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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同舟共济挽狂澜

庞镇寰似畏惧湛卢剑锋利无匹,不禁倒退了半步,微笑道:“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赤手空拳,肩上亦有一口春秋神物,比起湛卢剑来并无逊色。”话落顿了一顿,又道:“其实你我不必动武,在下只恳求一事,倘蒙姑娘赐允,日后你我各不相犯。”

何湘君道:“什么事?”

庞镇寰道:“姑娘将白阳图解毁去,谅已为姑娘牢记心中,请姑娘将毁去图文诵出,使在下得以参悟旷绝奇学,发扬光大,传之千秋万世。”

何湘君冷笑道:“如果别人说这句话,姑娘还可应允,至于你么,心术不正……”

庞镇寰早知何湘君绝无相允之理,趁着何湘君说话不防时,斜欺探臂,迅疾如电,五指疾拂而出。

何湘君大惊,湛卢剑振腕逼出一片剑飚,封住撞来罡气,但后发制,一分之差,剑身被荡得望外一引,只觉一缕寒风拂中左臂,顿感左肩以下一阵麻木,不禁又惊又怒,不让庞镇寰看出,剑式倏起三摺“天摇地动”,“风雨飘摇”,“银河殒星”。

只见芒星飞洒,剑飚电掣,猛厉绝伦。

这三式是天山绝学,神妙无俦,与天飚三式有异曲同功之妙,威力强猛。

洞径逼狭,无法施展手脚,庞镇寰被逼得连连退了七八步,双掌交错攻出。

庞镇寰大喝道:“姑娘,别忘了令尊尚命悬在下手中。”他是情急脱口而出,何昆仑逃以无踪,仍是难解之谜,究竟是否为何湘君所救尚不得而知,是以不妨一试,倘何湘君不知情,则可收挟制之效,庞镇寰狠毒残狡可想而知。

果然,何湘君面色大变,叱道:“庞镇寰!我父亲现在何处?”

庞镇寰身笑道:“令尊无恙,在下对令尊恩礼有加,姑娘,在下如此做法,姑娘玉雪聪明,不难知在下用心良苦。”

何湘君粉脸一红,暗恨于心,忖道:“真个我要委曲求全。”不禁暗叹一声,倏地灵机一动,冷笑道:“我父怎会受制于你,危言恫吓,哼,姑娘怎能上当。”

庞镇寰哈哈一笑道:“姑娘,在下两次易容扮作黑衣老人,相请姑娘随在下一见令尊,怎奈姑娘坚不相允,在下无可奈何。”

何湘君星眸中不禁逼射两道霜刃,厉叱道:“两次都是你么?”

“不错。”庞镇寰颔首微笑道:“正是在下,如非在下心存怜香惜玉,下手之时不禁心软,姑娘怎能有今日。”

何湘君道:“看来,我要谢谢你了。”

庞镇寰道:“只要姑娘明白在下用心就够了。”

何湘君忽道:“好,你我交换一个条件。”

庞镇寰道:“什么,姑娘还有条件,在下愿洗耳恭听,只要在下办得到无不相允。”

何湘君不禁嫣然一笑,笑靥如霞,仪态万千。

庞镇寰不禁看得呆了,目中神光露出贪婪之色。

何湘君见庞镇寰神色,粉脸立时罩上—重浓霜,道:“你将我父带来,姑娘必将毁去图文录诵赠你,成全你图霸武林之愿。”

庞镇寰闻言不禁呆住,暗道:“何湘君呀!你好刁狡,须知我庞寰并非易与之人。”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何姑娘,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令尊居处距此千里迢迢,往返耗费时分甚久,不要说姑娘无比耐心,就是在下也无此心情奔波跋涉。”

何湘君冷冷一笑道:“那么?你就别想图霸武林。”

庞镇寰叹息一声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不算毒,最毒女人心,姑娘忍心置令尊生死不顾,可算是……”

“可算是冷漠无情。”何湘君冷哼—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实话。”身形疾闪,杳失于岔径中。

庞镇寰剑一剔,眼中凶光逼射,暗道:“白阳图解被这贱婢毁去,如让她逸走,非但图霸武林夙愿无法实现,而且自身也岌岌可危,恐四海之大并无容身之处,一念至此,不禁泛起一股寒意,只觉必须套出何湘君所毁图文不可。”

他那狠毒枭眼疾溜溜地转了两转,高声道:“姑娘,你别后悔,在下要将令尊悬在干仞峭壁上,受尽无穷痛苦。”

何湘君当然听见,却闷声不答,择一秘处运功自疗伤势,她深知庞镇寰狡毒如狐,一个不慎即坠入他的术中,遂来个相应不理。

其实双方都殚尽心机,诱鳌上钩,非至必要不愿动武,尤其何湘君身罹内伤,若被庞镇寰发觉,身躯难保清白。

何湘君一面运功疗伤.忖道:“啸弟为何对这灵枢石府秘径熟若指掌,莫非他际遇非常,已然来过,啸弟呀啸弟!你何不明言,免我跋涉来此。”芳心略生怨恨,一面尚须提防庞镇寰寻来。

