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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计施放捉,自供隐秘

费云飞出屋,极目四望,哪有半个人影?只见明月当头,繁星满天,习习凉风拂动院中花影,暗惊朱贼身法迅猛绝伦。

乐扬在屋里说:“费老英雄,目前不必花费心思去找寻朱贼等人。再说,我等也不能力敌,他们此时必已去远,老英雄请回室中歇息一晚,明晨再说!”

费云转身跨入屋里,一道熊熊火焰升起,已点燃烛火。

乐扬道:“依在下所测,朱贼此举定是欲从费老英雄身上找出诸衡所居,龚环身受酷刑,必已吐露诸衡下落,但朱贼尚未信,故老英雄今后举止行动定有人暗中监视,生命暂可无虞,然而处境却较往日艰难,终日处于风吹草动、杯弓蛇影之中!”说罢微叹一声。

费云心中一震,冷笑道:“朱贼纵然在老朽身上找出本门总坛所在,他也是自投死路。”

乐扬微微一笑道:“老英雄你也未免太过自信,在下对朱贼知之甚深,不考虑周详决不轻意涉险,非但他武功精博绝伦,而且诡计更是超人一等,令人防不胜防。在下可断言,费老英雄有生以来未曾遇上比这更棘手的难题,是吧?”

费云见乐扬说得如此慎重,不由不相信,脊梁上不禁升起一阵奇寒,心内一阵怵然,口中犹自冷笑道:“老朽偏不信邪!”

一语未了,室外有重物坠地之声,费云急急掠出窗去,但见一人重伤跪地不起,慌忙伸手扶起。

月色映着那人面孔纸一样的灰白,目光黯淡,已是气息奄奄。

费云大惊唤道:“陈均……陈均,你遭了谁的毒手,快说!”

那人眼珠缓缓转了转,微弱地道:“镖局……内……外……弟兄均……死……于……非命……费堂主……你……快……走……”头一歪,阖然死去。

乐扬早就紧随费云走出,但只冷眼旁观,见陈均死后叹息一声。

费云悲愤激动,道:“老朽与朱贼誓不两立,少侠请暂候,老朽去去就来。”说时,挟着陈均尸体一跃登上屋顶,身如淡烟,疾速而去。

乐扬俊逸的脸上泛出一丝微笑,仰头凝望夜空的飞云淡月,心里默思一下对策,使费云坚信不疑。

蓦地,对过屋顶上升起一条人影,接着“波波”两声击指之声传来,乐扬看出是李大明,便奔至李大明身前,叫道:“李大叔,他……”

李大明忙取出一信,递与乐扬手中,道:“席大侠命我送交少侠,请少侠照函内所叙行事,阅完即烧之!”拱了拱拳,疾飞而去。乐扬跃下屋角,进入屋里,灯下拆开信,读了两遍,打着火熠付之一炬,胸中不禁生山无限感慨。

信中除了叮嘱乐扬如何依计行事外,还郑重提及乐扬与丐门二长老吕用同去小孤山,九龙寺僧长悦等人悉数迁离而吕用无故失踪,直至如今生死不明一事。现乐扬生还,不论丧门剑客灵飞目击之事是真是假,然乐扬却有不可洗刷之嫌疑,现丐帮已处于困境,门下弟子无故被江湖人物伤残,所以丐帮严令门下收敛行径,不得过问江湖是非,一面加紧侦访星河钓客吕用下落。

此次除费云外把匪徒歼除,乃得力于赣北分堂主三绝怪乞毛冲轲之助,毛冲轲本碍于总坛严令,感到为难,眼见夏侯鑫陷于凶危,爱莫能助,心焦不已。经席栋平严申以大义,夏侯鑫又是四长老苏雨山患难至交,且告以乐扬生还之事。三绝怪乞毛冲轲对苏雨山敬仰备至,几经犹豫,终予答应,率领堂下能手,乔装为普通武林人物,共除费云等人,但提一项条件:乐扬负责侦访合用下落。信中暗有指乐扬必已投在武林妖邪门下,相助为恶。

乐扬乃至情之人,岂肯受此冤屈,但事出有因。丐帮频频招祸,怎能不动疑?不禁有感于胸,眼里热泪滚滚。

他在屋里,孤寂落寞之感油然而起,倒在床上闭目沉思。

门外突然响起有人落地之声,乐扬张眼一瞧,见费云已返回,一脸气极败坏之色,咬牙切齿道:“不想老朽暮年遭变,丧师辱名,一败涂地,教老朽有何面目回见他们。”

乐扬一跃下床,温言慰道:“费老英雄何必如此,放眼江湖,能有几个保全名誉,克享余年,但既入江湖,就难免遭受挫折,老英雄急也无用,宜尽快赶回报诸衡,以作万全之准备,在下欲邀请师门友好,明晨即起程。”

费云诧道:“木少侠不与老朽同往天南么?”

乐扬摇首道:“诗云:与子同仇,应起敌汽才是。但在下于西山时曾问及龚环之师现隐何处,老英雄未答,返回城中时,老英雄还是绝口不提,谅有难言之处,在下素来厌恶江湖,自惜羽毛,不欲强人所难……”

费云脸上一红,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迄今为止,对乐扬犹保留三分怀疑,只听用洋接道:“依在下判断,朱贼无论在武功心计方面俱属盖世奇才,费老英雄方面必徒劳无功。在下末学识浅,无能力相助。”

这话一出,费云大感惊诧道:“在西山时,木少使曾言险些将朱贼生擒,怎现竟说不能力敌.少侠未免太过谦虚。”

乐扬朗声笑道:“对敌拼搏,胜负在卜抢制先机,抢手快攻,使对方处于守势,无力还击,此乃制胜之要旨。在下迫攻朱贼时,一则他猝不及防,再者他胁下夹持龚环不舍,束手束脚,如非同党赶来,朱贼万无全身而逃之理。在下曾自诩武功可凌驾朱贼之上,不想老英雄竟误会了。”

这本是一片假话,但义正词严,十分动听,居然使费云信以为然,无话以对。半晌,费云才道:“木少侠年少刚正,且熟悉朱贼底细,老朽定要借重大力,且老朽可断定,诸当家亦会对少侠敬如上宾,望少侠幸勿推却。”说时恳切之色溢于言表。

乐扬犹豫了一下,微笑道:“不是在下拒人太甚,实因此去天南,迢迢千里,朱贼必不能让老英雄苟安片刻,沿途必定步步凶险,若老英雄与在下联袂而行,形迹更易暴露,发生事故甚难彼此兼顾,因而阻滞于途中,反致坏事。在下不信龚环在朱贼酷刑之下犹能坚强不屈,所以留下老英雄安然无事,不过姑以证实而已。”

费云一听胆战心惊,出了一身冷汗,惶恐道:“木少侠明知灼见,老朽自愧弗如。既然不能行也不能止,叫老朽如何区处?望少侠赐教。”

乐扬叹息一声道:“大下事欲速则不达,老英雄若急于赶回大南,恨不得肋中两翼。依在卜之见,老英雄不如径赴江边,搭舟而行,虽逐水行舟慢如牛步,必大出朱贼意料之外,行程时快时慢,虚虚实实,或能避过不大不小的灾祸。”

费云一拍桌子,大声赞道:“此为万全之策,感谢少侠指点,老朽决计依言而行。少侠,你我相聚虽短,却一见如故,明晨一别。不知何日始可重逢?”言语中无限感伤。

乐扬微笑道:“人生聚散无常,尤其是身入江湖,浪迹无定,宛如为人作嫁,概不由主。在下只待大仇一了,决弃剑从儒,或务农耕种,但求身心得以安定,于愿足矣。

然老英雄与在下自然不同,一身豪情侠骨,造福人群,但愿在天南能相晤,不然相见无期。”

