了点,慌的一松手,瞥眼一扫苦行僧与红紫二头陀,三人齐都怒目相视,苦行僧更是牙关锉得“咯吱。咯吱”的狂响。

胖尊者又吞了口气,吃吃的从牙缝中崩出几个字道:“昨晚将他引开了!”

柳剑雄朗眉斜挑,昂声道:“你这话可真?”

他点点头,代替他的答复。

柳剑雄怒哼一声道:“你们要是在那孩子头上打半丝歪念头,小心柳某将你们一个个挫骨扬灰。”父子之情,关切无遗。

东海四异听得面上神色一凛,红紫两个头陀打个冷战。

柳剑雄气愤愤的道:“为什么你们要将他引开,引到什么地方去了?”

胖尊者拔下背上的戒刀,就地潦草的划了些字。

柳剑雄怒哼一声,呵斥道:“可耻!为了怕我父子联手?”

略顿一下,又接着道:“树上那些字果真是这样写的吗?”

胖尊者又复一言不发的点点头。

柳剑雄沉吟一下,凛然喝道:“请吧!人间善恶祸福,是是非非,永远牵缠不清,大抵者是咎由自取,再见面时,友敌二途,取决于四位,柳某别无话可说。请吧!”

东海四异怀着无限感伤,八只眼睛怒瞪了武当四人一眼,一言不发的就踽踽走下山去。

柳剑雄望着他们的背影发愣,猛然之间,似是想起件要事,转身朝老道长一拜,情急万状的道:“师祖,我父亲呢!”

灵修道长慈目之中,立时蕴满两眶眼泪,轻吧一声道:“他伤的不轻,要不调养个三月五月,看来无法复原。”

柳剑雄慌声道:“孙儿要去侍候他老人家……”饶他是历经江湖风险,父子之情,声调之中,多少有点凄怆。

老道长宽袖一拂,四人转身向三清殿内走去。

老道长轻喟一声,足才跨入殿门,就猛的转头一望妙清,吩咐道:“你带雄儿去看看柳彤,为师尚另外有事!”

妙清与柳剑雄躬身相送,妙清随侍身后,缓缓朝殿后转去。

妙清待恩师走后,反手一摆,指了指殿左一道拱月形的花砖圆门,两人朝那道门走去。

穿廊移殿,走了好些殿宇,来到一座精院,两人跨了进去,立时走出业两名小道童,跪接二人。

甫一跨入精院,柳剑雄眉头深皱,妙清倒若无其事,他轻将师伯的袍袖一扯,驻足望着妙清道:“我爹伤得很重,他老人家在哼……”

妙清倾耳细聆,摇摇头道:“你孝心呆悯,你爹怎会哼?没有的事。”

柳剑雄眉头皱得更紧了,暗忖道:“事情有些怪,分明我听到我侈在哼,师伯偏说没有,是我听力强,还是耳朵出了毛病?”

心中在想,步下加快了些,几步转入后进。

这座小院,精致可人,是两进的瓦益平屋,庭院之中,修竹奇花,点缀得十份雅静宜人。

几人转入第二进,柳剑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妙清猛的停步自语道:“他真的在微声细哼。”说着侧眼且望柳剑雄,心中在暗赞自己师侄的精湛功力,果真同自己不知多少。

两人匆匆抢人上首房内,但见幔帐低垂,柳彤一脸焦黄,花白长须乱洒胸前,一双枯瘦的手摆置锦被外面。

柳剑雄哀哀的叫了声“爹”。眼角挂泪地双膝跪了下去。

妙清一撩幔帐,挥手向柳彤额上一扶,柔声叫道:“师弟!师弟!雄儿来啦!”

柳彤交一双失神的深陷在眼眶内的眼珠愕然大睁,挣扎着要起来,急促着声调问妙清道:“雄儿!雄儿呢?师兄。”

柳剑雄飞快的一步站起来,怆声叫道:“爹!”语声哽咽,嘴角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妙清探手轻将他要挣起来的身子一拱,帮他将身子立直了些,柳剑雄慌的移过一床垫子,垫在他腰后。

柳彤成了个半卧的姿势,挥手一摸柳剑雄,颤抖着声调道:“唉!十六七年啦!又教爹看到你啦!你风华不减当年,可惜你二弟……”他黯然神伤的将眼一闭。

柳剑雄凄然的叫了声:“爹!”猛的挺真腰道:“您老人家放心,此番孩儿出来,定必要拯救二弟。”

柳彤似是贴慰的点点头。

歇了一下,他猛然问道:“我那乖孙子你见到了没有?”

