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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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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云山,万竿烟雨,此真福地,

一拳黄石,千载赤松,聊结仙缘。”

这些年来,此联已在武林中流传,最近更是甚嚣尘上,由宇义推敲,系讲述当年汉留侯张良遇圯上老人赠书之事,木与武林江湖莫不相干,但竟在武林中传诵不绝,如此平添了异样气氛,更显得不简单了。

炎阳正午,川陕驿道上现出三骑快马,并辔追风,掀起漫天黄尘,骑上人汗流浃背,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粗豪的嗓音道:“咱们半日一夜已赶了八百多公里长途,人渴马乏,前途不远有一酒肆,该歇息一下了吧。”(OCR

:呵呵!没错,是公里)

约莫一箭之遥,驿道左侧草坡上可见一株合抱巨槐,接柯连荫,覆空蔽日,斜挑出一张酒帘,草坡上结有一椽草棚,棚外摆设八九张白木方桌儿,已有四张桌面坐著歇足的肩挑负贩,在聊天喝酒。

尚有一张桌面上端坐著一面如冠玉年少书生,侧首陪坐一个年约三旬精壮短衣汉子,那汉子之後摆有一挑箱笼,似是游学士子。

树荫下暑气尽涤,凉爽宜人,与驿道上流金烁石,热气如焚判若天渊。

三骑快马如飞而至,落鞍下马,为首一人踏入树荫下,现出一个紫膛脸汉子,浓眉虎眼,阔面方额,颔下蓄著一部浓髭,约莫四旬开外,背搭一口鬼头刀,用汗巾拭乾满面汗水,虎目中逼射两道威棱扫视了一眼,迈步向少年书生对首桌面上坐了下去。

其馀两人以是一双孪生兄弟,面目神肖,黄脸鼠目,钩鼻薄唇,均蓄著两撇鼠须,目光闪烁,一望而知昆仲两人均是工於心计。

他们系好马匹後坐在紫膛脸汉子两侧,其中唇边长著一颗黑疣汉子突响起尖锐嗓子唤道:“酒保!”

一个十六七岁大姑娘,急急走来,笑道:“三位大爷要用什麽?”

姑娘女虽是土布裙钗,却也明眸皓齿,皮肤皆皙白,巧笑嫣然。

那人望了少女一眼,色迷迷道:“打五斤酒,拣现成的酒菜送上,大爷还要赶路咧!”

少女低应了一声掉面走去,须臾,酒食均送了上来。

紫膛脸汉子鲸饮了一碗酒後,扯过一只鸡腿撕嚼著,咳了一声道:“如非洪老大传讯甚急,说什么也不愿在这大热天赶路,计算途程,庙台子距此不过百把里路,最迟傍晚时分可赶到地头。”言下之意,似已爱此树荫下凉爽,欲多作逗留,待烈日西斜,暑热稍减时继续登程。

那唇有黑疣汉子低声道:“洪老大说明了约会之处麽?”

紫膛脸汉子道:“地方好找,就在张良庙後授书楼上,并有紫柏山龙驹寨李红髯在扬。”

那孪生弟兄不禁面露惊喜之容,举碗劝饮。

年少书生轻酌浅饮,神态悠闲,似全未听见三人所说之话。

卖酒少女就距年少书生不远傍著一株老柳之下,纤纤玉指不经易地折扭柳枝,灵活的双眸不时瞟向食客们,防食客需添索酒食。

忽闻一极轻微的冷笑道:“凭你这四块糟料也能觊觎旷绝武功,不世仙缘麽?”

声虽不大,却字字清晰送入那三个汉子耳中,无异声雷轰击。

三人也非等闲之辈,紫膛脸汉子名唤天罡刀罗浩,在川南四煞中排行第二,孪生弟兄长者名唤毒翅蜂金伯宣,其弟名摘天星金仲毅,昆仲二人一身武功甚强,心狠手辣,好色贪花,无恶不作,尤其独擅小巧功夫,神偷绝技媲美妙手空空。

四煞老大流星剑洪逵无疑是罗浩口中所述的洪老大,此刻三煞面色骤然一变,六道阴冷目光来回巡视,欲找出说话之人。

忽地——

六道目光齐皆盯在年少书生身上,泛出森厉杀机。

突闻那冷笑声又起:“人家是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不料平素自诩目光锐厉的川南四煞,今日居然也走了眼啦!”

三煞面色更是一变,毒翅蜂金伯宣低声道:“一定是那醉汉,我等佯装不知,趁其不备猝袭出手一击而毙,杀之灭口。”

金仲毅罗浩二人发现一张木桌上一个身著蓝布短装,长发散肩凌乱的四旬中年汉子已是酩酊大醉,枕著桌面上,口角流延昏昏睡去,右手尚持著倾斜欲倒酒碗。

三煞认定了醉汉所发,更料知醉汉其有惊人武功,互望了一眼,缓缓立起,先後朝那醉汉慢慢走去。

天罡刀罗浩忽感胁下革囊一动,情知有异,忙伸手一摸,只觉胁下革囊已失,迅疾身形一旋,发现一个瘦小人影正手持革囊已在两丈开外遁向树林中,大喝道:“朋友胆子不小,敢在虎口内拔牙!”喝时身形疾如离弦之弩般扑去,一道寒光夺销而出,飚生电奔,风雷狂啸,砍向那条瘦小身影。

刀势凌厉绝伦,那人惊觉有异,身形冲空涌起,无如罗浩刀招奇快,刀尖已划过左腹,血光迸射,冷哼出声,身形望下微沉,疾又穿空拔起,革囊脱手飞出,跌在年少书生足下。

金伯宣金仲毅两昆仲正向醉汉蹑近,闻得罗浩喝声有异,却待回身,醉汉突仰面发出哈哈宏亮长笑道:“凭你这三块废料如何成事,咱们紫柏山不见不散。”身法如魅落在年少书生跟前,手出如风欲抓起革囊,怎奈寒光电奔而至,已是冷笑一声,穿空飞起,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亏得罗浩反身抢回革囊,不然革囊落在醉汉之手,显然革囊内藏有重要之物。

罗浩抢回革囊,抛了一锭纹银在桌上,大喝道:“咱们快走!”

三煞各自抢上座骑,扬鞭疾驰如电而去。

这不过是转瞬间事,年少书生怎见过如此场面,不禁痴痴发怔。

座上食客受惊纷纷结账离去,只剩下年少书生一主一仆,突闻少女响起银铃悦耳笑声道:“公子受惊了麽?”

年少书生摇首叹息道:“江湖中人均若如此凶恶狠毒,杀人不眨眼麽?难怪常人视江湖为畏途。”

少女嫣然笑道:“此话也不尽然,其实江湖中事云诡波谲,不能以常理而论。”

草棚中忽走出一个发须斑白短装老头,咳了一声道:“蓉儿,那人伤在罗浩刀下,刀身淬有奇毒,必逃之不远,不妨寻觅相救。”

少女眸光一怔,螓首微颔,身形疾晃而杳。

书生不禁一呆,忖道:“此女不料也是江湖中人,可见草莽风尘中藏龙卧虎……”

那发须斑白老头已走了过去,在年少书生对面坐下,笑道:“老汉崔景云昔年亦是武林中人,後因事恢心江湖,携女崔湘蓉在此卖酒,其实亦为了探明一宗武林奇案,八年岁月弹指而过,海底捞针,不意今日才微现端倪,意欲相求公子臂助。”

年少书生秀眉微微一皱,摇首笑道:“在下身非江湖中人,手无缚鸡之力……”

崔景云微笑道:“老汉把话说明白,公子就知老汉并非强人所难。”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少年书生道:“复姓南宫,草宇鹏飞,学剑不成,读书仅识之无,惟嗜烟霞山水之癖……”

忽闻草棚内传出崔湘蓉娇吁道:“爹,快来!”

崔景云面色微变道:“小女想必将人救来,公子可否同老汉一往往检视,尊价请在此歇息一下。”

两人先後近入茅屋,只见崔湘蓉已扶著一瘦小老人倒卧在草榻上,左裤为鲜血濡染湿透。

崔景云一见瘦小老人不禁失声惊诧道:“千里追风韦云淞!”