庞镇寰这时,已自身形前迈,心知何湘君绝不会离洞他去,费尽心机才能找得灵枢石府,何能半途而废,于是,他决意擒住何湘君,在洞径中搜觅。

他扬手一挥,打出一颗暗红色飞弹。

只听一串暗闷连珠炸音过处,红光大盛,烛照数十丈远近,并爆射出万千芒雨飞针,撞至洞壁上,进冒腥腥臭中人欲呕的青烟。

但庞镇寰并无发现何湘君匿藏之处,暗道:“难道她竟逃出了。”一念方萌,便自身不由已掠出灵枢石府,屹立在穴外呆发楞。

他不信何湘君就此轻易离去,自己也不甘半途而废,致全功尽弃。

庞镇寰为一种极矛盾所煎熬着,对何湘君爱恨交集,不禁为之困惑傍徨。

朝霞正上,天际遥处梳卷的云屋镶着绚烂彩边,恍目夺神,悠悠晨风,拂面清凉。

庞镇寰不知在灵枢石府中有多少日了,也不知卿云谷吉凶如何,面上忽罩上一层阴霾,目光含忧,顿时前尘往事一一涌现心头……

口口

口口

口口

卿云谷金钟九响,晨光熹微,东方浮起鱼肚青白,谷外群集着武林群雄,精神疲惫,衣履残破,不少肩臂负伤,血染衣襟。

展天行长叹一声道:“我等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应作何处置。”

九如上人摇首叹息道:“森罗宫主究竟是谁?至今仍是一个不可解之谜,老纳奉掌门之命前来,何颜回山授命。”

蓦地——

山谷远处送来一声悠长的清啸,声如龙吟。

群雄不禁一怔。

啸声未绝,只见远远现出一点豆大人影,疾如流星掠来,身法绝快。

九如上人不禁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来人莫非就是森罗宫主者。”

突然群雄中腾起一声惊呼道:“怎么是他!”

群雄循声望去,只见鹿角堡主百臂神叉张晓澜。

不禁众口出声问道:“来人是谁?”

张晓澜目露诧容道:“上官相大师兄梅六。”

话方落音,梅六已掠至,炯然目光扫视了群雄一眼,向张晓澜抱拳道:“堡主一向可好吗?”

张晓澜面现赧愧之色道:“托庇粗安,老前辈别来无恙?”

九如上人上前合掌施礼,微笑道:“三十年前老衲与梅檀樾在王屋山曾把略相聚,想不到如今卿云谷再度重逢。”

梅六朗笑道:“自号飘零江湖客,飞絮因风偶相逢,老禅师方外高僧,为何也卷入这是非漩涡中。”

力加上人道:“魔劫未清,何能证果极乐,我佛有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梅六呵呵大笑,良久笑定,面色一正迈:“老禅师昨晚当巳见过铁翅蝙蝠主者。”

九如上人摇首叹息道:“未曾。”并将卿云谷内所见所遇详说一遍。

梅六黯然长叹一声道:“这早在老朽意料中。”

展天行不禁瞪目诧道:“既早知森罗宫主者来历,何不及早公诸武林,也好趁时截止血腥……”

梅六面色一沉,冷笑道:“展帮主,你说得太轻松了,别说你不成,就是九大门派掌门也无能为敌,老朽倘说出他的来历姓名,数年前武林己面目全非了,何能等到现在。”

展天行不禁面红耳赤,气血激涌,但他究竟是—帮之主,度量非常,强自把一腔怒气压抑下去。

茅焕望了梅六一眼,含笑道:“梅老前辈是说森罗宫主者身负绝学,天下无人能敌。”

“可说正是。”

“既然天下无敌,何以挨延至今,他畏怯什么?等待什么?”

茅焕犀利词锋,使人无法招架。

梅六微笑道:“武学一道,相生相克,千百年来,尚未听闻无敌天下之人,但此人心机诡绝,擅于暗算,所惧者白阳图解而巳,昨晚未露面者,此人必是尚在白阳图解藏处参悟图解未竟,是以未能赶回卿云谷中,老朽庆幸诸位免去一步杀身大难。”

群雄不禁闻言暗暗惊心。

茅焕道:“然则,梅老前辈何不率领我等赶往白阳图解藏处扑杀此獠,以免后患。”

梅六哈哈一笑道:“别说老朽不知白阳图解真正藏处,就是知道也不能带领诸位老师前往送死。”

展天行诧道:“这是何意?”

梅六道:“白阳真人尊称武圣,学究天人,在图解处藏设下极厉害的禁制,各位白问能否安然通过,如果森罗宫主人已习成白阳图解绝学,那位可制伏他。”

群雄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茅焕道:“那么我等岂非束手待宰不成?”

梅六微笑道:“茅老弟,久闻你才华过人,料事如神,见微知著,你去卿云谷可曾察觉有何蹊跷么?”

茅焕闻言不禁一怔,道:“老前辈是说森罗宫么?”

梅六不禁长叹—声道:“诸位参与卿云谷英雄大会,为何不见各派掌门亲自来……”说着目注九如上人,接着:“老禅师应知有何异常之处?”

九如上人不禁大讶,默默忖思:“只觉少林掌门多少年来性情变得异常忧郁,冷漠孤独,只严命门下少问江湖是非,武林恩怨,分明胸中蕴藏隐衷己久……这与森罗宫主者有关么?”

梅六悯恻叹息道:“老掸师,武功一道,犹若水涨船高,令掌门多年以来,如不出老朽意料,武功不但未见增进,反而有着显著的退步,老禅师是否有察觉么?”

九如上人不禁面色微变,忆起前年掌门人独自在达摩后院中施展金刚禅掌,对准一株巨柏虚空推出,枝叶微摇,不禁仰天低喟了声,目光黯然,慢慢踱回室中,为自己偶然瞥见,当时不便询问,事后又忘怀,此刻经梅六一问,顿感有异,道:“梅檀樾可否请道其详。”

梅六目光一扫武林群雄,正色道:“溯因在诸大门派掌门人及江湖群雄合击赤手屠龙何昆仑起,当年何大侠耿直嫉恶,铁面无私,各大门派均有门户之见,未免护犊,更经一位隐名高手挑唆威诱之下,遂发生此—不齿蒙羞之事。”

“那隐名高手是准?”

