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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两人身法一缓,穿入林中,只见一短装中年化子目注郗伦一眼,躬身抱拳禀道:“吕梁匪徒一名现点住穴道,谷姑娘命化子送与少侠。”说著一指树下躺著一具匪徒躯体。

郗伦含笑相谢道:“有劳了,我等仍照原定之计施行,在下自会随时传讯诸位。”

中年化子道:“少侠与姑娘此去万望小心保重。”说著一抱拳转身穿入浓翳林木中迅杳。

田大昆手指吕梁匪徒,低声道:“此人有何用?”

郗伦笑道:“此人用处大得很呢!他就是方才小弟暗中相助那真郗伦五柄毒刀砍毙五人时,亡魂逃窜之残馀匪徒其中一人,他目击当时拼搏情景,可藉他之言以坚定赤城山主之不疑。”

田大昆轻喟了声道:“鹏弟聪颖绝伦,才华无匹,难怪四位贤妹倾心於你,尤其那武林中以辣手著称谷中凤,居然也对鹏弟百依百顺,不敢丝毫违忤。”

郗伦面上一热道:“莺姐又在取笑了。”

其实松莺娘何尝不暗恋著南宫鹏飞,无奈她青春老大,自恨难配,暗暗伤神。

只见郗伦点了匪徒数处穴道,震醒了匪徒,那匪徒睁目一瞧,瞥见郗伦田大昆两人,不禁骇然变色。

郗伦冷笑道:“朋友,只要你实话实说,郗某绝不难为你。”

那匪徒知落在赤城手中,与其身受凌辱酷刑,到不如自绝一死,暗中把心一横,却猛然面色惨变。

原来那匪徒发现穴道已受制,贮藏在空穴内奇毒竟然闭滞阻住无法运行,不由胆寒魂飞,苦笑道:“兄弟位卑职微,所知不多……”

郗伦道:“无妨,尽你所知及遵照郗某嘱咐据实说出便可无事,郗某决不亏待朋友你。”说著附耳密语一阵,突伸手一指点在匪徒睡穴上。

匪徒应指瞑目昏睡过去。

田大昆笑道:“我真服了你了。”

郗伦四望了一眼,正色道:“从这时起,你我均以郗伦田大昆身份说话,不可稍露破绽。”

田大昆点点头。

郗伦一把挟起匪徒,与田大昆先後穿出林外奔去,约莫奔出七八里外,到得一处村舍矮屋不远,身法放缓了下来。

那片村庄约莫七八户人家,都是竹篱茅舍,丝毫不令人起疑,一个老汉正在树荫下打盹,不远处一条肥壮水牛嚼食著青草,宁静异常。

郗伦轻轻一击指,那老汉疾跃而去,望了郗伦田大昆一眼,示意随他入村。

老汉领著两人奔至一幢茅屋之外之际,即开户内传出赤城山主语声道:“你们回来了麽?”

郗伦田大昆双双进入,将吕梁匪徒弃置於地,只见一面形瘦削,目若朗星蓄有短髭的中年儒生正在案前作书,忙施礼躬身道:“禀山主,属下追踪胜玉珠贱婢,并未擒到邓公玄……”

赤城山主头也不抬,继续作书,沉声道:“你将经过详情陈明。”

郗伦运用既定之计便添枝加叶描叙一番。

赤城山主搁笔愕然注目望了郗伦田大昆一眼,道:“冯翊始终未露面么?”

郗伦答道:“风闻冯翊只身赶往长白去了。”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我亦有耳闻,但我等目的仍志在探明冯翊真正行踪,至於邓公玄对本山无关紧要……”

郗伦忙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必要直抒己见,你说罢。”

郗伦道:“属下深知山主睿智明察,料事如神,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得,属下以为山主认冯翊尚在吕梁,恐山主中了冯翊之毒计……”

赤城山主淡淡一笑道:“我对冯翊知之甚深,他谋定後动,绝不草率行事,更尚无迹象可断言‘五行夺命针’等物被他得去,冯翊去长白又有何用。”

郗伦道:“冯翊亦对山主所知甚深,即使冯翊未得手‘五行夺命针’等物,他必须追踪阻止别人得手。”

赤城山主不禁一怔,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但邓公玄是冯翊视作传人珍爱弟子,邓公玄为何叛门?必有所图,冯翊如已离开吕梁,他潜往吕梁未免多此一举。”

郗伦道:“据属下风闻,那华修翰及毒尊者尚在人间,为冯翊囚在隐秘之处,邓公玄志在华修翰及毒尊者两人,因为这两位前辈所知‘伏义天玑图解’隐秘甚多……”

言尚未了,赤城山主已自面色一变,道:“你在何处风闻华修翰毒尊者两位前辈仍在人间。”

郗伦道:“属下窃听得两吕梁匪徒私语。”

“只你一个人听见么?”

郗伦面色肃然道:“田老二也在属下身旁。”

赤城山主哈哈大笑道:“我还忘怀了你们天目双丑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继又面色微变道:“田贤弟今日为何沉默似金。”

郗伦道:“田老二挨了慕容彤一掌,几乎丧命,张嘴狂吐鲜血,虽服下山主独门灵丹後伤势减轻,但语音喑哑,将息两三日後谅可复元。”

“慕容彤。”赤城山主喃喃自语道:“慕容彤不知是何来历?”

郗伦道:“风闻吕梁天龙堂金凤堂锡豹堂三堂香主均换易新人,慕容彤乃金凤堂香主。”

赤城山主沉思有顷,抬面忽望了郗伦肩头一眼,皱眉诧道:“你那蛇矛戟咧?”

郗伦苦笑一声道:“折成数截!”说著在囊中取出断成七截的蛇矛戟。

赤城山主道:“莫非又是慕容彤所为?”

郗伦答道:“如非田老二不惜性命出手相救,属下那有命在,亦因此田老二身负重伤。”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辛苦两位了,我筹计已熟,目前已接近水到渠成阶段,胜算已稳稳在握,两位先下去歇息吧!”

郗田二人双双躬身转面欲退之际,忽闻赤城山主低喝一声道:“两位暂别走!”