话语中暗有所指,只可惜费云当时未曾醒悟,为他带来了步步杀身大难。

大交四更,月落星沉,大地一片黑暗。南昌城里人们都在梦中,街巷渺无人迹。

一个人影由客栈内疾速走出,躲在店旁的暗巷中。那正是费云,他左右一望,见无可疑即向左边迅疾走去。

不一会儿,费云已走到德胜门外的江岸上。江岸约有两三里长,江上江下灯光闪烁,人影幢幢,语声繁杂。费云走到江边,雇了一只上行船,给了价银,踏人前舱。舱中已有七八个人,一个个卷缩在包袱上,有的闭目打盹。

有的谈着生意,看来都是买卖人。舱中悬挂着一盏风灯,灯影暗淡昏黄。

他们见费云入舱,自动让出一席之地,费云微笑着道谢了一声坐下,转脸注视舱外。

他怀疑有人暗中跟踪,内心忐忑不安,冷风扑上身来,只觉浑身不自在。船要等黎明方才启锚,一分一秒有如长夜。这份优急心情确是难以形容。

天边渐放一丝青白,费云心情紧张无比,恨不得即刻行驶。夜长梦多,深恐被乐扬言中,俗话说祈福不见,求祸立到。同舱户人见费云神色不由注目。不料,江岸走来一人,身着一身破烂长衫,年在花甲上下,三绺短须粗黄卷曲,脸上有些麻,矮小干枯,慢步向船上走来。

费云心中“咚”的一跳,两眼睁得又圆又大,宛如大敌当前,蓄势戒备。

只见这人左手一曳长衫,跨上舱板,右手扣着一支旱烟管,探头进舱,笑了一笑,说了声:“借光。”他笑时对着费云,借光之意请费云把坐处挪一挪让他有个坐处。

费云心说:“真是冤魂缠腿,不死不休。”他身不由主地往里面移了移。

这人笑道:“谢谢。”一屁股坐下,将烟管衔在口中,从身上取下烟袋,将烟丝装上,火镰石一敲,呼地一口气将烟丝燃着,管自吞云吐雾,不与旁人搭讪。

好不容易船只启锚离岸,由五个纤夫拉曳而行。

那吸烟的老头烟管始终未离嘴,一斗又一斗,“呼嗦”“呼嗦”地抽个不停。

这人虽与普通人并无二样,但费云十分肯定他是朱贼同党,这无异在他心卜平添无穷的威胁,防备他暗中偷袭。

这精神上的胁迫,比奔波千里更是体倦神疲。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费云已汗流满面,腰部沉重酸胀,心说:“不好,大丈夫要死得轰轰烈烈,岂能受此窝囊气,活活憋死?”这么一想,豪气顿生,挺身立起,自语道:“舱内怎如此热,不如到外面乘乘凉去。”

他跨出舱门,闪在船侧凝立片刻,那人并未随着出来,只见缕缕烟雾从舱内冒出,暗道:“莫非是我疑心生暗鬼么?”

这时从舱内传出极轻微的冷笑,他毫不迟疑地双肩一振,穿空而起,迅如雷电,落在江岸上,拔脚狂奔,穿林而去。

费云猜得不错,那人正是跟他而来的。费云身形一消失,那人疾速出舱,如强弩离弦,紧追而去。

你道席栋平为何放过费云一条生路,只因需在费云身上找出诸衡巢穴,自为龚环虽受酷刑,仍坚不吐实,语无伦次,忽东忽西,使席栋平无法断定其真实性,龚环受苦不过,自噎气绝。

席栋平侦讯其他匪党,得知诸衡住处除龚环外,只有费云得知,为防蹈龚环的复辙,定下用长线放远鹞之计,费云才留得性命。

且说费云施展轻功身法,急不择路,兔奔狼突般奔入一片坠满果实的桔林。

那片桔林茫茫无际,因费云过急,那鲜红夺目的桔子令人目眩,分不清东西南北。他连忙停下身子定了定神,正欲启步、突然传来一声阴沉沉的冷笑:“大胆鼠辈,檀闯林国,既然贪食红枯,好,老汉赏你几个就是。”说时,只见十数红点飞奔而来。

费云大惊,急忙奔出,但那红点来势甚猛,后胸被打中两颗,踉跄冲前数非。他这时宛如惊弓之鸟,穿林飞窜,才窜不远,迎面又传来-声冷笑,喝道:“好朋友,你想走么?”

劈面一股阴柔暗劲似潮涌般压来,夹着几十点红星,疾射而至。费云慌不迭地转向左边,快疾窜去。

令人惊异的是桔林密密匝匝,而那暗劲与红星竟不受枝叶阻滞,显然暗袭之人近在咫尺,隔树推掌,逼使树上红桔离枝往前飞去。

费云不管向哪一方位窜去,总会迎面传来令人心寒肉战的冷笑,犹如闯进天网地罗;到处受阻,心知对方存心作弄:“诸位何不现身与费某较量一下,暗算施袭是哪门子英雄?”语音刚落,突感后胸“至阳”穴如受蜂螫,惊得神飞魂散,眼前一黑,“轰”地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待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破庙的大殿上,从屋顶的裂缝中可见夜空繁星闪烁,殿内阴森晦暗,气氛恐怖。

费云感到诧异,身躯微微转动了一下,只觉四肢如同拆散了一般;殿*飘来一阵阵冷冷的声音:“费云,诸衡现在何处?如若据实答来,或可免你一死?”

费云无奈头颈仰抬无力,不能瞧清殿上情景,心知迟早难免一死,索兴强硬不屈,冷笑道:“朱贼,你如要从费某口中套出一个字,除非是日从西起,水往上流。”

费土耳边突响起一声叱喝,身躯被人凌空抓起,酸痛已极,汗流如雨,眼见殿内人影流动,继而又觉被摔在地上,禁不住大叫一声,耳鸣如雷,金星乱涌,再度昏死过去。

睁眼醒来,又发觉满头长发被人束悬在楹梁上,两只脚尖刚好点地。

此刻的费云恨不能就此了结一生,怎奈身不由己,既不能生又个能死,遂出声破口大骂。

大殿正中端坐一人,沉声道:“费云,你说不说并无多大干系,朱大侠已从龚环口中得知诸衡等人所在,已先行赶往天南,你如用辱骂速求一死,我偏不让你如意,非使你受尽万般痛苦。”费云吞声不语。

这时,忽见一条迅捷的黑影疾掠人殿,走到那人身前:“禀瓢把子,在塘口发现对头人物了。”

座上那人急地站起,拂袖沉声道:“传令下去,拦头痛击,不容一人漏网。”

黑影又捷如迅电般地奔出大殿,殿上那人又喝道:“将费云打入死回牢,回来再行讯问。”

只见一人拔刀出鞘,跃至费云身前,刀光一挥,割断束发,猿臂一伸,挟住了费云的身躯。那人气力很猛,费云的肋骨竟被夹断了两根,费云本已酸软胀痛难耐,经此一挟,不啻是雪上加霜,痛得冷汗直冒,惨叫声声。

一路飞跑,费云的身子连连颤动,心脾奇痛,禁不住又昏死了过去。待费云睁眼醒来,只见在一间潮湿的地下室中,壁上有一盏燃亮的油灯,火焰如豆,映得一室昏黄。

他只觉万念俱灰,由不得潸然泪下。他想起乐扬之言,身入江湖,宛如为人作嫁,概不由主,直象是描绘自己,数十年来,虽在江湖中挣来小小名望,只因武功未臻上乘,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又与武林名手分庭抗礼,自知无望,不得不依附别人以便抬高自己在武林地位,转念又道:“稍时如不问费某便罢,若问拼着再受一次苦痛,骗他们身涉险境,使之比费某受苦万倍,方消心头之恨。”

他内心的话,因怨愤万分,不禁说出声来,而自己还不知道。

约莫一刻光景过去,壁角传来一声低弱的呻吟,费云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壁角一人卷在一处,由于灯光太弱,照不远,如不是呻吟出声,费云做梦也想不到室中还有别人。

费云凝视良久,听那黑影又发出一声呻吟,迟疑了一下,便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黑影蠕蠕一动,微弱叹气道:“费老英雄,不想我们同一命运,唉,早知如此,在下何苦多事饶舌?”

