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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万里东奔,倦游江湖落拓;铁塔寺下,厌闻仇杀恩怨

“红叶黄花秋又老,疏雨更西风,山重水远,云开天淡,游子断肠中……”

成都东郊,武侯祠内参天耸霄,萧森古柏,仍是一片剥苍浓翠,不染秋意。

阕石甬道上,只见谢云岳徘徊踯躅着,他胸中怅触无端,独恨青衫落泊飘零,口中不禁低诵这阕“少年游”。

夕阳秋风,云压雁声,展翅南翔,他触景生情,不难生出南归之意。

无奈玉钟岛之事,令他欲罢不能,正是马至悬崖难回首,船到江心难补漏,他心境之沉重是可想而知了。

前晚,他离开千怫顶后,以峨嵋掌门信符暗中掷入大乘寺昆卢殿中,苦修等四长老为了峨嵋威望急追而出,怎能赶及他那神奇奥疾的身法,形踪俱无。

四长老追至峨嵋山麓,还是白象大师道:“金顶师兄就是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才会有痛失掌门之辱,苦修师兄,我等就算能追及俞云,又待如何?”

苦修尊者不禁一怔,太息一声,转回大乘寺而去。

谢云岳来成都已是两日,等待丧门剑客返转,他自随苍玺等人下得青城同赴都江堰二王庙中,苍玺雷啸天等应他之求赶往玉钟岛,他亦扑奔北夭山插云崖,临行之际,因思及双亲灵骨分葬两处,不是人子之道。遂托灵飞前往嘉陵母坟起出灵骨与其父合葬,绘就宝华山图形,郑重相嘱,约好在成都武侯祠见面,不见不散。

算计日期,灵飞该早返转,暗暗忧虑道:“莫非灵飞途中撞上当年仇家,以致耽搁延误?”

夜月苍茫,寒星稀疏——

他正在落寞无耐时,墙外刷的一声,冲起一条人影,飘闪如电掠在祠阶前。

来人正是丧门剑客灵飞,一见谢云岳就含笑抱拳道:“幸不辱命,回途遇友正在危难之际,苦求相助,为此延误,累及少侠苦候,望予见谅。”

谢云岳笑道:“灵兄说哪里语来,在下之事实是有渎灵兄,无以相报,你这样说真使在下汗颜无地了。”接着又道:“灵兄一路风霜劳顿,想必点食未用,你我同去城中大快朵颐一顿,明晨赶去青城邀毕大侠同行。”

两人出得武侯祠,衣袂飘飘向城中而去。

汴京,天马镖局局主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兴高采烈,设宴与谢云岳毕晓岚灵飞三人接风。

少镖头司马长寿与楚明绮出来相谢,楚明绮怀抱着粉妆玉琢一对孪生儿女。

谢云岳朗笑道:“老镖头有此一双佳孙可谓老怀弥畅了。”

司马仲明大笑道:“皆老弟之赐,恨无可相报。”

毕晓岚闻占大为惊愕不解,便问其详,从司马仲明口中得知其故,不禁诧佩望着谢云岳道:“怎么少侠还精擅歧黄之术么?”

谢云岳含笑谦虚地答道:“在下略知一二,有道是庸医也有十年运,不过是时来运通,着手成春而已。”

毕晓岚由衷赞佩道:“少侠奇才传学,术究天人,只是太过自谦了。”

大厅上欢笑洋溢、宾主相欢,忽见一镖伙由厅外匆匆奔入,凑在老缥头司马仲明耳旁低说了一阵。

只见老镖头寿眉一耸,手摆了一摆,道:“知道了!”

镖伙立即趋出,老镖头若无其事般举杯欢饮。

谢云岳见状心料镖局中又发生了事故,不禁动问。

老镖头笑道:“在此酒席宴前何苦扫兴,等会儿再谈吧!”

谢云岳坚欲老镖头说出,老镖头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声道:“事却为飞天鹞子娄敬德而起。”

谢云岳不禁剑眉猛剔,目泛威光道:“是他么?”

司马仲明微笑说道:“老弟无须动怒,这也难怪娄敬德,他威望河洛三十年,自受老弟那次折辱之后,往昔凶焰尽敛,但他哪甘长此寂寞,尤其中原河洛众镖局均对他一反昔日恭顺之态!心情之难受激动,自不待言。

不久,尚风闻娄敬德唆请华山派掌教凌霄子与雪山人魔至熊耳山相助,重整声威……这本是捕风捉影之说,老朽淡然处之,岂料各大镖局闻信慌了手脚,聚会商议对策,老朽力主持重……”

谢云岳闻得凌霄子雪山人魔两人,不禁怒血湃涌,接口道:“这传闻可是真的么?”

司马仲明颔首道:“显然是真的无疑,方才得报凌霄子雪山人魔三日前已到达熊耳山,更有万胜镖局昨晚路经熊耳山出了事,镖货全部为娄敬德掳去,敌人逃回带信命各大镖局限七日内拜山。”

谢云岳冷笑道:“这事好办”,逐低声说了一阵,老镖头愉然色喜,匆匆立起道:“只是又要少侠烦神,老朽就去通知各大镖局,诸位慢用,老朽去去就来。”,离座快步走出。

丧门剑客灵飞与谢云岳接耳悄声道:“不怕耽搁玉钟岛之事么?”

谢云岳悄声道:“在下也曾思量过,父仇不可戴天,不如一并就此结算,玉钟岛之事有他们在,一时定可无虞。”

灵飞见他这么说,也就无话可说了。

谢云岳霍地立起,步出厅门,向镖局外走去,日月仙人掌卢坤亦跟着走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局门,卢坤即向厩电闪掠去,牵来一匹高头骏马,道:“少使,此是纯种汗血宝马,千里脚程足可当之,祝少侠一路顺风。”

谢云岳谢了一声,一跃上骑,得得缓驰出得城关,吆喝了声,长鞭叭叭空中生出脆响,坐骑荡起一缕滚滚烟尘,如风电奔而去。

星斗稀,晓月隐,霜露侵衣——

熊耳山似蹲着一只巨兽,巍然处于万山丛中,忽地,一处红光冒起,由于晨风狂疾,转眼,即成一片燎原之势,火光中屋宇隐现,人喝马嘶,纷乱异常。

积谷粮仓突罹祝融之炎,虽经多人扑救,但火猛风狂,整个粮食均笼罩在火势之下。

飞天鹞子娄敬德如飞奔去,见状暴跳如雷,喝命赶救,一面喝问手下道:“定是万胜镖局所为,赶紧察视镖货未动否?”

两名盗匪领命窜去,娄敬德目光枭闪,激动不宁。

片刻之后,一匪奔来禀道:“禀当家,镖货丝毫未动,起火之时,副当家即传令捕索纵火之人,据暗椿明卡报称井无见得可疑之人。”

娄敬德不禁怔住,跟着一名匪徒奔至,神色惶急道:“当家爱孙被纵火之人掳去,留函称需当家的与凌霄雪山两位老前辈立即前往汴梁禹王台接回,限期今晚,逾时则无法保全当家爱孙性命。”

飞天鹞子娄敬德闻言如五雷轰顶,他平生独珍爱这孙儿,年方三岁,聪明伶俐,不啻性命丧失,面色大变,顿了顿脚,转身疾奔而去……

暮霭深垂,寒月斜挂树梢,禹王台外风沙弥漫,卷起漫天凋枝萎叶,矗立台侧繁塔似在有无之间。

禹王台上临风屹立三个面色冰寒老叟,朦胧月色映照下,宛若死人面孔,愈显得阴森骇人。

这三老叟正是谢云岳毕晓岚灵飞三人戴上了皮面具假扮,时已二鼓,毕晓岚道:“娄敬德怎么还未来?”

谢云岳答道:“在下料他必来,尤其雪山人魔凌霄子均是狂傲不可一世之辈,今晨曾被在下戏弄,怎忍待下这口气?”

说着用手一指,冷笑道:“他们不是来了么?”