“森罗宫主者!”

茅焕冷笑道:“正邪势若水火,少林掌门无论如何也不致与此妖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梅六正色道:“茅老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森罗宫主者在各大掌门身上暗中使了手脚,‘阳关’穴上钉入逆影穿骨毒针……”

一言未了,群雄不禁骇然色变。

茅焕皱了皱眉头,道:“这样说来,森罗宫主若要图霸武林早在多年前就该放手而为,何致等到现在?”

梅六微笑道:“说得正是,但森罗宫主者巳魂归离恨天,贲志而殁,令人慨叹。”

群雄中有人冷笑道:“想不到梅老前辈婉惜此盖世凶邪,真是……”

梅六哈哈大笑道:“诸位岂不知一蟹不如一蟹,目下的森罗宫主者比死者更凶狠狡毒。”

“他是谁?”

“第二代森罗宫主,森罗宫主者衣钵传人,何昆仑虽不慎失手被擒,但却予森罗宫主者致命重伤,终因伤重不治,然而森罗宫主手下却不知他们的主人已死。”梅六说着叹息一声道:“幸亏森罗宫主者死得太早,未将全身绝艺悉数授于这位衣钵传人,所以武林才能维持短暂的平和局面,不过森罗宫主者临死之前遗留下三道毒计,并嘱咐这位衣钵传人在未习得白阳图解之前,决无望图霸武林。”

武林群雄始恍然明白其中因果。

九如上人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梅檀樾为何这般清楚。”

梅六黯然一笑道:“老朽就是获知底蕴,才会避居鹿角堡五行楼下地穴,幽囚多年不见天日,唉,知迷途之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武林群雄至此如梦初醒,梅六昔年亦被森罗宫主所网罗,只听梅六又道:“老朽昔年沉沦,奈逼不得已,而知也不甚多,诸位若须扑灭此獠,应同舟相济,共筹对策才是,倘再存门户之见,彼此勾心斗角,则武林永无宁日矣。”说时面色突变,斜身五指送出,弹出五缕劲风。

只听一声闷嗥,一个身穿蓝衫中年人身形摇摇欲倒,面色苍白如纸,黄豆大小汗珠由额角沁沁冒出,目露惊悸之色。

梅六冷笑道:“马伯犀,别以为老朽不知你是森罗宫爪牙,亏你还是衡山名手,丧心病狂,卖身投靠,至死尚执迷不悟。”

展天行一声大喝,往马伯犀疾扑了过去。

只见马伯犀面泛青紫,口角溢出—丝黑血,气绝而死,展天行不禁怔住。

梅六道:“他已将齿缝内所藏烈性毒药咬破,来不及啦!展帮主,非但你帮内有森罗宫卧底奸细,老朽敢说诸大门派内均有森罗宫耳目潜伏。”

群雄不禁相顾失色。

九如上人趋前两步,低声向梅六道:“老衲等不愿坐而待毙,请问梅檀樾计将安出。”

梅六面色凝重,垂首沉思良久,道:“欲速则不达,攘外必安内,老朽倒有一策,未知老禅师等能否应允……”用密语传声法与九如上人交谈。

九如上人颔首道:“老朽勉为其难。”

梅六又与展天行微笑道:“老衲并非秘而不宣,奈群雄良莠不齐,恐有森罗宫爪牙在内,请与老禅师密商,老朽尚须往卿云谷内一探。”

展天行知是实情,抱拳施礼道:“展某人虽粗鲁不文,尚知分寸,梅大侠有事只管请便吧!”

九如上人高声道:“诸位施主可愿随老衲前往武夷一行。”

武林群雄此刻已是同仇敌忾,唯九如上人马首是瞻,随着九如上人疾奔而去。

梅六长吁一声,正欲望卿云谷门掠入,忽闻一声悦耳银铃娇笑道:“梅老前辈。”

葱郁丛草中无风自动,翩若惊鸿般闪出一个明眸酷齿,翠衣少女。

“姑娘是何来历?为何识得老朽么?”

翠衣少女嫣然一笑道:“老前辈是来相寻奚少侠么?少侠现正施治我家老主人伤势,请随婢子来。”

梅六更是一怔道:“姑娘的老主人是谁?”

“陆骥!”

梅六长长哦了一声道:“姑娘请快带路?”

翠衣少女嫣然一笑,转身穿入绿草丛中,梅方疾随在后,穿过一条深密狭长的草原,转入一条幽壑,两侧危壁干仞,榛荫交柯,不见天日。

只见少女停身在一处洞口,洞内走出了严三畏哈哈大笑道:“梅兄,你怎么不如期赶至,险些误了大事。”

梅六道:“老朽为查明森罗宫分布武林各处暗舵,不慎形迹为当年共事之匪徒发现,差点误中暗算,费尽周折,才将他毙命掌下,因此耽误。”

严三畏笑道:“少侠现在正在紧要关头,你我不必惊扰于他,卿云谷幸亏陆曼玲姑娘计诱刘文杰等群邪自投森罗宫内,绊住森罗宫高手,才使谷内群雄幸能逃出。”

梅六恍然道:“难怪武林群雄立在谷外,不见森罗宫爪牙追出,怎么奚老弟不在雁荡龙湫,为何来在卿云谷。”

严三畏道:“庞镇寰狠毒如豺,以陆骥性命肋迫陆曼玲为他作饵,诱使天下群雄自投罗网,陆姑娘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命婢女青兰前往雁荡龙湫寻访少侠相救,这也是天数使然,正与少侠相遇……”

梅六霜眉浓皱,摇手道:“不必说了,老朽知情,但与老朽原定之计背道相驰。”

严三畏面色微变,惊诧道:“梅兄这是何意?”