田大昆心神一震,暗道:“莫非他瞧出破绽不成?”

郗伦面色镇定如恒,道:“山主还有吩咐?”

赤城山主道:“擒来匪徒你问过麽?倘若所知何必留他性命。”

郗伦道:“属下尚未询问此人!”

他已知赤城山主嫉刻成性,喜怒无常如已问出吕梁隐秘,说不定郗伦田大昆两人有性命之忧。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那麽我亲身问他就是,郗贤弟这柄宝剑得自何人手中?”

郗伦赧然笑道:“在一名吕梁门下取得,此剑怎当得起宝剑之称,属下因蛇矛戟折断後田老二及时出手相救闪身跃出,那匪徒挥剑拦阻被属下毒刀致命,他尸体倒下之际属下将其剑拾在手中……”说时解下肩後长剑,献与赤城山主,又道:“此剑系上好缅铁打造,钢质极隹,属下趁手异常。”

此剑打造得与墨螭剑款式一模一样,南宫鹏飞算计赤城山主必将查问,故用来鱼目混珠。

田大昆暗道:“鹏弟委实料事如神。”

只见赤城山主缓缓拔剑出鞘,但觉两面刃口并不锋利,剑身暗黑青绿,却轻易地削除桌沿一角,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两位贤弟请便吧!”说著将剑还于郗伦。

郗伦田大昆两人退出门外,只见那老汉立在一株大树之下,目睹两人趋出,立即迎来笑道:“两位请至膳堂用食。”

领著两人走入一间茅屋内,只见屋内摆著六七张八仙桌而已,已是杯盘狼藉,用饭时间早已过去,仅馀一张桌面尚留著酒菜馒首未动。

那老汉笑道:“恕不奉陪,两位请用吧!”转身趋出门外而去。

郗伦谢了一声,示意田大昆各坐一方,传声道:“你我只进食,避免多言,以小弟所料不差,暗中必还有人在监视著。”

田大昆亦传声道:“是否你我被查出有异?”

郗伦答道:“赤城吕梁两派,均以不择手段成事,是以彼此猜嫉,无法互信。”说著在田大昆碗中满满斟了一碗酒……

…………

赤城山主俟郗伦田大昆走出後,略一沉吟,伸指解开吕梁匪徒穴道。

吕梁匪徒如梦方醒,目睹赤城山主,不禁面色惨变,宛如败灰。

赤城山主道:“在下将尊驾自郗伦手中救出为何如此害怕?”

吕梁匪徒回巡了一眼,道:“兄弟为何在此?阁下是何来历?”

赤城山主面含笑容道:“尊驾竟将前事丝毫不记忆么?”

吕梁匪徒迟疑了一下:“兄弟毛世雄与同门多人奉命镇守吕梁分坛,因本门高手胜玉珠姑娘由燕京赶返,不迳回分坛却往一民宅奔去,意欲借宿数日。

本门金凤堂慕容香主闻讯大怒,传讯分坛严令将胜玉珠生擒活捉,是以分坛主率众立即赶往那所民宅,怎料胜玉珠姑娘由京奔来途中,发现邓公玄及丁大江均紧紧追踪不舍,她不愿分坛地点败露,故施移花接木之计诱敌受愚,不意却遇上了赤城门下多人,分坛主立命分出两批,兄弟一批十馀人扑向那所民宅,但赤城门下郗伦田大昆两人亦同时赶至……”

赤城山主微笑道:“郗伦田大昆仅两人,他们再高的武功,也双拳难敌四手,尊驾为何被他们所擒,能否把详情见告。”

那吕梁匪徒把拚搏情景详细叙出。

赤城山主凝耳倾听完毕道:“尊驾惊於郗伦五柄毒刀罩袭之下无法幸免,转身逃奔,未出数丈外,突感胁下一冷,便自昏迷不醒麽?”

那人点点头道:“正是,兄弟目睹阁下,并非郗伦,但不知身在何处,蒙仗义伸手施救,他日定当图报。”

赤城山主微笑道:“我辈侠义人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施恩何须求报,尊驾不必介意。”说著略略一顿又道:“贵山冯令主与在下曾有一面之雅,无奈在下身如飘萍,天涯作客,从此就未再重逢,风闻贵山之主已离山他往,不知是否是真。”

那吕梁匪徒道:“似已离山,迩来武林情势险恶,冯令主因预为防患,应拒强敌,本山禁制均已改弦更张,内三堂堂主均已换易新人。”

赤城山主道:“此一改弦更张,不但外人难入,就是你等也难越雷地半步。”

吕梁匪徒道:“不错,令主正是此意。”

赤城山主忽弹出一缕指风,匪徒亦应指昏厥过去。

只见赤城山主面色如罩一重阴霾,沉思有顷,缓缓立起踱向室外而去。

他走近郗伦田大昆两人用食之处一闪而隐,只听郗伦长叹一声道:“冯翊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江湖传言属实,冯翊叛师离道,先後将华修翰毒尊者两位业师梏囚,倒行逆施,致众饭亲离,其视为衣钵传人邓公玄居然也效法他自己,不可谓报应不速。”

田大昆语声沙哑答道:“我田老二无力说话,只有听你的了。”

郗伦又是一声长叹道:“不知日来江湖间盛传咱们山主掳囚天池钓叟葛慕九及无相天君两人之说不知是否是真?”