毕晓岚灵飞循着他手指凝目一望,只见蔽天风沙中,十数条人影弹丸星飞疾朴而来。

片刻就扑至禹王台下,为首三人刹住身形逼视着禹王台谢云岳等。

飞天鹞子娄敬德目中闪出一抹忧急光芒,干咳一声道:“台上三位就是今晨光临敝寨,纵火留函之人么?”

谢云岳三人哈哈一笑,疾振飞起,平平掠下台来,其快若电,相距丈外顿住。

雪山人魔凌霄子目中四道林光,来回扫视谢云岳等三人,盘索对方来历,就他们记忆中,从未目睹耳闻对方三人形像,心中暗暗惊讶不已。

但见谢云岳沉声答道:“不错,正是老夫三人,娄敬德,老夫问你勒限中州大镖局去你匪巢中心存何意?”

娄敬德此时已是心怀首鼠,忧惶爱孙性命,一时老脸通红,不则一声。

只听雪山人魔阴恻恻地发出了一声慑人心神的冷笑,道:

“好狂妄之辈,当看我面前居然敢自称老夫……”

叭的一声脆响,雪山人魔不禁厉哼的一声,左颊已被谢云岳迅如电光石火,出手打了一掌。

这掌挨得极重,登时颚骨裂痛似灼,眼冒黑星,雪山人魔穿掌猛撞出去,谢云岳手腕一翻,迅疾无俦地扣住雪山人魔腕脉穴上,冷笑道:“老夫找的是娄敬德,不是你,急什么?老夫知你震山气功自负无敌,稍时老夫自要见识,目前并无你说话余地。”,说时手臂一抖,雪山人魔不由自主地踉跄倒出了数步。

凌霄子不禁目露惊异之色,谢云岳这一手显然将匪徒震住,均骇然互望。

雪山人魔脚下一沉,羞愧难耐,不禁发出狂笑道:“好,好,我今宵算是遇上对手了,乘人不防,猝然偷袭,无耻之尤,我叫你见识震山气功厉害”,说时,喉间奔牛如吼声,如雷大作。

谢云岳大喝道:“娄敬德,你难道不要你那孙儿性命么?”

飞天鹞子娄敬德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忙大喊道:“雪山老前辈且慢出手!”

雪山人魔闻言气功立时回收,狞笑道:“用人质挟制,你还配称武林高人?”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武林高人,你知道老夫是谁?”

雪山人魔不禁得住,目光流露怨毒之色。

谢云岳又接着一声冷笑道:“你不知老夫是谁,但老夫却认得你们,不是老夫小看你们,就是你与凌霄子联臂合攻,也禁不起老夫十招。”

凌霄子长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老朽愿意见识。”

谢云岳冷冷说道:“稍待一时,绝不让你闲着”,转目望着娄敬德道:“娄敬德,你立即将万胜镖局镖货原封不动送回,直向汴梁各大镖局登门谢罪后解散贼巢,你那孙儿方可安然无恙。”

娄敬德也是威镇河洛黑道枭雄,怎能接受如此屈辱条件,闻言不由激起雄心,狞笑道:“娄某也是铁铮铮好汉,宁死不辱,尊驾这般说话,娄某恕不能从命”,说时,右臂徒地拂出一片铁袖劲气,排出汹涌呼啸,左手倏出,迅疾流星点向谢云岳“天枢”重穴。

谢云岳巍然不动,毕晓岚身形斜欺,双掌疾吐而出。

劲力一接之下,娄敬德只感一阵猛震,气血浮逆,倒退了两步,不料灵飞亮出剑鞘,一点寒星利住娄敬德“喉结”穴上。

灵飞以低沉喉音说道:“宁死不辱是你说的么?我将你十三处筋络一一挑断,要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娄敬德率来匪党不禁大惊失色,有心出手相救,唯恐投鼠忌器,反害了娄敬德的性命,纷纷亮刃作势,但又不敢上前。

雪山人魔凌霄子目睹毕晓岚灵飞迅疾猛辣身手,相顾骇然,谢云岳虎视眈眈看着自己两人,势迫不能相救,凌霄子冷笑一声道:“以二对一,算得什么英雄行径?”

谢云岳寒着一张睑,似若无闻。

这时娄敬德被剑光点住喉结,出声不能,耳闻灵飞说是要挑断自己十三处主经,他知这手法惨酷无比,蚀骨酸心浑身抽缩,慢慢折磨得嗥叫气脱喷血而死,这活罪难禁,不由胆战心寒,目露悸惧之色。

灵飞向熊耳山匪徒大喝道:“汝等要留得当家活命,急速反山起出镖货送回万胜镖局。”

一匪苦笑一声道:“尊驾好毒辣的手段”,转身招呼同党,疾奔而去,尚有三人立着凌霄子身后,显示他们为华山门下。

丧门剑客灵飞飞指疾点在娄敬德“神封穴”上,娄敬德应指倒地。

此刻谢云岳冷笑道:“现在轮到你们两位说话了。”

凌霄子身后三人忽疾跃而出,平剑让胸,当中一人道:

“有其事弟子服其劳,老前辈请示名讳。”

谢云岳冷冷说道:“山野之人,无名无姓,你们赶紧出手吧!”

三人一言不发,倏地身形一分抖手快刺,震出碗大剑花,攻向谢云岳三处不同部位,雷历电闪,玄诡之极。

凌霄子心知三人不是谢云岳对手,无奈阻止不及,眉头微皱,但见谢云岳身形奇诡一晃,便让开三剑剑势之下,双掌分袭两人胸后。

两人声都未出,即应掌倒地,余下一人剑势走空,回腕一抡,一招“犀牛望月”寒光疾闪向谢云岳胸口刺去。

谢云岳冷笑一声,五指飞攫而出,一把攫住剑身望后一拉,那人禁不住向前一冲,哪知谢云岳左掌飞快无伦地在他胸后按上一掌,叭哒伏地,三人均已震断心脉而死。

这不过是弹指间事,凌霄子欲待抢救,已是不及,见三徒惨死,不禁发须根根立起,大怒道:“我那三徒与你何怨何仇,动手过招,点到为止,为何这等恶绝。”

谢云岳不理会凌霄子,却双目凝视在雪山人魔面上,冷冷一笑说道:“我知你那震山气功已蓄满全势,怎还不施为?”

原来雪山人魔目睹谢云岳一招之下,就将凌霄三徒恶敌毙命,怀起方才自己经历,已判明对方是一极厉害的人物,忙暗中凝蓄震山气功,欲趁虚猝然一击,却不料被谢云岳窥破,闻言吐气开声厉喝道:“还不与我纳命”,双掌猛推出去,潜气山涌,呼啸如雷。

只见谢云岳嗖地拔起半空,天龙八式中一个猛龙翻身,掉头扑下,展出弥勒神功压宇诀,两掌平压而下。谢云岳心切谢文之仇,展出了十二成功力。

雪山人魔震山气功一出,忽见对方人影俱无,心方一怔,念头尚未及转,猛觉一片重逾山岳气劲当头压下,非但如此,连自己发出的震山气功都被束住,不禁大骇,双掌改式往上推去。

但临头压下那片重逾山岳气劲愈去愈重,两臂酸软支持不住落下一沉,那片气劲超隙贯人,只觉眼前一黑,口鼻窒息,闷嗥得一声,倒地五官溢出丝丝黑血不起。

凌霄子阴狡如狐,见状大骇,急急翻身跃出,电奔逸去,陡闻空中传来一声哈哈大笑道:“你能走得了么?”只觉后胸被五只钢钩深嵌入肉抓住,痛得牙齿发颤。

只听谢云岳冷笑道:“我要叫你死得心服口服,谁叫你当年参与围袭追魂判谢大侠。”

凌霄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忙道:“贫道有话……”

丧门剑客灵飞一跃而至,一剑分心刺人,血光进现,凌霄子应剑气绝毙命。

谢云岳不禁一怔,灵飞笑道:“凌霄子阴狡如狐,喜搬弄口舌,少侠难免为他所动,倒不如除之灭口。”

毕晓岚提着娄敬德尸体走来,道:“我们走吧!”

