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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身不由己江湖路

庞镇寰身法迅疾,片刻已近何湘君所囚石室之外崖下,忽心中—惕,暗道:“莫非申屠珍算准我必前来探望何湘君,佯装倦汲睡熟,暗暗蹑随身后,那床上睡的显然并非申屠珍本人。”

他心智高绝,果为他所料中,黛叶翳林内疾内疾闪蹑来一条纤秀人影,眼中两道霜刃寒芒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

庞镇寰伪装不觉,掠身浇在一块光洁整齐黝黑巨石上,盘膝端坐,他眼望蓝天白云似在沉思。

这纤秀人影正是申层珍,窥见庞镇寰情状,不由呆住,暗道:“难道他不是探望何湘君么?他通过来此幽壑是为了沉思解开重大疑难之处,瞧他神情并非装假。”她自忖料事如神,却不料此番竟他所想截然相反,不禁大感困惑。

申屠珍那知庞镇寰已识破她诡计,弄巧成拙。

距中屠珍不远林后亦藏着奚凤啸,他晚来种种安排,均是迫使庞镇寰非向何湘君询问不可,果然庞镇寰坠入他的计算中,每一步骤均踏实毫不落空。

要知庞镇寰中途已忖破申屠珍的用心,猝然变卦,不禁大为焦急。

奚凤啸心计才华,经过时日洗练,益趋沉稳,他暗暗忖道:“庞镇寰来在此处,幽壑天然,极为隐蔽,莫非何湘君就囚禁在附近?”奚风啸极目四望,搜索有无可疑之处。

何湘君石室上圆窗外却为藤蔓疏叶遮住,再好的目力亦察觉不出。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庞镇寰猛地仰面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窥探。”扬掌虚空拂击一株巨干参天柏树而去。

一股暗劲,击中柏树,只见柏树似坍上般倒了下来,木屑如灰,为山风卷起漫空飞涌。

庞镇寰掌出人起,身形激射如同离弦之箭,迅疾无比,木尘漫空中隐隐只见一条极为热稔的人影,身形尚水沾地,已看清此人面目,不由面色大变,忙反身踹足硬生生的拔起三四丈高下,另朝一方遁去。

申屠珍先是震凛庞镇寰奇绝的武功,继而诧惊庞镇寰反身遁逃,只见两条迅快的人影一先一后追逐,迅快无比,忙暗追下去一探究竟遇何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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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镇寰远离幽壑,猝然沉椿反身,面色一沉,冷冷一笑道:“何大侠别来无恙,想不到你神智恢复得如此之快……”

赤手屠龙何昆仑哼了一声,道:“这大出你意料之外是么?”

“不然。”庞镇寰答道:“一切都如在下所料,不过在下极愿知道相救何大侠是何人物呢?”

何昆仑笑道:“不用知道啦!他现在森罗宫外相候,以你名震武林,又习成白阳图解,此正是你图霸武林之良机,谅不能示弱。”

庞镇寰忽面目一变,右手两指迅如电光焰火,朝何昆仑“期门”大穴虚空点去。

何昆仑武林名宿,一身武学臻化境,掌指更是精奥绝伦,两指疾迎而出。

庞镇寰面现得意笑容,忖道:“是你老贼自取死路,我这太阳神指指刀无坚不摧,怎怨我心辣手黑。”

两股指力堪堪相接,忽从何昆仑身旁斜刺里射出一股暗劲,渗合在何昆仑指力中,双方却朦然无觉。

只见庞镇寰身形一阵摇晃,面色微变,心神骇道:“怎么老贼功力精湛如此?”眼珠一转,呵呵大笑道:“何大侠,在下并无害你之意,只是师命难违……唉!这些话徒费唇舌而已,知我罪我在所不计,武林多年公案总有水落石出之时,不过……”

何昆仑亦觉有异,蓦闻奚凤啸密语传音道:“老前辈不可操乎过急,明日森罗宫潜伏在诸大门派中党羽均相继抵达,不如当众揭破他的恶行方予诛杀。”

赤手屠龙何昆仑在老一辈人物中机智超绝,闻言已知奚凤啸另有深意,当下微笑道:“不过什么?”

庞镇寰擒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谲笑道:“其实,在下并非当日之庞镇寰,你我各展所学尽力一拼,何大侠未必胜得了在下。”

何昆仑目寒如水,沉声道:“你为何不出手!”

庞镇寰道:“在下不忍有负令嫒重托,何况令媛在灵柩石府震毁时身负重伤,极须凋治。”

何昆仑闻言眉头一皱,道:“她现在何处?”

庞镇寰微微—笑道:“三天之后自可相见,在下决无加害令媛之意。”

何昆仑冷笑道:“老朽爱女若有三长两短,定将你寸砾分尸。”

庞镇寰笑道:“这个请何大侠放心,在下言出如山,三日后朝阳初升,谷外与天下英雄相会……”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娇叱道:“且慢。”

一条紫色人影惊鸿疾掠而至,现出倩丽治艳的申屠珍,道:“何昆仑,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别想生离此谷。”纤手一挥,四周草木涌出无数森罗宫高手,四个佩剑美婢俏生生落在申屠珍身侧。

何昆仑面寒如冰,道:“你就是申屠珍么?”

“不错!”

“老朽并不反对申屠姑娘为师复仇,只须请问谁是森罗宫主者?”

庞镇寰剑眉一皱,笑道:“师姐,你不是睡了么?”

申屠珍道:“我方才醒来,红莲禀明你来过说是有急事相商,匆匆离去,我惊觉情势险恶才率众相寻。”说此目光转注何昆仑脸上,泛出一抹杀帆道:“师门授艺,尊长卑幼,你挑拨离间枉费心机。”

庞镇寰暗道:“这丫头的心肠歹毒,率来宫内人手,谅系听命于她,我何不借刀杀人,除却眼中之钉。”

此刻,何昆仑哈哈大笑道:“那么姑娘请动手,老朽接着就是。”

申屠珍一笑目光向森罗宫匪众一瞥,立时窜出四人,挟着一片疾厉刃风凌头劈下。

何昆仑微一挫腰,双掌虚空疾拍出四招。

只见四匪“啪啦”之声浇地,双手按着胸膛,翻滚哀嗥,须臾吐出一股黑血,气绝身死。

庞镇寰心神一凛,道:“师姐,何大侠武功旷绝,何必多死无辜。”

申屠珍面色一变,叱命四婢道:“四绝阵!”