梅六长叹一声道:“元凶首恶不过是庞镇寰而已,如老朽意料不差,庞镇寰尚在白阳图解藏处,若奚老弟仍留在洞内,以奚老弟睿智武功必不难将庞镇寰制住,卿云谷一切恶毒安排自然烟消瓦解。”说罢又是一声沉沉叹息道:“这些,俱在老朽意料中……”

忽闻远处随风飘送过来阴侧侧冷笑道:“总瓢把子算无遗策,这也在他意料中,梅六!念在你我共事一场,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梅六面色大变,回身大喝道:“龚澄,何不现身一见。”

相距洞穴十丈开外一声惊天霹雳巨震,木石冲天,火焰四射,迅疾蔓延开来。

刹那间,烈焰高张,火热炙人,由四面八方涌袭洞穴,火势之猛,严三畏梅六纵然身负卓绝武功,胁生双翅,也无法逃出,不禁骇然色变。

只闻熊熊烈火之外腾起一声桀桀怪笑,笑声宏烈刺耳。

梅六须发猬张,目中神光暴射,大喝道:“龚澄,老朽不死必将你粉身碎骨。”

但闻怪笑道:“姓梅的,此番你死定了。”

浓烟烈火,使严、梅二人难禁,严三畏伸手一扯梅六,高声道:“梅兄,你我且退入洞内,想一脱困良策。”

忽见洞内迅速掠出一条人影,正是奚凤啸,扑入烈火熊焰中。

梅严二人不禁大惊,只见烈火浓烟立时四散逼开,火舌倒卷反燃,奚凤啸忽地身如电射而去。

接着一声凄厉刺耳惨嗥腾起,火势转向四外远移开去,空中散落霏霏水雾……

梅六不胜惊骇,岂止惊于这人的身法迅快,毕生之年,却未见识过如此旷绝武功,难道武学境域中竟有此呼风唤雨之能,瞠目望着严三畏道:“此人是谁?”

“自然是你奚凤啸老弟。”

梅六长叹一声道:“天下之人,无奇不有,老朽真是少见多怪,如非目睹,诚难令人置信。”

严三畏微笑道:“梅兄,你料想错了,奚老弟并无呼风唤雨之能,只是在阎罗鬼峰峡谷内得了一袭寒蛛度厄衣,衣上嵌有九颗珠宝,其中有一骊眼珠,能避烈火,而且有灭火奇异之能。”

梅六闻言不禁霜眉上剔,欣然色喜道:“那庞镇寰天夺其魄,又走错一步棋,自蹈覆亡之路。”

严三畏道:“如非庞镇寰年来屡遭重挫,唯恐时日愈久对他不利,须知欲速则不达,他犯了躁进逞险大忌,焉能不取覆亡败灭之径,不过我等求胜尚须倍加艰辛。”

梅六不禁点了点头。

漫空霏霰水雾渐将燎原烈焰扑灭,只剩下浓烟蔽空,翠郁林木一变为焦干枯枝,显露了原始的丑恶。

只见奚凤啸疾如流星掠回洞口,一见两人即道:“陆老前辈尚须经过一个对时,才能使真气循注主经,在下因此无法分身,匪党已将我等视为心腹大患,他们必不泯凶心,相继来犯,其中不乏凶邪巨擘,隐世已久武林高手,有劳二位在此守护不可擅离,四外在下已命裴老英雄等将来犯者格杀勿论。”说罢拱了拱手,望洞内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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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一座耸天峭壁奇峰之上,忽腾起一声长啸,清澈高亢,随风播送天际,袅袅不绝。

这声长啸引来无数黑衣劲装人影,霜刃寒光闪烁中群雄奔向那耸天奇峭山峰而去。

只见绝顶边缘负手立着一个人,身长八尺,体瘦如竹,穿着一袭紫色长衫,花白长发梳笼高髻,小耳陷鼻阔嘴,左目已眇,颔下疏髭如猬,独自中射出浓厉慑人寒芒,显得奇丑阴沉。

片刻之间,啸声引来数十名劲装高手,肃立此人身后。

这人缓缓转过面去,沉声道:“老朽受总瓢把子付托重任,原欲将天下群雄在卿云谷中一网打尽,不想武林大小二十九门派掌门人除少数不重要外一个均未赴约,更为陆曼玲这贱婢忤命误却大事,连海天钓叟陆骥一并救去,听幸森罗宫禁制重重,除刘文杰等群邪外无人敢犯险一逞,但悉被其遁去,总瓢把子回来,有何面目相见……”

语音冰冷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只听这怪人语声略顿,又道:“救去陆骥之人,老夫已有耳闻,就是新近嵋起江南武林的摘星手,逃匿在九同谷中,故此人不除,卿云谷难以安宁,但这片烈火不知如何被扑灭,显系人为,并非天助,你等可曾发现其人么?”

一个黑衣老叟道:“属下等并无发现,但张堂主为人暗袭殒命,苏坛主料想不错,必是摘星手所为,此人不除,我等将无葬身之地。”

怪人阴恻恻冷笑一声道:“老夫就不信泰山压顶之下犹有完卵,他遁留九回谷中,必是想使陆骥恢复神智及严刑迫供袁堂主,老夫岂能坐失良机,尔等速叠次猛攻谷中,老夫现转返森罗宫,驱使上官相等赶援。”说着用手一挥。

匪党闻命纷纷掠下崖去,扑向九回谷内。

长身怪人负手凝立峰巅,衣袂飘飞,独目仰视苍穹,沉思须臾,面色泛起一丝狞恶阴险笑容,突然拔空凌霄,张背疾如鹰隼泻落峰下,身形电疾,眨眼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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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党犹未扑近即遇上挫折,前锋三人并肩一缕轻烟似地掠至一处岗陵之下,突闻—声断暍道:“站住!”