蓦闻身后远处起了一阵急剧步履声,三人口面一瞧,只见雪山人魔背影晃得一晃,消失于漫天风沙中。

谢云岳欲待追去,为毕晓岚拉住,劝道:“连天风沙,他已走远,他又善于遁逃,再追也无用,日后再说吧!”

只见谢云岳摆着那里发怔,似为着一事困扰,良久,眼内神光逼吐着:“雪山上魔这一逃走,必为汴梁各大镖局带来莫大后患,在下为善不终,于心耿耿难安。”

毕晓岚灵飞想想也对,不禁焦急搓手道:“这怎么办?”

谢云岳微叹了一声说道:“在下只认雪山人魔毙命,想不到他竟装死如此神似,又急于不让凌霄子逃逸,才有此失,不过在下忆测,雪山人魔内腑受伤不轻,三二年内不致下山侵扰寻事,在下虽微幸获胜,但仍然被他震山气功震得胸膛隐隐生痛,真气岔入肝经。”

灵飞大惊失色道:“听少侠一说,灵某方才想起,风闻练有一种极毒的‘玄阴黑眦’渗入他那武林独步之震山气功内,侵入对方体内,缓缓血竭筋枯而死,对方直至死后,犹未能发觉是受了‘玄阴黑眦’之毒,因为至少一年半载后潜毒才能缓缓发作。”

谢云岳不禁一怔,问道:“难道没有化解之灵药么?”

灵飞沉吟须臾,道:“这个灵某尚未听说。”

谢云岳朗声一笑道:“我命授之于天,岂是他那‘玄阴黑眦’所能断送?若真如此,也是在下阳寿已尽。”

毕晓岚正色道:“话虽是这么说,也不可过于大意。”

灵飞接道:“灵某只是风闻,未能确定实有其事,方才雪山人魔对抗少侠时,究竟是否展出那绝毒‘玄阴黑眦’未能知之,但灵某用意亦在防万一耳。”

谢云岳微笑道:“玄阴黑眦就有这等厉害,实叫在下难以置信,灵老师,你我将凌霄子等尸体清除后,返回镖局吧!”

灵飞见他淡然处之,不由暗暗叹息一声,与谢云岳走去,分提四具尸体同着无影神掌毕晓岚消失于风沙弥漫中。

日方中天,汴梁城风沙仍是汹涌侵袭着,天空只是一团暗黄色日影。

万胜镖局门首忽亮蹄飞奔来了六骑高头大马,骑上人一跃下骑,瞧他矫捷的身法,即知是个江湖好手。

六人俱是彪悍鸷猛,却眉梢眼角隐泛忧急之色,其中一人望了万胜镖局门前一眼,道:“诸位不可意气愤事,咱们还是以礼求见。”

说时,门内忽走出一三旬汉子,英气奕奕,扫视了六入一眼,抱拳朗声道:“众位何来?驾临敝局有可贵干?”

六人不禁一怔,面面相觑,内有黄须大汉拱手答道:“请上禀贵局粱总镖头,就说是熊耳山壁还原镖,镖货随后就到了。”

那三旬中年汉子闻言大为惊愕,久久不发一声,忽转喜容道:“诸位且请稍待,待我通知总镖头出迎”,说着,风快转身望内掠去。

黄须大汉望着同党眼含困惑之色,道:“看来他们镖局还未知实情,昨晚所见三位冷面老者不是缥局请来助掌的人么?那么咱们当家及雪山凌霄两位老前辈如今何在呢?”

其他五人心头一震,一人答道:“方才我你来时曾去过禹王台探视,只以风沙特大,将昨晚留下的痕迹俱都淹没,但咱们当家被三老鬼猝施暗袭制住总是真的,我等昨晚不隐在暗处稍延,是大大失着之处。”

黄须大汉正苦笑得一声,眼角只见一团白物向自己射来,忙伸手抓住,舒开手掌,见是一团揉皱白纸,心知有故,展开一视,不由神色大变。

其余五人目露惊容,飞步相聚欲待同察纸上写的什么,黄须大汉却已收置入怀,忽听门内传出洪亮笑声道:“贵客驾临,老朽出迎来迟,望乞海函。”

话声中,只见一白面老者,带着欣愉笑容飞步走了出来。

黄须大汉越前一步,长施一挥道:“在下罗英奉了当家之命,送还镖局镖物,只以在下等马快,后面镖车,尚须一上时辰,方才在下接当家急命宣召,无暇久留,故先通知总镖头,在下等就此告辞,如有短少镖货,务望通知敝山,自会照价赔偿。”

白脸老者满脸不舍之色道:“六位远来不易,请入敝局中痛饮一杯再走如何?”

罗英道:“急命在身不敢逗留,有暇再来叨扰”,略略一抱拳,与五人一跃上骑,锄转马头,扬鞭猛挥,六骑亮蹄得得风掣电驰而去。

大骑一劲狂奔向铁塔寺,风沙狂涌,黄尘漫漫中,但见六人大骑倏隐倏现。

铁塔高耸云霄,屹立于无边风沙中,塔下八角翼亭中静坐着谢云岳,毕晓风,灵飞及娄敬德四人。

娄敬德怀抱着三岁稚龄幼童,睁着一对澄黑晶眸不时向四人来回好奇地望着,娄敬德手掌抚摸着幼童脸颊,目中流露慈祥怜惜之色。

一阵急促蹄声随风传来,娄敬德眉梢二振,淡淡笑道。

“他们来了。”

蔽天风沙中,六人身形现出急趋而来,见得娄敬德四人默然静坐亭中,不禁楞在亭外。

谢云岳缓缓立起,冰冷面上现出一丝笑容道:“娄当家,请率领手下返山吧,谨奉劝一句,恶木垂阴,贤者不息,盗泉飞溢,廉者不饮,利诱熏心,适以自藏,望慎加克制才是。

老朽等就隐居在伏牛山中,与娄当家所居近在密迩,有暇当过相往从。”

娄敬德立起面带诚敬之色,道:“娄某身入盗林,不觉陷溺日深,不克自拔,当谨遵教益,愧不能知道三位前辈大名,得使未学馨香以祝。”

谢云岳含笑道:“久居山野,姓名不复记忆,娄当家慢走,恕老朽等不恭送了。”

娄敬德怀抱爱孙欠身作礼,道:“娄某就此拜别”,转身走出亭外,他似为一事所触,呆得一呆,又复转身走向亭内。

谢云岳道:“娄当家还有什么事要见告么?”

娄敬德稍一沉吟,道:“有一事三位尚不明实情,此次雪山人魔华山凌霄子实非娄某敦请以壮声威的,年初黄鹤楼云梦沼泽黑道群魔丧亡惨重,武林为之震慑,经此一来,群邪虽稍敛行迹,但对主谋人则恨若切齿……”

谢云岳淡淡哦了一声道:“此事老朽略有耳闻,但不知主持人为谁?”

娄敬德道:“依雪山人魔凌霄子推忆结论,非怪手书生俞云莫属,武林盛传俞云此人负盖世绝学,行事莫测,又诡秘行迹,使人莫知其首尾,是以雪山人魔凌霄子确认俞云是元恶首凶,却又忌惮俞云,为此执隐半年不敢问问此事,这次前来熊耳,实有所诡谋。”

毕晓岚灵飞只静静凝听,不置一词,谢云岳淡淡一笑,道:“此事听来殊觉津津有味,他们有何诡计?娄当家且请坐下细叙,老朽等洗耳恭聆。”

娄敬德步入亭中,欠身坐下,答道:“雪山人魔等群邪为了忌惮俞云,而思出蚕侵之计。”

“何谓蚕侵之计?”