柳剑雄垂手恭应道:“昨晚见过。”

“啊!俊朗可人!像极啦!一点不假,他真是你当年的化身。”柳彤焦黄的瘦脸上放射上放射出几道慈爱光辉。

柳剑雄似是为老父夸赞自己的爱子而兴致勃勃,脸上闪过阵得色。

柳彤猛的又蹙眉问道:“还有我那贤孝的媳妇呢?”

柳剑雄慨叹一声道:“只为找这小东西,我们三人年前子分了手,各奔一方,她们两人走了那里,我倒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柳彤点点头,突然大声问道:“杰儿呢!”

柳剑雄将东海四异招认的话一说,柳彤促声道:“你快走!北上追那小家伙,谨防他有什么闪失!”

柳剑雄凄然的一笑道:“孩儿不孝,人离您老人家膝前,目前,您老人家又抱恙卧床,孩儿要侍奉您老人家的汤药。”

柳彤似是老怀得慰,苦笑一下,一语不发,他转眼望向师兄妙清。

妙清只朝他点点头,低声道:“你只管安心养伤,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孩子伶俐透顶,让他去闯吧!”

就在此时,突然身后的道童惊“噫”了一声,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

一望之下,齐都大诧,檀木桌子之上,突然摆了一只细瓷瓶,瓶下压着一张素笺。

三人互望一眼,柳剑雄一步走了过去,信手拈起那张笺一看,不觉大“讶”一声。

他惊慌的将瓷瓶握人掌心之内,朝床前走去。

妙清伸手接过素笺,看了一下,亦喜亦忧的道:“师弟有救了,师伯他老人家来此赐药,并谕示雄儿快速北上,接应杰儿。”

柳彤垂目低声道:“他老人家又云游返回来了!”

柳剑雄立时想起一事,点点头,付念道:“对了!那几声柔细音,是他老人家所发。”

柳彤猛睁眼,接过妙清手中的素笺,捧读一遍;陡然转头道:“雄儿!去吧!立刻动身,为父有你师伯祖所赐灵药,不悉老病不愈。”

柳剑雄慌的自瓷瓶内倾出一粒红色清香药丸,双手捧着,送到老父身边,低声道:“爹!您老人家请快取下!”

柳彤接过,二指微颤的纳入口内,柳剑雄回身顺手自道童手内接过一杯半温开水,服侍老父服下。

妙清捋须一笑,将瓶子接地,和声道:“雄儿!你为去吧!你爹已取了第一颗药丸,只要再服两粒,一准药到病除。”

柳剑雄神情黯淡,好不容易才见老父一面,又要骊歌高奏,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师伯的话。

父命难违,他朝两老恭恭敬敬的拜了四拜,依恋万分的挥泪走出精院。

身才出院门,妙清追出来道:“雄儿,你一直下山吧!你师祖面前,师伯会为你禀陈。”

他低头应诺一声,不敢回头的走去。

当下起程,一步一回头,穿亭过廊,碰到不少师兄弟,每人都向他致意,但他仅是淡淡的摆摆手。

每个人都十分奇怪,奇怪他何以这般得色匆匆?

原来他走得十分快疾,眨眼功夫,已走到山下。

满腹忧伤,老父、娇妻、爱!使他腹中混乱至极,他也不知该如何?但他轻功天下无双,没多久,就走出了山区。

陡然之间,升起一个怪念头,心想:我离家十多年,母亲终日倚门盼望,不知添了多少白发?人子之道,我如果上襄阳一趟,了却件心事也是一大乐事。

他是人间奇男子,心虽惦念爱子有安危,但孝心盖尽了爱意。此念一萌,立时展开绝世轻功,改道向家中飞驰,想到不久即可得见慈亲,使母亲老怀得慰,是以行来轻快绝伦。

他到的时候,天恰好三更,一踏上当年被玉凤戏弄,长着一棵虬松的小岗,顿时百感交集,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一样的冷月,一样的垂柳,当年的情景,历历如绘,恍如仍在眼前。

满江的水声奔腾,湍激暴泻,有若牛吼。

往事如烟,他不由己的仰天一声浩叹。

叹声一落,蓦的庄中冲霄飞起一条黑影。

柳剑雄惊愣一下,想了想,庄中虽是卧虎藏龙,但细数家人之中,像这般身手,除父亲之处,就得数两位娇妻与二弟,华燕玲只勉强凑个数。

这到底是谁?他反复的问自己,自己想及的这些人,偏又一个都不在。那这究竟是谁呢?