只见一条身影疾逾脱弦之弩般由岗侧射来,阴住三人身前,横刀卓立,面色凝重,正是神刀快手裴泽。

三个黑衣劲装汉子一见来人不由愕然怔住,其中一人抱拳微笑道:“原来是裴老师,奉劝不要涉身是非中,免遭杀身之祸。”

裴泽望了那人,淡淡—笑道:“凭你胡老二,尚无能取裴某项上人头。”

那人闻言不禁怒火上涌,大喝道:“胡某今日要见识……”

话尚未了,裴泽冷笑道:“好!”飕的一刀出手。

出手端的极快,只见寒光—闪,那胡姓汉子避招不及,一刀由左肩斜劈而下,生生被切成两半,五脏六腑溢了满地,鲜血殷红,惨不忍睹。

其余二人双双大喝道:“姓裴的,你好狠毒,咱们血债血还。”两股兵刃是时递到,迅厉辛辣。

裴泽不愧神刀快手之名,晃身让开左侧一人刀招,斜侧踏步欺近,七星宝刀贴着另一人刀背,喳的一声飞切而下。

只听一声嗥叫仰面倒地,血光进现中一截右臂鲜血泉涌离肩坠地。

裴泽刀招迅疾无伦,拧腕变招,刀背顿时磕在一个黑衣汉子后脑。

那汉子如受千斤重击,只觉眼冒金星,立时天晕地眩,声却未出即告气绝身死。

这不过是弹指间的事,裴泽知匪徒大举进攻九回谷,立时挥刀扑上。

匪徒甚众,涌攻九回谷,江南武林群雄纷纷截击,凶搏猛烈,喝叱震荡山谷。

但,匪徒仗着地形极熟,穿隙扑近洞门,抬面望去,只见严三畏梅六并肩护守在洞口,神威凛凛,似哼哈二将一般,令人生畏。

匪徒中不少认出梅六,原梅六亦在森罗宫,身份极高,不禁猛凛,顿时刹住脚步,有人出声惊噫道:“那不是梅堂主么?”

梅六耳聪目敏,冷笑道:“森罗旧友,别来无恙?”

只见一个赭黄色黑衣老叟跨出一步。目中神光炯然,冷笑道:“梅老师,速弃剑就缚,看在昔年相交,葛某一力担待,总瓢把子或可不究既往叛逆之罪。”

梅六淡淡一笑道:“葛骅,你死在目前尚敢狂吠么。”伸手拔剑出鞘,一道寒光离肩而起。

葛骅神色大变,如遇蛇蝎,身形疾飘,往后退了开去。

严三畏哈哈大笑道:“无胆鼠辈,也敢大言不惭,还不纳命来。”话才出口,身形陡地拔起,疾变神龙出云,双掌下击。

罡风怒啸,排山倒海而下,势如电霆万均。

葛骅神色大变,喝道:“速退!”

鬼见愁严三畏当代武林名宿,怎能让人逃出摧山掌下,手腕一振,罡风狂卷。

只听数声嗥叫腾起,群邪为如山罡力压成一团肉泥,余势仍未衰竭,卷起风沙四溢弥漫蔽空,断枝残弃如两溅飞进射,威势骇人。

梅六笑道:“严兄功力已臻化境,梅某不胜钦佩。”

严三畏道:“梅兄谬赞,杀鸡焉用牛刀。”

蓦地——

天际遥远处忽送来一缕箫声,先是悲鸣低沉,继而高亢激越,声似笳角金鼓振动,万马奔蹄,突变为孤魂呜咽,荡气回肠.令人侧然凄悯。

箫声瞬息万变,严梅两人神智不由被吸引住,双双神色微变。

梅六冷笑道:“这是玉箫贼道,我俩装着不支昏迷,待贼道寻来,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擒住。”

严三畏稍一沉吟,颔首道:“也好,这样能将小贼羽翼翦除,使之形单影支,不能兴风作浪,逼他走投无路,自入罗网。”

两人斜倚着崖壁,眼帘微启一线,身形慢慢沿着继壁颓滑了下去。

他们装得极像,不似作伪。

那知过了一盏茶时分,箫声巳沉寂,却不见玉箫真人前来,不禁惊疑异诧。

这是为什么?

是否其中有变?

欲云蛇无头下行,森罗宫正合了这句老话。彼此不能同衷相济,相互掣肘。

口口

口口

口口

那眇目长身怪人疾返森罗宫,与宫内群邪急争谋议,欲驱使刘文杰上官相等人赶往九回谷中。

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却未料到有人独持异议,只见玉箫真人冷笑道:“苏坛主,你有何法驱使他们?”

眇目长身怪人不禁一愕道:“老朽效法总瓢把子逆转经脉手法,使之神智一失立为我用,这有何不可。”

玉箫真人冷冷一笑道:“事非经过不知难,苏坛主说得如此轻易,逆转经脉手法乃总瓢把子独门武功,深奥绝伦,下手分寸轻重更须恰到好处,难学难精,如无过人禀赋怎能参悟玄奥。”

眇目长身怪人,不禁激得面如巽血,怒芒逼射,厉声道:“道长太将老朽看轻了。”

玉箫真人微笑道:“如苏坛主已是总瓢把子衣钵传人,则恕非贫道所知了。”

眇目怪人更是激怒得心肺欲炸,大喝道:“道长莫非有离叛之心。”

玉箫真人纵声大笑道:“苏坛主莫非你自认为是森罗宫主人。”

两人唇枪舌剑,大有出手相拼之意,幸得群邪转圜,笑道:“强敌窥伺右侧,岂能白己人伤了和气,总瓢把子倘然返回谁也不能担承。”