“为免打草惊蛇,造出多人侦杏参与黄鹤楼及云梦沼泽是些何门何派人物,再逐个设下陷井,诱使入罪无法自辩洗刷,再大兴同罪之师,置俞云于孤立,再安排钩饵诱俞云于万劫不复之地,此是预谋,非娄某可以推测究竟。”

谢云岳哈哈笑道:“以雪山人魔凌霄子二人之力,不过想幻梦空花而已。”

娄敬德道:“不然,据雪山人魔说,来时已与隐世已久黑道妖邪有所勾结,其中尚有一武功出神入化之辈,不知是何许人,虽说他俩一伤一死,诡谋虽暂可平敛,但日后雪山人魔伤愈,必追查三位行踪下落,说不定演成武林大变,娄某回山后即解散能耳帮众,遁迹化外,但雪山人属未必不向汴梁诸家镖局辣手寻仇,娄某谨以先闻奉告,从此一别,谅无再见之期,但大德永铭心底。”说着匆匆起立,欠身为礼,走出亭外,率领六人走出铁塔寺外而去。

这时,灵飞道:“娄敬德所说虽甚笼统,但言出有微,不可不防万一。”

谢云岳思索有顷,才道:“武林风波迭起,无日无之,因人而生,绝不能因事而止,在下对险谲江湖,久已生厌,物物相克,天演至理,即无在下,尚有继起之人制止,二位老师,我们即刻起程吧。”

风沙弥漫中,三人电疾驰去……

途中,谢云岳即觉体内不适,知是身罹雪山人魔“玄阴黑眦”之故,忙与二人说知。

二人大惊失色,灵飞忙道:“前途不远,即抵徐州南关,少侠精擅歧黄,深明药理,是否可用普通药物化毒么?”

谢云岳微笑道:“时不我与,无能赶至南关,就在此处在下即运禅功驱毒,有劳二位护法”,说着盘坐于地,凝运菩提禅功逼毒。

只觉毒气流窜无定,每窜至一穴道即生剧痛,不禁大惊暗道:“果然灵飞说得不错,幸亏我先习有菩提贝叶禅功,毒性入侵即自动堵遏,体内亦即生出异感,换在别人,当如灵飞所言,缓缓不自觉血枯筋缩而死。”

他运用菩提禅功逼使毒血聚于三处空穴,然后立起,笑道:“暂可无虞,待抵徐州后再行设法吧!”

灵飞赞叹道:“少侠能事先察觉,当是功力深厚之故,灵某是所难能。”

谢云岳一笑,举步前行,毕灵二人随后赶去。

徐州不愧为穷山恶水,岗陵起穴,满眼一片黄湛湛地,树干树业都染满黄士,一阵风起处,刮起漫天黄尘,无逊于开封风沙。

时届申初,西风萧瑟,天色向暮,三人行在南关外范增墓,季扎挂剑台处。

此一古迹早荡然无存,但见荒烟衰草,断壁颓垣,空余凭吊而已。

三人正行之间,忽闻“答”的有人坠地之声,毕晓岚突向路侧断垣残壁处跃去,谢云岳灵飞接踵掠起。

毕晓岚跃过一座高可五尺之残垣落下,但见长可掩膝乱草中仰卧一年方二旬四五少年,浑身带伤,血染重襟,睁着一双虎目逼视着自己说道:“你也是为虎作怅之辈,要杀要割任便。”双眼立即合拢。

毕晓岚大惑不解,谢云岳与灵飞接踵落下,一眼瞥见那人,谢云岳失声道:“这不是葛少侠么?为何落得这般情状?”

那少年听得语声,倏睁双目,深深打量三人一眼,面现惊喜之色道:“三位当是易容乔装,其中一位口音在下甚熟……”

谢云岳却制止他出言,道:“少侠失血过多,暂勿说话”,伸手取出一粒长春丹喂入少年口中。

这少年正是昆仑后起俊秀葛天豪,此刻葛天豪已知谢云岳就是黄鹤楼对江相遇之青衣老叟,不禁喜形于色。

蓦地——

破空之声传来,只见两条黄影疾掠而至,身显处却是一双肥头胖耳,面像狞恶的黄衣僧人,分执一柄沉手禅杖。

两僧瞥了葛天豪一眼,继又望着三人道:“这人是鄙寺强仇,二位施主路过请不必招事。”说时一僧迅如雷光石火般左手向葛天豪抓去。

不料灵飞比他更快,右掌横推,大喝道:“佛门子弟,不持清修,动手伤人也是你们能干的么?”

掌力雄厚,两僧不由跃退五尺,神色一变,如罩下一层杀气。

一僧阴森森笑道:“施主竟敢管出家人是非么?”

灵飞冷笑道:“清修诵经,一尘不染,哪有是非可言,再说天下半自有天下人管”,手指着葛天豪道:“这人与你们有何恩怨?只要站住理由,老朽即撒手而去。”

那僧人面色一呆,另一僧狞笑说道:“施主可是真欲与贫僧为难么?恕货僧只好动手了”,禅杖一抡,舞起一圈杖花,劈空而来。

灵飞错出一步,右臂疾向肩头一挽,龙吟过处,一道寒光疾闪,笃的一声搭在他那禅杖上,展出粘字诀,沉力压住。

要知重兵器对敌短兵器,重兵器站住上风,灵飞不愧为邛崃第一剑手,蓄凝真力压得杖身一沉后,霍地平着杖身推剑一滑,一式“金蜂戏蕊”,剑光银芒颤动,疾刺前胸,快如星飞闪电。

那僧人料不到对方剑势如此地迅快轻疾,大吃一惊,一个“云里望月”仰腰贴地平射出去,身形猛起,杖化“八方风雨”,劲风呼啸,潜涌如山,扑山而前。

灵飞长笑一声,展出平生绝学,身如游龙夭矫,剑摇寒星万点,刹那间,僧人迅猛无匹的攻势,但被他轻灵奥绝的剑招化解开去,微露败象。

另一僧人鸷睛滚转,杖身上提,欲待联臂袭击灵飞,无影神掌毕晓岚冷笑道:“以二对一,你还是少打这歪主意的好,不然老朽一掌生劈了你。”

这僧人狞笑了笑,道:“少发狂言,稍时你便知道厉害。”

毕晓岚冷冷说道:“何必稍时,不如现在。”

僧人阴阴一笑,杖身一提,倒跃出七尺,对视灵飞,两人一场罕猛无比的凶搏。

毕晓岚不敢远离谢云岳,知他现逼住“玄阴黑眦”奇寒使它暂不能发什,但最忌妄动真气,毒性一时不能遏阻,又流窜全身经脉,是以紧护在谢云岳身旁,恐谢云岳一时忍耐不住出手搏敌。

此刻,葛天豪服下长春丹后,渐渐真力恢复,跌坐调息行功,目睹谢云岳只静静观看着,心中大感纳罕。

他确定谢云岳就是黄鹤楼封江所遇之青衣老者,以青衣老叟震古烁今的武功,使两僧落败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为何不动?

毕晓岚忽对谢云岳笑道:“灵老师剑学卓绝,不愧为当代高手。”

谢云岳笑道:“若以剑法而论,尚推昆仑‘天罗七式’‘乾坤三绝’崇奥无伦,但个人剑学造诣,就在他智慧高低能妙澈玄蕴,神兴意会,再另辟奥境否,食古不化者虽一意浸染,终必望尘落后。”

一言破的,毕晓岚大为佩服,暗道:“此人年岁甚轻,才华高绝,誉之近年武林中第一奇才,实不为过。”

场中搏斗之势大起变化,只见丧门剑客灵飞剑式突变,剑光大盛,丧门剑法迭出鬼招,回环出手,将那僧人围在一片剑芒之下,虽然僧人杖猛力沉,只是守多次少,惊险颇频

但见灵飞一声长笑,剑身一滑,反臂挑起一招,迅快凌厉,径向那僧人臂下挑飞而起。

灵飞长笑未竟,僧人惨鸣之声接踵腾起,血光进现,一条右臂仍紧执着禅杖离肩飞起半空,坠落在一方断壁上,轰的一声大响,那方断壁晔啦哗啦塌成一片,灰尘扬起半空。

僧人一臂削落,血如泉涌,纵身向后逃去,另二僧人亦神色大变,接踵赶去。

二僧才窜出十数大,忽见荒烟衰草间迎着二僧现出四个形象怪恶老人,各着一袭赭黄色长衫,迎着执风飘飞,瑟瑟而动……

乍睹之下,宛若幽灵鬼魅,在此暮云低压,肃杀秋风中,使人不由陡生寒意。

只见两僧奔在四怪恶老人身前数说一阵,那四怪恶老人只两肩微振了振,凝立不动逼视了灵飞等一眼,忽转身与两僧沓下岗陵之后。

灵飞大感疑呼,葛天豪忽道:“这四人就是‘华夏四恶’,两僧是云龙山大佛寺监寺知客。”