四婢身形飞起,如同织柳巧燕般落在何昆仑四周,各伸着一柄利剑,当胸平指,剑尖微震,寒星飞晒,眩目耀眼。

何昆仑目光锐厉,心中暗惊道:“四婢剑学造诣不俗,劲贯剑梢,分明武功已臻上乘。”遂不敢大意,身形转动眼神注视四婢举动。

只听申屠珍樱唇微启,曼吟梵咒,娇躯翩翩起舞,眉梢眼角泛出无限春情冶意,云发飘扬,姿态曼妙无比。

似见四婢目中冲光渐变碧绿,惨厉森森,手中利剑虽是含劲不吐,却寒星飞涌,芒信吞吐,生似欲脱手飞出,嗤嗤锐啸悸耳。

空气中突变寒冽肃杀,何昆仑如山定力也不禁感觉头晕,忽闻奚凤啸密语传声道:“老前辈,快定住身形,无视于邪,有晚辈暗助无妨,老前辈准备狮子吼佛门禅功,俟晚辈通知立即施展。”

何昆仑立即停止移转的身形,仰面凝向云天。

庞镇寰不禁心中大诧,忖道:“看来何昆仑胸有成竹,这老儿委实难惹难缠。”他不禁生出首鼠两端之念,既不愿何昆仑死去,又恐何昆仑重树威名,天下归心。

忽地,申屠珍口梵音转疾,四婢纤手一扬,利剑脱手飞出,神龙天矫,电奔啸空袭向何昆仑而去。

本来,何昆仑无论避向何方却不易避让开去,四支利剑已遭受申屠珍天魔大法所控,不见血不能自动返回四婢手中。

那知,何昆仑仍渊停岳峙,凝视上空,似无觉四剑奔电袭来,四外森罗宫群邪却看得神悸胆寒,只感剑势雷霆万钧,不禁为何昆仑危急。

四支长虹堪近何昆仑身前尺许,似遇极强的阻力,震得反向往森罗宫群邪卷去。

申屠珍仍曼妙转舞,姿态娇美,四婢目光森绿惨暗,面如金纸。

庞镇寰见状暗暗震惊,知四支飞虹是四婢具力所贯注,而四婢更为申屠珍所控,这种“天魔传心”的武功虽然厉害绝伦,但遇上能反克天魔的能手,受伤则更重。

那四支飞剑虹飞电卷之势森罗宫高手竞无法震开闪避,转眼之间,八人被卷体而过,惨嗥声中,血雨喷洒。

庞镇寰大喝出口,人才离地扑向剑虹之际,何昆仑亦同时发出狮子吼,宛如晴天霹雳,山谷动摇。

只见四支飞剑突然坠地,插入土中,四婢惨叫一声,震得离地跃起上许,却又如断线之鸢摔落下来,嘴中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申屠珍面如金纸,目中神光呆滞,颓然倒地。

庞镇寰也震得坠下,见状大惊失色,道:“何大侠,三日后之约究算不算?”

何昆仑道:“老朽说话算数,但三日后我女儿如有损伤,森罗宫难脱血洗之罹,你也免不了砾身分尸之苦。”

庞镇寰朗声大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三日后自有定论。”

何昆仑发出一声清啸,身形离地穿空飞起,去势如电,啸声尚是余音袅袅回空,人已影踪迹杳。

庞镇寰暗叹一声,始感形只影独,满腹心事共谁言,指挥未受伤的森罗宫手下抬去死尸,将四婢抬回,自己挟着申屠珍如飞而去。

一条轻如淡烟般人影暗暗蹑踪庞镇寰身后,正是奚凤啸。

只见庞镇寰奔向申屠珍所居静室,将申屠珍放在床上,装作悲天悯人长叹道:“师姐,须知何昆仑名震天下,武学旷绝,即是小弟也不敢造次轻敌,师姐何苦逞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碧绿药丸。

申屠珍为天魔反噬,内腑受伤沉重,不能说话,神智却未昏迷,闻言目露感激之色,忽地警觉庞镇寰残狠阴险,未必有此善意,药丸还是不服为妙。

庞镇寰从申屠珍目光中已知她心怀警戒之心,面上不由泛出一丝狠毒笑容。

室后忽奔出一双持剑女婢,目睹申屠珍面如金纸,花容失色道:“庞公子,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庞镇寰神色忧虑道:“你们姑娘遇上强敌,施展天魔大法,不想为天魔反噬,受伤极重,神智已错乱.如不服药丸,恐无法全命。”说着飞指朝申屠珍睡穴点下。

申屠珍立即双睫闭合,面色安详!

庞镇寰将手中药丸交与两婢道:“此药用无根水撬开始牙关喂下,不可再受惊扰,目下强敌逼临,我分身乏术,你等小心照护姑娘。”

其实庞镇寰在点申屠珍睡穴时,暗中巳弄了手脚,一双女婢朦然无觉。

只奚凤啸在暗中窥得一清二楚,忖道:“庞镇寰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此人不除,终是江湖上巨孽大害。”

庞镇寰说完立即纵身出外,往何湘君囚居之处奔去,所择途径均是幽秘难行,安知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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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镇寰抵达何湘君石室之外高呼道:“何姑娘!”

何湘君此刻突感觉体内不通,真气微微浮逆,肩部亦隐隐酸痛,她本聪颖灵慧,闻声只觉庞镇寰真元充沛,并无自己一般情景,知已受愚,不由将庞镇寰恨入骨体,冷冷说道:“你来此做什么?”