韦云淞微睁眼帘,浮起一丝怆然微笑道:“你就是烧成灰,韦某也认得出是望重武林,威震辽东的金刚散手崔景云。”

崔景云黯然叹息道:“韦兄,小弟困踬茅屋,八年於兹,以酒浇愁,一蹶不振,当年之事提他则甚?韦兄伤势如何?”

韦云淞道:“韦某还不至于就此死去,惟罗浩刀上淬有剧毒,韦某已闭住穴道,使伤毒不致内侵,但因毒性甚剧,剑口周近已是腐烂,必须用小刀剜除腐肉,望不致损及筋络才好,否则必须养息半月才能行动。”

崔景云忙道:“蓉儿,你速取一碗陈醋,为父与韦伯父剜去腐肉。”

韦云淞道:“慢著,崔兄先将韦某怀中所藏窃得罗浩革囊察视。”

崔景云不禁大感惊楞,诧道:“革囊!罗浩不是失而复得麽?”

韦云淞鼻中轻哼一声道:“韦某如非偷天换日,有意诱使罗浩追来怎能受伤,韦某知道你易名改姓真正用意,难道我等就能撒手不管了么?”

崔景云忙向崔湘蓉道:“蓉儿,今天不用做生意了,你去收拾桌椅,南宫公子随从暂时引往松林内稍後,说不定我等即将他往了。”

这时崔景云迅疾在韦云淞怀中取出革囊。

南宫鹏飞目睹革囊,竟与罗浩所得一模一样,不禁大大惊异。

崔景云伸手将囊中之物一一取出,最先是一颗晶圆澄绿鸽卵大小明珠,散发出蒙蒙碧绿光华。

再取出五粒腊封药丸,上有朱字“大还丹”,次第取出一本“七禽掌法”,一长仅七寸钢筒,筒端显出五豆大圆孔,握手之处并有按扭,制作极为精巧,最後取出一柄黄玉符,上镌有展翅尖啄雷神图纹。

韦云淞已挣扎坐了起来,与崔景云目睹囊中之物不禁相顾失色。

南宫鹏飞茫然不知武林中事,见两人神色,约摸忖知这囊中之物,必是稀有罕见武林奇珍异物。

韦云淞突转喜容道:“韦某毒伤已不碍事了!”急将裤管撕开,显露出五寸许刀口,皮翻肉绽,血路已断,四周俱紫肿坟起,创口已糜烂黑腐,急抓起那颗碧绿明珠在创口四周不停地流转。

崔景云低声向南宫鹏飞道:“此非罗浩所有之物,罗浩同行尚有一双孪生面目神肖兄弟金伯宣、金仲毅,在川南四煞中,虽排名老三老四但两人武功极高,精擅神偷绝技,囊中之物又是他兄弟偷去,这颗明珠系北海白鹭崖谷姥姥稀世之珍,召唤避毒珠,随身携带,寸步不离。”

“大还丹乃昆仑绝顶天池逸叟葛慕九练制,功能起死回生,换骨洗髓,此丹天池逸叟惜如性命,百求无一应,而且存数不多,更难赠赐,罗浩身旁竟有五颗,宁非怪事。”

南宫鹏飞凝耳倾听,纵然有心询问,因武林之事一无所知,他无法措词。

只听崔景云道:“‘七禽掌经’系天山名宿三绝手裘元独门绝学。此人乖张冷僻,从未授徒,结庐于兜罗峰上,外人妄登定无活著返回,那钢管乃天南卓著威名之罗刹追魂唐天残独门暗器‘五行夺命针’,一筒五发,可罩及十丈方圆,中者立时丧命。”说著语声略略一顿,手指著那柄黄玉符,又道:“此符一出,震动武林,乃戈壁风云堡堡主雷震子所有,黑白两远高手无不忌惮三分。”继而摇首叹息,黯丝苦笑道:“五物被窃,此五人均是当世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倘发现被偷失窃,必掀起江湖非常之变。”

只见韦云淞伤口四周紫肿消退,腐肉转红,流出腥臭黄水,那避毒珠碧绿光华渐变暗蓝。

南宫鹏飞不禁暗暗称异。

韦云淞忽停住滚珠驱毒,剥开腊封“大还丹”一口咽下,笑道:“不料我韦云淞因祸得福,大还丹助我平添二十年功力。”

崔景云冷笑道:“猪八戒吃人参果,糟塌了珍异灵药,五物都是武林中人梦寝难求之物,罗浩必在途中检视,若发现被你偷天换日手法易取,定去而复返。”

韦云淞摇首笑道:“他虽发觉也不会疑心到你金刚散手崔景云身上。”

崔景云冷冷一笑道:“你太轻视了川南四煞,尤其金氏昆仲工於心计,料事如神,失物在此而起,他们必然重回……”忽地耳闻户外落足微声,不禁面色一变,急将南宫鹏飞抵在右壁角,右手抓起“五行夺命筒”,左手将四物连同革囊送往榻上,身形疾跃落在门侧。

南宫鹏飞虽不擅武功,却镇定如常,目光一瞬注视在崔景云身上,瞧他如何举动。

室内阴暗如晦,似水沉寂。

蓦地……

忽闻户外金伯宣阴冷语声传来道:“桌椅均已收去,此事显有蹊跷,小弟先就对那穷酸已生疑窦,莫非是这穷酸主谋。”

南宫鹏飞暗中一惊道:“真乃飞来之祸,竟然疑心到我的头上。”

只听金仲毅冷笑道:“他们得手後已鸿飞冥冥,我等不妨入内察视有无遗留之物查明端倪。”

啪的一声大响,房门已被踢开,三条身影疾逾闪电鱼贯掠入。

三煞尚未落定,藏身门侧的崔景云“五行夺命筒”一扬,机刮开处,射出一蓬五彩飞针。

罗浩闻声有异,暗道不好,已是不及,夺命五行针射中三煞穴道多处,倒地惨嗥滚转一阵气绝丧命,七孔溢出黑血,转瞬形销骨化成一滩黄水。

崔景云早相好出手方位,免韦云淞南宫鹏飞两人波及。

千里追风韦云淞不禁惋惜道:“生擒三人,道出口供,也非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麽?”

崔景云冷笑道:“川南四煞凶残暴戾,宁死不折,他们自知必无幸免能吐实么?说不定你我被他引上岐途,自投罗网,岂非弄巧成拙。”

韦云淞点点头道:“三煞一除,永绝後患,但仍找不出一丝端倪,崔兄在此八年,小弟不信崔兄一无所得。”

崔景云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容从长计议,你我速迁地为良,大煞洪逵久候三煞不至,定起疑心,必探访来踪去迹。”

蓦闻户外传来笑道:“崔老儿之言是极!”

人影连闪,掠入崔湘蓉及赤足芒鞋,短褛遍体油垢的醉汉,满脸皱纹,目中精芒如电。

崔景湘想起一人,面色一变道:“尊驾莫非就是威震八荒的云中雁铁手丐龙大侠龙霄腾麽?”

醉汉笑道:“不敢,在下正是龙霄腾。”

崔湘蓉道:“龙伯父与女儿目睹三煞来此,防爹不敌即扑袭出手,爹,我们要离去了么?”

崔景云哈哈大笑道:“傻孩子,卖酒当炉并非我等份所应为,你我快走!”

南宫鹏飞欲言又止。

崔景云道:“尊价已有安排,距此不远即到,容老汉向公子把话说明,决不强人所难,去留任便”,说著连声催促快走。

众人一行离了茅屋,穿入一片松林小径,地势渐高,翻过一道岭脊,投向葱郁蓊翳山谷中,映现一幢石砌屋宇。候至临近,龙霄腾不禁赞道:“好个人间仙境。”

只见此屋面谷依山,山顶上斜泻一道银瀑,摇曳喷珠飞雾,扑面清凉,谷中松竹滴碧翳,绿意盎然,屋宇五间座落在黄土崖坪上,一丛幽篁,三株奇松,龙翔凤舞,绕屋而植,屋内窗几乃净,摆置典雅古朴。

南宫鹏飞仆从已先在内守候,目睹主人等莅临,肃然垂手。

众人分宾主落座後,崔湘蓉即下厨治理筵席。

崔景云望了南宫鹏飞一眼,感喟了一声道:“公子虽非武林中人,但近年来武林流传甚久的一付联语尽人皆知,雅俗皆赏,公子谅必然知晓?”