谢云岳点点头道:“天色已晚,去城中找一家客栈住下,我料他们必不死心,定会去客栈寻仇,葛少侠你的事去至客栈再说吧。”

葛天豪抱拳施礼道:“两次相遇老前辈,具蒙仗义搭救,此恩此德,毕生难忘,老前辈宛如天际神龙,但愿示知……”

谢云岳摇手制止葛天象再说下去,笑道:“与少侠相遇,该是三次了。”

葛天豪不由一愕,怎么也想不起来还在何处见过。

谢云岳已举步前行,葛天豪只好默默跟着走去。

徐州是历代兵家要争之地,四人进入徐州已是万家灯火,户户炊烟之中。

一投入客栈,就包下整个独院,谢云岳抢先进入房中,就着灯下书下一万,字走龙蛇,笔力遒劲沉厚,直透纸背。

灵飞将过药方,飞步掠出。

葛天豪恍然悟出谢云岳必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才知为何方才不出手之故。

只见谢云岳在怀中取出一只精致小铜盒,掀开拈出两只金针,长短各一,向毕晓岚笑道:“此物久已不用,有云医不能自疗,说不得也要逆而行之,有劳在户外护法如何?”

毕晓岚对谢云岳佩服之极,朗声笑道:“老朽尊命”,立脚走出门外,贮立院中。

谢云岳两根金针手法迅快刺入在乳下一寸六分“期门”

穴三分后,右“鸠尾”穴上针入三分,再缓缓双目掩帘内视,一口真气缓缓纳入丹田,冲起命门,引督脉过尾闾,而上升泥丸,追动性元,引注脉降重楼,而下返气海二穴,上下旋转如环,前降后升,络绎不绝,驱使毒气聚入空穴,逼运本命三昧真火炼化之。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葛天豪目睹谢云岳两鼻中喷出两缕黑烟,腥臭无比,小禁大为骇然。

灵飞此时已返回,两手合抱一釉盂,盂内盛有热气腾腾浓黑药汁。

谢云岳睁开双目,鼻中黑烟转白,轻舒两指起出两支金针放入盒内收置怀内,谢了灵飞一声,将盂内药什咕噜噜一口气咽下,又跌坐于榻上闭目行那归元吐纳坐功,心如止水,身似空壶。

灵飞见状不由宽起心来,叹息一声道:“这条命算是拣了回来。”

葛天豪诧道:“却是为何?”

灵飞方待作答,忽闻院中毕晓岚大喝一声,料知有警,两人纵身扑出。

只见夜月寒辉之下,院墙上屹立着一个方才所见的怪恶老者,毕晓岚一掌劈了出去,老老阴恻恻地一笑,倏地飘隐墙下。

葛天家忙道:“为了晚辈的事,累及前辈甚为不安,不知由晚辈引他们去至郊外,决一死战。”

灵飞道:“无须,老朽还未知道葛少快与他们结怨经过。”

葛天豪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忽见谢云岳缓步走了出来,道:“我已知道其中大概经纬。华夏四恶不过是来此探视我等住宿此店否?今晚不必介意,明日途中必有一番拼斗。”

灵飞趋至谢云岳身前低声问道:“你痊愈了么?”

谢云岳微微一笑道:“尚未可知,仅过三二天内如无异象发作,即可断定毒性全清。”

这时,毕晓岚忽一鹤冲天而起,凌空扑向院墙之外,只听得破空劈风声中夹出一声问哼,数条人影冲霄而起,向栉比绵亘屋面上逸去。

毕晓岚翻回院中,冷笑道:“鼠辈鬼域,不战而遁。”

谢云岳微微一笑道:“三位请至室内稍歇,小丑跑梁之辈理他做甚,我出外去去就来”。说罢飘然走出独院直向后外走去。

更深人静,行人寥落,灯火二三点,夜月迷朦,秋风瑟瑟,显得异常凄凉。

谢云岳踽踽独行,疏然停在一间破败的土地祠外,只见一个中年化子倚在祠外壁上打鼾,他故意脚底弄出拨弄砖石重音。

那中年化子突一跃而起,两眼怒视,骂道:“三更半夜,搅人清梦则甚件?”

谢云岳沉声道:“你即刻通知分帮主见我,就说四长老在土地祠内等他,快去!”

中年化子神色骇然,单腿一鞠,道:“小的就去”,转身飞奔而去。

谢云岳孤寂叹寞,胸中只感如潮夕纷涌,千愁万绪,无由自来。

年来经历,一一现诸眼帘,恩、怨、仇、杀,无非七情六欲作崇,到头来仍是一片空白,茫然地不时发出长叹。

他正在百感交集时,街头忽现出两条飞快人影奔来,只见是三绝怪乞孟仲轲及中年化子。

谢云岳微啊了一声道:“孟兄原来接掌了江北分帮。”

孟仲轲单腿躬了一躬,垂手笑道:“奉大长老之令调掌江北,薄暮时分在南关之外原来是四长老,属下不知失礼迎接。”

谢云岳眉头一耸,道:“孟兄想必知道华夏四恶在此有何异动否?”

孟仲何怔得一怔,道:“怎么四长老不知实情?”

谢云岳摇摇首道:“我一路行来,因行踪慎秘,不想与外界接触,即是本帮也不知我的行踪,故江湖传讯并无所闻。”

孟仲轲道:“这就难怪四长老不知,苍大长老自赶赴玉钟岛前后,不断与本船保持联系,用飞鸽传爪,无日无之,但自三日前即失去音信,看来苍长老等已遭囚禁。”

谢云岳闻言神色猛变,忙道:“孟分帮主,速将详情告我。”

三绝怪乞稍一沉吟,答道:“此事说来话长,自大岳一役,武林轰动盛传‘菩提贝叶禅经’为怪手书生俞云得去,但未知四长老与俞云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

菩提贝叶禅经西域绝学,武林人土莫不梦寐以求,是故纷纷出动探查俞云其人下落,但四长老形踪飘忽,神龙隐现,即是目睹四长者也不识就是俞云。

云梦沼泽一事震惊天下,消息传入玉钟岛生梁丘居士耳中,梁丘居士对四长老大为忌惮,因他久欲称霸中原,沉研武学克制少林,事本可如愿,菩提贝叶真经之事不啻对他当头棒喝,为此处心积虑相诱怪手书生俞云去他玉钟岛上,使俞云毕命在他奇绝奥诡天玑阵中……”。

谢云岳不禁皱眉道:“他怎知俞云必去他玉钟岛上?”

孟仲轲眼皮霎霎,微叹了一声道:“不幸倪婉兰姑娘失了半句口,她冲动之下不禁说她未婚夫婿就是俞云师侄,本想慑伏于钟岛主,岂料并巧成拙,反被玉种岛主囚禁,设下钩饵钓蟹之计。”

谢云岳喝怪倪婉兰大意冲动,道:“孟分帮主怎加道倪姑娘失口……”

三绝怪乞面色庄重道:“是大长老飞鸽传书才知,据属下臆测,必是大长老擒住梁丘居士门下刑迫而知。”

谢云岳不禁忧形于色,但面上套了人皮面具丝毫不露,接着孟仲轲又道:“六日之前,峨嵋江罗二位姑娘到此,寻宽属下言要赶往玉钟岛去并说四长老三两日内即可赶到,属下苦功二位姑娘暂候四长老抵止同行,二位姑娘只是不允,属下无奈只好遣出得力弟兄七人护送至连云岛登舟渡海,一面传讯至大长老,接获回信在玉钟岛西边岛下岩洞内相候,但自此以后,再无接获大长老信息,信鸽放去也是有去无回。”

谢云岳忧心如焚,长叹一声道:“看来玉钟岛主早知大长老等潜迹岛内,长线放远鸽,你们互通信息之事,一切却了如指掌,诱使一同打尽。”

孟仲轲一挑拇指谊:“四长老不愧睿智如神,华夏四恶早为玉钟岛主网罗,原参与云梦沼泽红旗帮大会,幸免之故即奉玉钟岛急召,返转苏北,暗暗监视本帮弟兄一举一动,四长老如须赴玉钟岛,必须将华夏四恶等废除,免得走漏风声遂使玉钟岛主事先有备。”

谢云岳焦躁不宁道:“时不我与奈何,华夏四恶等巢穴何在?是否在云龙山大佛寺中?”