庞镇寰面现得意的谲笑,口中发出一声叹息道:“姑娘必是运用本命三昧真火炼化体内暗器有误,在下已愈七成,只待残余全部炼化后,功力即可全复,提聚丹田真气须上冲‘神道’,右行……”

隐在暗处的奚凤啸得知何湘君囚处,衷心欢愉不可言宣,忙从怀中取出一物,扬腕冲霄送出。

只见半空现出一翠鸟,掠翅迅快如电,转瞬无踪。

庞镇寰话声未了,天际遥处忽送来数声清越长啸,面色猛变,忙道:“姑娘,令尊已由在下暗中命人护送前来,三日后伤体复元,在下当陪同令尊前来。”话落穿空离地掠去。

何湘君突闻窗外起了稔熟语声:“湘姐,切莫听信庞镇寰的话。”

她闻知是奚凤啸到来,不由惊喜过望,娇呼道:“啸弟!是你么?”

奚凤啸答道:“小弟在此,湘姐侦知出入之法么?”

何湘君嗔道:“我知出入之法怎会留在此处?”

奚凤啸不禁哑然失笑,找出这石室圆窗辟在峭壁凹槽内,外有藤蔓疏叶隐蔽,高叮七丈余,再好的目力亦难发现。

他仰面注视了窗口一眼,独鹤冲天拔起,右掌五指攀住窗缘,施展“缩骨功”,滑入窗内露下,唤道:“湘姐。”一双晶澈如星的眼神凝视立在床前俏生生的何湘君的脸上。”

何湘君发现奚凤啸丰神潇洒,飒爽英姿更胜如往昔,但觉啸弟一双眼神似欲贯穿自己肺腑似,带有神秘色彩。

她顿忆起芜湖客栈内一幕情景,不禁靥泛红霞,低鬟一笑,道:“你是怎么进入的?”

奚凤啸目睹何湘君玉容清瘦,只觉无限歉疚,答道:“小弟施展‘缩骨功’侥幸进入,湘姐,别后经过无暇叙明,不过小弟急于问明湘姐因何受伤。”

何湘君概略道出。

奚凤啸不禁变色跌叹息道:“湘姐受愚了,必是这恶贼卑劣辣毒手段,时机紧迫,湘姐请容小弟察视伤处!”

何湘君不禁红云上靥,低声道:“伤在左肩!”

奚凤啸右手伸向何湘君肋前,欲解开何湘君上衣。

何湘君忽闪出两步,娇哼道:“你要怎的?”

奚凤啸叹息道:“湘姐,小弟并无非分之想,只望能答报救命授艺宠恩于万一。”说时疾伸指,虚空朝何湘君软麻穴点去。

何湘君猝不及防,只觉一阵飞麻袭体,惊极娇呼道:“啸弟,你……”

奚凤啸独臂一探,将何湘君娇躯抱上锦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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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满天,凉风四溢。

距石梁庄不远,一道蜿蜒碧绿小溪畔青林幽径内并肩漫步一双武林佳侣。

男的猿臂蜂腰,玉面星目,女的双十年华,媚丽清秀,喁喁低语,女的不时发出一声娇笑,依偎心上人肩头。

这一对男女正在热恋期中,少年温顺体贴,博取芳心,少女则蜜意欲传,娇羞未敢,那知人间真有愁滋味。

蓦地,林中传来一声阴恻侧冷笑,两人猛的一惊,急掣剑出鞘,夜空中顿划出两道青芒。

只听一个冰冷语声道:“两位最好不要逞强。”话声中林中疾闪出六个面目阴沉,黑衣老者,各抡着一柄罕见的外门奇形兵刃。

一个凹鼻突眼老者目露凶芒,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位请随老朽去森罗宫一趟。”

少年只感心头一震,冷笑道:“我等与森罗宫无怨无仇,六位不要认错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朽认得尊驾是岷山姜老师衣钵传人周锦涛,怎能有错,老朽奉命行事,少侠与陶女侠最好随老朽前往一行,以免老朽得罪了。”

双方正弓拔弩张之际,一株参天古杆上疾如鹰隼电泻落一个面色清癯老叟。

六名森罗宫高手一见此人不禁同声惊道:“刘大侠!”

来人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面色森寒,沉声道:“老朽一时轻敌不慎,误中暗算,致被擒在森罗宫,如今老朽幸脱樊笼,显然森罗宫日暮穷途不远,尔等还敢为非作恶。”说时忽欺身如电,右掌迅疾无伦一扬,一声轻震,掌心已印在对方胸口。

森罗宫来人登时心脉震断,气绝而死。

其余五人大怒喝骂出声,五股兵刃洒下漫空寒星,袭向刘文杰而去,招式辛辣玄诡.刘文杰全身要穴无不在刃芒之下。

刘文杰不愧当代武林名宿,一招得手,立即潜龙升天拔起,五股兵刃悉数扑空。

只听半空中刘文杰一声哈哈大笑,双掌发出一片罡气,势如天河下泻,五匪声都未出,身躯被压成一团肉泥。

刘文杰身形如落叶般飘旋落地,目注六邪尸体,发出一声叹息道:“老朽一生清誉,不想几乎为森罗宫恶贼断送。”说着忽转目望着周锦涛微笑道:“西陵一别,老弟与陶女侠已成佳侣,可喜可贺,令师一向可好。”

周锦涛见刘文杰举动竟是扑朔迷离,不禁大为困惑,躬身答道:“家师已被害,现葬玄武湖畔。”

刘文杰自以为行事人不知鬼不觉,故作惊容道:“令师竟作古了么?不知何人所害!”

周锦涛暗中冷笑道:“据鸡鸣寺一位老僧说,先师就是前辈毒手所害,推弃施胭脂井中,老僧昔年亦是武林人物,亲眼目睹,谅不是虚,不知先师与老前辈何仇何怨,请道其详。”

刘文杰闻言心头一震,面色平静异常,只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但不知令师遭害之日是何时。”

周锦涛说出日期。

刘文杰长叹一声道:“老朽自西陵一别后,只去鹿角堡一道,便来森罗宫窥探失陷在宫内,此必为森罗宫主者另将一人易容打扮老朽模样,惑人视听,老弟无须愤怒,只待森罗宫主者束手被擒之日,也就是真像大白之时。”

周锦涛诧道:“是真的么?”