南宫鹏飞道:“在下就是为此而来。”接著朗诵道:

“四面云山,万竿烟雨,此真福地。

一拳黄石,千载赤松,聊结仙绿。”

“风闻紫柏山张良庙景物绝佳,不禁仰慕响往,游兴大发,故携仆相伴离家背井作万里之游。”

崔景云点点头道:“其实这是一武林不解之谜,十三年前武林奇才,一代怪杰苍冥剑客华修翰突然无故在武林中销声匿迹,既未撒手人寰,其衣钵传人双掌翻天冯翊亦茫然不知其师失踪是何原因。

在苍冥剑客华修翰未失踪之前这首联语便已流转开来,武林中便有人华修翰失踪与联语有关,推测华修翰隐遁之处传出这副联语,若有人悟解语中之秘,不惜将旷绝奇学倾囊相授……”

南宫鹏飞道:“且慢,请问崔老丈那华修翰与冯翊师徒之情分如何?”

崔景云不禁望了韦云淞及龙霄腾一眼,而现欣喜之色,道:“老汉生平相人多矣,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根骨人品,英秀挺拔,气质凝重,尤其在天罡刀罗浩与龙大侠抢夺革囊之际,公子居然丝毫不露畏惧之色,此刻公子发问恰巧是问题症结所在,足证睿智心细。

冯翊秉赋才华无一不高,但心术阴沉,出手狠辣,自视极高,微忤其意即致人於死,虽年岁轻轻即名满大江南北,狠辣阴险之名亦因此传扬武林。

其後冯翊结怨太多,仇冢师长大兴问罪之师,动手交锋,冯翊频遭重挫,并受对方讥讽说他武功仅及其师十之三四,并谓其师早瞧出冯翊心性狼狠阴毒,故多种绝艺秘不相授……”

南宫鹏飞道:“此言可是真情实话麽?”

崔景云含笑道:“谅非无的放矢之词,亦非无因而发,早年苍冥剑客华修翰行道江湖时救人无数,树恩立威,片言解怨,江湖中人莫不怀德,故对冯翊无不礼让三分,辱而不杀,望其皤然悔悟。”说著长叹一声:“冯翊心情怨毒沉痛奔往苍冥剑客华修翰清修之处邛崃绝顶,那知竟人去室空,自从以後便失去华修翰踪迹,存亡莫卜。”

南宫鹏飞微笑道:“在座那位可以确证此事。”

韦云淞摇首叹息道:“谁也无法确实指证,华修翰失踪系冯翊亲自吐露,之後冯翊也奔走四方探访其师踪迹,然而冯翊也竟在江湖中销沉,如天河星逝杳不复闻……”

“我等为此推测,极可能冯翊满怀怨毒,恨其师藏私,未能绝艺相授,毒计残害,毁尸灭迹,也许华大侠早料知冯翊必生叛异,已迁移他处。”

南宫鹏飞摇首微笑道:“两种猜测均属无稽,一来华修翰若为其徒害死,冯翊必不致销声遁迹,再则华修翰另迁他处,这么多年来为何不现身江湖,倘谓华修翰自恨无识人之明,亲手除却逆徒,灰心之馀,从此绝意江湖,不问世事亦无可能,因冯翊叛迹未显,决不能以莫须有之罪加之於冯翊。”

龙腾霄哈哈大笑道:“问题症结就在此处了。”继而面色一正接道:“就在华修翰师徒相继失踪後两年,武林高僧,华修翰方外至友大方禅师突接一封怪函,函中嘱大方禅师参解联语疑义,找出一卷武林绝学藏处,毋使湮没将其发扬光大,言词恳挚,密密麻麻,写了十数张信纸。

但字迹陌生,又无下款,大方禅师世外高人,久已不问世事,只觉来信未免可疑,百思莫解。

大方禅师端祥此函良久,突然脑际灵光一闪,忖思如非自己至交挚友,岂能冒昧来函,发现函中十数字内有一极为熟稔笔迹,取出华修翰昔年来函,对证之下果为华修翰书,迅所摘录之下将其隐句重新组合,谓其劣徒冯翊已入魔道,他日为害甚烈,如不及早除之,後患无穷紫柏山中藏有前辈奇人武功秘录,须参解联语奥义,找出藏处,觅一根骨人品奇佳之人,传授克制冯翊……”

南宫鹏飞道:“如此说来,那华修翰并未死,仅系受制于冯翊之手。”

龙霄腾哈哈大笑道:“是极,英雄所见略同。”

南宫鹏飞玉面一红,道:“在下斗胆妄言,焉敢担当英雄之称。”

韦云淞微微一笑道:“公子无须自谦,我等向公子言说此段武林秘幸来龙去脉实有深意在内。”说著一顿又道:“其後大方禅师赶往紫柏山,大方禅师亦失去踪迹。”

南宫鹏飞惊诧道:“这是何原故?难道大方禅师也丧命在冯翊手下麽?”

崔景云道:“现在言及本题了,紫柏山龙驹寨主无相天君余旭威震中州,势力浩大,却不容江湖中人探觑紫柏山,轻则刖去一足一腿,重则处死,但明言拜山,则恭敬备至,迎上送下礼数无亏,却又从不为恶,轻财仗义……”

韦云淞咳了一声,道:“话说长了,恐南宫公子厌烦,再说公子已然明白,只有恳求南宫公子相助……”

南宫鹏飞慌得倏地立起,道:“在下不擅武功何能相助?”

崔景云笑道:“老汉相人多矣,从未见过南宫公子如此根骨秉赋,而且他日必迭获奇缘,成就当冠绝天下。”

忽闻门外传来娇笑道:“真的麽?我到要向南宫公子预为祝贺了。”话声中崔湘蓉已疾闪而入,笑靥如花,提著一只食盒,端出热香四溢菜肴。

此刻的崔湘蓉与方才所见判若两人,云鬓斜髻,眉如远山,星眸剪水,芙蓉如面玉为神,娇艳如花。

南宫鹏飞不禁心神怦然微震,端坐面色凝肃。

韦云淞忽取出窃得罗浩处革囊,道:“囊中之物我等无用,悉举以相赠南宫公子,但此非其时,除‘大还丹’送赠南宫公子服下,其馀四物崔兄暂代保存。”

南宫鹏飞藉隶江南,书香门弟,世代为宦,南宫鹏飞襁褓时随父游宦并京,遂在京师落藉,其父後厌恶当时政风窳败,暮夜苞宜,贿赂公行,遂弃官从商,又在郊外治田百亩,南宫鹏飞幼时聪颖好学,闻一知十,明敏果断,癖爱山水烟霞之胜,从师摹临丹青,自知须艺事更精,非遍历名山大川,得其父首允,携仆作万里之游,不意今日因缘际会逢此奇遇,但雅不欲愿,心下大感为难。

崔景云察颜辩色,呵呵笑道:“老汉风鉴之术百不爽一,须知数由命定,公子他日必是武林一代人杰,老汉言说不准,自剜双目以谢公子。”

宴席已摆下,崔湘蓉盈盈含笑在各人面前满满斟了一碗酒,连声催用。

龙腾霄大笑道:“龙某久闻崔兄神相之术,只以天南地北,缘悭一面,今日幸会,到要试试,崔兄请相告南宫公子家世,我等洗耳恭听。”

南宫鹏飞心中一动,暗道:“这到是好主意。”

崔景云举杯相敬後,咳了一声,目光注视在南宫鹏飞面上片刻,才笑道:“公子本世代书香,官宦之後,南人北藉,父母双全,姐弟三人,公子排行最幼,令尊官运不重,必弃官从商,饶有家财,老汉言短意简,不知说得是也不是。”

南宫鹏飞闻言大为惊异,道:“老丈说得一点不错。”

韦云淞道:“不知公子可有意否?”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在下有无所适从之感,即是应允也莫知所措。”

崔景云大喜道:“只要公子首允,我等三人便可筹划策略,包管此行万无一失。”

龙腾霄道:“莫辜负这等好酒好菜,馋虫已爬上了喉咙了,来!南宫老弟,我龙化子先敬你一杯!”