费云大惊道:“是木少侠么?”

乐扬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费云黯然道:“事既如此,追悔又复何用,本少侠,你我有逃生之望么?”

乐扬苦笑一声道:“如有也是万夯之一的希望,实属渺茫,不过在下还比老英雄可苟延些时候,若朱贼天南之行,功成返回,在下或可活命。”

费云呆了一呆,不得其解,道:“木少侠,此话何意?”

乐扬道:“在下遍体鳞伤,也是为老英雄而起,朱贼人虽阴险狡诈,但最恩怨分明,在下为父寻仇,他认为理所当然,故在客栈中未加杀害,后因听信其友危词所惑,说在下与老英雄联手,心不可测,必后患无穷,故改弦易辙,将你我一并擒来。”

费云问道:“朱贼之友是谁?”

“不知,想必就是擒住你我之盗党首领。”

费云冷笑道:“不论他是谁,只要费某有生逃之望,誓必置他们于万劫不复之地。”

乐扬象忍受不住,呻吟一声,挣扎着爬起,好久才道:“老英雄,你似乎把猿公剑诸衡估计得过高了。”

费云道:“木少侠有所不知,诸衡只不过是个末从而已,主事者另有他人,可惜也不知此人是谁,只知此人武学渊博精绝,超凡入圣……”他叹息一声道:“你我同病相怜,老朽亦自知难免一死,徒然饶舌又有何用,但死不瞑目,少侠若能逃生,务求代老朽捎一口信带于诸衡,老朽料龚环必未吐实,朱贼就是踏破铁鞋,也侦不出诸衡主坛所在,何况夏侯鑫本人和子女,都中计被分四三处,朱贼纵然武功盖世,也难一一救出,老朽……”

语犹未了,乐扬暗中大惊,忙道:“夏侯局主子女二人既已被擒,诸衡为何仍要老英雄监视镖局,这种做法未免画蛇添足,使老英雄平白遭此奇祸……”

费云苦笑道:“夏侯鑫井非诸衡的切齿大仇,其实另有其人。夏侯鑫不过用作钓饵而已,此话说来甚长,不是一言可了,暂且撇过,老朽料定稍时尚要遭受一次酷刑,决意佯装熬刑不过,引他们踏入歧途,陷于绝境。”

乐扬见费云积重难返,身受此苦不但不知悔悟,而且用心歹毒,不禁代他惋惜,遂摇头道:“纵然见上诸衡,空口无凭怎能信得过再下呢?”

费云忙道:“少快不必心急,总坛在罗浮黄龙洞之左下方另一洞中,此洞位在峭壁之中,峭壁尽力藤萝遮蔽,不经人点破,绝不致为人所知,洞上首有一株横生奇松,依少侠轻功不难落在枝上找出洞口。

“洞首虽狭小难行,仅可容人俯首进入,但逾深则愈宽敞。”费云一顿,右手颤巍巍在怀中掏出一枚铜牌掷在乐扬身前,又教了乐扬出入之暗号。

乐扬象很艰难地拾起铜牌,密藏怀中,叹道:“只怕未必就能如意,既遭生擒,如欲逃出只是异想天开而已.”

费云说了许多话,口哑舌干,冷汗如雨,头晕目眩,不禁闭目调息。

这时,室外传来脚步声,费云心神猛震,倏地一睁双目,只见石门打开,走进两个手持钢刀的黑衣大汉,一人走到乐扬身前,老鹰抓小鸡般夹了起来。乐扬大叫一声,被大汉拽向屋外而去。

另一个大汉望着费云冷笑一声,左手两指迅速点出,在左肋“期门”穴上戳了一指,身子一晃已掠空而去,石门又被关上。

费云左肋一麻,原本倚壁而坐的身躯颓然倒下,心中道了一声:“不好,中了苦肉计!”心中很是懊悔。

为什么费云这时才醒悟中计?

首先,费云在地室中醒来,显然与大殿上迥异不同,说话中气尚能勉强提起,四肢犹可费力运用,不象在大殿中如瘫痪一般,只是筋软骨胀,其次,两个大汉走进,论理应先提讯自己,但相反,将乐扬提出,这不用说,是存心安排两人在一处,使自己把真话说出,现在,一切都迟了,只有受那焚身之苦,直至血枯毙命。

岭南山水之美首推罗浮,绵绵五百余里,古称罗浮有四百三十二峰,每峰都有神人主宾,叫做四百三十二君,罗浮山景色幽丽,梅香云海,使游者每每留连忘返。

赤日炎炎,流金烁石,增城东门外一条宽坦平直的驿道上,只寥寥两三人,快步疾行,道旁两行树木,树叶纹丝不动,一点风都没有。

天刚正午,乐扬从城门内走出来,白色纺绸长衫飘拂,手持一柄乌骨绢面上画唐人山水图画的折扇,不住地摇晃,脚下如流水行云般走着。走出城门不远,城内又奔出五人,快步如飞。

为首一人是个气宇庄穆的老者,肩插长剑,快步从乐扬身旁擦身而过,低声道:“罗浮山麓见!”

乐扬正走着,忽见前面百十丈外,路左一株合抱参天的大树上,冲起一只白鸽,振翅盘旋一匝后,朝罗浮山脉方向飞去.乐扬一怔,暗道:“要糟,树上有人,灵飞师怕此去必然有险,这可怎么是好……”

只见树枝一响,一个人如鹰隼般落下,望了乐扬一眼,面现狰狞笑容,道:“小子,你可看见了什么?”

乐扬眉头微微一皱,暗道:“我不寻你晦气,你反倒自找死路来了!”点点头道:“在下见一只白鸽离枝飞去,这白鸽可是尊驾的么?”

那人嘴角泛一丝阴笑,道:“那敢情好,我这鸽名叫催命鸽,见者必死!”说时突然翻过手腕,一掌正欲劈出。这时,道旁大树上忽有人大笑,笑声中一个人影疾如闪电扑向那人。

那人闻声,飞撒右臂,向后急跃八尺,人影落处,现出一矮小干枯老者,手握一支旱烟管,两眼精芒如电,怒喝道:“是诸衡命你向不相干的人施毒手么?象你这种罪恶山积之人,留得命在天道遑论……”

言犹未了,那人一声暴雷般大喝道:“老匹夫住口,俺祝某手下不杀无名之辈,你通下姓名再投死不迟。”说着从衣襟下一撩,拿出一截黄澄澄钢管,单手一抽,崩然长出一支判官笔,下大上尖,黄光耀人眼目。

原来这判官笔乃多截套管做成,伸缩自如,打造得别具匠心。

矮老头迷着眼摇手笑道:“慢来,我问你一句话,你放出白鸽,是通知诸衡好将老夫友人一网成擒么?”

那人阴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你既明白,未免多此一句。”

矮小老头哈哈大笑道:“何以见得?”脸色一变,如罩浓霜,沉声道:“老夫曹玄,久居泰山,从你手中的兵刃,知你与当年澜沧双煞祝白佩很有渊源,说不定你就是祝白佩的遗孽吧!”