冥想间,二次冲腾,另一条纤巧快速身影,又已腾跃上一层高楼。

“不好!”柳剑雄心中大叫一声,身形猛动,双脚一荡,宛如风驰电掣的向庄内扑去。

他走得快速绝伦,眨眨眼,就民经穿进翠柏古道,展目四搜。

翠柏山庄静荡荡的,除夜风拂枝的啸声外,静得地下落根针都听得见。

到了自己家门,夜静深宵,发现庄中出现夜行人踪迹,反而不便扬声叫门,他在门前的青石小桥上愕立瞬间,毫不犹豫的跃身一纵,飞进庄内。

几式拔跃,登上早先发现黑影的那座高楼,朗目四顾,夜沉沉,星昏昏,全庄上下,全人了梦乡,那有夜行人影?

他甚是自信眼见的人影,那是两个身手矫捷,功力登峰的高手所留下的。但奇怪这两人进庄何来?又如何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睛。

事情也太突兀,这两人是什么路道?

他越想越不通,蓦然一念闪起,暗责自己道:“我怎么这般心粗?假如这两人进庄对我娘有何不利……”

一想起柳老夫人的安危,登时心惊肉跳,慌忙闪目向进一座精院望去,一望之下,灯昏夜黑,点息全无。他目凝神光,在那座精院之中细扫了一下,吁了口气,点点头,似是放下了提吊在口腔边的心。

另一个念头飞快的在心头一转,朗然的低哼一声道:“若让你今天逃出去,我柳剑雄今后如何混!襄阳柳家岂能任人要来就来?”

不暇细思,他挺挺腰,点足飞腾,盘飞全庄三匝。

轻功盖寰宇,这种身形,快速绝伦,真若电闪云飘。

饶他再快,可惜三巡过后,四下仍是寂然无声。

他想不透这两人究竟是遁走了,还是仍留在庄内?

猛的一抚胸口道:“要是他们伏在阴暗之处不动,这种内家高手,屏息静气,任我搜到天亮,也必然搜不出一点影子来。”

朗目一转,稍为筹思,猛的喊道:“有了!”

他唇角动了几下,向着四方逐一如法泡制。敢情他是在用导音飞韵的上乘功夫,搜索这两人。

这一着,很是灵光,如这两人是内家高手,他们没有理由听不见。

“臭贼。”陡然高楼上的一丈长的金字大匾之内,跳出来一个十几岁,梳着两根辫子的小女孩,甫朝相,就破口大骂。

“你这里野男人,鬼鬼崇崇的进入人家庄院,你安的什么心,姑奶奶难道怕了你,姑奶奶只是想暗中察看你的行动,你进这座庄来是做案呢?还是来收魂?”

这女孩骂人口气好泼辣刁蛮,“唰”的一声,另一座精院檐沿下面陡然一鹤冲天,飞起另一道纤长人影。

柳剑雄不忙答这女孩的话,慌的移日朝那条人影望去。

那人连着两个轻灵巧纵,一下子跃落先现身的那个双辫女孩身侧,低声制止道:“妹妹,别高声大叫,惊动了……”

小姑娘急得小嘴一噘,白了后现身的那个姑娘一眼,语声微带气忿的一指柳剑雄道:“姊姊,你受得了,我可忍不住,这臭贼太损人了,一出口就骂丫头,难道你没有听见?”

年长的姑娘似是懂事不少,见多识广,忙出言止住他道:“妹妹,别胡来,这人虽是口出不逊,但不像是坏人,再说,他一脸诚厚像。”

“诚厚像,哼!我一看他就不顺眼,你还帮他?”

柳剑雄心中起了几个问号,暗问自己道:“她们是谁?进庄何事?”