※ ※

庙台子隶属留霸县,位於紫柏山之东南麓,负山面水,形势险要,扼川陕驿道之要冲,此去宝鸡,南达汉中各距二百馀里,原为古褒斜道之驿站,周围数十里内峰峦重叠,群山环抱,清流萦绕,漫山翠柏苍松,枫红醉眼,修篁萧疏,烟云飘渺,飘风轻拂,波涛起伏,宛如一片碧海,风景佳绝。

张良庙在驿道右侧崖上,山门东向,前有清溪,背负山林,循庙台子东行百数十步即达。

那日夕阳染霞,啼鸦绕林之际,驿道上现出一俊美挺秀书生,青衫飘飘,手持摺扇,意态悠闲,登上石阶,步入张良庙而去。

这书生正是南宫鹏飞,信步走入张良庙,只见一老僧迎面走来合掌施礼道:“施主止步,请明日再来观赏,庙内入晚即有邪魔出现,惊吓施主,小僧担当不起。”

南宫鹏飞道:“在下等不信邪怪,禅师尚且不怕,在下何惧。”

老僧一愣道:“那么实僧失眼了,施主竟是身具武功的江湖侠士。”

南宫鹏飞笑道:“在下一介书生不擅武功。”

老僧微微一笑道:“请至禅堂待茶。”

南宫鹏飞道:“赵师不必费心,在下随意观赏。”

老僧道:“如此贫僧不奉陪了。”说著飘然走去。

庙内达有两座大殿,皆崇宏瑰丽,其一系三清殿,供奉太上老君,另一为留候殿,内塑张良塑像,儒巾布服,神态潇洒,令人肃然起敬。

南宫鹏飞暗道:“博浪一锥,辞万户候,视功名利禄如敝帚粪土,大丈夫应如是耳。”

浏览片刻,由殿右转出登山向授书楼上走去。

授书楼相传为圯上老人授兵书与张良处,内有圯上老人坐像。

南宫鹏飞拾级而上,此刻暮瞑入眼,山风振袂,云山苍茫,碧涛如潮,不禁神往。

蓦地,楼下传来人语声,步履凌乱中楼口上鱼贯现身十数人,为首者系一貌像威严,豹目鹰鼻五旬老者,目中精芒慑人,颔下一部赤红虬髯,肩披一柄金钩。

南宫鹏飞暗道:“大概此人就是罗浩口中所说的李红髯了。”

紧随著红髯老者的满脸紫瘢,鸷猛狞恶,爆牙突睛,目露凶光的五旬老者。

第三人系一身著蓝色纺衫少年,鸢肩蜂腰,玉面朱唇,却目光阴冷,隐含栗悍之色,年岁二十五六,嘴角噙著一丝微笑,右臂上抱著一只雪白小猿。

却待第四人登上楼来,南宫鹏飞目光突然一亮,只见是一丽绝人寰的少女,明眸皓齿,云袖紫衫,手执一根柔长马鞭,笑靥如花。

随後又登上三个劲装捷服,背搭兵刃中年汉子。

南宫鹏飞虽不好色,却为此女绝世风华所吸引,不由注视了一眼,转过面去暗道:“此女真乃人间殊色。”

赤髯老叟及满脸紫瘢老者目睹南宫鹏飞不禁望了一眼,紫瘢老者低声吐出沙沉语声:“怪事,怎么他们三人尚未赶至,莫非途中出事了么?”

南宫鹏飞已在崔景云口中得知这满脸紫瘢老者就是川南四煞老大洪逵。

只听红髯老者略一沉吟道:“据汉中分舵弟子飞鸽传讯,谓昨晨发现三匹快马经过汉中奔来,只以马驰如风,无法辨明是谁,但衣著打扮似为罗浩及金氏昆仲,论理昨晚就该到了……”

言尚未了,那少年重重咳了一声,以目示意制止两人说话,随手捡起一枚松子右腕疾扬,一缕劲风向南宫鹏飞後脑打去。

南宫鹏飞蒙若无觉,突见那少女急扬马鞭,啪的一声,鞭梢宛如灵蛇般,疾如闪电将松子击飞开去。

少女耸肩嗔道:“此人不擅武功,焉能无故伤人?”

那少年玉面一红,道:“在下出手自有分寸,最多昏睡片刻而已。”继而冷笑一声道:“依在下看来此人有意佯装。”说时身形如电,右手五指迅疾无伦望南宫鹏头肩头搭下。

南宫鹏飞只觉肩头痛澈心脾,臂骨已错了开来,不禁哎呀出声,身形跌地,满脸惨白冒出豆大汗珠,向少年咬牙怒道:“你我萍水相逢,为何出手伤人?”

少女见状不忍,用卑屑目光投了那少年一眼,伸出织纤玉掌将南宫鹏飞臂骨复原,冷笑道:“杨少侠手法委实旷绝。”

杨姓少年似是对这绝色少女极为种情爱慕,闻言知忤了少女之意,顿时面色如土,便打了一个哈哈道:“究竟余姑娘神目如电,在下到错怪了这位仁兄了。”伸手欲待扶起南宫鹏飞。

少女轻叱道:“不敢劳动杨少侠。”目光示意身後一双劲装大汉。

一双汉子立时抢出,将南宫鹏飞搭起,这时南宫鹏飞臂骨虽已复原,却肿起老高,痛得面无人色。

少女嫣然微笑道:“方才同伴无知,旨犯了公子望请见谅。”说看示意一双大汉又道:“稍时将这位公子扶往大寨养伤。”

杨姓少年一脸悻悻之色,敢怒而不敢言。

红髯老者向南宫鹏飞略一抱拳,笑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南宫鹏飞道:“小可南宫鹏飞,燕京人士,只以癖嗜丹青,携仆作万里之游,途次汉中,风闻紫柏张良庙风景如画,碧涛如海,是以来此游赏。”

红髯老者道:“尊价呢?”

南宫鹏飞道:“现在悦胜客栈中。”

红髯老者又道:“公子何时离开汉中府?”

南宫鹏飞道:“昨日凌晨离开汉中,在下与仆随俱皆乘马,本来昨晚可抵庙台子,不意途中受惊,滞留一晚,直至今日傍晚才抵达……”忽觉肩头痛欲剧,不禁身形一阵摇晃。

蓦地……

授书楼下疾逾飞鸟般掠上一条瘦小身影,低声向那绝色少女及红髯老叟等人数说了一阵。

大煞流星剑洪逵面色大变,道:“洪某意欲前往一探!”

红髯老者喝道:“慢著,兹事体大,我等先赶返大寨商议再作处置。”

绝色少女示意一双大汉用软兜抬送南宫鹏飞。

…………

南宫鹏飞躺在软兜上,苍穹繁星闪烁,莫辨东西,只觉抬奔如飞,不禁胸中波涛起伏,心乱如麻,频频叹喟。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但觉被抬入一座灯烛辉煌大宅,人声喧嚷,却紧记也崔景云等三人之言不可稍露神色,引起龙驹寨中人疑窦,装作痛楚不胜闭目任由所之。

突然软兜放下,只听得一串银铃般娇笑,倏地睁开眼来,但觉置身一间布设幽雅的闺房,两个年少俊婢笑靥迎人,伸手掺扶自已,忙道:“两位姑娘,这是何处?”

一婢娇笑道:“这是我们姑娘读书之所。”

南宫鹏飞身不由主地被送往一张罗榻上,只听一婢道:“我们姑娘片刻就来,公子请睡一会,如要需物,婢子就在邻室,呼唤即至。”

两俏丽女婢翩若惊鸿般疾闪出室。

榻上锦褥罗被散发出阵阵幽香,如兰似麝直冲入鼻,南宫鹏飞饶是臂痛如割,也不禁心旌猛摇。

忽闻宏迈苍沉语声道:“南宫公子何在?”