那人一听神色变得异样难看,眼中杀机毕现,狞笑道:“不错,少爷正是祝白佩的后代祝玉秀,你自动找上门来,免得少爷一番长途跋涉。”

曹玄发出一串震天狂笑道:“祝玉秀?嘿嘿,真名副其实,与你父亲真是一致不二,瘦削马睑,满布青筋,三角小眼,厚嘴唇酒糟鼻。”

乐扬忍不住笑出声来,祝玉秀大怒,不待他讲完,判官笔一招“分波穿浪”,向曹玄分心就刺。

曹玄向左一飘,让开笔招,忙道:“你别急,子报父仇诚然于理不亏。老夫如不陪你走上几招,你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又不知要造多少罪,但老夫先让你看一物如何况。

祝玉秀不禁一怔,厉声道:“快取出与少爷瞧瞧!”

曹玄神秘地笑了一笑,忽振吭发出一声清啸,嘹亮清远,一如龙吟,曳空送出老远。

祝玉秀冷笑道:“你鬼叫个什么?想搬救兵不成,你就是叫破了嗓子也无人救得了你!谎言欺骗少爷,只是自速其死而已!”手腕一转,判官笔疾出,三点寒星分袭“天府”

“章门”“气海”三处重穴。

曹玄哈哈大笑,抽身一闪伸手指着天空,道:“谁说老夫骗你来着,你瞧那是何物?”

祝玉秀一招落空,一听抬头望去,只见曹玄手指的地方出现一只大鹰,一个盘旋疾飞而下,落在曹玄右肩上,右爪抓着一只死白鸽,正是适才放出那只。

曹玄冷冷说道:“鸽足所系竹管,中藏信笺已为老夫友人取去,你的毒计已全盘落空。”

祝玉秀先是一惊,继而发出尖声大笑,额角青筋突起,脸色狰狞。

曹玄道:“你笑甚?”

祝玉秀厉声喝道:“老匹夫,你错了,罗浮山步步都是深藏杀机,祝某就是不用飞鸽传讯,你与同伴不踏进罗浮则已,如踏进迟早是尸骨无存。”

曹玄淡淡一笑道:“你不必出言恫吓,老夫生平就不信邪,偏要去罗浮走一趟,可惜你眼前就无法活命了。”

说完,手腕一翻,二尺长的旱烟管急风骤雨般攻出,带起锐利的风声。

祝玉秀面目一变,判官笔搅起漫天黄影,几式中必有一玄妙不可思议的奇招击出,点向曹玄意料不到的部位。

曹玄肩上的大鹰冲天而起,栖于一株横向路中的斜枝上,望着两人的一场生死搏斗。

乐扬心里很喜欢这只通体深灰、油光水亮的巨鹰。

此刻,乐扬心里已安定,那只白鸽被抓回,丧门剑客灵飞等人可保无虞,唯一所惧的是祝玉秀有无同党也获知灵飞等人奔往罗浮山麓。他暗暗忖道:“不知祝玉秀是否知道夏侯局主及其子女分囚之处。如知若将他擒住问出,也好免我多一番纠缠、”遂守候不走,防祝玉秀不敌逃逸,俟机助曹玄一臂之力。

那两人拼搏愈来愈猛烈,身形过处飞沙走石。

矮伽蓝曹玄号称泰山一奇,本以灵蛇掌法称雄武林,一后因发现灵蛇掌法还有缺点,乃弃而不用,研究了一套精奇剑法,以烟竿代剑,威力更大,点、崩、夺、打,极具威力。

曹玄老练,见多识广,瞧出祝玉秀判官笔打造奇巧,笔中套了多截,伸缩自如,目前对敌时虽只四截,但曹玄细心观察,似乎判官笔仍可伸出一截,笔端之内必暗藏极厉害的暗器,若让判官笔逼近身前,祝玉秀定然崩出,自己措手不及,命丧笔下。所以曹玄一上手即快攻猛打,使祝玉秀迫于防守之势,无法还攻。

当年澜沧双煞威震天南,武功造诣自有其不凡之处,祝玉秀家学渊源再加上痛切父仇,这支判官笔确曾下了许多功夫,独创了不少别走蹊径怪异难测的奇招。即凭这些,祝玉秀才能与曹玄走出四十招外而不露败迹,但祝五秀却大为焦急不耐,猛生一智,忖道:“欺身走险,博浪一击,不中则退,何必急在一时?”心念一定,笔走偏锋,“云开见月”、“笔扫千金”两招急出,似开朵朵浪花,金星万点,竟然把曹玄那骤疾如狂雨般的攻势逼开了半步。

祝玉秀狂笑一声后,伺隙冲天拔起,闪电之间突又弓腰扑身,手中判官笔疾沿而下,迅点曹玄右眼,只听“卡嚓”声响,笔梢宛如急弩崩出,端孔同时射出数十根肉眼儿不能辨,比毫发尤细的毒针.

他这一取险怪攻,照理曹玄必不能幸免,岂料曹玄见他眼珠乱转,即知他存下歹毒主意,祝玉秀拔起之时已定下对策,身形一仰,右手长烟杆一招“风卷残月”奇猛绝疾地往判官笔挑去,仰势忽伸,左掌运十二成力往前劈出,那力如钱塘怒潮,排山倒海,破空急啸,威势逼人。

祝玉秀身在凌空,判官笔如迅雷下击,满以为曹玄不死即伤,心中正自狂喜不已,谁知曹玄长烟竿快如闪电地往手中判官笔挑去,叮的一声,只觉虎口剧痛如裂,把持不住,判官笔登时被挑飞半空。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祝玉秀心中猛震,眼见曹玄一掌推来,无可奈何地只有硬挨。那劈空掌力将毒针震飞半空时,跟着一声大响,在祝玉秀前胸上撞了一个正着。

只见祝玉秀惨叫一声,身子风车似地向上翻去,嘴里鲜血如泉,顿时流下一地。

在树上的大鹰突然鸣叫一声,离枝飞出,两爪迎着翻来的祝玉秀面门猛抓而去。祝玉秀又是一声惨叫,鹰爪上抓着了一双眼珠。祝玉秀两手急忙护住两眼两脚点地,斜窜而出,正巧冲向乐扬。

乐扬手里的折扇往祝玉秀前胸点去,祝玉秀盲目不见,“乳根”穴被点个正着。

祝玉秀哼得一声,侧身歪倒在地,心知必无幸免一死,单掌忽的一掌,震破天灵,气绝倒地。

曹玄赶来时,见祝玉秀死状之惨,亦不禁叹息一声。

乐扬见曹玄满脸失悔之色,不禁一怔,道:“是否误了老前辈的大事?”

曹玄望了乐扬一眼,微笑道:他双目已瞎,就算留他性命,也问他不出什么,他己成废物一个,怨毒满腔,拼着一死,还会说真话么?老朽不过见他下场凄惨,恶人无后,不禁惋惜一声而已。”说时抓起祝玉秀掷入道旁深沟中。

乐扬帮着推土掩盖,道:“老前辈武功卓绝,晚辈不胜钦佩。”

曹玄大笑道:“老朽若有令师十之一的才华,于愿足矣,你不必钦羡,但愿找着令师,他日成就定不可限量。”

乐扬一听,凄然道:“家师生死不明,晚辈每一思及便不禁五内俱焚。”

曹玄叹息一声道:“令师一代奇人,非但武学渊深,震古烁今,而且医理神通,对华盖世,老朽心想天生其才,必有所用,万无夭折之理,只恐他灰心世事,绝迹江湖,要找着他难于登天了。”

乐扬急道:“老前辈是说再不能找到家师了?”