盂仲轲摇了摇首,说:“不是,这数月来华夏四恶与江北黑道人物勾结,过往甚密,但他们巢穴流影不定,四长老放心,虽然如此,决难逃出本帮弟兄耳目之下,四长老您现下榻何处?一个时辰之内属下即查出禀明。”

谢云岳稍一沉吟后与孟仲轲说明寓处,立时电疾返回客店。

三绝怪乞即向那中年儿子道:“你速传令通知东北两分舵,查出华夏四恶下落报知。”

中年化子应声转身疾驰而去,三绝怪乞孟仲轲双目冷电回扫了一眼,身形亦向南扑去。

出得南关外,冷日映照之下,但见暗尘漫漫,野草拂空,异常凄凉。

忽闻野草从中亮起一声佛号,孟仲轲顿时一震,拾目望去,只见当中现出两肥胖僧人走了出来。

一僧人微微含笑道:“孟分帮主,夜深霜浓,尚须作例行巡查么?未免太辛苦了一点。”

孟仲轲冷冷答道:“原来是弘圆弘明两位大师,丐帮人物良莠不齐,需防他们为非作歹,孟某职司所限,不得不尔,只不知两位大帅尚在郊外为何?”

弘圆和尚突跨前上一步,道:“贫僧欲相求孟分帮主一事,不知可否应允?”

盂仲轲微皱眉头,答道:“不敢,只要不使孟某为难,无不从命。”

弘圆微笑道:“好说,昨日薄暮时分,敝寺僧众追捕一小贼至此附近季扎挂剑台处,竟遇上三个不知姓名的老怪物架梁此事,将小贼救走不说,敝寺知客亦被断除一臂,据查之下,这三个老怪物与贵帮大有关联……”

孟仲轲不禁怒焰逼射,冷笑道:“二位大师不要血口喷人。”

弘圆一声长笑道:“贫僧决不出无稽之言,现已查出那三老怪物下落,不过看在贵帮面上,迟迟不予动手。”

孟仲轲冷冷说道:“鄙帮不识这三人,既然查出下落,大师就应找他们才是,敝帮决不领这个情,孟某有事在身,不克奉陪。”身形一晃,已窜了出去。

蓦觉劲风掠过身前,只见弘明已阻在身前,厉声道:“孟分帮主,请问你有什么急事?”铁掌倏地击出,劲风凌厉。

孟仲轲鼻中冷哼一声,掌心外扬,劲力暗吐,说道:“你也配拦阻孟某的去路!”

“蓬”的大响,劲力相接,突见孟仲轲横身斜出一步,右臂急舒,疾如电光石火五指飞点弘明胸前五处大穴。

这一手诡异劲急非常,弘明不料孟仲轲身手竟如此矫捷上乘,大感震骇,眼见指影锐风扫及胸前,慌不迭地移宫换位,哪知指风宛若附骨之蛆接踵袭击。

弘圆见弘明让孟仲轲占了先机去,形势频危,一跃而起,横向拍出了一掌,迅雷搏击之势,凌厉汹涌。

孟仲轲在丐帮中称第一流高手,眼观四方,耳听八面,风声生出胸后,身形一旋,左掌一式“力挽狂澜”推之出去,一鹤冲天而起,疾飘出三丈落下,大喝道:“两位大师你这是何意,与丐帮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弘圆大笑道:“贫僧要证实一点,如今已证实了,丐帮虽然普及天下,好下如云,但目前江北一带贵帮已在紧密监视下,动弹不得。”

盂仲轲心中又惊又骇,冷笑道:“你们证实了哪一点?”

弘明厉声道:“你可是要查出尹氏四杰的隐迹所在,好报知那三个老怪物是么?”

盂仲轲冷笑谊:“你们所说的都是捕风捉影之谈,丐帮从不管人家是非,你们如惧怕那三个老怪物,也犯不着拿丐帮出气,至于……”底下之话立时收住,面目一变,暗道:“不好,本门弟兄暗受他们监视,受制于人,看来四长老此行,定是凶多吉少,不如全力搏杀这两个贼秃,速通知四长老另采取行动。”想定,遂放声大笑道:“凭你们二人微末技艺,也敢在老化子面前猖狂霸道,大言无忌。”双臂倏地伸出,十指微钩,宛如虎扑,分向两僧肋上拍去,欺电逾风,一丝破空之声俱无,端的快捷玄奥已极。

两僧哈哈二笑后,陡的身形疾分,骄掌如戟,猛力划砍盂仲轲双臂,各出左掌呼的一声推出,弘圆道:“孟仲轲,你今晚尚想活命么?”

三绝怪丐一身功力非儿,激怒得须发飘扬,双臂飞撤,身形一晃让开掌力蹈空进身,展开他那独门武学绝虎掌,腿掌并施,一霎那间攻出了九招七腿,无不是玄奥异常,攻向意想不到部位,出掌踢腿,简直是一气呵成,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那劲厉的攻势,而且换招之间快捷已极,两僧被迫得几乎手忙脚乱,连连闪退了三步。

但两僧武功委实不可小视,一经退后,又欺身扑前,各展出一套罕睹莫侧的掌法,抢制先机。

俗云双掌难敌四手,孟仲轲见招拆招,手臂翻腕抡转如飞,却守多攻少,不由心头大急,脑际千回万转,猛然心忖:

“我居然这么傻法,一意硬拼,耽误了四长老大事,并置丐门于万劫不复之地,纵然死在九泉,也愧疚难以瞑目,不如抽身逃回。”心念一定,呼呼连环劈出两掌,一个凌空倒翻,全身行后跃去。

身在虚宇之际,忽间一声冷喝道:“回去!”

只感一片力逾山岳的潜劲逼得身形一震,气血狂逆中送了回去。

孟仲轲双足一沉,坠立于地,只见眼前人影一花,现出四个身穿黄长衫面像怪恶老叟,必知是华夏四恶尹氏兄弟,面临危亡之际,猛聚一口真力横掌甩出。

掌力堪吐未吐,一老者陡地大袖一拂,亮出手腕,五指捏着一柄豪光夺目的小剑,电闪星飞的剑光点在孟轲胸前“鸠尾”穴上,冷森森的说道:“孟分帮主,你此举真是愚不可及。”

孟仲轲胸中虽是怒血澎湃,愧恨纷涌,却面现大义凛然之色,冷笑道:“你们要想与丐帮为敌,真是自找死路,孟化子不过是一分帮帮主,未免太小题大做舍本遂末。”

那老人阴阴笑道:“尹老大并不想与高手如云,遍布天下的丐帮为敌,只想从孟分帮主口中讨出一点消息。”

孟仲轲心头一寒,目光扫现了四外一眼,只见到冷月迷朦下,荒丘乱草中分立着二十余人,僧俗全有,心说:“看来是逃不出去了,与其屈辱求生,不如一死了之。”双目一瞪,怒光通射,冷笑道:“老化子是什么人?妄想自我口中得到什么?老化子岂是怕死求生之辈。”说着胸口里前一送。

那老人早有戒备,左手疾出,在孟仲轲胸前点了五指,右剑飞撤,阴笑道:“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

孟仲轲只感全身劲力一泄,暗中长叹了一声,仍是坚毅不屈冷冷说道:“你就将老化子剥皮抽筋,用尽酷刑,也别想问出一句真话。”

那老叟怪恶的面色上缓缓泛起一种阴险的笑容,轻微的咳了一声,道:“我尹老大从来不用酷刑逼供,自有方法能使你自甘情愿吐路无遗。”说着,右手慢慢向怀中揣去……

孟仲轲以眼张视着他的右手,猜不出对方要什么玄虚,但料知是对自己极为狠辣的手段,不觉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飞布全身,手心如出冷汗。