女婢答道:“现睡在姑娘书室中。”

只见一儒服老人飘然入室,这老人五官匀整白皙,剑眉凤目,发扎黄色丝巾,颔下一部乌漆黑色的长须,约莫五旬开外年岁,神态霭然飘洒。

南宫鹏飞挣扎勉力坐起欲待起立。

老者伸手阻住,微笑道:“洞庭君山少寨主杨玉龙不知冒犯南宫公子,望乞见谅,老朽余旭闻听小女翠娥提及,心甚不安,故来探视。”说着伸手解开南宫鹏飞肩衣,只见肩背伤处紫肿坟起寸许,不禁双眉微皱,道:“下手怎么如此辣重!”取出一颗红色丹药,笑道:“公子服下伤肿即可平愈。”

南宫鹏飞道:“原来是余老先生,小可失敬了。”谢了一声接过服下。

余旭微微一笑,端详了南宫鹏飞一眼,道:“山野之人,公子不必以俗礼相询。”暗道一声可惜,右手三指伸出,扣在南宫鹏飞腕脉上。

南宫鹏飞只觉余旭指中逼出一缕热力循著行血攻向伤处,痛楚渐失。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余旭缓缓松去三指,唤道:“梅英!”

一个俏丽红衣女婢应声而入。

余旭道:“泡茶,我尚需与南宫公子长谈。”

红衣女婢应了一声,妩媚一笑翩然走出。

南宫鹏飞欠身立起,长施一揖道:“不敢打搅宝庄,小可伤痛已愈,可否遣贵僮送小可至庙台子悦胜客栈,他日必有以报德。”

余旭大笑道:“公子未免迂腐,天晚已深,山路奇险,何妨暂且住下,公子以一介文弱书生,竟敢作万里壮游,胸襟浩阔令人钦敬。”

南宫鹏飞惶恐答道:“只是客栈中尚有一仆相候,见小可久出不归,定然……”

余旭笑道:“不必烦虑,公子来寒舍途中,小女已命人前往悦胜客栈。”说著略略一顿,道:“公子家世谅系名门望族,可否见告。”

南宫鹏飞答道:“承老先生垂询,敢不奉陈。”说著将身世来此经过详述。

红衣俏丽女婢已托著两盏香茗放在榻旁案上,垂手侍立在余旭身後倾听。

余旭神态蔼然,微笑频频颔首。

南宫鹏飞叙至在崔景云酒肆外疏下歇足饮酒时,驿道上飞奔而来三匹快马,骑上人似是烈日炎暑下,马乏饥渴下鞍买酒用食。

余旭忽道:“这三人是何形像?”

南宫鹏飞思索须臾,答道:“他们三人坐在小可对首一桌,瞧得极为清晰,一是满面紫瘢,背插一柄鬼头刀汉子,另两人似一双孪生兄弟。”

余旭点点头道:“公子是否瞧见他们三人由何方离去,因三人与老朽与旧识。”

南宫鹏飞似是昨日凶杀情景逼视眼帘,面现惊悸之色,摇摇首道:“这三人业已惨死!”

余旭面色微变,道:“如何死的!可否见告?”

南宫鹏飞摇首浮起无可奈何苦笑道:“这等凶杀之事,小可又在惊惶择处藏避之际,恐难备述详情。”

余旭道:“公子只将目击情形告知,老朽不胜心感。”

南宫鹏飞长叹一声道:“小可只觉情势发生得太过突然,那面目逼肖孪生弟兄忽离座而起,转身扑袭另一桌上伏案沉醉之人,满面紫瘢大汉急急离座,忽见其後飞起一条小巧身影扑向林内而去……”

他似难於叙述当时情形,吱唔一阵,道:“满面紫瘢大汉警觉身後有异,旋身飞横出刀,那逃走之人被刀砍伤,身子下沉却又腾身翻入林中抛回一物,堕在小可桌旁。”

余旭诧道:“丢回何物?”

“一只革囊!”南宫鹏飞道:“紫瘢大汉不追回身拾起革囊,那孪生兄弟扑袭醉汉,醉汉发出震耳大笑,身形飞起逃往另向林中,三人急急追赶而去,小可惊惶之馀,发现四座食客逃奔一空,连卖酒老翁及女儿也不知何往,仆随强拉著小可藏身草蓬矮屋中,由门隙外望,察觉三人去而後返,急急解开马匹似欲逃去,那知驿道上疾掠现出九个蒙面人,掌中各一蓬黑烟,只听三人惨嗥倒地……”

余旭惊诧道:“掌发黑烟?”

南宫鹏飞道:“正是!小可藏身矮屋距三人丧命之处甚远,只觉确是发出黑烟,其後一蒙面人冷笑道:‘川南三煞也有今日。’”

“另有一蒙面人在满面紫瘢大汉身旁解下革囊用火焚去……”

余旭面色大变,道:“用火焚去了麽?”言下面现惋惜之色。

南宫鹏飞道:“那蒙面人用火焚除革囊後,在身旁取下一摸一样的革囊,怪笑道:‘金氏昆仰自诩神愉,怎知强中自有强中手。’说罢用手一挥九人疾穿过驿道投向林中杳失身影,随即川南三煞形销骨化不见踪迹,小可与仆随惊骇已极,身形绵软不能动弹,就在此草棚矮屋中睡了一晚,今晨才离那凶杀之处。”

余旭面色频频变异道:“那卖酒的父女返回了麽?”

南宫鹏飞摇首答道:“直至小可离开之前迄未返回。”

余旭倏地起立,抱拳蔼然微笑道:“承蒙见告,不胜心感,天色甚晚,请早歇息。”随即四面目注了红衣女婢一眼,又道:“好好看顾南宫公子,不可忤慢。”言毕飘然走出室外,穿过一条白石小径,走入一间宽敞大厅。

厅内已有十数人坐候,其女余翠蛾及红髯老者、流星剑洪逵、君山少寨主杨玉龙亦在其内。

余旭扫视了诸人一眼,长叹一声叙出询问南宫鹏飞经过。

流星剑洪逵不禁面色大变。

杨玉龙冷冷一笑道:“此人所说未必是真情实话。”

余翠娥鼻中轻哼一声。

杨玉龙悚然无语。

余旭淡淡一笑道:“老夫足证南宫鹏飞毫未虚言,第一他是适逢其会,其次老夫方才扶视他的脉象,竟是丝毫不擅武功,且川南三煞必是丧命在‘五行绝命针’下,最令人忧虑的囊中之物失去,江湖之内乱象必将丛生,掀起一场浩劫。”

杨玉龙道:“余老前辈可否猜测毒手残害川甫三煞蒙面人物是何来历?”

余旭太息一声道:“如老夫猜测不错,蒙面人物并非失主察觉所遣,必是另一隐世凶邪党羽,金氏昆仲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後,致为所算。”

“倘不幸为老夫料中,那隐世凶邪必探明三煞来踪去迹,择地下手,明知龙驹寨日後必查出川南三煞就在近处丧於非命,寓有杀鸡儆猴之意。”

说著面色肃然一沉,道:“失窃物主又是武林知名辣手人物,江湖中从此多事矣!”

红髯老者目露忧容道:“山主,兹事体大,如不预为防患,本山危在旦夕。”

余旭颔首,望了杨玉龙一眼,道:“杨贤侄,君山与龙驹寨忧戚相关,请速转告令尊严加防患,并相助老夫探明蒙面人物身後主使凶邪,原定之计仍不变。”

杨玉龙道:“小侄遵命,但不知川南三煞盗来革囊中除‘五行绝命针’外尚有何物,如家父手下发现失物踪迹可当机立断,以免坐失良机。”

余旭微微一笑道:“令尊知之甚详,贤侄赶返君山途中必须慎秘行踪,防罹受川南三煞同一命运。”

杨玉龙闻言悚然色变,他知余旭之言决非危言耸听,川南三煞一身武功堪称武林一流上乘高手,自己艺业虽不逊於三煞,但“五行绝命针”乃武林中极为辣毒暗器,不禁心头泛上一股奇寒。

此刻,厅外忽走入一黑衫中年儒生领著南宫鹏飞仆随走入,道:“山主,南宫公子从人张福请至,衣笼书画亦已取来。”

张福望了余旭一眼,躬身施礼道:“山人张福叩见山主,二公子现在何处?”