刘文杰正色道:“老朽一生光明磊落,若是老朽所为,怎能不承认。”话声略顿,又道:“老弟至交奚少侠已成武林盟主,烦为指引,愿求一见,老朽有要事与其相商。”

周锦涛道:“奚少侠外出未归,现由何昆仑老前辈代为筹划。”

刘文杰顿现喜容道:“何大侠尚在人世么?昔日至友,更当一见。”

周锦涛笑道:“老前辈请随在下而行。”

周锦涛与陶璇珠两人并肩沿着小溪前行,默默无言,胸中感慨万千,不知刘文杰之言是真是假。

太极双环刘文杰熟记周锦涛所走的路径,只觉并非走向石梁庄,不禁问道:“何兄现在何处?”

周锦涛答道:“前辈到时就知,何必忙于询问。”

刘文杰知周锦涛胸中尚未释疑,又佯装长叹一声。

浙南山水,险秘幽奇,尤其雁荡南北两支,绵亘数百里,处处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堑峭插云,危壑深渊,不逊于黄山阳朔。

只见周锦涛陶璇珠由崖上向一万松如海的幽壑掠了下去,万松丛中隐现出一点灯光,身形临近,才发现幽壑中藏着一座寺院,红墙绿瓦,飞檐黄甍,规模宏伟。

山门前负手屹立着一人,青衫儒服,衣袂飘飞。

刘文杰一眼看真此人是谁,只觉心头一震,高呼道:“何兄别来无恙?”

赤手屠龙何昆仑缓缓别面来,冷冷一笑道:“刘兄,你不在森罗宫则甚?”

刘文杰叹息一声道:“何兄不明真象,是以误会良深。”

何昆仑望了刘文杰一眼,道:“刘兄,你对岷山姜兆南老师之事有何解释。”

刘文杰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何兄,昔年各大门派对何兄怨人骨髓系因何而起?还不是江湖邪恶冒何兄之名,何独不见谅于小弟。”

何昆仑不禁微笑道:“刘兄与何某遭遇一般,同病相怜,但不知刘兄查出是何人所为。”

“森罗宫主者!”

何昆仑见他推得干干净净,暗道:“此人果然是诡诈无比。”当下爽朗一笑,抱拳一拱道:“刘兄请入寺畅叙,来此必有高明指教,何某洗耳恭听。”

刘文杰道:“这就不敢,刘某一时不慎,身陷匪窟,武林不明真象,自知难蒙见谅于江湖,故此前来就教于何兄共灭此獠。”

一双武林名宿把臂同行,走入寺中,月色清朗下,映着寺宇金碧辉煌,树木葱笼,但不见寺僧及武林同道。

刘文杰心中暗暗惊诧。

何昆仑察觉,微笑道:“此为少林寺别宗下院,数月前住持奉嵩山掌门之招,偕同八名弟子赶奔少林,仅留下香火僧,何某喜此间清净,故借居此院。”

刘文杰:“何兄天际神龙,难见首尾,行踪定居委实难测。”

两人偕同走入一间窗明几净的静室中,分宾主坐下后,何昆仑道:“刘兄来此有何指教呢?”

刘文杰长叹一声,神色愤慨道:“小弟失陷森罗宫已久,对森罗宫布置隐蔽了若指掌,本欲先发制人,只是孤掌难鸣,故恳请相助,如蒙允诺,小弟愿为前驱。”

何昆仑望了刘文杰一眼,道:“刘兄是真心还是假意?”

刘文杰不禁作色,霍地立起,沉声道:“小弟如有假意,日后当死在万剑分身之下。”

何昆仑道:“言重了,何某愿闻森罗宫主者诡谋毒计,以便对症下药。”

刘文杰道:“何兄已知森罗宫主者是何人了?”

“庞镇寰!”

“令嫒已隐身于森罗宫内何兄必已知情。”

何昆仑道:“这个何某业已知情,庞镇寰与何某订下三日后之约,届时他不敢不将何某女儿交出。”

刘文杰道:“何兄如要赴三日后之约,那就迟了。“

何昆仑闻言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刘文杰道:“庞镇寰已习成白阳图解,何兄虽有卓绝武功,也难有制胜把握,何况他挟肋令嫒迫使何兄就范。”

何昆仑神色才微微一变,忽闻室外起了一连串重物坠地之声,夹着低微的嗥嘶,立即迅若奔电掠出室外。

刘文杰如影随形而出,瞥见旷地上黑衣尸体狼藉,不下十数具。

殿角飞檐上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般飘泻落地,道:“刘老师,昔年故旧,谅不复识了。”

太极双环刘文杰察见尸体均是森罗宫高手,心中暗惊,一见此人更是心头一震,故作微笑道:“原来是梅兄,难怪有此功力击毙如许森罗宫高手。”

梅六道:“他们蹑随刘老师前来,刘老师恐有预谋。”

刘文杰闻言大怒道:“梅兄,刘某一生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不屑做此卑鄙之行。”

梅六笑道:“死无对证,老朽无可奈何,刘老师虽一生清誉在外,此次恐身不由主,何不直吐无隐,我等焉能坐视,当为刘老师分忧解恨。”

刘文杰不禁面色一变,目蕴杀机,怒道:“梅兄此话何意?莫非疑心刘某与森罗宫主者沆瀣一气!”

何昆仑右手一摆,道:“两位休生争执,容何某与刘兄引见几位武林同道!”

话声未落,相距十数丈远一座大殿从脊顶飕飕飞落数具人影,衣袂破空身法如飞鸟。

何昆仑哈哈大笑道:“这几位谅与刘兄多年旧识,实无须何某多此一举。”

刘文杰心中大惊,凝神打量来人,先是铁面钟馗杜长龄,鬼见愁严三畏,妙手如来卢迪,海天钓叟陆骥,骥山鬼母欧阳素家及邛蛛六魔。

来者无一不是武林高手,棘手异常,难于应付的人物。

只听何昆仑笑道:“还有一位渴望与刘老师相见的武林朋友。”

一条人影由林间现出,神态安详,慢步行来,如水月华,映着来人面目,正是岷山逸叟姜兆南。

刘文杰一见姜兆南,不由心神猛震,暗道:“他怎么未死?”