赤城山主闻言不禁心神猛震,暗道:“此事隐秘异常,怎的外泄,莫非……”

蓦地……

天际遥处传来尖锐破空鸽哨传来方向掠去。

赤城山主扑向一道小溪旁竹林间,鸽哨传来甚劲,右手虚空一扬,一只灰鸽投向赤城山主掌心。

那灰鸽虽小,却异常神骏,偏首咕咕低叫,注视著赤城山主。

赤城山主左掌抚摸了灰鸽羽翼一下,取出一粒黄豆般大药丸喂服,解下了足击信笺,甩掌任鸽飞翔天空。

他取出信管中传讯,拆阅了下,不禁面色大变,讯中所言,不但与方才郗伦之言无异,而且分晰得极为详细,现在武林群雄发动搜觅葛余二人下落。

赤城山主与吕梁令主冯翊都是枭雄机智,城府极深,两人明争暗斗已非一日,惟其如此,武林之内才能暂获平静无事,因谁也无法稳握胜算,如今,因川南三煞之死,风云更形险恶,定须先发制人,不能坐以束手待毙。

是以赤城山主以诡计生擒天池钓叟葛慕九及无相天君余旭,他不想加害两人,而是欲藉两人之力将吕梁山摧毁无遗,想不到机密竟然会外泄……

赤城山主面色频频变异,思索须臾,转身疾掠返回室中,重重掣掌三下。

掌声甫歇,门外闪入一个貌相阴鸷汉子,躬身道:“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道:“你去至膳堂请郗伦田大昆二人来此。”

那汉子应了一声,急急奔去。

不到片刻,郗伦田大昆双双趋入,躬身道:“山主有何差遣?”

赤城山主道:“江湖内迩来盛传我将天池钓叟龙驹寨主诱来囚禁,你等可有耳闻么?”

郗伦田大昆闻言不禁面色微变,互望了一眼,郗伦嗫嚅一笑道:“虽有耳闻,但属下不敢草率听信,即使真实,属下也不敢妄自评论。”

赤城山主默然须臾,点点首长叹一声道:“不错,无相天君余旭及天池钓叟葛慕九均中计为我囚禁,但我并无为害武林之意,因我心疑川南三煞之死及迩来武林祸乱均皆为冯翊暗中策划,目前为害尤烈,必需阻止冯翊图谋……”

他说时目睹郗伦田大昆眼中有疑诧之色,欲言又止,微笑道:“你们两人可是想问此与葛慕九及余旭风马牛并不相干,为何将我强拉到一处,未免迹近违心之论,巧言令色。”

郗伦道:“属下不敢!”

赤城山主笑笑道:“不要说是你们,就是我也有此想法,我决无责怪之理……”说著面色—肃,接道:“冯翊武功承两师之教,本人又颖悟,造诣非同凡响,尤其工於心计,目前情势宛若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我如不先发制人,必罹奇祸,所以我意欲借重余寨主易容易术,以李代桃僵之计,逐个将冯翊羽翼翦除,使冯翊孤立处於楚歌四面之下,不难不战而擒。”

郗伦目露诧容道:“无相天君余寨主易容之术虽巧夺天工,神情逼肖,但语音神态及习惯须模仿神似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个我筹之已深。”赤城山主道:“我与冯翊暗中敌对甚久,他网罗党羽遍及武林各大门派,我亦命甚多同道模仿他党羽知名人物武功神态语音,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仅差易容而已。”

郗伦道:“山主不愧神机妙算,但余旭葛慕九两人为山主座上客之风声因何走漏,恐影响至钜,宜及早速谋补救。”

“你是说冯翊得知风声了么?”赤城山主点点头道:“不错,我亦有此顾忌,风声已然外泄,冯翊必然有所耳闻,但冯翊决不致猜透其中玄虚,”

“山主!”郗伦道:“据属下风闻,武林群雄已纷纷搜觅余旭下落,似已知山主意图。”

赤城山主面色一沉,道:“武林群雄如不明善恶是非,休怪我心狠手辣!”

郗伦道:“山主不是说过冯翊网罗党羽,遍及武林各大门派,他们受命而来或因友及友,何能怪得他们。”

赤城山主点点头。

郗伦紧接著又道:“属下返回途中,曾无意窥见武当三仙,那风声就是属下窥听三仙谈话而知……”

“武当三仙!”赤城山主面色一惊道:“他们有数十年不在江湖露面过,我只闻三仙其名,却未曾目睹其人,但不知是何形象?”

郗伦心知赤城山主之言是疑心自己不实,暗道:“你那里不曾目睹武当三仙,我怎会受你之愚。”他有备无患,遂即描叙三仙形象,穿何衣著。

赤城山主立时面色沉重严肃,颔首道:“不错,正是东极子、西寰翁、南星叟武当三仙无疑。”立时击掌数下。

掌音清脆传出室外,须臾只见疾掠入来一黑袍老翁,躬身道:“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道:“你率众搜觅这周近五十里外有无武当三仙形踪,并传命各地伏桩,如发现三仙立即蹑踪,他们一举一动均须留神注意,但切莫打草惊蛇,随时传讯禀报,违令者死。”

黑袍老翁道:“遵命!”疾转身躯一闪而杳。

赤城山主挥拳示意郗伦田大昆两人离去,面色凝重,跌入一阵沉思中。

…………

距赤城山主暂居之处十数里外郁林中,端坐著三人,一字横肩,盘陈运功调息。

当中一人枯干清瘦,霜发高髻,银屑拂耳,肩搭双剑,身著一袭灰袍,正是武当三仙之首东极子。

左首面鬓八方是一阔面垂耳,狮鼻海口,秃顶突额,面如朱砂,胸前飘拂著一绺雪白如银疏须,宽大皂色道袍之後搭著一支奇形兵刃的老翁,两眼闭成一线。

右首南星叟神似一具南极仙翁,却驼背身矮,手拄一柄龙首铁拐。

郁林中晦暗沉寂如水。

蓦地……

武当三仙耳中突送来清晰蚁语传声道:“强敌逼伺,当心赤城匪徒暗算!”

南星叟身形暴腾,铁拐一式“乌龙卷尾”,立起一片刺耳雷啸罡风,四外巨木古树纷纷倒折,轰隆哗啦,宛如天崩地裂,威势骇人之极。

叶飞尘涌中,逃窜起数条如飞人影,其中一人身形略缓,只见眼前人影疾晃,腕脉如中五只铁钩,但闻苍老语声道:“尊驾慢走!”

那匪徒面无人色,只见面前正是南星叟,扣脉手法甚是玄诡,浑身真气涣散,即是自绝亦不能,不禁胆寒魂飞。

东极子西寰翁已身影杳失,无疑是追踪赤城匪徒而去。

南星叟冷冷一笑道:“赤城山主何在?”