余旭微笑道:“张管家请坐,南宫公子现已安睡,他因昨日受惊太重,又在授书楼阶石上因天暗失足堕伤,但伤势无关紧要,明晨便可痊愈。”

张福闻言立现忧惶感激之色道:“身谢山主相救。”

余旭微微一笑,道:“张管家不必拘礼暂请坐下。”随即垂询南宫鹏飞家世及昨日受惊经过。

张福所答与南宫鹏飞所言家世无异,至於三煞丧命,因藏身矮屋中未能与南宫鹏飞目击情景致语焉不详。

余旭等人闻言察知张福之言,语语真诚,与南宫鹏飞所吐并无出入,疑虑尽释,命人领张福去客室安顿。

大厅群雄目睹山主余旭与其爱女余翠娥双双走入内宅,各自散去,仅留下杨玉龙及红髯老者两人。

杨玉龙郁郁不乐,面色阴沉。

红髯老者及龙驹寨第一把高手擒龙手李星岳,见状知杨玉龙心情,笑道:“杨少侠年岁轻轻,才华卓绝,铁臂仙猿之名大江南北尽人皆知,誉为江南之秀,实非幸致,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老朽知少侠情有独锺,无如余姑娘曾在神前盟下重誓,年满廿四才能婚嫁,惟须武功能胜过她的始可雀屏中选。”说著又是微微一笑,道:“望少侠不可因疑生妒,南宫鹏飞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余姑娘何能许嫁,但愿少侠他日艺业猛晋,独占鳌头。”

杨玉龙玉面一红,嗫嚅答道:“在下不知怎的,一见南宫鹏飞不禁妒念大发,在下知道如此狭隘心性定为余姑娘看轻,却情不由主,致李老英雄见笑。”

李星岳哈哈大笑道:“情有所锺,由爱生妒,此乃人之常情,老朽个中过来人,焉能取笑少侠。”说著面色一肃,接道:“少侠恐明晨即要赶返君山,唉,不料三煞一步之差致铸大错,山主及我等亦须离山奔波於险恶江湖中,老朽尚要去劝慰洪老师,恕不奉陪了。”言毕抱拳一拱,走出大厅。

铁臂仙猿杨玉龙眼珠一转,疾步跨出厅外,整了整衣衫,堆上满面笑容,踱向内宅。

走至一列长廊上,只见眼前黄衣一闪,现出一个黄衣女婢,晶激双眸注视了杨玉龙一眼,道:“杨少侠意欲何往?”

杨玉龙道:“在下意欲明日清晨赶返君山,姑娘现在何处?在下特来辞行。”

黄衣女婢盈盈一笑道:“少侠不要见了,姑娘现与山主在密室会商,似发生争吵,少侠去了也不会见你。”

杨玉龙诧道:“他们争吵什么?”

黄衣女婢道:“姑娘似不愿山主下山沾惹江湖是非,为此两人争持不下,婢子们不敢偷听,免犯杀身之祸。”

杨玉龙暗道:“川南三煞此来必有重大图谋,为何山主及李红髯如此讳莫如深,不如私下套问洪逵真情实话。”遂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未便前去求见,有劳姑娘代致一声,不胜心感。”说罢转向迎宾客舍快步走去。

迎宾馆舍楼高二层,负山面涧,星月交辉下一无灯火,楼角上疾如鬼魅闪出一条黑影,悄无声息落在第三间窗前,迷蒙月色映照下,只见此人黑巾蒙面,一身劲装捷服,从怀中取出一只铜嘴仙鹤,插入窗隙中吹入一缕迷魂毒香。

须臾,将铜嘴仙鹤收置怀内,以巧妙手法拨开窗拴,迅疾无伦穿窗而入。

这间房内睡有三人,似均为迷魂毒香所迷昏睡如死,那蒙面人审明洪逵面貌,挟在胁下身如箭射穿窗飞出。

…………

南宫鹏飞仰面沉思,久久不能成寐,不禁翻身坐起,独坐灯下随手握起案头一册书卷翻阅。

忽闻门外传入娇媚语声道:“公子还未睡麽?”

南宫鹏飞矍然一惊,只见那名唤梅英红衣俏丽女婢推门走入,杏靥含笑,妩媚动人,不由秀眉微皱道:“在下因不能成眠,致惊动姑娘歉疚难安,在下伤势现已平愈,姑娘请早回房安歇吧!”

梅英盈盈一笑,道:“莫非公子有什么心事辗转不能成眠么?”

南宫鹏飞俊面一红,道:“在下只觉人生遇合之事,如非受伤,焉能一至贵寨。”

梅英妩媚动人一笑道:“公子是否觉得我家小姐很美么?”

南宫鹏飞点点头道:“风华盖代,美绝人寰。”

梅英格格笑道:

“其实公子与我家小姐委实算得珠联璧合,天生佳藕,可惜公子不会武功。”

南宫鹏飞胀得满面通红,摇手道:“小姐貌若天人,在下凡夫俗子,何能作此非分之想。”

梅英正色道:“婢子从未见过我家小姐对待任何人有公子这般好法,可见一见锺情并非虚语,婢子方才闻听山主向小姐言说,公子虽不会武,但根骨秉赋无一不佳,倘弃文修武,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望公子莫要辜负我家小姐一番心意。”

南宫鹏飞忙道:“姑娘不要胡乱猜测,唐突了小姐在下何以为人。”

梅英嗔道:“婢子说的是真话,其实公子在授书楼上负伤,小姐只消一颗丹药立即可愈,何致费了这麽多手脚将公子护送至龙驹寨,再说这房内岂是任何人可以住的么?”

南宫鹏飞闻言不由一怔,苦笑一声道:“姑娘何必取笑,在下从不痴心妄想,自寻苦恼,明晨就要告辞下山了。”

梅英忽噗嗤一笑道:“公子仆随张福已命人接来寨中,现住在迎宾馆舍,明晨便可相见,我家小姐如让公子明日离此,何必如此费事。”

南宫鹏飞不由呆住。

梅英嫣然一笑道:“公子请早安睡,婢子不多哓舌了。”惊鸿疾闪而出。

这晚上,南宫鹏飞目不交睫,思潮起伏不定。

窗外射入一线曙光,天色尚未大亮,远处突传来急如雨点鸣锣之声,将南宫鹏飞惊起。

房门忽呀地开启,只见梅英领著余翠娥走入,不由俊脸一红,心神狂跳。

余翠娥落落大方道:“公子昨晚睡得还好麽?”

南宫鹏飞道:“还好,在下承姑娘知山主救治并蒙厚待就此拜谢。”说罢长施一揖。

余翠娥柳眉微皱,裣衽一福道:“不敢!”

梅英抿嘴一笑道:“小姐,公子一夜未能交睫,还说睡得好咧!”

其实余翠娥早就察觉南宫鹏飞神色困倦,眼皮微肿,不禁嫣然一笑,回面低叱道:“不许胡说!”随即转面道:“贵管家张福已来山寨,现在迎宾馆舍暂住,我领公子前去如何?”

南宫鹏飞道:“在下昨晚已从梅英姑娘告知,不敢劳动小姐,请指点路径,在下自会前往。”

余翠娥忽霞生双靥,心知梅英昨晚必在南宫鹏飞面前胡言乱语,不由回面怒视了梅英一眼。

梅英忙道:“小姐错怪了婢子,婢子是一片好意。”

余翠娥转身向门外走去,道:“我反正须去迎宾馆舍,你我一同前往吧!”