姜兆南抚髯微笑道:“方才闻劣徒周锦涛禀报刘大侠驾临,姜某接待来迟,望乞海涵。”

刘文杰强制激动的心情,抱拳微笑道:“不敢,令高足方才谈起姜老师在台城鸡鸣寺胭脂井遭老朽毒手所害。

姜兆南竟朗笑截住刘文杰话头,道:“姜某已明白此中究竟,森罗宫主者诡诈无比,命人扮作刘大侠,迷惑武林视听,事过境迁,这些话不必说了,姜某巳命香厨备下一席盛宴,与刘大侠接风,相商制胜森罗宫之策。”说着接道:“请!”以手相引,向一列云房之端知客大厅走去。

刘文杰为这等做作大感迷惑,只觉何昆仑行事难测,不似敌对又不似善意。

暗道:“何昆仑昔年武林传言是一极难惹人物,今日一见,果是辣手难缠,我倒要多提防一点。”

饶是刘文杰足智多谋,也难忖出何昆仑之意,眼前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大笑道:“多谢姜老师盛意,刘某却之不恭了。”

刘文杰迈开大步,昂然随着姜兆南走去。

何昆仑向群雄微微一笑,鱼贯而行。

知客厅上一席盛宴已自摆下,席面上排列山珍海味,酒香四溢。

群雄相比入席坐定,刘文杰霍地立起,道:“我刘文杰以岁暮就木之年,原以为可啸傲烟霞,倘佯湖山,终其余年。

不料森罗宫主者用心鬼蜮,使我等不觉坠入毒计,互相敌对,逐其各个击破,图霸武林之愿。

幸得苍天庇佑何大侠,武林澄平有期,来,来,来,刘某与各位斟酒同敬何大侠一杯。”说着五指攫起酒壶,一一为群雄杯中斟酒一杯。

群雄也不推让,只相视微微一笑。

这举动刘文杰看在眼中,心头又是一震。

何昆仑叹息一声,目露悯侧之色道:“刘老师请坐下,容何某细叙当年之事。”

刘文杰如言坐下.道:“愿闻其详!”

何昆仑目中神光扫视了群雄一瞥,道:“何某为人耿直方正,嫉恶如仇,当年江湖宵小,武林败类死在何某手下不计其数,更因铁面无私,虽是故旧友好,名门正派门下犯了恶行,何某亦是辣手无情,代为清理门户,遂不知竟遭一位武林同道之嫉……”

铁面钟馗杜长龄道:“那位武林同道是谁,何兄讳莫如深何故?”

何昆仑黯然一笑道:“此人也是誉满四海,威震八方的武林名宿,此人早有领袖武林之雄心,他见我名望超驾其上,遂起除去何某之意。

又适逢他戚晚做下令人发指恶行,被何某戮毙,更加速他的恶念。

一面扮作何某本人,做一几椿黑心手辣,不明事理之事,引起武林同道仇视何某,一面挑动是非,煽惑森罗宫主者寻衅,另又危言耸动各大门派兴师问罪,这双管齐下妙计,委实辣毒高明。

可惜事机不密,为何某闻知,但究竟迟了一步,落得个妻死女逃,何某亦身陷魔窟多年,此人却未料到森罗宫主者亦为何某重手法所伤不治身死,当今森罗宫主者竟以此挟制。使此人朝夕忧虑,亟亟图谋于白阳图解,可惜十多年来一事无成,却被森罗宫主者捷足先登。”

梅六笑道:“各大门派掌门都是德高望重,沉稳持重,如何便轻率听信谗言。”

何昆仑道:“此人厉害就在此处,一面布下骗局,种种痕迹均是何某所为,一面诡词巧辩决非何某做下,越是如此越是无法洗刷。”

严三畏道:“依严某之见,他必有同谋之人。”

何昆仑点点头:“不错,白衣秀士潘宾同谋。”

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禁面色苍白,怒道:“何大侠为何不明白指出此人是谁?”

海天钓叟陆骥微笑道:“当今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

刘文杰不禁勃然色变,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人证何在?”

何昆仑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束纸卷,掷向刘文杰。

刘文杰疾伸猿臂,探腕抓下纸卷,舒卷一瞧,不禁脸色惨变,原来是自己在韦弥庄中与蒙面人所书盟约,这一惊非同小可,额角上沁出豆大汗珠。

何昆仑微笑道:“何某还要为刘兄引见一人……”

言还未了,邻室中人影一闪,走出一身穿白衣中年人,面形瘦削,三绺长须,高颧耸鼻,浓眉朗目,气度肃穆,见了刘文杰淡淡一笑道:“刘兄,可还记得我不才白衣潘宾么?”

刘文杰一见白衣秀士潘宾不由骇得魂不附体,大喝一声,掌缘一捺桌面,身形倒翻疾射快如奔弩掠出了室外。

刘文杰身形才一沾地,欲待腾空拔起之际,忽见一道青虹卷袭而来,锐啸破空,寒劲如割,挟着一股绵软罡气,传来娇脆叱声:“你走不了!”

逼得刘文杰身形待下一沉,室内群雄巳纷纷窜出室外,各自立好方位。这样一来,刘文杰已是插翅难飞。

白衣秀士潘宾淡淡一笑道:“大丈夫行事敢作敢当,刘兄想溜之大吉有失武林高人气度。”

妙手如来卢迪哈哈大笑道:“当年他把潘教师一掌劈下万丈深渊,杀人灭口,又万万没料到鬼门关坚拒,无可奈何,潘老师转返尘世,那时刘老师气焰旺盛,英雄不可一世,可见气度二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刘文杰面色一阵白一阵青,双掌一拍腰间,哗郎郎亮开一对太极双环,震起环影纵横,大喝道:“挡我者死!”身形疾掠了出去。

何昆仑身形疾横,右手五指虚空向乾环抓去。

梅六哈哈大笑,长剑出鞘疾振,幻出千百青虹,电掣雷击,涌出漫天寒星,剑虹生似脱手飞出,风雷之声不绝于耳。

另一方海天钓叟陆骥手中一道剑芒电奔脱手刺出,驭剑虚引之式,已臻化境。

群雄同时出手,招式玄诡精奥无俦。

刘文杰面临均是当代武林顶尖高手,照理他无法抗拒群雄全力一击,然而,他临来之际似受庞镇寰指点,太极双环威力大增,右腕轻震,何昆仑五指堪堪触及乾环,那乾环突然转向何昆仑“期门”穴袭去。

何昆仑鼻中冷哼一声道:“好招式。”身形虚空一提,化为神龙在天,避开刘文杰玄诡一击。

刹那间,刘文杰那支坤环式化“洒雨飞花”环影朵朵迎向梅六天飚三式中“天河星移”。响起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并溅。

刘文杰身法奇幻,挫腰一个旋转,错开海天钓曳长虹电奔袭至,两臂交错疾扬,太极双环展开一路精妙招法,呼呼雷动,劲风四溢。

群雄攻击配合无间,奇正相生,尤其梅六陆骥两支长剑虹飞电掣,势如万钧,夜空中呈现异观,眩目夺神。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刘文杰身形渐见呆滞,招式呈露败象。

梅六道:“刘文杰,还不束手就缚!”