语声甫落,四道劲风凌空罩袭南星叟而下。

南星叟情知赤城匪徒来袭,身形巍然不动,右手龙首铁杖震起满天杖影。

只见四条人影挟著电射寒芒势如殒星下泻,顿遇重阻,叮叮金铁交击声中,四条身影又奔空腾起,交叉如梭。

南星叟大喝道:“那里走!”

四人中顿起阴恻恻冷笑道:“谁个怕你!”

身影疾落,四赤城高手合攻南星叟。

南星叟左手仍扣著那匪徒,右手拐杖疾攻挥卷,杖势如山,呼啸如雷。

赤城门下四人各有一身奇特怪异武功,如非南星叟怎是敌手。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双方互无轩轾,南星叟因东极子西寰翁两人迄未返回,不由心生急燥,左手五指倏松,翻腕飞点在“精促”穴上。

那匪徒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老匹夫,这等心辣手黑,焉能饶你。”

赤城高手攻势愈加凌厉,宛如四条神龙飞翔缠斗。

南星叟冷笑道:“恕老朽妄开杀戒了!”

龙首一翻,两目中突射出四支飞芒。

四赤城高手闷哼一声,如断线般跌下,南星叟身手绝伦,五指电闪抵住一人,厉声道:“赤城山主何在?”

一株巨树上阴恻恻冷笑声中,一条白色人影疾如飞鸟电泻飞落在南星叟之前,道:“撤手!”

只见一面目森沉白衣汉子,手执一柄寒光犀利钢刀,式出“指天划日”,势如电奔指向南星叟左乳中穴。

南星叟心中一惊,身形奇幻移形换位,虽然侥幸避过这一刀奇招之下,手中扣著的那赤城匪徒却惨罹池鱼之祸,被钢刀划起一道血泉,由肩及腹,斜切了两尺许口子。

鲜血飞溅中腾起一声凄厉惨嗥,气绝毙命。

那白衣人钢刀第二招欲起未起之际,只听耳旁响起一声冷笑道:“尊驾灭却人性,刀毙同门,杀人灭口,但尊驾也难逃奇祸!”

东极子西寰翁如飞掠至,南星叟面现惊喜之容。

白衣人哈哈朗笑道:“凭你们武当三仙尚胜不了在下!”

东极子冷笑道:“尊驾忒狂妄极!”三仙三式攻出。

白衣人钢刀极快,封式如电。

蓦地——

林外天际远处忽传来一声长啸.

白衣人一闻啸声,即道:“山主有事宣召,恕不奉陪,有缘当再相见。”人如飞鹤冲天升起七八丈高,穿入郁林密叶中不见。

武当三仙紧追不舍,如风追去。

白衣人去势如电已甩开武当三仙投向一处山谷内。

只见山谷内赤城山主面带凶煞,身前数十门下均皆噤若寒蝉。白衣人一至,赤城山主即冷笑道:“你等为何不遵令出手,打草惊蛇。”

一个赤城门下嗫嚅道:“并非属下妄自出手,而是武当三仙已知我等潜隐近处,手辣心黑,击毙数人,故属下逼非得已。”

赤城山主沉声道:“此言可真!”

那人道:“如有丝毫不实,属下等甘愿受重责。”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闻知详情,目露诧容道:“武当三仙怎知我对他有不利之意?”

忽地近处传出一声阴恻恻冷笑。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身形逾电疾射而出,右手迅如电光石火伸出虚空抓向一丛密叶中。

只见一条人影在密叶中腾空而起,带起森冷笑声道:“请瞧树干上留字!”

赤城山主闻言不追,化抓为拨,拂开浓枝密叶,只见一株树干上,被削除一方树皮,露出显明字迹,上书:

“催魂伽蓝丁大江与阁下同床异梦,日後必死於丁大江之手,奉劝阁下明哲保身,不要为私仇致荼毒武林。”

字迹甚浓,赤城山主心神猛凛,面色大变,低喝道:“此处已败露,不可逗留,我等快走。”

反身率众退走,疾如流星奔矢,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转入一座隐秘山谷内,森林密藏翳罩一幢巨宅,看来占地极广,但终年难得一见阳光,令人有阴森恐布之感。

郗伦田大昆两人默然无言随众奔来,只见赤城山主立定四面,神色忧郁,长吁了一口气。

那白衣人道:“山主为何畏惧如此,莫非山主认出此人来历麽?”

赤城山主冷笑道:“我畏惧谁?”继而长叹一声道:“冯翊与我虽形同水火,世人尽知,但均不容於武林,川南三煞之死,我已受疑,若不及早退避,反中了冯翊借刀杀人之计。”

白衣人点点头道:“看来此人是非敌了。”

“那也未可断言!”赤城山主道:“咱们入去再从长计议。”说著目光四巡了一眼,瞧瞧有无可疑人物蹑踪。

白衣人张口欲言又止。

赤城山主道:“此人心怀叵测,定暗中跟随我等来此。”说著急步如风,走入巨宅内,站在一处狭长天并中,袖管内忽放出一只细小蜂鸟冲空而去。

郗伦田大昆只觉此屋阴气逼人,令人不寒而栗。

赤城山主望了白衣人一眼,道:“你想问那人暗随我等有何用意麽?”

白衣人道:“属下正有此意。”

赤城山主道:“你可曾风闻天池钓叟葛慕九及龙驹寨主无相天君余旭被我诱擒囚禁之事么?”

“属下已有耳闻。”白衣人目露诧容道:“莫非此传闻是真?”