眇目怪人冷笑道:“老朽并非-—己之欲,总瓢把子何能斥责老朽。”

玉箫真人淡淡一笑道:“贫道也是善意,你令森罗宫半数精英赶往九回谷内送死,其罪已大,再倒行逆施,更难免赐死,贫道决非危言耸听,你若不信,何妨在死囚牢中拖了一人,施展你那无师自通的逆转经脉手法,瞧瞧是否真如你所言,神智一失,驱迫由之。”

眇目怪人闻言心内是更气怒交集,但觉玉箫真人之话不无有理,嘿嘿冷笑一声,目光转注廊下的带刀武士,沉喝道:“你去死囚牢提出一人前来。”

带刀武士应了一声,急急转身走去。

片刻,带刀武士领着一个乱发垢面,骨瘦如柴的中年人走入大殿。

那死囚也是昔年在江湖中名望甚高人物,如今英气已全摧折殆尽,黯淡目光中略泛怒意,但不敢发作。

真是在人檐前过,那能不低头,他眼皮低垂,神色异常萧索,立在眇目怪人之前,不作一声。

眇目怪人端详了那死囚一眼,低喝道:“你回过身去。”

那人不禁一怔,激起他那残存的豪气,冷笑道:“要杀要剐,恶听尊便,却不能任人喝叱驱使。”

眇目怪人嘿嘿冷笑两声道:“你倒倔强得很。”五指鬼爪缓缓伸出,在那人“百汇”穴一按,顺指滑下,在“强间”、“脑户”、“风门”、“哑门”、“大椎”五处穴道上各点了一指。

那知点穴拿脉手法分寸之间,看似容易,其实难极,毫发之差,不啻霄壤之别。

只见那人陡地一个战颤,面色大变,眼耳口鼻内黑血冒出,怪叫了一声,栽倒在地,身躯扭曲萎缩成一具侏儒。

玉箫真人见状冷笑一声道:“无师自通之学,果然高明之极。”

眇目怪人至此狂傲之气立时全消,强自抑压着一腔激怒,佯装微笑道:“在下已计拙力穷,请问道长有何高明之见,当洗耳恭听。”

玉箫真人道:“好说,武林群雄已视卿云谷为畏途,更有森罗宫诸般厉害的禁制,无论如何他们不敢涉入雷池一步,至少群雄已知总瓢把子不在森罗宫内,避免无谓牺牲……”

眇目怪人道:“这样说来,卿云谷可暂获宁静,但在下不信武林群雄就此甘心离去。”

“不错!”玉箫真人道:“贫道意料武林群雄必在北雁荡山逡巡窥伺,但又有何用,总瓢把子武林隽才,习成白阳图解当纵横天下,遍无敌手,我等何妨在此养精蓄锐,守候总瓢把子返来。”

眇目怪人冷笑道:“武林群雄岂能坐视不理,无异束手待毙,道长忒小看了武林群雄。”

玉箫真人微笑道:“苏坛主计将安出。”

眇目怪人稍一沉吟道:“在下之意不如双管齐下。”

“何谓双管齐下。”

眇目怪人道:“总瓢把子在各门派均布有卧底之人,在下急欲传下一道密令,施展慢形剧毒,将各大门派中精英逐渐毒毙,但须不留下任何痕迹……”话落一顿,又道:“久闻道长精擅箫音摄魂奇学,当可将九回谷内摘星手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玉箫真人笑笑道:“贫道自应竭力施为,但苏坛主千万不可轻视了摘星手,万一弄巧成拙,画虎不成反类犬。”

眇目怪人听出玉箫真人话中涵意,胜不居功,败亦无责,不禁大笑道:“苏某追随总瓢把子多年,这点小事还可作得了主。”

玉箫真人只微微一笑,也不再说,立即飘然出宫而去。

吵目怪人匆匆与文豹堂主说了几句,立即率领八名能手退下。

口口

口口

口口

只见玉箫真人身形拔腾九回谷相对一座孤峰之巅,盘膝坐下,从肩上解下一支玉箫,提吸了一口真气吹奏出凄悲箫音。

距离既近,诡变异常的箫声令眇目怪人等心神飞荡,忙掩耳强制不使声侵入。

一柱香时分过去,玉真人箫笑道:“贫道已遵命施为,苏坛主可否前往查视究竟。”

眇目怪人鼻中低哼了声,率领八名能手泻下崖顶,扑向九回谷中。

但一扑近九回谷,一眼望去不由呆住,地面上躺着甚多躯体,均是森罗宫武功高强的好手,无一是摘星手的属下,他却未料到奚凤啸返洞之前,在此谷设一星躔奇门禁制。

他不愧为黑道中名宿,仔细审视之下,让他看出了一丝蹊跷,不由脸色一变,道:“此处不可闯入,免受不测之祸,南峰之下有一片广阔湖荡,由此处潜入可保无虞。”

眇目怪人不愿在玉箫真人面前示弱,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率着八名森罗宫能手疾如流星似绕着南面湖荡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碧水烟波,已入眼帘,突见湖畔芦荻丛中摇出一条渔舟,舟中端坐着一个皓发银须的老叟,垂钓湖中,目光深注湖中,一手摇橹歌道——

“老渔翁,

独垂钓,

晨出暮归,

与世无争,

那管你朱楼高,

那管你美女娇,

须知弹指岁月,

转眼英雄老去,

争名夺利却是空,

不如我流放在江胡上,

捉几条鱼儿,

夏入饔梨花香,

醉傲烟霞,

付与东风一笑。”

歌声悠亮,寓意警惕。

眇目怪人眉头皱了一皱,回面低声道:“此人是否亦是武林人物?”