南宫鹏飞道:“有劳小姐了!”随著余翠娥走向迎宾馆舍。

迎宾馆前募集著四五人,山主无相天君余旭,与李星岳杨玉龙及一瘦长如竹,目光如炬老人,面色震怒低声商谈。

余旭目睹南宫鹏飞走来,立改和颜悦色道:“公子起床了!”

南宫鹏飞长施一揖道:“无端打搅,心甚不安,在下特来告辞。”

余旭微笑道:“贵管家张福已来舍间,公子去留稍时再说,老朽现有事急须处理,事了再与公子叙话吧!”以目示意余翠娥。

余翠娥嫣然一笑,扯了南宫鹏飞衣襟一下低声道:“你我去见贵管家吧!”

杨玉龙心中满不是滋味,既酸且妒,目中闪出一抹怨毒之色。

余翠娥、南宫鹏飞正待离去,忽见张福忽忽自宾舍内奔出,注视了南宫鹏飞一眼,道:“二少爷身体好否?”

南宫鹏飞道:“些许微伤,经山主赐药业已痊愈,你是如何来的?”

张福道:“山主命人接小人来此,昨晚……”忽瞥见杨玉龙,不禁面色微变。

杨玉龙亦在不时偷觑余翠娥三人,发觉张福神色有异,只道张福怀恨自己无故出手伤了他的小主人,暗暗冷笑,也不置意。

但,却被余翠娥瞧在眼内,心中微微一动,道:“此处风大,我们且回内厅叙话。”

三人入得内厅,只见一张镶嵌大理石桌面上摆好早餐稀粥馒首,四色小菜,山鸡片、松茸、油笋、皮蛋。

余翠娥催请南官鹏飞、张福入座,自己就主位进食,张福久随老主人及南宫鹏飞,见闻颇广,谈锋亦健,词令诙谐并用,引得余翠娥笑口常开。

食罢不久,山主余旭忽飘然走入,余翠娥道:“爹,本山防患严密,怎么竟会让人把洪逵劫走,传扬开去必贻人笑柄,依女儿之见,来人定系武林知名凶邪。”

张福忽道:“小人约略知情,只是……”

南宫鹏飞低声喝道:“张福,你能知道什麽?不准胡说!”

余旭不禁一怔,微笑道:“你有什么话只管向老朽说出,说错了老朽也不致见怪。”

张福道:“山主方才是为了宾舍无故失踪的洪逵之故麽?”

“正是!”

张福道:“馆舍外与山主商谈的那位少年侠士是谁?”

余旭面色一变道:“此人是洞庭君山廿八寨少总寨主杨玉龙,你问他则甚?”

张福道:“洪逵就是杨玉龙劫去!”

余翠娥不由惊诧出声。

南宫鹏飞怒道:“江湖之事,岂是你能……”

余旭手掌一挥,接道:“很容易,你为何肯定系杨玉龙所为?”

张福道:“小人昨晚因内急入厕,正关上厕门,忽听邻厕木门轻轻地被推了开来,因板壁破缺相通,又以月色皎洁穿窗射入,可清晰瞧见来人面孔正是杨玉龙……”

余旭道:“之後呢?”

张福道:“小人虽非江湖中人,但久知江湖险恶诡诈,稍一不慎,立招杀身之祸,故小人屏住呼息,不敢出声,只见杨玉龙罩上一重黑衣劲装,并以乌巾扎住面目悄悄溜出,小人不禁动疑,随後尾蹑,贴身楼门外偷觑……”

南宫鹏飞沉声道:“张福,你句句是实么?”

张福道:“小人怎敢谎言欺骗,只见杨玉龙竟在第三间窗前,从怀中取出一支鹤形之物,插在窗隙用嘴慢慢吹送……”

余翠娥冷笑道:“卑鄙无耻,竟施展下流鼠辈迷魂毒物!”

张福道:“不知他用什么奇巧手法,将窗打开翻身掠入,须臾将洪逵背出,奇快无比跃下楼去跳入山涧,小人所见仅如此,以後就不知情了。”

余旭不禁面色铁青,目泛杀机,道:“张管家待杨玉龙跃入山涧後,为何不唤醒同室之人告知所见详情。”

张福摇首现出无可奈何苦笑道:“当时小人实在不知杨玉龙作下此事用心何在,而且事不关已,直待今晨才知。”

余旭点点头,转身欲待掠出。

余翠娥忙唤道:“爹,杨玉龙必有接应之人,目前不宜打草惊蛇,只遣人暗蹑杨玉龙之後,另遣能手搜觅本山百里方圆之内,谅小贼接应之人必难在短短时辰内逃出百里之外。”

余旭赞许道:“我儿委实心细如发……”说著疾掠出室而杳。

广场中铁臂仙猿杨玉龙正在与擒龙手李星岳及瘦长如竹目光阴冷老人低声谈论,忽见山主无相天君余旭快步走来,李星岳道:“启禀山主,方才巡山舵主回报尚无发现劫走洪逵之人去迹。”

余旭面色忧郁,长叹一声道:“洪逵劫走,不独本山而且波及整个武林,如本山若不预为绸缪,江湖间半年之内必掀起一片血腥浩劫,杨少寨主何时起程。”

杨玉龙躬身笑道:“晚辈这就要动身,有何份附?”

余旭忽注视瘦长如竹老人道:“蔡贤弟,你护送杨少寨主返回君山,顺途暗中查访川南四煞之事,小女尚有事奉托贤弟,现在内厅立候。”

瘦长老人道:“属下遵命!”快步望内宅走去。

杨玉龙见余旭命瘦长如竹老人护送自己返回君山,不禁暗暗凛骇,却不敢现於颜色,只见余旭与李星岳附耳密语了一阵。

李星岳忽拔身冲空五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旋转如电,两臂疾张,疾如飞鸟望西南方向扑去。

这时瘦长如竹老人身法奇快掠出内宅,望了杨玉龙一眼,笑道:“少寨主,你我立即起程。”

杨玉龙向余旭抱拳一揖道:“晚辈告辞了。”

余旭微笑道:“令尊面前代老朽致候,恕不恭送了。”言毕转身向内宅走去。

两匹快马载著铁臂仙猿杨玉龙及瘦长如竹老人奔离紫柏,风驰电掣晌午时刻,已自赶至相距汉中仅三十里处清风铺上。

清风铺仅一条由东而西青石大街,两旁店肆林立,两人牵马而行,一阵酒香扑鼻,杨玉龙忽笑道:“蔡老师,你我且饮三两盅再去贵山清风分舵如何?”

瘦长如竹老人含笑点了点头道:“也好!”

杨玉龙当先走向一家饭庄,那瘦长老人嘴角忽泛出一抹阴笑,他知杨玉龙必在用饭之际施展金蝉脱壳之计甩脱自己,暗道:“小贼,饶你阴狡如狐,也难脱老夫手掌。”

店内窜出一个店夥,牵住两匹马,哈腰谄笑道:“两位爷,请内面坐。”

此刻,店内已上了七成座,两人选一靠壁方案对首坐下,唤了酒菜对酌,瘦长加竹老人用蚁语传声道:“川南四煞三死一人失踪,少寨主宜守口如瓶,不可外泄,返回君山後,也只能向令尊一人吐露,不然必惹杀身大祸。”

杨玉龙正色道:“这个在下知道,究竟罗浩革囊中藏有何物?蔡老师可否见告。”

瘦长如竹老人低声太息摇首道:“老朽只知此事前因一鳞半爪,大煞流星剑洪逵半月前忽拜山探望擒龙手李星岳,私谓江湖上流传之那首联语,字义涵意虽与圯上老人授书张留候之处,所以江湖谣诼紫柏中内藏有奇珍异宝,其实非是,洪逵直认已悟解这首联语实系四处,而四处藏珍之处禁制凶险,稍一不慎,必肇形销魂碎之祸,所以命三煞偷取武林中五知名人物独门宝物才可克制四处禁制,那‘五行绝命针’便是其一……”

杨玉龙不由出声问道:“其他之物呢?”