赤城山主面色沉重道:“正是事实,不但为我诱擒,而且也囚禁在此屋内,此人蹑踪,目的即志在救出两人。”

白衣人道:“属下不信山主在此处四外一无戒备。”

赤城山主颔首道:“戒备森严又有何用,他如非艺高胆大,焉敢追踪。”继而冷森森一笑道:“天罗地网之下,此人看他如何安然逃去。”

显然此幢巨宅除赤城山主外,随行之人并无一人曾经来过,他们只觉此宅恐布阴森外尚有陌生之感。

只见赤城山主徐徐击掌三下,那沉脆的掌音嗡然飘散开来,暗中忽冉冉飘来一条修长白影。

这白影来势看来缓慢,其实快速绝伦,眨眼即至,亦是一具面目森冷的白衣人,躬身行礼道:“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尚未出言,忽地宅外天际遥处起了一清澈长啸,啸声沉劲悠长,袅袅不绝不禁面色一变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强敌已追踪而至,李彬,你速传命下去,来犯者格杀勿论。”

那白衣人李彬森冷一笑道:“遵令!”身一闪即杳,去势之快,令人咋舌。

赤城山主向随行之白衣人道:“宋杰!想不到情势变化得如此之快,真有令人不及措手之感。”

宋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强敌必难得逞,不过……”

赤城山主道:“不过什么?”

宋杰道:“此处属下等均感陌生,地形不熟,我明敌暗,不易出手拚博。”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随我来。”

一步掠入一间宽敞的厢厅中,火光疾闪,一道熊熊亮光生起,赤城山主已燃著了一柄松油火摺,身形如风,迅疾无伦点燃了厅内悬著的八盏流苏的宫灯,刹那间厅内光亮如昼。

厅内布设堂皇富丽,匪徒等纷纷进入,只见赤城山主打开一只木厨,在厨内取出甚多鹿皮手套,分赐诸人手套一双。

郗伦凝目望去,只觉鹿皮手套俱是左手,不禁暗暗纳罕,忖道:“用此手套在明处相搏可分辨你我是自己人,但在暗处就一无用处了。”

赤城山主道:“你等戴上手套,虽在暗处亦可发出磷光。”

田大民暗道:“原来有此用处。”

宅外长啸声此起彼落,划破如水沉寂长空。

宋杰冷笑道:“大概强敌已测出宅外凶险异常,不敢妄入雷地半步!”

蓦地……

只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来犯强敌共有四五拨之多,都是武功极高能手,你也太大言不惭了。”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右掌倏地挥出一股暗劲,八盏宫灯顿时熄灭。

宋杰已自循声扑去。

赤城山主喝道:“回来!”

宋杰倏地返回,诧道:“山主!这是为何?”

“此处无异铜墙铁壁,森罗地狱,凶险重重,步步死域,此人必活不了多久。”说著身形倏地拔起,伸手似向梁上暗钮按下。

喳地一声,厅门外忽落下一张铁壁,将厢厅封闭起来,郗伦只觉脚下一沉,身形迅疾下降。

田大昆紧靠著郗伦并肩立著,暗示了一眼色,均知沉下地穴,必是天池逸叟葛慕九、无相天君余旭囚处,不禁心头暗喜……

须臾。

身躯微微一震,下降之势定住,郗伦凝目望去,只觉是一处长长通道,宽可丈许,每隔二三十丈远就有一盏油灯。

昏黄灯光映照下,可察出甬道两侧现出门户多处,只见赤城山主推开一间密窗,剔亮油灯,取出一卷地形图铺展开来,正是此宅上面布置图。

郗伦暗道:“但不知地穴布置图藏在何处?”

只听赤城山主朗声讲解,手指逐处指点图上……

…………

宅外郁林中啸声频频,人影纷纷若魅。

正南方忽穿入七八条身影,为首者正是面如淡金,秃眉无须,面目冷漠如冰,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身著一件紫衫,胁下披著一柄金鞘短剑。

身後随若闵俊等人,闵俊目光闪烁,似心有不甘随著慕容彤而来。

只听一声震天大笑,林中疾闪出修长白衣李伦,肩搭一柄五爪如意钩,目中慑人神光炯炯揣视了慕容彤一眼,道:“诸位是何来历,望即见告,再若妄入一步,无异自堕森罗地狱。”

慕容彤冷笑道:“烦劳通禀,就说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奉了令主冯翊之命,来此求见贵山主,尊驾无须危言恫吓,常言道得好,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在下来未必惧怕,何况今日来者似非仅我吕梁一方。”

李彬沉声道:“原来是慕容彤香主,贵令主命阁下来此必有用意,可否赐告,兄弟李伦奉命守此,无论何人胆敢妄闯者格杀勿论。”

慕容彤怒道:“好大的口气,凭你一人能有多大的道行?”

李伦冷笑一声,右臂挽回肩头,将五爪如意钩撤在手中,道:“慕容香主,你也太小觑了我李伦!”

慕容彤冷笑道:“麦子超,你去招呼这位李老师。”

其后应了一声,一个头大如斗环眼大汉疾窜而出,空著双拳,猛地刁腕呼的推出一股排空如潮的罡飚。

李伦鼻中冷哼一声,五爪如意钩挟著一片金霞,兜头罩下,带出一片悸耳锐啸,威势凌厉。

慕容彤望也不望两人拚搏一眼,低喝道:“我们闯!”

身射逾如离弦之弩般,率著闵俊等人闯入郁林深处,欲逼近巨宅。

闵俊等人身未立定,猛感一股强风排空相阻,赤城高手纷纷闪出逐个接住。

慕容彤为一面目阴沉白衣中年儒生接下,展开一轮快攻,招式毒辣狠厉。

田大昆身形疾飘落在闵俊之前,伸指向闵俊七坎穴点到。

这一招看似平实无奇,其实含蕴著极凌厉的暗劲,似一只利箭破空袭向闵俊胸前。

闵俊心中一懔,暗道:“赤城门下果拥有不少武学奇高之好手,眼前之人就非易与之辈。”右掌一弩,一招“反阴为阳”将田大昆化解开去。

田大昆本是松莺娘易容所扮,他与吕梁赤城上代有着极厚的渊源,也有著极深的仇恨,目睹闵俊轻描淡写地化解自己攻招,深知邓公玄已得冯翊一身绝艺七成火候,丝毫不敢大意,展开疾攻。