一名武士道:“此人是一孤独老人,居在湖畔数十年,并不会武功?”

眇目怪人闻言立时心中一宽,道:“我等提聚真气,使展登渡水武功至崖下,再揉上崖顶攻下。”

眇目怪人率领八名高于。倏地张臂腾地,落下湖面,身法美妙之极。

三起三落,已远离湖岸二十余丈远,突感那舟上渔翁挥橹荡起波涛暗力汹涌,两人—声啊的惊叫出口,真气立浊,脚下一沉,跌入湖中。

只听渔翁哈哈大笑,挥橹愈急,水波叠潮般散开。

眇目怪人知已遇上强敌,双足一点,身如飞燕般离水拔起,疾变为“鹫鹰搏兔”之势,扑向渔舟而起,双掌逼出一股排空罡力。

渔翁口中神光突然暴射,挥橹扬空迎去,大喝道:“苏琮,你这点玩意别在老丈面前献丑。”

“轰”的一声大震,劲力相接,眇目怪人陡的身躯上拔七尺,那渔翁也在湖面上急溜溜的直打旋转,

渔翁紧接着一橹划空挥去,苏琮率领八人先后悉被沉入湖中,挣扎泅水逃抵湖岸,

苏琮身形旋空之际,扬手打出一蓬墨绿飞弹。

渔翁冷笑一声,踹足舟舷,身形激射掠向湖岸而去。

那蓬墨绿飞弹将渔舟罩没,只听炸音声中,火光进射,硝烟四飞,渔舟立被炸成粉碎飘浮水面。

前后相距仅一分之差,端的险不容发。

苏琮见状不禁又惊又气,踹足扑向湖岸落下。

渔翁冷笑道:“苏琮,咱们又再度见面了。”

苏琮阴侧侧一笑道:“卜老二,你妄欲与森罗宫为敌,敢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渔翁哈哈大笑道:“二十年前你胜不了老朽,今日老朽亦未必惧你,贵当家传你这—平霹雳飞弹手法,虽然威力增强,但比起玄阴雷珠不啻小巫见大巫。”

苏琮心神猛凛,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道:“莫非玄阴雷珠已在你卜老二手中了?”

渔翁微微一笑道:“你想见识吗?我卜老二原想毁去森罗宫,但觉未免大材小用,后来老朽一想,森罗宫主自有制伏他之人,老朽何必枉费心机,你苏老师现为森罗宫主者左右手,为虎作伥,恶行擢发难数,除去你也是一样。”

苏琮出自长白,武功极高,因心术邪恶,贪淫好杀,关外武林对他无不畏惮三分,树敌其众,渔翁也是关外卓著盛名的绿江渔隐,曾因徒侄为苏琮毒手所害,为此寻仇,拼搏了三日三夜,胜负难分,两人均疲祟难支,最后苏琮不慎挨了绿江渔隐一掌而逃。

但苏琮逃至半途,恰遇上赤手屠龙何昆仑,为何昆仑一剑刺瞎左眼,幸亏苏琮机警,跃下万丈悬崖坠入寒潭得以不死,自知无容身之处,故投在森罗宫门下。

绿江渔隐话声略顿,又道:“老朽先还不信你会自甘卑下,投入森罗宫,今日一见,果然不差,苏琮,你这支左眼是怎么瞎的?”

一语揭开苏琮疮疤,苏琮不禁勃然大怒,厉喝道;“当年一掌之仇,时刻在胸,今日见面你我正好清偿。”

棣江渔隐淡淡一笑道:“你自问是否胜得了老朽么?”

这时八名武士怨恨绿江渔隐挥橹坠水之耻,早自暗蓄功力,在绿江渔隐说话不防时,突然一击出手,身形电扑下哑口无声。

绿江渔隐蓦感八股劲风破空袭体,不禁大喝一声,振腕挥橹,以一招“力摇千军”甩扫开去。

橹势迅厉辛辣,一名黑衣匪徒立被扫中腰肋,身形震飞半空,扬起一声凄厉惨嗥,口喷血箭跌毙水中。

其余七人扑势迅急,势危机警,身形急往下沉,施展“懒驴打滚”滚了开去。

绿江渔隐冷笑道:“苏琮,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湖周暗处俱已布下伏椿,谅你插翅难飞,老朽不念旧恶,劝你改邪归正,以养天年。”

苏琼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身形暴起,疾逾闪电,向绿江渔隐天府重穴抓去,他手臂特长,眨眼即至。

近身相搏,绿江渔隐木橹不能展开手脚,迅即右飘七尺,弃橹于地。

苏琮爪势如影随形袭至,掌影漫空,挟着锐啸破空劲风,玄诡奇绝。

绿江渔隐冷笑一声,展开平生绝学迫攻过去。

两人摺式阴毒奇诡,无一式不是攻向对方致命要害重穴,远远望去,只见一团风沙裹着一双兔起鹘落身形激烈猛搏着,威势播及两丈开外,使匪党不能渗入,只能退在一旁伫足旁观。

这是一场毕生罕睹的激战,两人均为武林高手,所展露武功都是奇绝,而且具极精湛的火候,令人看得意醉神驰。

半个时辰过去,双方仍然不见胜负,蓦地,一个黑衣武士发出一声嘶裂嗥叫,仰面就倒。

只见胸口上插着一支利箭,殷红汨汨鲜血冒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两声惨嗥声中,一双黑衣武士倒地毙命,两支利箭正插着胸口中。

其余武士不禁忙魂皆冒,谁也不知何人遭殃,惶恐已极,转面回顾。

此诚令人震恐凛骇,利箭射来方向分明在葱郁树林中,而树林距拼搏之处少说也有七八十丈远近,非但一点破空之声俱无,而且死者都有一身卓绝武学及气功护体,箭力射势之强劲可想而知。

苏琮见状知已被人困住,能逃回森罗宫恐须耗费极为艰辛的周折,不禁凶心大发,疾地飘开五尺,左掌舒开,狞笑道:“卜老二,恕苏某要施展辣手了!”