太极双环刘文杰自知无法逃出,与其被擒身辱,不如自绝来得轰轰烈烈。

大抵武林人物宁折不弯,刘文杰死念方萌,突感半空中两缕奇寒劲风点中双手腕脉要穴,只觉一阵酸麻飞涌双臂,手中太极双环呛郎坠地,不禁心神猛凛,面色如槁木死灰。

眼前人影一闪,显出一个皓质凝脂,风姿绰约的黑衣少女,露齿嫣然一笑道:“威望海内的太极双环也不过尔尔。”说时两指疾伸如电,向刘文杰肋下点去。

刘文杰只觉体内一阵巨震,骨节松臼,功力散去宛若常人一般,不禁万念皆灰,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白衣秀士潘宾大步走向刘文杰面前,冷笑道:“刘文杰,你也有今日,想你伪善沽誉,使我潘宾忍辱含垢十数载,这笔帐该怎么算法?”

何昆仑微笑道:“潘老师,刘文杰还有大用,务请看在武林大局,权且饶他苟延一时。”继而面色一沉,接道:“刘兄,是否庞镇寰命你探觅何某隐迹之处,鼓动如簧之舌诱我前去自投罗网,一面暗遣人另蹑随后入寺,安排毒谋。万一何某不中计前往,他亦可赶来将我等一网成擒。”

刘文杰冷冷答道:“不错,但庞镇寰不见刘某返回,恐令嫒不能保全清白,须知庞镇寰阴狠狡毒更胜于其师,防不胜防。”

何昆仑面色一变,霜寒如冰,冷笑道:“想不到刘兄你丧心病狂如此,何某索兴让你遗臭万年,骂名百世。”右腕一探,抓住刘文杰走入静室。

群雄鱼贯入内,刘文杰知生机已绝,不禁冷笑道:“何昆仑,你妄想将刘某当着天下武林之面供认罪行,恐未必如愿,更无法澄清你那十数年前不齿于武林之恶孽。”

何昆仑虎目一瞪,射出两道森森慑人寒芒。

只见妙手如来卢迪哈哈大笑道:“刘文杰,咱们来个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卢迪手一招,示意白衣秀士潘宾坐下,但见卢迪取出一支小箱,箱内俱是易容之物,替潘宾易容。

这武林神偷易容之术委实高明,不到片刻,白衣秀士潘宾已变成另一个刘文杰。

潘宾笑道:“刘文杰,多年来潘某思忖欲报得此仇,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文杰不禁神色惨变,汗下如雨,原来潘宾语音、神情与刘文杰无不一样,神似之极。

至此刘文杰才知心机歹毒,终有自食恶果之日,不禁心如刀绞,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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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月魄西挂柳梢,夜风寒劲,万木送涛,山荒景物呈现一片朦胧寒瑟。

森罗宫外东崖绝顶上立着一条人影,衣袂飘舞,仰面沉思。

这人正是森罗宫主者庞镇寰,他那口角擒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谲笑如今全然消失,心灵忽然升起不吉的预兆,怔忡不宁。

感觉他有生以来没有比此刻更寂寞,更孤独,这真是:“银汉迢迢寒月夜,夜尽孤衾不成眠。”

忽地,夜风中送来一片低沉的啸音,宛如垂死鸱枭发出,令人胆寒心悸。

庞镇寰不由自主地心底泛起一缕奇寒,四顾徨傍,猛然发现山谷间升起无数魅影,冉冉飘浮而来。

他不禁大惊,蓄聚功力正待施展太阳神指,只见魅影挟着一条黑影疾如流星奔来,面色一变,两指疾点而出。

只听这条人影高叫道:“总瓢把子!”

庞镇寰听出是刘文杰语声,忙将发出指力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刘文杰一现身,啾啾鬼影只在山谷中飘浮游走,并无一具随着刘文杰登上崖巅,庞镇寰不由心中大疑,目露疑诧之色,问道:“刘大侠,可曾见到何昆仑?”

刘文杰道:“他并无确定栖息之处,在距此二十里遥一座山顶见面,无论老朽怎么危词耸动,他只说三日之约决不能改,庞镇寰倘口是心非,森罗宫立成劫灰……”

庞镇寰冷笑道:“何昆仑好大的口气,在下倒要试试,不过刘大侠还见着其他人么?”

“均是江湖知名人物。”刘文杰点点头道:“严三畏,梅六、陆骥、骊山鬼母欧阳素素、铁面钟馗杜长龄,均被何昆仑所网罗。”

庞镇寰冷笑道:“狐鼠一丘,难成大局,你可查出他们之中是何人擅驱魂大法。”

刘文杰摇首道:“这个老朽未闻他们吐露口风,依老朽之见,何湘君必然知情,一切策划,似概由何湘君安排,他们迄今未敢妄动,无非是投鼠忌器而已。”

庞镇寰不禁轩眉朗笑道:“打蛇应在七寸上,在下此举显然击中何昆仑的要害。”

刘文杰道:“何昆仑也非弱智,暗中相助于他大有能人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总瓢把子切不可大意。”

庞镇寰闻声不禁心神猛惕,不虞刘文杰之言有诈,更不虑面前并非刘文杰本人。忽闻遥遥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庞镇寰,你活不了三天,还去准备后事。”

啾啾鬼鸣之声大盛,无数魅影向森罗宫内扑去。

刘文杰低声道:“谨防有诈,千万不能妄劝。”

庞镇寰鼻中冷哼一声,崖底忽窜上一个虎背熊腰大汉,目露惶恐之色禀道:“宫中有变,乾字舵十七人无故暴毙,浑身上下并无一点伤痕,又非中毒身亡。”

庞镇寰面目疾变,尚未答话,又是一条黑影从绝崖下冒了上来,身法美妙,飘落在庞镇寰之前,躬身禀道:“少林、青城、峨嵋、武当四大门派由新任掌门率领门下赶来聚会,现距南崖十数里,天明之前可至谷口。”

只见庞镇寰双眉一轩,眼中闪出惊喜之色,道:“刘大侠请代在下出谷相迎。”

刘文杰道:“老朽代劳!”