只见尹老大取出一只形加橄榄的异果,朱红灿烂,托在掌心,目注自己微微一笑道:“这种异果,是寰宇少见之物,只有玉钟岛中绝岩石隙产有三株,每株只生一果,果皮虽硬,但经指力一掀,果肉入口即化,腴美清香,真是天地之灵气所钟……”说着微微一顿,咳了一声,道:“但这种异果功能一经服食,服用之人使神智控制在赠果之人手上,至死不渝,有问必答。”说时,手掌缓缓送向孟仲轲唇……

孟仲轲面色激动,眼中闪出一抹愤怨惊悸之色。

尹老大倏地翻掌,两指捏着异果,左手五指迅如电光右火般在盂仲轲颚骨上一掀,克察声响,颚骨卸落,口齿张开,右手山果一送。

蓦地,一条身影电射而来,快得眼力简直不可瞥见,只听尹老大一声闷哼,环布四周匪徒妖邪均大惊失色。

目光凝处,只见一个黑衣长须老叟五指已扣在尹老大腕脉上,那枚异果亦落在他的左掌心上了。

变起非常,尤其是这老叟身法之快,旷绝武林,令人瞠目结舌。

其余华夏三恶目睹长兄受制,不禁骇然变色,身形一动,欲待合击出手,忽听那老叟沉声道:“你们不怕兄长没命了么?”

三恶一同震住,瞥见兄长面上冷汗冒下如雨,惨白如纸,目中流露出一种痛苦极其难熬之色。

那老叟一张冰冷死人面孔,喜怒忧乐俱无,令人一见,禁不住心底冒出寒意。

三恶中老二忽出声道:“你就是怪手书生俞云么?”

老叟哈哈大笑道:“老夫如是俞云,你们早就溅血横尸了。”说时紧扣着尹老大五指一松,尹老大仰面倒地。

三恶面目一变,突感胸后一缕奇寒之气,透入命门穴下,登时气凝血冻,动弹不得,不禁大骇,只见老叟冷冷一笑,道:“你们看看其余助纣为虐宵小如何下场。”

三恶虽然身形定住,但颈项却可顾盼自如,闻言心中大震,目光回望了一眼,但见党羽均是目光呆滞无神,僵立原处不倒,显然已遭非命,并多出两冷面老叟及葛天豪,不禁脸上同泛出惊恐之色,胆寒魂飞。

原来谢云岳返回店中,毕晓岚等已安排了丰盛酒食等他,谢云岳一言不发,坐下就吃。

毕晓岚三人只道他心中悬心耽忧玉钟岛诸人安危,亦碍难出口相问,均俯首大嚼。

但三人中除葛天豪外,均是见多识广,老于江湖之人,目睹谢云岳不则一声,心料必有缘故,终于毕晓岚忍不住问道:“老弟,你往何处去了,看你神情定是等着什么事心忧,可否说出。”

谢云岳摇首道:“三位快用,稍时再说也不迟”,说完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毕晓岚与灵飞相望了一眼,似是无可奈何,只好匆匆果腹,四道目光速视在谢云岳脸上,想从谢云岳目光举动中测出一点端倪。

但见谢云岳用饱,放箸侧面望着窗外出神。

葛大豪只觉这三人冷漠得出奇,近乎怪僻,不禁感到自己异常踌伫不安,坐立非是。

毕晓岚见葛天豪如此拘束,便笑道:“葛少侠,你一定认为老朽三人冷僻不近人情,其实我等不过遭遇了极为棘手难题,因此冷淡了少侠”,说着转视谢云岳道:“老弟,忧能伤人,不如吐之为快。”

谢云岳缓缓别过脸来,苦笑一声道:“说出徒乱人意,既然如此,就扼要说出请二位分忧设法”,于是将三绝怪乞孟仲轲的话和盘托出。

三人闻言均不禁心头大震,葛天豪突大声道:“老前辈就是太岳相遇晚辈的俞……”

谢云岳用手一挥,笑道:“少侠知道就好了。”

灵飞嗖地立起,眼中精光逼射,道:“灵某料知孟仲轲不会来了,他亦陷入危险中。”

“什么?”谢云岳愕然抬面注在灵飞的面上,问道:“灵老师卓见如神,可否说出何所而据?”

丧门剑客灵飞道:“梁丘居士突然调遣华夏四恶来在江北,如孟仲轲所言,丐帮一举一动无不早在他们严密监视之下,方才在土地祠外定是华夏四恶窥知,我料此刻孟仲轲必在生死存亡边缘上。”

谢云岳与毕晓岚闻言不由大急,推究孟仲轲之言,灵飞决非危言耸听,无的放矢,就是自急办是如此想法。

毕晓岚道:“日前不知孟仲轲身在何处,不然我等也好赶去施救。”

院中忽生出落足微音,谢云岳闪出室喝道:“什么人?”

只见院中立着一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小化子,蓬头跣足,一身单薄的衣衫分外显得他赢弱瘦小。

那小化子道:“是四长老么?”

谢云岳方一颔首,小化子长跪于地急道:“孟分帮主在南关郊外遇险,为华夏四恶大佛寺僧截住,恐有性命之忧,望四长老前往施救。”

这时毕晓岚等三人早出得室外,灵飞忙道:“救命如救火,这就赶去。”

谢云岳忽断喝道:“慢着”,继又沉声问小化子道:“你是奉了孟分帮上之命来的么?”

小化子睁大着双眼,答道:“不是。”

“那你为何知道我的去处?”谢云岳声色俱厉地追问。

小化于张口嗫嚅了须臾,口吃着道:“方才四长老与分帮上去祠外说话,属下适在祠内神案下假寐听得一清二楚,因属下心仪四长老学究天人,才华高绝已久,正欲出来拜见,忽见祠内暗中藏匿数人,正凝耳静听分帮上说话,属下一惊不敢现身,行四长老一走,祠内暗臧匪徒亦翻出祠后土墙离去,属下赶出祠外,只见分帮主扑向南关,是以紧随身后,因距离较远,目睹分帮主为大佛寺弘圆弘明截阻,属下突发现四外草丛树后满布匪党高手匿藏着,是以下属急急赶来。”

他结结巴巴说了半夭,虽语焉不样,但大意可明,谢云岳四面向毕晓岚灵飞问道:“二位可会凌空点穴么?”

两人顿时一愕,毕晓岚道:“老弟莫非心存一网打尽之意么?”

谢云岳点点头,毕晓岚接道:“凌空点穴,老朽免可一试,但一再施为,虚耗内力过甚,难免有疏忽之处,妖孽不无漏网。”

灵飞也道:“灵某尚留存丧门针一囊,发出无声无息,打中人身亦蒙若无觉,循血行攻向内腑,遍身酥麻,口噤不能发声,此物大可一用。”

谢云岳哦了声:“好,我们就去”,继向小化子说道:“你仗着身形巧小灵速,尽量掩护身形,察视本门各处分舵有无被华夏四恶手下监视现象,速报我知。”

小化子应了一声,旱地拔葱而起,拔上两丈高下,突然身形一平,如弩离弦般地射出院墙,去势电疾,转瞬杳然。

毕晓岚赞叹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精湛武功,看来江湖传言丐帮之内卧虎藏龙委实不虚。”

谢云岳微微一笑,低喝一声:“走”字,人已飘过墙头,毕晓岚三人接踵腾起,赶扑南关而去。

秋风狂涌,夜寒瑟索,四人电疾云飞扑近盂仲轲被截之处,冷月腾朦之下,果然瞥见三绝怪乞与弘圆弘明舍死命凶搏,场外周近分布着甚众匪徒。

谢云岳分出半囊丧门针与葛天豪,将外围匪徒暗中施为。

灵飞依言分出半囊丧门针与葛天豪,两人陡地身形一分,鹤行鹭伏蹑向匪徒身后。

突见孟仲轲生出逃意,两招劈出翻出场外,半空中被华夏四恶逼回场中,尹老大制住孟仲轲危词恫吓。

毕晓岚不禁怒冲眉发,即要出手,被谢云岳阻住,低声道:“且听听他说什么?”