绿江渔隐右掌虚引,含蕴真力不吐,凝目望去.只见苏琮掌心内托着五支铁翅蝙蝠,阳光之下泛出湛蓝色闪烁异彩,蕴有剧毒,见血封喉,暗暗心惊,但脸上丝毫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道:“我卜老二就不信森罗宫主人连这不传之秘的打暗器手法也传授于你,何况铁翅蝙蝠也未必伤得了我卜老二。”

苏琮冷笑道:“未必!”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猛然又是数声嗥叫,黑衣武士纷纷利箭穿胸丧命。

苏琮面色大变,知再不出手势将束手就戮,手腕倏扬,只听绿江渔隐大喝道:“你也要尝尝玄阴雷珠的厉害。”

绿江渔隐伸在豹皮革衷的手掌还未伸出,苏琮已是魂飞魄散,总瓢把子迟迟不敢放手图霸武林之故,就是畏惧三种能制命他的克星.玄阴雷珠系其中之—,何况于他,闻言立即穿空倒射,向林中而去。

绿江渔隐脸上不由泛出得意的微笑,冷笑道:“任你逃到

阴司地府,我卜老二也要把你在鬼门关抓了出来。”喝时身如离弦之矢般追去。

按理来说,江湖上向有“遇林莫入”这句老话,苏琮明知林中有极厉害的埋伏,他非要如此行险不可,除了此途,逃向何方都隐藏不了形迹,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苏琮身负绝艺,除了玄阴雷珠还没有伤得了他的人。

兵书谚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奚凤啸灭却燎原烈火之后,即匆匆布下奇门禁制,并留有锦囊妙计,苏琮此着正坠入他的算计中。这片林木连绵乃有六七里长,均是参天古木,繁枝密叶,蔽空不见半点天光射入,伸手不见五指,阴森悸人。

苏琮一扑入林中,即闻喝声:“打!”

嘶嘶劲风,由四面射来。

他不禁大惊,身形一矮,贴地疾滚了开去,双足一点地,已腾身前扑。

可是,他连遭狙击,却不能瞥见敌人影踪,空有一身武功,迫得东逃西窜。

突感一丝微风射中胸后“三阳”穴道,奇寒飞麻立时布涌四肢,只觉右手腕脉为人扣住,不禁大惊变色。

但听苍老笑声道:“谁叫你自投罗网。”

苏琮立感下颚被卸下,藏在齿缝内剧毒亦为取去,连求死也不可得,不禁胆寒,厉声道:“你等要折辱苏某,可别怨我咒骂损毒?”

只闻哈哈大笑道:“你唯求速死,老朽偏不如你愿,你可曾听说过‘九阴绝脉’手法么?”

苏琮自知绝望,不禁黯然长叹一声,立感身不由主为人挟在肋下疾奔而去。

奔出密林,苏琮只觉挟着他的人地形极熟,穿谷越崖,到得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放下他来。

耳闻苍老语声道:“苏琮,你来过此处没有。”

苏琮仰面四顾,发现存身之处竟是危崖削壁周布的山谷,危堑插云,群峰轰天,山谷内树密草深,不禁暗诧道:“这是什么地方,我竟未来过此处。”

再一打量带他之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道:“你莫非是梅坛主么?”

此人正是梅六,面色凝肃,颔首道:“老朽依然故我,却非森罗宫坛上,你我昔年虽在森罗宫共事,但志趣不投,彼此勾心斗角,倾轧排挤,老朽离去,正趁了你的心愿。”

苏琮道:“梅老师误会了。”

梅六冷笑道:“你那推井坠石手段委实歹毒,如今你落在老朽手中,还有什么话说。”

苏琮黯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苏某现在唯求一死。”

梅六望了他一眼,正色道:“求死容易,但你须把森罗宫所知一切蕴秘和盘道出。”

苏琮摇首冷笑道:“梅老师,你别妄想在我口中套出一句话来。”

梅六似胸有成竹,只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苏坛主能禁受得住老朽的‘九阴绝脉手法’,老朽也是心余力拙,无可奈何。”

苏琮闻言不禁面色大变,道:“请问梅老师,即是苏某吐露森罗宫蕴秘,你怎知所言句句是实。”

梅六呵呵大笑道:“这个苏坛主无庸置疑,老朽自有办法证实苏坛主之言是否属实。”右臂一探,将苏琮拉起,随着梅六转了一个弯,迎面只见一座颓败半圮的灵官祠。

只听梅六笑道:“此地距森罗宫近在密迩,因地险隐秘,从无人发现,只老朽一人知情,昔年老朽为你残害,挑唆森罗宫老贼点断两腿,如非此谷,老朽岂能逃生。”说着一步一步走向灵官祠而去。

苏琮暗暗心惊,忖道:“这梅六行事预留退步,心机之深,委实过人,看来自己逃生之念已是绝望了。”

进入祠内,只见四壁残破,尘网蛛结,神台上坐着一具泥塑王灵官也只胜下黄泥土胚儿。荒凉阴森。

梅六注视苏琮朗笑道:“老朽要你会晤一人。见面就知老朽心意。”

苏琮闻言大感惶惑,不知梅六卖弄什么玄虚。

只见梅六击掌三下,殿后黑影一晃,冉冉转出一人。

苏琮瞥明此人,不禁大骇,面色立转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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