曹玄长叹一声道:“你不必忧急,如今武林乱象已生,令师不出,于武林苍生何?不仅是你,就是老朽等人何尝不急于找出令师下落,只怕需费相当周折才行,且待罗浮事了再作计议,你先走吧,老朽随后赶去!”

乐扬躬身施礼道:“晚辈告辞!”转身行云流水般走了。

罗浮山麓,烟岚迎翠,古木参天,景色如画。

乐扬衣袂飘飘,一步三摇而至。忽听在参天寒林中有人低声相唤道:“岳贤侄,由此上山均为诸衡所收买的寺院作为眼线,其中不乏高手,岳贤侄万宜隐秘,非迫不得已万不可出手,且仅限暗袭不可明闯!”

乐扬装着欣赏山景,极目四望,等到寂然无声始迈开身子,抬级而上。一路登山,遇见游客,便和他们微笑点头、询问游罗浮的观感,之后作别。他这样不会引起暗中监视的匪徒起疑。到了一座庙宇之前,他举目望去,只见寺额刻了四个大宇:“花手古寺”,门联云:

毫光吞舍利,

芥子纳须弥。

乐扬微微一笑,张扇轻摇迈进山门。

佛殿之前种有十几棵大柏树,高耸入云,象是几百年前的古木。乐扬不禁多望了两眼。忽由佛殿内飘来一声宏亮的佛号,走出一个穿灰衣的中年僧人,稽首道:“贫僧悟缘执司知客,施主可要在佛前上香么?”

乐扬执扇合掌笑道:“有劳接引,在下瞻仰宝刹,哪有见佛不拜之礼?”

悟缘道:“施主好说,请!”转身走上台阶,引入寺内。

岳样被佛殿两柱所挂的对联吸引。上书“活泼玄机,坐着谁,参者谁,又何须贝叶三宣,方识无双之龙树,清空白丛,有人处,没人处,只听那金钟一响,便成七洞之昙花。”

乐扬不禁赞道:“笔力万钧,语意超脱,难得!”

悟缘站在身后微笑道:“施主紫芒眉宇,珠玉满腹,稍时小僧定要求施主赏赐翰墨,他日施主大魁天下,敝寺亦沾光不少。”

乐扬不禁一怔、立即微笑道:“大师好说,但愿佛祖默佑,必重登宝刹再塑金身。”随即净手上香捐赠十两纹银.落簿书名。

悟缘道:“敝寺方丈最喜攀交方外芝兰,待小僧去请。”

乐扬急忙摇手道:“久闻方丈乃得道高僧,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怎能劳他出迎,还是在下前去拜谒吧!”

悟缘道:“施主太过谦逊,既然如此,小僧带路就是。”

乐扬随着悟缘走出佛殿,向左方一片竹林小径走去。

他暗暗留心悟缘,发现他走过的脚印点尘不扬,上身挺直不动,轻功奇佳,显然是一武功高手,内心暗自警惕,万不能露出一丝破锭。

但见,竹林尽头建有一排禅房,悟缘突然快步走入一间禅室,乐扬站立不动,在外等候。片刻,只见悟缘和一老僧先后走出样室,向自己走来。那老僧手提一串菩提子佛珠,面露微笑。彼此见礼后,方丈请乐扬入禅室,悟缘奉上香茗一盅,立即退出室外。

乐扬与方丈叙活,发现方丈竟是一饱学之士。方丈自称未出家时,做过不大不小的五品京官,只因连遭挫折,灰心世事,看破红尘,落发为僧。

此时,乐扬心内直说侥幸,若非自己是诗书之后,三岁启蒙,以天资聪慧,五年中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读完,今日不露马脚才怪呢。

方丈谈吐儒雅,谦称和乐扬切磋,其实却是考察真假,因寺中上下无不被诸衡收买,威迫利诱,怎能不替他做耳目?

乐扬对答如流,方丈不禁大为折服,最后方丈求乐扬书赐禅房一联。

乐扬不擅书法,谦让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笔来。

心里十分焦急。

乐扬灵机一动,想起一副旧联,稍改数字便可应用,遂笑道:“既辞不获,在下只好献丑。”便挥笔直书:

“洗钵频分蕉上雨,直似梵音天半落,

弹琴时引竹间风,疑闻铃语目中来。”

方丈赞不绝口,高唤悟缘,悟缘走入,方文道:“这副联语速送去裱背,再吩咐素宴。”

乐扬站起谢道:“方文盛情心领,在下日落时分还要赶回塔城,乘此短短三两个时辰,容在下走马看花,领略罗浮些许情趣,免得见笑于同伴,入得宝山,怎么能够空着两手去见同伴?”

方丈微笑道:“既然如此,老袖也不好勉强了。”

乐扬告辞,方丈与悟缘双双送到山门告辞而去。他衣袂飘飘,慢步走向朝元洞途中,忽觉路旁林中一个人一闪不见了,他目光锐利,已看清那是悟缘,心内不禁猛震,想道:“莫非他看出了自己心有异图么?”心中一急,一撩青衫,掠入林中往悟缘身后赶去.

树林浓密,阴暗蔽日,乐扬深怕悟缘走失视线之外,紧紧跟随着。

只见悟缘向绝顶奔去,峰顶有一老僧站立,脸色阴沉,双目望着远处。那老僧一见悟缘奔来,脸色略平道:“悟缘可有信息么”

悟缘答道:“未曾,只是耳闻塔城博罗来了许多江湖人物,形迹未兔可疑,是否针对着振泰镖局而来,尚未可知,诸衡两日前已差遣数拨能手侦察,未见回报,看来其中大有蹊跷,弘一大师,此事如何处理?”

乐扬在暗处听见,心说:“原来他就是弘一贼秃。”

只听弘一大师道:“猿公剑诸衡只怕另有隐秘,胸怀叵测,不能与老衲等开诚相与,同舟共济。三日前,老衲用诸行顾左右而言他,简直不把老衲放在眼里,为此几乎与他动起手来。”

悟缘惊诧道:“大师何事与他争执?”

弘一大师道:“老衲对诸衡所安排两事甚为不满,一是差遣费云等人远去南昌振泰镖局,侦探武林内对镖局之事有何行动,此举未免画蛇添足,孤军远遣,提调失灵,万一对方友人将费云等人一网打尽,据此要胁走马换将,则前功尽失,若依老衲之见,速子调回,夏侯等人尽予杀死,以除后患。”

悟缘没言语,弘一又道:“诸衡此事未平,又再生一事,将西天目山烟波钓徒凌还云夫妇视如拱壁的一双‘红焰烈火剑’盗来,凌还云久绝尘世,不插手江湖四十年,闻劣徒祝玉秀之言,在九龙城来王台曾发现凌还云夫妇,诸密无故树此强敌,老衲不胜忧虑,为此发生争执。”

悟缘沉吟一下,道:“小憎臆测诸衡自有他自己的想法,或是幕后另有主持者,他还不过是如言施为而已,故有说不出的苦衷。”

乐扬暗自心惊道:“费云所言果然不错,只不知幕后主持者为谁?”

弘一大师沉声道:“你我所疑相同,只是老袖与诸衡相交时日非浅,应光明磊落,同仇敌汽才是,竟反遭疑忌.有什重大事故均撇开老衲,他既不可共患难又不可共富贵,老衲何必恋此,只待一双恶徒返回,把夏侯子女三人悄悄杀了,及早抽身而退,再作他举。”

悟缘诧道:“大师已把夏侯等人被囚之处探明了么?”