闵俊虽不知慕容彤就是冯翊化身,却防慕容彤在武功上察出其非闵俊,是以不敢展露真实功力。

郗伦亦随著一吕梁匪徒,但身形却距田大昆始终不离数尺远,防田大昆因败露身份,影响大局。

密林中刀光剑影,掌风雷啸,人影兔起鹘落,激搏极烈,却散布极广,彼此无法互应。

闵俊既心有顾忌,却施展闵俊所学,与田大昆拚搏绰有裕如。

田大昆渐渐相形见拙,陡听郗伦蚁语传音说道:“山主已与慕容彤移地甚远,无法瞥见,田老二可施展独门绝学驱退闵俊。”

忽见田大昆身形一旋,面带森然笑意,手腕倏沉,两指一翻骈立如戟,迅如电光石火向闵俊“锁喉”重穴戮去。

这时,闵俊才感觉田大昆委实是个辣手人物,掌下猛一提气,斜跃出数尺,双掌陡然递出,呼啸如潮,向田大昆硬封硬击。

田大昆一错身形,招式疾变,振起漫空掌影,幻杂迷离诡变,玄诡绝伦。

郗伦一时游门,忽然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双肩微振,一只毒刀离肩飞起五尺高下时,陡然形转似螺旋转向吕梁匪徒袭下。

刀势如电,吕梁匪徒察知有异时已是不及,毒刀已中左肩後,投入三寸,只觉遍体飞麻,伤处若割,不禁发出一片凄厉惨嗥,张嘴吐出泉涌黑血,仆跌在地,立时气绝毙命。

郗伦走上前去在尸体上拔下毒刀回肩,负手旁观田大昆与闵俊拚搏。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郗伦大喝道:“住手!”

闵俊田大昆两人闻声倏地分了开去,郗伦飘然慢步走向闵俊之前。

田大昆暗道:“我到要瞧瞧鹏弟如何玩弄於股掌上。”凝目打量郗伦如何举动。

闵俊冷笑道:“两位欲以二打一么?”

郗伦鄙夷不屑地一笑,道:“凭尊驾用不著我等联手合攻。”

闵俊怒道:“好狂妄的口气!”

郗伦忽低声道:“尊驾并非闵俊,是麽?”

闵俊大惊,骇然魂飞胆寒,厉声道:“闵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何至假冒,阁下如再信口雌黄,休怨闵某心辣手黑。”

郗伦微微一笑道:“在下说此话并非空穴来风,自有根据,再说在不亦无害你之意。”

闵俊心中一动,鼻中发出浓重冷哼道:“有何根据?”

郗伦冷冷一笑道:“在下郗伦,在未投身赤城时,闵俊并未归依吕梁,本是至交好友,闯南走北相偕与随为时数载,方才尊驾竟不识在下,可见尊驾并非闵俊无疑。”

闵俊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右掌疾晃抓出。

郗伦倏地移形换位,忙道:“尊驾且慢!”

闵俊低喝道:“还有何话说!”

郗伦淡淡一笑道:“在下受一友人之托,叙明尊驾系何人所扮,那人转告尊驾全力出手,并设词慕容彤不可退却,因此宅囚禁天池逸叟葛慕九及无相天君余旭,尚有甚多武林高手,若不及时救出……”

话尚未了,闵俊已自面色大变道:“阁下受何人之托!”

郗伦淡淡一笑道:“青衫人!”

闵俊不由心神大震。

田大昆忽道:“强敌又进入林中了。”

只听一声刺耳惨嗥,闵俊循声望去,但见一群武林人物穿入林中奔来,为首一老叟扬掌劈死一名赤城匪徒,心脾皆裂,张口一股鲜血喷出嘴来。

郗伦倏地伸手一牵田大昆跃入林中不见。

与慕容彤拼搏的面目森冷中年儒生疾逾闪电掠入旗门中,张嘴吐出一声长啸。

一刹那间,赤城匪徒退了个一乾二净。

侵入林中的正是武当三仙东极子、西寰翁、南星叟与武林各大门派群雄。

东极子慑人目光望著慕容彤,道:“阁下必是迩来江湖盛传之吕梁金凤香主慕容彤老师么?”

慕容彤点首道:“不错,正是在下,尊驾是否就是武当名宿,三仙之首东极子。”

“老朽就是!”东极子道:“贵上冯令主现在何处?”

慕容彤道:“敝上数月前已兼程北上,川南三煞之死,谣诼漫天,对敝上困扰甚重,含冤莫白是以亟欲查明以使水落石出。”

东极子道:“且听慕容香主来此,也是贵上之意麽?”

慕容彤笑道:“这是突然的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三位且慢究问在下,谨防赤城山主兔遁。”

东极子道:“慕容香主言之有理。”说著用锐厉眼神望了林中一瞥,冷笑道:“原来林中已布设奇门,但岂奈我何?”

右腕倏地一翻,长剑离肩落在掌中,吐气开声,甩腕一道寒虹匹练,奔雷掣电袭向十丈开外翳群树中,宛如夭矫神龙,破空飞去。

武林群雄脱口惊诧道:“虚空驭剑!”

突问一声凄厉惨嗥,一条身影摇摇晃晃跌出,只见一个面目狞狰青衫大汉,长剑已刺入他的腹中。

青衫大汉怒目凝视著东极子,狞笑道:“原来是你这老匹夫妄施……”面色惨变森厉,似痛苦之极,身形摇摇欲倾,伸手猛然拔出腹腔长剑,一股泉涌鲜血随之喷出,甩腕掷剑向东极子射去。

剑虹一闪,东极子冷笑出声,疾伸右臂将来剑抓住,只见青衫大汉仆栽在地,气绝毙命。

慕容彤赞道:“武当三仙果然名不虚传,驭剑之术已臻化境,在下自愧不如。”

东极子道:“好说!好说。”顾左右西寰翁南星叟,低喝道:“我们闯!”

武当三仙身如脱弦之弩扑向巨宅而去。

身形才扑出七八丈外,只觉一片重逾万钧暗劲,武当三仙立时倒震而飞出,目露惊骇之容。

慕容彤目光锐厉,只瞧出武当三仙内腑已罹有微伤,不禁暗惊,低声道:“我等先不要恃强攻入,反中了他们以逸待劳诱敌之计,不如我等采取包围之策,在此林外亦布下一道旗门,无异瓮中捉鳌。”

闵俊道:“旷日时久香主是否能稳操胜券?”