但归根结底一句话,他发觉两人真不是坏人,见那小女孩十分刁蛮,亦复可爱,也就冷眼旁观,不加剖白,由她骂几句。

她姊姊似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转着一双俏眼,细细的在柳剑雄身上打量。

“喂!我问你!”小女孩见柳剑雄半天不言不语,越发自作聪明的想道:“对了!这臭男人一定是个坏蛋。”

此念一萌,纤纤柔指向柳剑雄一点,冷冷的道:“你这臭贼好大的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剑雄望着她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不觉哑然失笑。

这一笑,又笑坏了。双辫子小姑娘俏眼一翻,狠狠的道:“你还敢笑,你可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三剑冠武术柳世杰的家——翠柏山庄?”

这一下,说得柳剑雄忍俊不住,哈哈失声大笑。

“唰”的一声,剑影一闪,一声狗贼接招,登时削出凌厉无匹的三招怪剑式,柳剑雄一时措手不及,弄得手忙脚乱,饶他是一代大剑客,此刻也不由不暗自赞佩这小孩剑式的精巧。

他随着三式精妙剑式,大声数道:“天环指峰、地环飞虹、人环结莲。”

年长的女孩来有及阻止,小女孩已连出三剑。

“三环剑法”出世的消息,近些天来,脍灸人口,争相传诵。柳剑雄既是大剑客,是以他一出手,就喝破了她的招式。

他待那小姑娘三式剑招使完之后,双脚一盘,使了个快速身法,左手一探,一把将她手中的长剑夺过,口中语带薄责的道:“这种盖世绝学,你能随便出手,万一伤了人,不怕罪过!”

小姑娘长剑被夺,双眼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向她姊姊怀内倒去。

年长的姑娘,似是为柳剑雄这种快速身法及赳赳雄姿慑住,一手搂住妹妹,俏目管自细细的在柳剑雄身上细瞧。

她心中起了个古怪念头,暗问自己道:“他为什么用左手夺剑?”俏眼不自觉的望向柳剑雄的右手。

一望之后,惊得全身抖颤了一下,小嘴一张,愕叫一声,慌的以小手掩住樱口。两只俏目,不敢再望柳剑雄,俏面之上,飞起两朵晕霞,粉颈一垂,螓首向小女孩肩上一靠,对柳剑雄的存在,视若无睹。

芳心宛如鹿撞,夜静深宵,跳的自己可闻。

柳剑雄是聪明,屈指轻弹了一下手中长剑,慨然的长叹一声,方缓缓的道:“在下柳剑雄,两位姑娘认识犬子?”

“柳剑雄”三字入耳,小女孩猛从她姊姊怀中挣得跳了起来,二指一叠,惊问道:“你就是柳剑雄?”

话已出口,她姊姊急得猛扬手,朝她小嘴上捂去。

可惜迟了一步,她话已出口。

童稚无知,柳剑雄十分欢喜她的天真,淡淡道:“对啦!在下正是柳剑雄,两位姑娘见过小儿柳世杰?他现在何处?”

年长的神情紧张的望着柳剑雄,正想从他口中得知些什么,柳剑雄一落,她脸色显得十分失望。

小姑娘顿时哭丧着脸,摇摇头道:“柳伯伯,我们也正要找杰哥哥呀!”

“找杰儿?”柳剑雄有点不解的反问了这么一句。

小女孩点点头道:“对啦!他本来答应我奶奶带我们出来的,谁知他一个人先溜啦!”

“你奶奶……”柳剑雄似是有些不解,沉吟着。

“嗯!我奶奶,杰哥哥的剑就是她教的,还有,我姊姊与杰哥哥多好呀!”

“哦!”柳剑雄似是恍然大悟,眼睛望向垂首抚弄衣角的女孩,点了点头。

柳剑雄脸上渗出阵得意的笑色,柔声问道:“两位姑娘贵姓?”

小女孩行指指自己的鼻尖,甜甜的道:“我叫方燕化。”又噘着小嘴向年长的一努道:“她是我姊姊方韵华。”

柳剑雄又将两个女孩细看了一下,实在觉得年长的太美,太聪慧,年小的太天真,太可爱,方韵华与爱子倒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想到爱子有这样的女友,不自觉的纵声哈哈朗笑。虎步缓移,将剑朝方燕华递去。

待她收剑之后,一把将她扯入怀内,爱怜的伸指在她小脸蛋上抚了一下。

柳剑雄豪兴遄飞的拉着方燕华,侧剑向方韵华道:“走!姑娘先下去,见见家母!”