弘一大师冷笑道:“老衲平生恩怨分明,无仇不报,诸衡对老衲无理已极,岂能不叫诸衡知道老衲厉害,非但将夏侯囚处探明,而且要把罗浮搞得天翻地覆,方消此恨。”

悟缘道:“大师实力似嫌单薄,弄巧成拙反不妙!”

弘一大师眼射冷光,鼻中哼了一声:“老衲已命小徒相邀能手来此相助,今明两日准到无疑,烦代为引至花手古寺中隐藏,时机成熟,自会通知道友。”说时压低嗓音与悟缘密语了好一阵儿。

乐扬只见弘一大师嘴唇掀动,但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突然灵机一动,不急于探知他们计议什么事,转身朝来路回去,并朝费云指示的路径走去,出朝元洞,过雨花桥,绕尊胜阁,沿途使人不胜神往,无奈乐扬心中有事,哪有心情游玩,匆匆而过。

越过黄龙洞口不远,有一条羊肠小路,依山旁崖,崖下峭壁千仞,下临万丈深渊。顺着羊肠小路,乐扬绕过两座山腰,看见一株奇松横生在峭壁上,繁枝纠结,宛如神龙悬于天际。峭壁上都是寄生藤萝,是天然一个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之势。

乐扬立身崖上距那棵奇松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下,他正欲施展凌云身法下去,忽听一声宏亮佛号飘入耳中:“此处是人迹不至之处,到此何为?”

乐扬大惊,转脸举目望去,却是弘一大师。

只见弘一大师的目光闪烁,佯装微笑,一撩紫色僧袍身子已落在乐扬身前五尺外,单掌在胸前作问讯的样子,暗里使真力,随时以拼。

乐扬道:“游山玩水,兴之所至,任择登临,察情于烟岚间,何谓有无人之分?若此,大师为何来至此处?”

弘一大师不禁语塞,注视乐扬良久,忽冷笑道:“不管檀越怎么舌吐莲花,老衲就不信你是一普通游山士子,来此必有所为。”

乐扬剑届一扬,冷笑道:“这就奇怪了,在下有所为无所为而来,与你和尚何干!方外之人说话怎的这等唐突无礼,不似什么清白之僧。”

弘一大师被乐扬一顿抢白,不禁发怒,大喝道:“老衲神目如电,早知你不是什么好路道,我倒要瞧你有多少艺业敢在老衲面前狂妄。”说着单掌劈出。

乐扬自受贺束兰调教,武功很有精进,不可同日而语,弘一手掌疾出之际,即双目微挑,身子冲天而起,很快又飞到弘一大师身后。身子还未落地,霍地将乌骨折扇亮开,斜挥一招“西风摇柳”一缕劲寒锐风,袭向弘一大师身后五处要穴。

弘一劈掌落空,只见乐扬身子升空,突感胸后劲风袭体,不禁一惊,斜跨-步,拧腰挺身而起,双掌推出“风雷漫天”式。

乐扬知自己若一退却,对方掌力必连连施出,难免丧身千仞之下,决定以进为退,忙单腿一沉,深入土内七寸,身形斜移,折扇快攻而出,手腕一抖,扇页扩振,震出几十道扇影,攻向弘一胸前重穴。

弘一这么沉厚的内力竟逼不开乐扬一步,只见乐扬身形宛如风中柳丝一般,摇摇晃晃,心神不禁猛震,又见乐扬扇招快攻而来,无从破解,惊异之下,身不由主地冲天而起,落向三丈开外。

乐扬大喝一声,折扇一收,手腕猛抡,但见扇雨如电,指向弘一大师,虽只一式“漫天花雨”,但其中所含无穷变化。

要知乐扬身在玉钟山上两月,贺束兰对乐扬情有独钟,表面矜持冷淡,其实热烈如火,指点乐扬武功,都是独门绝学,神奇奥妙,乐扬受益非浅。

乐扬这一快攻猛打,弘一被逼得连连倒退,萌生杀机,一声大喝道:“且慢!老衲还有话说!”乐扬一收扇招,疾飘而退。

只见弘一大师淡淡一笑道:“若说老衲意料不错,檀越必是找猿公剑诸衡而来,可笑诸衡自认为地处隐秘,无人得知,究竟纸里包不住火……”望了乐扬一眼,又道:“方才老纳并非恶意相阻,只恐你身陷困境,再想脱身就万难了。”

乐扬微笑道:“多谢大师关注,在下既敢来此,就有万全之策,但不知名师大号,敢请相告。”

他知弘一大师必不敢明告,故意问的,果然,弘一大师眼珠一转,呵呵笑道:“老油方外之人,因未能断却嗔念,恩怨纠缠难解,自身正邪孰是孰非亦不自知,武林之事原难分明,故你不知老衲之名最好,对老衲早生定见,误令滋深,但有一事可以奉告,老衲既非檀樾之敌,也非诸衡之友,请相信。”

弘-大师原以为自己料事如神,料定乐扬向诸衡寻仇生事,孤军深入必然凶多吉少,与自己并无多大妨碍。哪知这一错误判断,遂种下丧生之祸.

他一说完,大袖疾挥,身已凌空拔起,象一头巨大的灰鹤,投入古木丛林之中不见了。

乐扬目送弘一大师去后,英俊的脸庞上不禁泛出得意的微笑,转过脸注视着悬在石壁上的那株奇松,思忖着见诸衡后如何对答方能天衣无缝,不使诸衡怀疑。

此次任务重大,不能不慎重行事,乐扬想到这,身子嗖地象一片落叶,悄悄坠在树枝上。

乐扬如猿猱般攀到树顶梢,寻找洞址,没有发现,暗暗说道:“好一个隐秘所在,若非费云事先说破,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藤萝密布之处竟会藏有洞穴。”心虽这么想,但还不信费云所说是真。于是,身子一个“金钩倒挂”在树干上,用折扇拨开萝蔓叶探个究竟。一阵拨弄,感到折扇触到空穴,心知洞穴必在此,两手抓了抓藤萝,竟牢固异常,于是是双脚一放,一只脚拨开藤萝,身子飞掠而入。

他打量洞穴,只觉此洞狭窄,黝黑如漆,犹豫了一下,亮开折扇护于胸前,小心地缓缓进入。才走了两步,听到不远处有人朗声喝道:“三星高照。”声音震耳。

乐扬接道:“五福临门。”

“来者归属何舵,是何姓名?为了何事以便通报。”

乐扬把自己的假名字报上,道:“在下不属于贵门,费云托我有事相告诸当家。”

忽听另一人冷笑道:“别中了来人诡计,费云怎能轻易吐露出暗号,何况当家的一再严令不得予人知道本门总坛所在,违误者死。”

接着,乐扬只觉疾风扑面,对方已欺身而来。

乐扬护在前胸的折扇一挥而出,大喝道:“尊驾切勿自误,费云已遭人所害,临终遗言嘱在下来此面见贵当家。”

扇风逼人,洞中匪党被迫停倒退回去,沉声答道:“既是如此,兄台请稍候,待俺进去与你通报。”

乐扬微笑道:“尊驾请便。”

只听衣袂飘忽之声,约莫一顿饭光景,脚步声迅疾回来;暗中高声道:“当家有请,兄台自进去吧!”

乐扬道:“有劳了!”缓缓走了进去。

洞穴深邃无比,黑暗异常,即是练有夜眼,也是伸手难见五指。

乐扬深入四五十丈,只觉一丝异香扑鼻,脑中忽起晕眩之感,暗道:“不好!”双腿一软,扑通倒地,不知人事。

乐扬在昏迷中只觉脸上一阵清凉,不禁打了个冷战,睁眼一瞧,只见自己手脚被缚,躺在一座大厅中,四下悬挂无数流苏宫灯,透出银白光辉,映得一室通明.