慕容彤冷峭目光望了闵俊一眼,道:“闵舵主有何高明之计,本座从善名流,洗耳恭听。”

闵俊故意出此不逊之言,佯凛於慕容彤神色阴冷,悚然不语。

慕容彤倏地莞尔一笑道:“其实本座并无责怪闵舵主之意,我等如不先不稳住阵势,定必被赤城匪徒逐个击破。”

武当三仙自然首允,武林群雄亦怀同仇敌忾之心,慕容彤丝毫不倨傲忤慢,礼请武林群雄布下一重先天奇门……

…………

赤城山主退入奇门後,虽被东极子杀死一名高手,武当三仙却被躯退。

但。

吕梁慕容彤等江湖高手却未再有恃强攻人之迹象,赤城山主不禁一怔,命手下探明回报。

片刻——

只见一矮小黑衣劲装老者回转覆命,向赤城山主躬身一揖道:“慕容彤及武当三仙等群雄俱已退去。”

赤城山主目平视,思索须臾,摇首道:“他们怎会如此轻易退去,未必是施展阴谋诡计。”

接著,又是一赤城高手疾逾流星奔矢返回,禀道:“慕容彤及武林群雄在门外亦布下一道旗门,欲将我等先去围杀在阵内,这道奇门委实神奥玄诡莫测,属下察视甚久,无法察出生门所在。”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陡地哈哈大笑道:“凭你也瞧出奇门神奥,他也枉费心机布下这道阵式了!”说著神色陡地布下一大片阴霾,异样难看。

李彬诧道:“山主何事忧心,他们既不敢恃强妄入,日久无功,必知难而退。”

赤城山主长叹一声道:“我并非惧慕容彤,而是对那暗中示警尾随而来的那无名人物有所顾忌。”

宋杰诧道:“山主顾忌定然有因,据属下所知,若我等全力一击,慕容彤等必丧身无疑,那人形单影只,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可奈何属下等。”

赤城山主道:“他不与你们明地拼搏,只用暗箭,志在解救余旭葛慕九,我等防不胜防。”

宋杰道:“余葛囚处仅寥寥数人知情,囚处不是步步杀机,无人能够得手!”

赤城山主道:“话虽然如此,但不可不防,你等各自严守方位,彼此呼应,我去去就来!”说著快步如飞奔向巨宅而去……

郗伦自然与田大昆守在一处。

田大昆忽向郗伦低声道:“这阵式迷离幻变,你瞧出其中神奥麽?”

郗伦点点头。

田大昆眨眨眼道:“那么你我速离此,暗蹑赤城山主之後,他必然前往余葛二人囚处。”

郗伦略一沉忖,摇首微笑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赤城山主狡诈如狐,狠辣阴毒,他已心疑其门下必藏有好细,暗与吕梁通风报信,你我倘暗蹑其後,正好中了他毒计。”

田大昆皱了皱眉道:“你我在此守株待鬼不成,我已感不耐。”

郗伦蚁语传声道:“莺姐暂且忍耐,小弟终必设法使他自动领你我前往余葛二人因处。”

田大昆闻言芳心大慰,笑道:“谈何容易,万一不成瞧你如何自圆其说。”

郗伦笑笑道:“愿受莺姐重责!”忽地面色一变,接道:“有人来了!”

只闻极轻微的衣袂破风掠至,距身七八丈外一条人影疾闪现出闵俊。

田大昆神色微现不安。

郗伦道:“无妨,他瞧不见我们。”遂送出一佛家经乘传音道:“邓少侠!别来无恙?”

闵俊闻声只觉语音异常熟稔,悟出那是青衫人,不禁面色微变。

但听青衫人语声送入耳中道:“少侠如要答话,须用传音,以免赤城妖邪听见,在下虽混入赤城奇门中,但尚未悟出神奥,你我必须设计查出余葛囚处及赤城山主包藏什么祸心。”

闵俊道:“计将安出!”

青衫人略一沉吟道:“少侠何妨驱使那些恶贯满盈,罪行如山的凶徒前来送死,使在下内应得以取信于赤城山主,可乘间探得机密。”

闵俊不禁一怔道:“阁下还有内应麽?”

青衫人道:“在下内应已与少侠片刻之前晤面。”

闵俊不禁恍然大悟,点点头道:“遵命,不过……”似有难言之隐,碍难吐出。

青衫人传声道:“在下已知少侠之意,莫非体内蛊毒尚未解除么?”

闵俊似觉精神为之一振,道:“不错,乞代设法解救。”

青衫人答道:“在下之药只能解除暂时发作之苦,无法根绝蛊毒,少依尚须根绝,非须蛊王亲自解救不可。”说著略略一顿後,又道:“少侠无须忧心,譬如紧弦,逐步施为,自然水到渠成。”紧接著授以邓公玄密计。

闵俊面泛惊喜之色,纵身飘退,奔往慕容彤处。

向慕容彤沉声道:“属下听得一鳞半爪,赤城似知香主等在林外亦布下旗门禁制,他们以不变应不变,让我等旷日时久,不战而退。”

慕容彤冷笑道:“本座定可让他称心如愿。”

闵俊道:“属下也是这般想法,愿率领数名武林高手俟隙潜入,一鼓而下,以免夜长梦多。”

慕容彤略一沉吟道:“此无异送死,此法未必可行。”

闵俊急趋在慕容彤身前附耳密语数句。

慕容彤朗笑道:“好,不妨一试!”