方韵华心头甜甜的,头更低了些,羞意盈面,但莲足已不自觉的跟着移动。

三人举足不几步,猛的屋面上人影纵横,“噗噗”几声,跃来几道人影。

柳剑雄疾将方燕华一带,停步运口朝前细注。

一望之下,见领前的一个执刀中年大汉,面目熟稔十分,他想了一想,猛的遥声问道:“前面可是陈师兄!小弟柳剑雄。”

“师弟!”那壮汉果真是他师兄陈岚,但见他抖嗓大叫道:“想煞小见了!”

“少庄主!老天有眼,老主母日思夜盼,可将她老人家想坏了!”

七八名矫健高手,朝三人纵奔而来。

柳剑雄迎了上去,师兄弟相见,互拥着佛嘘一阵。

十数年不见,难怪他们这般热络。

柳剑雄反手向方氏姊妹一招,大伙儿簇拥着三人跃下屋。

一听少庄主到,立时全府哄动,一个个自热被中钻了出来,忙着拜见少庄主。

很是闹了一阵,柳老夫人扶杖走出中堂,母子相见,恍如隔世,抱头痛哭一场。

方氏姊妹拜见过老夫人,柳老夫人将她姊妹俩细看了一下,暗自将头点了几下。

这一夜,方氏姊妹就住在柳府,但心中老是惦念着柳世杰,又不好问出口。

柳剑雄陪着母亲,娘儿俩说不尽离情别绪直到东方发白,柳剑雄方将老夫人扶进后厅安息,自己也就在书房调息了一下,疲劳立复。

第二天晌午,方氏姊妹俩到后堂为柳老夫人请安,柳剑雄亦在座,他们娘儿俩似是正在谈论柳世杰的事,老夫人涕泪泅流,想正是为这事伤心。

方燕华忍不住,磨着柳剑雄仰脸部道:“伯伯,杰哥哥呢?”

方韵华玉容罩上层轻愁,凄惋的望着柳剑雄

柳剑雄一拍小姑娘的香肩,抚抚她的柔发道:“你杰哥哥上了北方,找他二叔去了!”

一听柳世杰上了北方方燕华倏地站直了身子,一扯方韵华道:“姊姊!走吧!我们找杰哥哥去!”

她说得好天真,方韵华慌忙出声喝止道:“妹妹,别胡说,一切有伯伯呢!”

她像是懂事,又宛如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大眼睛一个劲望着她姊姊,偏着头稚气的问道:“你真怪,找不到杰哥哥吗,看你急得要死,如今有了他的信息了嘛,你又推到柳伯伯头上去。

她自以为是,方韵华羞得抬不起头来,老夫人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呵呵乐开来。

柳剑雄本是满怀感伤,一见老母胸怀舒畅,也跟着豪笑了起来。

他是聪明之人,打蛇随棍上,在柳老夫人乐了一阵之后,一步拜了下去道:“娘!您老人家万安,自孩子三岁上,娘就没有见过他,他现在已长大啦!孩儿想立刻北上,将他找回来,使他一步都不离您老人家身边,侍候您老人家。”

老夫人苍首猛点,表示认可,只慨叹一声,又凄清的道:“三房媳妇,两个儿子,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你们七个,连一个都不在我身边,最可叹的,还是你爹,风烛残年啦,还经年在外奔波,唉!……”她这一声慨叹,显出了老年人的晚景,充满了凄凉单调。

“娘!”柳剑雄一步跪了下去,颤声道:“孩儿不孝,此番出去,定要将这些人统统找了回来,晨昏定省,团团圆圆的好好的孝敬你老人家。”

柳老夫人笑着流下几滴老泪,点头叮嘱道:“但愿这事早点实现。”

柳剑雄轻笑道:“娘!我现在就立刻动身,早点将事办,早点回来侍候你老人家。”

老夫人哀声一叹,莫可奈何的点点头,一挥老泪道:“孩子,你去吧!”

柳剑雄叩了头,站将起来,方燕华一扯他的衣服,道:“伯伯,我们跟你一块去找杰哥哥。”

柳剑雄望了她姊妹俩一眼,轻道了声:“好。”

方燕华喜得雀跃,拉着姊姊乱蹦乱跳。

老夫人看得甚开心。

当天,三人拜别柳老夫人,渡过汉水,去找柳世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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