突然,森罗宫警钟大响,随风飘散开来,庞镇寰面色大变,身形往崖下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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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中何湘君莲靥生春,娇羞不胜,斜睨奚凤啸盘膝坐在榻上运气吐纳归元,只觉感触无端,叠如波澜涌上心头。

她经奚凤啸检出伤势,以太阳真火炼化毒针,再经奚风啸传授白阳图解神髓。

奚凤啸报恩心切,以他本命真元输送何湘君体内,助何湘君速成。

何湘君暗叹一声道:“想不到一念之慈,种福报重,可见一饮一喙,莫非前定。”忆起适才治伤情景,自己玉体裸露,不觉面红耳赤,绮念纷生。

蓦地,一阵频敲紧催的钟声随风送入,何湘君不禁一怔。

奚凤啸也自睁眼醒来,凝耳倾听,不禁泛上一丝得意的微笑。

何湘君秀眉—皱,道:“啸弟,你笑什么?”

奚凤啸微笑道:“森罗宫中闹鬼.庞镇寰手忙脚乱,小弟为此好笑。”

何湘君茫然不知就里,娇嗔道:“究竟是什么事嘛!”

奚凤啸道:“天机不可泄露,恕小弟碍难奉告,但庞镇寰不久即将前来,逼问湘姐。”

“他问我什么?”

“庞镇寰认为森罗宫外强敌,概为湘姐主持,他虽然机诈狠毒,却秉性多疑……”

窗外极轻微的衣袂破风声打住了奚凤啸的说话,只听庞镇寰语声传来道:“何姑娘,你的伤势复元了么?”

何湘君冷冷答道:“承蒙关注,足感盛情,伤势已愈大半。”

庞镇寰闻得何湘君语声清朗,伤势丝毫未有转恶之象,不禁面色微变,故作笑声道:“姑娘伤愈,可喜可驾。”语声一顿,长长叹息一声道:“在下遇上棘手之事,来此请问姑娘,不知可否见告。”

何湘君道:“你遇上什么棘手问题?”语声寒冷如冰。

庞镇寰道:“如今天下群豪,各大门派均兼程赶来森罗宫,风云聚地,此为武林百年盛事,不过在下暗中命人护送令尊来此之事走漏风声,群豪中不少曾与令尊结有宿怨,纷纷向在下索取令尊。”说着叹息一声道:“山外姑娘所请武林同道亦已闻知,频频来犯索人,使在下进退维谷……”

何湘君冷笑道:“我父生死,权操在你手,问我则甚?”

庞镇寰忙道:“话不是这么说,在下一言九鼎,永无返悔之理,不过令尊之伤尚须在下诊治,明日须耗费一个对时,怎奈在下明日无暇,意欲请姑娘代劳,不过日来有一凶邪,精擅驱魂大法,驱动凶光精魂搜觅令尊藏处,非制令尊于死地不可……”

“胡说!”何湘君叱道:“我何湘君又非三岁无知小儿,世上那有驱魂邪术。”

“在下之言,句句是实。”

何湘君道:“你说吧!究竟要我如何?”

庞镇寰暗道:“看来,她未必知道那精擅驱魂之人。”于是高声道:“在下送姑娘前往令尊处,免在下心悬两处。”

何湘君道:“最好劳驾将家父送来此处。”

庞镇寰不禁一怔,暗惊道:“好厉害的丫头。”沉吟为难作答。

忽闻何湘君冷笑道:“庞镇寰,你胆敢在我面前花言巧语,以为我不知道么?”

庞镇寰不禁大惊失色,知被何湘君识破.不禁狞笑道:“何姑娘,如今你已成笼中之鸟,纵然识穿在下用心,也是无可奈何。”

何湘君冷笑道:“未必见得,我暂留在此,无非是想与家父相见,此刻铜墙铁壁也难不住我。”

庞镇寰哈哈大笑道:“湛卢剑虽犀利无比,欲逃出石室外无异难于登天,用姑娘为饵,不愁令尊不自投罗网。”大笑声中腾空而起。

何湘君不禁气得娇躯颠震,星眸中泪光蒙转。

奚凤啸忙劝慰道:“湘姐,不必气苦,庞镇寰作恶满盈,伏诛不远,小弟必使湘姐手刃此贼就是。”活声略顿,又道:“如小弟意料不差,庞镇寰对湘姐必不死心,稍时定暗暗前来的……”

何湘君冷笑道:“他来了,正好取他性命!”

奚凤啸摇首道:“此人狡诈无比,防不胜防,若一击不中,被他逃逸而去,此后武林将永无宁日。”

何湘君道:“依你之见应如何?”

奚凤啸附耳低语一阵。

何湘君嫣然一笑道:“准没错么?”

奚凤啸颔首道:“小弟在他身旁多年,他为人行事了如指掌,时不宜迟,湘姐试依小弟所传缩骨法穿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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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室空,岑寂如水。

石室忽起了一阵隆隆之声,只见石壁中裂一缝,缓缓向左右移开,仅容一人间距,隆隆之声静止。

突然剑芒一闪,走入英俊悍鸷的庞镇寰,手执着一柄寒气逼人的利剑,说道:“何姑娘,在下……”

他发觉何湘君已无踪影,只觉大事不妙,面色立变铁青阴森,飞快地室内转了一圈,目光忽望着石壁上小圆窗,忖道:“这窗口仅容人首,无论如何何湘君决不能穿窗逃出,但她又经何处遁走。”

庞镇寰不禁大为困惑.武林中传闻有“缩骨”法,但只是传闻而已,然而何湘君显然已逃去,肩上针伤何由自解,设若何湘君未受针伤,先前何以不逃出石室,莫非白阳图解中有“缩骨”法么?