瘦长如竹老人摇摇首道:“三煞未至前,洪逵言未至时机,碍难吐露,如今三煞已死,洪逵更不愿吐实了。”言罢又微叹一声道:“洪逵与李星岳交厚,以川南四煞之力决难如愿,故恳请李星岳相助,李星岳暗禀山主,山主满口应允,倾龙驹寨之力助其如愿,不过事成之後须共享其成,怎知变生不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龙驹寨从此永无宁日矣!”

杨玉龙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洪逵必知革囊中之物了。”

瘦长如竹老人颔首道:“那是当然,但愿劫走洪逵之人并非与戮杀三煞同党,否则江湖中亦是风波迭起。”心中暗暗冷笑道:“小贼!他日老夫如不将你送入绝境,身罹惨死,难消心头之恨。”

杨玉龙道:“不论是何人劫走洪逵,毒刑之下何求不出。”

蓦地……

邻座上忽传来一阴恻恻冷笑,一秃额红面老者疾闪而至,目中精芒逼射向瘦长如竹老人道:“蔡泽波,一别三十年,还认得昔年故人麽?”

瘦长如竹老人似认出对方是谁,倏起立起,冷笑道:“原来是你,我只道你墓木已拱,骨化成灰……”

秃额红面老者喝道:“住口,昔年一掌之恨应如何清偿法?”

蔡泽波阴阴一笑道:“任凭与你!”

秃额红面老者道:“好,你我就在清风铺外择一无人之处,各凭真实掌上功夫拼一高下,百招以内如无法取胜,前怨从此一笔勾销,但不许第三人暗助。”

蔡泽波向杨玉龙道:“少侠暂访宽坐,老朽去去就来。”两人一前一後快步走出店外。

杨玉龙正无计可逞将蔡泽波早早甩脱开去,心中大希,暗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迅疾取出一锭白银,招来店夥,道:“此银暂存柜上,在下意欲暗助同伴,稍时再回饮用。”不待店夥答话,快步走出,不择驿道,由小道僻径展开上乘轻功重返留霸紫柏山。

约莫一个时辰後,铁臂仙猿杨玉龙已自赶至川南三煞丧命之处,只见草棚茅屋仍在,槐荫下椅桌依然如旧,蝉鸣喧耳,却并无一人。

他阴冷目光仔细四巡了一眼,瞧瞧有无蛛丝马迹可寻,忽快步向那茅屋走去。

突然槐柯浓翳密叶中飞出一声森冷澈骨怪笑,疾如鹰隼电射疾落六黑衣人,将杨玉龙围在当中。

杨玉龙面色一变,冷笑道:“六位朋友意欲如何?”

其中一人阴恻恻冷笑道:“明人不说假话,朋友你来此觑探有何动机。”

杨玉龙朗声大笑道:“在下往来这条驿道一年中不知多少趟,往昔在下必在此歇足饮上两盅,今日却并无一人,瞧瞧店主为何今日不做生意。”

那人面色一变,目露凶光,冷笑道:“杨朋友,凭你这几句话便可搪塞过去,无异痴人说梦,速实话实说,否则可别怨我等手辣心狠。”

杨玉龙面色一变,喝道:“六位朋友是何来历,为何识得在下姓杨。”

那人阴阴一笑道:“洞庭君山廿八寨少总寨主铁臂仙猿杨玉龙那个不晓,但杨朋友可别小觑我等乃威震天南罗刹追魂唐天残门下六杀星君。”

杨玉龙一闻得唐天残三字,伸手立挽肩头,一道寒光飞起,振腕勾出三点碗大寒星攻出。

六人面色一变身形倏分,杨玉龙哈哈一声长笑,三点寒星倏聚,一式“穿针引线”飞出。

只听一声冷哼,刺中一人穿肩而过,鲜血如泉喷出。

杨玉龙身法奇快无比,剑化“吴刚伐桂”,寒光电闪,嚓啦一声,另一黑衣人左臂被生生削落,血涌如注。

弹指之间,六黑衣人尚未及拔刃即连伤两人,可见杨玉龙一身武功不同非俗。

只听杨玉龙喉中发出一声刺耳啸音,身形潜能升空拔起五六丈高下,陡地一个翻身,化为苍鹰攫兔,刃势洒开一蓬银网凌空罩袭压下。

六杀星君被杨玉龙占了先机,连伤两人,震怒已极,扬腕打出独门暗器,怎奈杨玉龙心知唐门阴毒暗器辣毒绝伦,已预先想好制胜之策,剑罡如天河倒泻压下,只听一片叮叮金铁撞击之声,暗器尽被磕飞。

此刻,六杀星君知已无取胜之望,再要恋战下去,必伤在杨玉龙之手,一声呼啸,纷纷疾遁逃去,穿林而杳。

杨玉龙身形落地,大喝道:“你等逃得了么?”

他却不追出,身形凌空腾起,穿飞如电,瞬眼身形消失。

茅屋之後疾闪出瘦长如竹老人蔡泽被,阴恻恻笑道:“小辈,饶你阴狡如狐,也中了老夫借刀杀人之计了。”振臂腾空,追蹑杨玉龙身後而去。

龙驹寨侦骑四出,却内重於外,大举搜山,搜觅川南四煞老大洪逵,山主无相天君余旭极为相信杨玉龙二更时分劫走洪逵,其正当炎夏盛暑,四鼓已是天明,在这里已一个时辰内,必难将洪逵运出山外,即是有接应援手,也难避开严密伏桩之下,无疑将洪逵藏在近处。

擒龙手李星岳奉了山主之命,选了数名机敏心细高手跃入涧谷,仔细搜完杨玉龙有无遗下蛛丝马迹可寻。

这道涧谷中怪礁石林立,急湍奔雷,水却不甚深,仅可没胫。

寻至下流三里许,水势因涧谷回弯,更形险湍,忽闻一人高呼道:“李香主,你瞧这是何物?”

擒龙手李星岳一跃而去,只见一只青鞋夹在两块礁石间,伸手去取,仔细端详了青鞋一眼,鼻中冷哼一声,颔首道:“正是洪逵足上失落,想是杨玉龙挟著洪逵在胁上,一时慌乱为礁石擦落,被水流冲在此处……”说著略一沉吟,又道:“倘不出老朽所料,洪逵藏处必在上游不远,我等找过了头。”锐利目光注视上游涧谷两侧。

蓦地……

李星岳身形如鸟腾身飞起,落在上游左侧涧壁之上,这块涧壁原为墨黑破裂石礁所形成,犬牙交错,天然两石之间成一隙缝,可以侧身进入。

他乃武林老辈成名人物,见多识广,年老成精,断定裂隙中必是洪逵藏处,身形一闪,侧身而入,慢慢进去两丈馀,眼前突然开朗。

由於李星岳且力逾於常人,虽然昏黑如漆,却可察出那是一间长广如三丈馀的石室,壁角横躺著一人,无疑是流星剑洪逵,冷笑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

李星岳伸手一摸洪逵,胸口气息未毕,只见穴道受制而已。

忽闻洞外传来高声道:“李香主!”

擒龙手李星岳突声答道:“老行已发现洪逵,可进来一人相助老朽搬出。”说时立即燃著了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光亮起,映得一室通明,目光巡视了全室一眼,只觉并无第二条通路,亦无人曾住过洞内,暗道:“不知杨玉龙何时发现了此间秘密洞穴?”

洞径内走出一个瘦小黑衣中年汉子,目睹流星剑洪逵,不禁现出惊喜之色,说道:“属下不知杨少寨主为何如此,真是人心难测!”

李星岳鼻中冷哼一声道:“山主素有知人之明,早就瞧出杨玉龙心术不正,小姐对他也极为厌恶,奈山主与其父系至交好友,胜於手足,不得不虚与委蛇……”语声略顿,又道:“你我速将洪逵搬回大寨,免得山主耽忧。”

两人搬起洪逵躯体极为费事搬出涧谷後,李星岳发出一声长啸,率众疾返大寨。

无相天君余旭与其女余翠娥南宫鹏飞张福同站在广坪上端候李星岳返回,目睹李星岳挟著洪逵,道:“速来内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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