他挣扎坐起,举目望去,但见正中坐着一个长须、身着黑色长衫的五旬左右的老者,神色凝重,目光中射出慑人之色。

两旁端坐着数十人,老少不一,都是面色严肃。

乐扬望着上坐之老者冷笑道:“也象待客之道么?如此器量狭窄,不能容人,怎可成就大事?”

中坐的老者淡淡一笑道:“老朽便是猿公剑诸衡……”

乐扬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在下知道,无需向在下饶舌。”

诸衡脸色微变,忽又强行压住,咳了一声:“阁下来得未免可疑,是以老朽被逼出此下策。请问尊驾腰中的本门信牌由何得来?”

乐扬知诸衡所说的是费云所赠信牌,不禁一呆,道;“你方才未闻手下通报么?”

诸衡猛然愣住,向两旁陪坐的凝望了一眼,道:“未曾,尚请尊驾详告。”

乐扬冷笑一声,道:“诸位是座上客,在下已是阶下囚,尚有柯话可说?”

诸衡面上一红,在左侧座位上有一面如朱砂的人笑道:“诸兄何妨释放了他,难道还怕他飞上天不成?”

诸衡略一沉吟,道:“也好!”令人松绑!

这时,只见厅外奔入一个黑衣持刀大汉,奔至乐扬身前,刀光一闪动,绳缚迎刃而开。

乐扬搓了搓手脚微微一笑道:“在下进来之先,已与通报之人说明来意,为何并未禀告当家知道,内中显有蹊跷,此处虽然隐秘,内部却生不稳之状,只怕祸生眉睫,冰消瓦解在即,可知需防患的人并不是在下,而是诸当家手下。”

诸衡脸色大变,沉声道:“阁下危言耸听,用心叵测,老朽不是胸无定见之人。”

乐扬微笑道:“诸当家相信也罢,不信也罢,在下不过是个局外之人,留下口信即刻离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着一顿,庄重地道:“费云已死在南昌梅山西岭,在下路经该地,见费云气息奄奄,急扶往一农家,只是无可救治,临终前托在下来此求见诸当家,说他一千手下俱被杀戮,龚环被人掳去,深恐他受刑不过吐露本门秘密,是以郑重相托在下兼程赶来此处相报。”

诸衡道:“这就奇了,诸某半月之前,飞鸽传令,命他急速撤回罗浮,难道他竟未接获老朽手令么?”

有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大汉道:“请当家未免太相信飞鸽了。”

诸衡不语,过了一会儿,道:“阁下请坐,老朽一时不明,多有得罪。”

乐扬道:“好说!”

落座已定,诸衡问道:“费云可曾说过对方是何等人物么?”

乐扬摇头道:“在下也曾问过,费云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他发觉匆匆赶回已是不及,手下悉被杀害,忽见镖局内冲出两条黑影夹着袭环逸逃,费云一路紧追至西山岭,不幸寡不敌众,因重伤不支倒地。眼见龚环被夹着逸逃而无计可施,来人面蒙黑巾不知来历,何况又在深夜,据实转陈,所知亦仅如此而已。”

只见诸衡面色凝重,垂目沉思良久,忽笑道:“承蒙阁下不辞跋涉相告,老朽心感,想必阁下远来尚未进食,老朽吩咐厨下准备盛宴与阁下接风。”

乐扬接道:“在下蒙当家如此相待,委实愧不敢当。”

诸衡站起大笑道:“老朽误听不明,使阁下委曲,何言自愧,稍时老朽还需赔罪咧!”随即命堂下侍立大汉道:“快领少侠去客室换洗将息去吧!”黑衣人汉走到乐扬身前,低声相请。”

乐扬拱了拱手,随着大汉身后快步而去。

乐扬在一间摆设雅致、窗明几净的客室中,背着手站在窗前,凝望窗外。

屋外只有满天星斗,难以观察清晰,只隐隐看出此处是一盆地,远山朦胧,蜿蜒无际,远处还有流水之声。忽听室外朗声道:“当家到!”

乐扬回头一望,诸衡已闪身走入。

两人寒喧已毕,对面落坐,一黑衣大汉两手分提着两只食盒进来,取出莱肴,放到桌上。

诸衡微笑道:“老朽知少侠语意未尽,特移趾就教,你我对酌畅谈如何?”说时已与乐扬满满斟上一杯,又与自己斟上,举杯劝饮

乐扬举杯一饮而尽,朗笑道:“费云之事,在下所知不过如此,倒是在下来此之前,无意发现一事,恐此事与诸大当家有莫大关系,不知也是?”

猿公剑诸衡不禁一怔,惊问何事。

乐扬遂将来山至花手古寺逗留经过,并窥知弘一大师与悟缘对话,及崖上与弘一相搏情形一一说出。

诸衡面色突变,冷笑道:“好贼秃,诸某待你不薄,不想你竟以怨报德,诸某偏不让你如意,谅必代少侠转报的洞中的手下,也为贼秃收买……”说至这,垂眉低目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诸衡抬眼望着乐扬道:“少侠,你我一见如故,此事还须少侠助老朽一臂之力。”

乐扬面有难色道:“在下学识很浅,只怕力不从心,反会坏事,请诸当家考虑。”

诸衡笑道:“老朽思前忖后,非少侠无以担此重任,有屈少侠之处,事后老朽定当重重酬谢,且容老朽诱弘一返回总坛,少侠急赶返花手古寺……”忽压低声音与岳详细细布置了一阵儿。

乐扬唯唯称是,诸衡站起笑道:“少侠请随意用食,恕不奉陪。”转身往门外走去,诸衡还未跨出屋门,回头问道:“老朽失礼之极,还未问少侠师承来历。”

乐扬知诸衡对自己还有一分疑心,遂微微一笑道:“先师陈长西。”

诸衡长长叹了一声道:“原来是陈长西的高徒,老朽失敬了。”人已消失在门夕卜

乐扬心中不无感慨,初涉人世即用诡计之道,这与人类互存之义大相径庭,难怪恩师常说:“江湖是非,云诡波谲,鬼蜮残酷,对间诡之道,深深厌恶,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实有道不得己而出此者。”

他乃天性仁厚之人,利已损人之事深感有愧于心,但为顾全大局,如今已是箭在弦口,不得不发,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他匆匆用完酒饭,忽听室外谷野中响起了无数尖锐哨音,四周回响,刺耳已极,窗外隐隐可见人影来回闪掠,急促的脚步声不时传来,暗诧道:“难道是弘一邀来人手业已到达,怎么发动得这么快?”

这时,那黑衣大汉走了进来,道:“少侠请勿探视,这是诸当家有意作此安排,以便取信于弘一大师。”说完又退出室外。

半个时辰过去,声音全无,又恢复了一片如水寂寞。

过了片刻,那黑衣大汉匆匆奔入室内,悄声道:“小的奉命陪少侠下山,”乐扬笑道:“有劳兄台了。”随着那大汉快步而去。

那黑衣大汉疾步如飞,走的路都是暗林蔽日,深草没人之处,乐扬想要略略审视一下山谷内的形势,也不可能。

走到一高不可测的峭壁下,现出一洞穴,洞外分列四名大汉,见有两人走来,竟视而不见,一动不动,任由走入洞中。

深入十余丈已到尽头,尽端墙壁上点着一盏气死风灯,发出昏黄光辉,只见四根铁索吊着一块铁板.