其中道理他越想越复杂,只觉千头万绪,无法理解。

于是,庞镇寰无法自信可问鼎武林,图霸江湖,因为何湘君是他唯一辣手强敌,他不禁为前途感觉忧虑,暗叹一声,往石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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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星尚悬挂天际,浮云片片,东方微现曙光,一条山道上不绝如缕现出武林群雄,往森罗宫而去。

群雄中僧道俗均有,步履如飞,也有骏骑代步.形形色色,又是一番气象。

谷口屹立着太极双环刘文杰,身后随着八名森罗宫高手,衣袂飘飞,迎宾接客。

武林群雄一拨拨到来,目睹刘文杰,不禁露出惊异之色,因刘文杰誉重一时,名头太大,纷纷寒喧问好。

一头高马上忽飘下一人,哈哈大笑道:“怎么?刘大侠竟在森罗宫中充起迎宾职司来了。”

此人身高八尺,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三绺长须,目光如炬,气度威严。

刘文杰望了此人一眼,微笑道:“原来是托塔天王李人宇庄主,阳朔山水甲天下,李庄主不在家纳福,千里迢迢,不辞艰辛而来则甚,莫非静极思动?”

李人宇宏声大笑道:“武林百年盛会.人生难得一见,李某何幸目睹,风闻森罗宫主者已获白阳图解绝学……”

刘文杰道:“不错,森罗宫主者际遇非常,一代奇才,李庄主可是意欲见识白阳绝学么?”

李人宇大笑道:“李某江湖未学,刘大侠尚不敢对森罗宫主者不敬,李某何能心存妄念。”

刘文杰面色微愠道:“刘某与上代森罗宫主者系至交好友,李庄主说话似嫌轻率。”说着用手一引,接道:“李庄主请上骑吧,谷口自有人接待。”

托塔天王李人宇冷笑一声,翻身跃上雕鞍,一扬鞭丝,绝尘奔去。

忽闻一声阴侧侧冷笑传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森罗宫主者必无法图霸武林。”

刘文杰不禁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一双面目黧黑阴冷,身穿绛紫长袍老叟老妪慢步走来,鼻中冷哼出声,道;“两位是何来历?”

老叟道:“老朽夫妇乃都蒙牛鬼蛇神。”

武林之内并无牛鬼蛇神二人,刘文杰神色一呆,道:“二位是否玩笑!”

老叟面色一沉道:“是你见闻浅陋,老朽夫妇系与白阳老鬼同辈人物。”

刘文杰面色更是—惊,武林群雄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忖道:“如他所说不假,他们年岁已不下数百高龄。”

只听老叟冷冷笑道:“当年白阳老叟无法制伏老朽夫妇,森罗宫主人乳臭未干,新近才获有白阳图解,就妄念图霸武林,老朽倒要瞧他有多大的道行。”

这话一出,触怒了刘文杰身后的一名森罗宫高尹,大喝一声,全身虎扑而出,双掌蓄凝摧山掌力,撞向老叟而去。

掌力摧山撼岳,势如排山倒海,若然击实,必然尸横当场。

那知老叟目睹来掌无动于衷,为排山掌力登时击中,蓬的一声巨震,森罗宫高手震得倒退出数步,面色惨变,身形缓缓矮了下去,口吐黑血如泉,立即气绝。

老叟冷冷一笑道:“无名后辈,老朽不屑一顾,这是他自找死路,不能责怪老朽。”

武林群雄不禁相颐失色,森罗宫高于顿为慑住。

刘文杰面色微变,回首示意森罗宫高尹喝道:“速将尸体抬去。”目光中另有深意在内。

森罗宫高手立即会意,两人奔出抬着尸体如飞向谷内疾奔而去通知森罗宫主者。

这时刘文杰微笑道:“森罗宫手下无知,冒犯尊驾,两位请吧!”

老叟道:“森罗宫主人为何不亲身迎宾。”

刘文杰道:“尊驾有所不知,森罗宫主人尚在参悟白阳图解中一项绝学,预定今日已初功行圆满。”

老叟鼻中冷哼一声,道:“老伴,我们走吧!”

老妪一直面色如冰,不声不语,闻言当先走去,看似其慢,其实甚快,转瞬已远在数十丈外。

武当松叶道人道:“久闻刘施主一向行侠仗义,为何不灭灭牛鬼蛇神之威风。”

刘文杰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乃冲着森罗宫而来,老朽也是宾客,犯不着与人结怨,何况森罗宫主者未必放得过他们,道长何不冷眼旁观。”

松叶道人冷冷一笑道:“原来一代人望的太极双环也是怕事之徒。”

刘文杰似为此讽言激动,目吐怒光,鼻中冷哼一声,右掌缓缓向松叶道人虚拍而去。

松叶说此话时,早有戒备,刘文杰掌势方出,青钢剑已自振腕挥出,寒星一点飞向刘文杰掌心。

那知刘文杰掌劲阴柔,五指朝剑尖一把抓住,阴柔潜力循着剑身,攻向松叶道人左臂。

只听松叶道人大叫—声,寒星逆飞,身形仰面倒下。

武林群雄定睛一瞧,一柄青钢剑刺在松叶道人肩胛骨,鲜血涔涔溢出,面如金纸,不禁大惊相顾失色,忖道:“太极双环果然名不虚传。”

刘文杰淡淡一笑道:“老朽曾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诸位老师请吧!此刻森罗宫主人巳在宫外立候。”

群雄中踏出现任武当掌门,满面怒容道:“刘檀樾恃强欺人,稍时必请赐教。”

刘文杰微微一笑不答。

武当掌门目光怨毒的望了刘文杰一眼,冷笑一声,率着门下向谷口内走去。

只听刘文杰喃喃自语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尚敢在森罗宫找事生非,自寻死路。”

语声虽低,群雄离去已远却入耳清晰异常,不禁心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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