直待大恶取出形如橄榄的异果,并说出此果妙用后,忙向毕晓岚M耳说道:“在下从空博下,只待在下制住尹老大后,烦毕大侠凌空出指点向三恶胸后‘命门’穴下七分之处”。

说后,身形疾闪在一株参天耸于楠树之侧,嗖地一鹤冲天而起,落在横枝上,揉上树顶。

毕晓岚目睹谢云岳由树顶腾空上纵,斜转身形以雷厉万钧之势下搏尹老大时,身形亦自一闪而前。

三恶见兄长为谢云岳松开腕脉倒地,身形一动,正要抢救出手时,但为谢云岳出言取其兄长之命震住,突感后胸一缕奇寒之气透入命门穴下,只觉体内立时气凝血冻,动弹不得。

其他匪徒亦经灵飞葛天豪一一施为,全被制住。

此刻,谢云岳望着三恶冷笑一声,将手中形如橄榄将置怀内,疾舒猿臂将孟仲轲卸落的颚骨合上,翻腕出指解开受制穴道。

盂仲轲陡地抓起了尹老大,拍扣甩扫了两下耳刮,谢云民笑道:“孟分帮主且慢出气,我还有话要问他。”

三绝怪乞立时退在一旁,尹老大砰地摔在地上。

灵飞与葛天豪已现身了过来,谢云岳望着灵飞问道:“丧门针是否已要了他们的命呢?”

灵飞道:“只神智迷混,一个对时自解。”

谢云岳道:“那很好,除华夏四恶弘圆弘明六人之外,将他们废除全身武功,并点上晕穴七日后醒转,相烦灵老师葛少侠两位代劳。”

灵飞葛天豪闻言跃出,谢云岳抓起尹老大,解开两处穴道,仅留一处使他遍身麻酸,冷笑一声,正待发向,忽闻夜风飘送过来数声清啸,播回不绝,目中神光疾变。

孟仲轲忙道:“是本门人物。”

只见西向丘陵间涌飞而来七八条身影,转瞬即至,方才小花子亦在其中,孟仲何聚在他们一处,匆匆见礼,略致数语后,反身掠在谢云岳面前禀道:“华夏四恶派遣监视本帮分舵手下均被残除,现鲁省本门三堂四舵及赣北分堂主求见四长老,请侯定夺。”

谢云岳用手一挥,道:“待我问此事了,再为相见,他们暂候。”

孟仲轲道:“属下遵命。”转身走去。

此刻,华夏大恶已惊得面无人色,只见谢云岳冰冷冷一笑,道:“现在当已知道我是何人了?速将玉钟岛一切秘密说出,尚可饶你一条死命?”

尹老大心知说出也是无幸,何必畏惧,胆气陡壮,冷笑道:“王钟岛并无生心离叛之人,你这算是白问!”

谢云岳怒极冷笑一声,忽伸手向他怀中揣去,又取出一只形如橄榄的异果及豹皮革囊一只,望了一望,灵机猛生,遂将革囊掷向毕晓岚接着,从自已怀中取出方才夺自大恶手内的异果,冷冷说道:“我知道算是白问”,说着将手中一对异果在大恶眼前晃了晃,沉笑了声道:“两只异果用来对付怪手书生俞云未免暴殄可惜,你自食恶果吧!”

大恶不禁魂飞胆落,悸惧道:“阁下手下留情,尹某有问必答就是。”

谢云岳冷冷一笑,回面向毕晓岚道:“分出一枚异果,在这三恶中任喂服一人,其余掌下毙命。”

毕晓岚接过异果,走在三恶身前,这时三恶只感全身冰冷,毫发毕立,死亡的恐惧布袭飞涌,面色惨白。

只见毕晓岚一只蒲扇大小巨掌,迅如电光右火般望一人面门掀去,“克登”一声颚骨卸落,口齿张开,一枚异果已伸入口中,但觉一股酸涩液浆由口腔顺着咽喉流入,神智立时感到一阵迷糊。

毕晓岚微微一笑,将他颚骨合上,迅捷无比斜身出掌,将其他二恶及弘圆弘明一一震断心脉,口喷黑血毙命倒下。

谢云岳亦已将一枚使神智昏迷的异果迫服入大恶腹中,用手向盂仲轲一招,道:“盂分帮主,传他们来见。”

丐帮七八人闻声走前,躬身施礼,自报名号。

赣北分堂主欧振禀道:“属下来时,振泰镖局张姑娘带话,说夏候局主夫妇染上血痨痰喘重症,及天南门下寻仇,命属下遇上四长老时务赶紧去医治。”

谢云岳闻言一愕,大感为难之极,忆起夏候局主夫妇相待自己恩深义厚,即应立时赶往救治,无奈分身不得,脑中思念电转,须臾长叹了一声道:“只好如此了”遂转面向灵飞说道:“我口授两方请灵老师谨记于胸,诸葛少侠同往相助,玉钟岛之事有我与毕大侠已够。”

灵飞走了过来,谢云岳口述治血痨痰喘两神效药方,反复重述之后,又对欧振道:“赣北分堂弟兄全力维护振泰镖局安全,战守之计共商与灵大侠葛少侠,你们离去吧。”

丐帮人物星散离去,灵飞葛天豪两人作伴欧振扑奔赣南而去。

……

万里丹枫夺朱锦,阵雁惊寒送晚秋。

秋意已浓,寒透重衣,谢云岳毕晓岚率着浑浑楞楞的华夏二恶赶至连云岛海口,但见轴轳连云,东晃西摆。

天际彤云压垂,海天茫茫,波涛掀天,黄浪浊涌,寒风啸狂。

谢云岳眉稍浓皱,向大恶道:“由此去玉钟岛多远?”

大恶目光呆滞答道:“风平浪静,乘舟驶去,只消二个时辰,如此狂风巨浪之下,时刻难计。”

谢云岳沉吟须臾,向开辟走去,找上一个船主出金买下一艘平底宽舱小舟,抬头毕晓岚与华夏二恶登乘,各操一桨挥摇离岸。

四人离岸三个时辰,舟身因风浪太大之故不能保持平衡,上下倾侧不定,四人袖衫尽湿。

谢云岳苦笑道:“乘风破浪这滋味不好尝,北人驰马,南人未必能操舟。”

毕晓岚方待作答,忽听大恶高声叫道:“玉钟岛已在望了!

奇怪山岭怎会冒出浓烟。”

两人不禁凝目神注,只见海平面上隆起一小小山丘,山顶上冲起一蓬浓烟,隐隐可见浓烟中不时闪出暗赤火光。

毕晓岚惊呼道:“不好,这是火山喷发,老朽幼年流落海外,到过东瀛倭岛,曾目睹火山迸发惨景,溶流倾泄,人畜俱亡,地动山摇,土面寸寸龟裂,屋宇陷沉,惨不忍睹,莫非玉钟岛本是一火山岛,定期喷发,倘若持续喷发,玉钟岛定将崩塌陆沉。”

谢云岳闻言不禁心颤,忙道:“毕大侠,我们赶紧驶去,迟则无及。”

毕晓岚暗叹一声道:“天命有定,岂是人力所可挽回。”

四人奋力摇浆,但越是逼近玉钟岛,风浪也愈大,只见烈焰腾空,熏炙逼人,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小舟相距玉钟岛约莫五里之外,浪潮犹若巨墙扑面而来,忽地,谢云岳惊呼道:“海水沸腾了。”

其余三人和已感觉到了,浪潮扑面袭身滚烫,热气灸人,玉钟岛情状更是骇人,整岛已没入一片火海,赤红熔流贯泄入海中。

谢云岳此时人如疯虎,神智不受控制,一劲挥桨,毕晓岚大喝道:“回转船头,人力不可逆天,于事无补……”

声犹未了,突从舟底喷出了一股沸柱,将舟身冲起半空落下,四人分向震出舱中坠入沸腾海水中,转眼没顶,不知是生是死……

昏暗暮色中,无际红光闪闪明灭,玉钟岛逐渐地向海中下沉,一分,两分,终至为无情沸腾海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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