那黑衣大汉忽悄声道:“恕小的相送至此处,请少快登上铁板。这上洞的洞里难免撞上被弘一贼秃收买的内线,少侠尚须谨慎。”

乐扬含笑道谢,跨上铁板,只觉身躯一震,上面发出铰链盘索之声,铁板缓缓升起,托着乐扬上升。

铁板一定,竟未发现操纵铁板的所在,管铰链的人更不消说了。

乐扬右手待折扇,左手亮开火折,火焰燃起,往前走公见洞壁平整如镜,象是经过人工琢磨,而且曲折,有走不完的感觉。

他暗自诧异走了这么久,竟未遇上一个匪党,虽然站在敌对方面,对诸衡这种大意疏忽深不以为然,他究竟是年少识浅,难免凭直觉判断事或人。

突然惊呼,只见身前三尺远横尸七具,胸骨断裂,断肢残腿,也有钢镖深嵌在肤骨上,血污狼藉,死状之惨,令人目不忍睹。

乐扬望了两眼,不愿多事耽搁,径自走去,可是每隔十余丈必有一具尸体,他不禁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有一股强风撞来,将手中火折煽灭,乐扬不禁斜了一步,手中的折扇一个“西风残月”,疾划而去。

暗中冷哼了一声,那人似被逼得退了一步,乐扬听风辨位,已迅疾般三招攻了出去,扇风山涌,招招不留余地。

洞中狭窄黑暗,那人被迫得连连倒退,一转身奔了出去。乐扬不让他有偷袭之机,也追逼不舍,手中折扇频频发招。

洞里曲折,乐扬有好几次几乎向壁上撞去,如不是折扇之力,脑门非撞出疙瘩不可。

前面之人似乎地形极熟,比乐扬快了一箭之遥,出洞而去,快如猿猴,攀住那株横生的奇松,藏在一丛繁密的松针之中。

乐扬拨开掩蔽在洞口的藤萝,探出头逼视那株横松,见无动静,暗道:“莫非那人不是把守洞径的匪党么?为何逃逸无踪?”

心中一定,两臂一振,身子斜冲而上,猿臂一捞横枝,借势飘上枝干。身还未落稳,头顶忽生起一声阴森森冷笑,令人毛骨惊然,接着,暗器连连继而飞来。

乐扬大惊,单脚一点,“风摆荷花”之势,倾斜在树干上,折扇叮、叮、叮,三支暗器被扇面击落。

他一扇挥出,毫不犹豫,身子向那人隐匿之处抓去。

只听那人冷笑道:“你在找死!”

乐扬忽觉头顶强风压下,如泰山压顶,不由吓得魂不附体。若被这劲风击中,势必坠下万丈深渊,落个尸骨无存。忙凌空一歪,两脚互端,斜冲两文,单臂一伸,抓住一株粗如儿臂的枝桠。他知道暗中那人此刻如出掌劈断那段树枝,自己必无幸免

果然,他才一捉住松枝,因已凌空换了两次身法,真气转竭必须换气才能翻登松枝,那暗中人竟然拿捏得如此奇准,趁着乐扬换气一提之际,又是一掌劈来,劲力如潮。

这时,乐扬已是危如千钧一发,眼看就要断枝丧生。

哪知救星从天而降,空中突传来一声鹰鸣,那人喝了一声:“好孽畜!”乐扬趁机翻身,疾跃三尺外的一枝碗口粗的树干上,抬目望去,只见一只巨鹰,盘旋飞腾,忽左忽右,猛攻那人。巨鹰来势凶猛灵活,那人连连以单掌还击,但无可奈何.

乐扬心知这只巨鹰必是曹玄那只爱禽,不言而喻,曹玄已到了罗浮山。

岳详见人鹰拼搏情形,猛然省悟巨鹰一味游斗,定是缠住那人让自己登上崖顶,暗责自己怎的这么蠢,忙攀上坚韧的藤萝,一尺一尺,缓缓登上崖顶。

“岳贤侄,速与老朽隐在一处。”忽听路旁草丛中一声低喝。

乐扬听出那声音是曹玄的,忙循声跃进草丛中,刚停下,见曹玄探向草丛之外,脸色异常严肃,他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草丛外响起一阵零乱的衣袂飘风之声,由远及近,出现了五个穿黑衫的江湖人物,一列站在崖边。其中一个高唤了声:“贤弟。”夜空人静,清亮响澈。那巨鹰忽冲霄而起,杳入夜空中不见了。

片刻,只见一一人升上了崖顶,在星光映照下,那人身瘦如柴,眼睛似发出蓝光,那出声的人,低声埋怨道:“贤弟,为何如此胡来,不等弘一大师密讯,怎可轻率涉险。”

身瘦如柴之人冷笑道:“诸衡又非三头六臂人物,俺雷巴偏要估量估量他到底多大的道行?”

另一人笑道:“你还怕没有显露身手的机会么?我们暂回花千古寺再作计议吧!”

六条身影,疾掠而去。

曹玄忽地站起,冷笑道:“雷巴吃了灰鹰的暗亏,竟绝口不提,老朽非叫他死在鹰爪之下不可。”

乐扬站起来,嘴唇一动,曹玄挥手制止道:“贤任与弘一搏斗情形,老朽已在一旁窥知,弘一悟缘商议之话亦已知道,所以老朽在此守候,贤侄见到诸衡没有?”

乐扬将人洞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曹玄听后沉吟良久,道:“灵大侠多人已在罗浮潜伏,待时而动,贤任用计委实高明,我等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贤任可依诸衡之言行事,不过先须除去雷巴,以免被他认出,老朽与灰鹰助你一臂之力。”一声“走”字出口,两人疾快走去。

花千古寺,雷巴和一个人在佛殿台阶上谈话,听到空中一声鹰叫,雷巴一怔,抬头望去,只觉劲风扑面,鼻梁骨上为鹰嘴啄了一口,痛得彻骨,鲜血并流。

灰鹰一啄之后又迅疾冲霄而起,往山门外方向飞去,雷巴激怒神昏,哼得一声,身子一展,往外追去。

同党见状,这种怪事,毕生难得一见,不由自主地随着雷巴身后走去。

雷巴何曾吃过一只扁毛畜生的大亏,急怒攻心,追扑灰鹰。

离花千古寺几十丈外,灰鹰突然停在山路旁的一块黑石上,呱呱叫了两声。

雷巴在两丈外,呼的一声,掌势劈山,呼啸如雷,灰鹰呱的一声冲霄而卜,那块黑石被掌力击中,摇摆不止。

过了一会儿,灰鹰又落在黑石上,呱呱叫,似讥嘲又似得意。

雷巴气得双眼喷火,一阵激动,蓄起平生之力,缓缓抬掌而起。这时,同党已赶到、忙道:“雷兄且慢动,这鹰定是这班自命不凡的老不死人物所豢养,看这畜生神情似有意相诱雷兄,雷兄且勿造次。不要中了他人诡计,待小弟引他们前来再……”语犹未了,忽感胸后有一股沉重的力量击来,登时哼了一声,眼前一黑,心脉振断,仆倒在地。

雷巴大惊,忙旋掌击出,身子随着转了过来,见一矮小老头站在丈外远,冷笑道:“这鹰儿是我老人家宝贝,与你何仇,非置其于死地不可,你说说理由看,若答不出来,你那兄弟就是你的榜样。”

雷巴不知那是扰乱他心神之计,眼见同党惨死,更是火上加油,张口欲喝,突感胸后之处重穴一凉,被人点上,气血翻逆,仰面倒在山路上.

那只灰鹰突又展翅腾起,落在雷巴睑上,两只利爪向雷巴额颊间抓去,皮破肉现,血流满面,惨不忍睹,又飞在另一匪徒脸上,照样攻击。

那点倒雷巴的人正是乐扬,曹玄向乐扬低语了几句,乐扬略一点头,流星也似往花千古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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