…………

果然不出南宫鹏飞(郗伦)所料,赤城山主独身一人,形迹慎密察视自己属下举动,是否有形迹可疑叛门之人。

闵俊逡巡阵外,却未察觉他与郗伦传声时候,以为郗伦与田大昆彼此商议对策。

但见闵俊神色忽忧忽喜,嘴唇喃喃自语,倏地反身奔去。

郗伦忽有所觉,哈哈笑道:“田老二,闵俊神情闪烁,如不出愚兄所料,他必驱使别人前来送死。”说时暗向田大昆递了一眼色。

田大昆会意,鼻中冷哼一声,佯装怒极,目中泛出两道森厉杀气。

郗伦叹息一声道:“这也难怪他,差点命丧吕梁匪徒之手,如今语音尚自痒哑难能痊愈。”

隐在暗处的赤城山主面带阴笑离去。

蓦地——

天际遥处忽起了一片尖锐长啸,随风飘散开去,声震云空,袅袅不绝。

一刹那间,啸声相和,尖锐刺耳,此起彼落,夕阳西下之际,分外凄厉恐怖。

显然吕梁慕容彤等武林群雄发动攻势,攻入奇门阵式之内。

暗处刀光剑影中人形飞腾扑来,不时响起一两声惨嗥,双方互有伤亡。

赤城山主却不敢现身迎敌,因为他察觉对方老在诱使自己现身,对方呼应甚快,倘自己现身,立即陷身重围,为此踌躇不前。

他又察出对方武林高手似悟出自己所摆设的旗门生死门径,不禁心惊。

一顿饭光景过去,赤城山主却更发现了一事,对方似用无限的人力消耗自己有限的党徒,几乎是二对一,不禁胆寒,忙与宋杰道:“若不将囚牢中武林高手拨来补充,必致途穷日暮。”

宋杰道:“山主为何不亲自出手,必能扭转危局,反败为胜。”

赤城山主道:“你尚未看出他们志在逼使自己现身麽?”

李彬冷笑道:“山主太多虑了,慕容彤等人系虚张声势而已,不待片刻对方必然退去。”

赤城山主诧道:“这为什麽?”

李彬道:“武当三仙不是不知山主武功绝伦,才华盖世,宅内布设宛如森罗地狱,必不敢冒险进袭。”

忽闻又是一声长啸腾起,赤城山主不禁面色一变,不知慕容彤施展什么花样。

须臾,只见郗伦遍体带有血迹进来,禀道:“慕容彤等人突然回撤无踪。”

赤城山主立即命人再探,替换人手,将郗伦田大昆等人撤回地穴中休息。

郗伦田大昆并肩随众人进入地穴甬道,向指定的居室走去之际,忽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後行不远一匪徒冷笑道:“郗老师眼花了乱,见了鬼不成。”

郗伦沉声道:“郗某没瞧见鬼,倒瞥见一条可疑人影穿过通道尽端,似非自己人。”

那人冷笑道:“怎见得不是自己人,分明危言耸听!”

郗伦意待发作,被田大昆制住,五指扣住腕脉拉入居室,只见是一土室,点著一盏油灯,散出昏黄光辉,土壁乾燥光平,壁角凿有通风气孔,非但不感窒息,而且凉爽宜人。

室内设有两张草榻,并有一张小桌,茶壶瓷杯等物。

郗伦四平八交仰躺在榻上,道:“倦极欲眠,田老二你把房门拴上,你也歇上一会,不久恐还须枕戈待旦咧?”说著示了田大昆眼色。

田大昆会意,反身拴牢房门,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道:“说真的,你方才瞥见可疑人影并非眼花么?”语音虽带沙哑,但是田大昆嗓音。

郗伦哈哈一笑道:“郗老大怎会眼花!”

田大昆缓缓倒下,诧道:“但怎可断言不是自己同道?”

郗伦道:“事实虽显然,但难能解说清楚,譬如捕盗能手,目光锐利,能在千百人群中找出凶恶盗邪,百不爽一就是此理!”说著慢慢闭上双目。

田大昆亦闭上双目养神。

片刻。

门外起了剥啄声。

郗伦一跃而起,喝道:“谁?”

田大昆倏地翻出床外,落向壁角,撤出鬼头刀,屏息蓄势。

只听门外响起赤城山主语音道:“二位请开门!”

郗伦暗暗冷笑道:“饶你奸狡似鬼,在下这渐进之策,不怕你不上钩。”忙惊哦了声道:“原来是山主?”

说时已自疾步趋前开门。

赤城山主飘身走入,目注郗伦道:“你来时发现一条可疑人影。”

郗伦躬身禀道:“不错,属下发现一条人影掠过丁字屋端。”

赤城山主道:“那人身法迅快么?”

“正是。”

赤城山主道:“倏忽之间,你能分辩出敌我,目光之锐敏,我亦难能。”

郗伦道:“山主莫非心疑属下之言不尽不实……”

言犹未了,门外哨声大作,一个劲装汉疾掠入道:“禀山主,出口处留有三具尸体,俱是本门高手,系用阴毒绝高手法点破穴道致命。”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同著郗伦田大昆二人疾奔而出,只见出口梯阶下倒著三具白衣尸体。

三尸致命伤痕同是左太阳穴上,部位不差分毫,被点破豆大伤孔,孔内尚汨汨流出黑色鲜血,目瞪口呆,死前似极恐怖,馀悸犹存。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命众严密防守後,身形抢出地穴外而去。

郗伦暗扯了田大昆一把,低声道:“时机已至,你我不可错失机会。”联袂回望自己居室之前走去。

两人不慌不忙,行云流水般走至室外,忽见宋杰急步行来,两人一闪而入。

宋杰只听门内郗伦一声低喝道:“朋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进来,还不束手就擒,真要郗某辣手无情么!”

接著又听一个森冷彻骨语声道:“兄弟闯龙潭虎穴,如入无人之境,就是赤城山主亲自来此,兄弟亦未必惧他,两位不如归顺了兄弟,还可留待一条活命。”

郗伦怒道:“朋友你已是笼中之鸟,待宰之兽,尚敢大言不惭。”

此本郗伦一人扮演双簧,神似逼真。

田大昆守在门侧,不禁暗暗窃笑。

宋杰不虞有诈,飞身抢入。

室内一片沉暗似漆,宋杰疾如闪电掠入,唤道:“郗老师,贼徒何在?”

“碰”的一声,厚铁门被田大昆迅疾关上。

宋杰不禁一惊,左掌呼地劈出,右手短剑挥舞出弧形寒芒。

从剑光闪烁中,可清晰瞧出郗伦田大昆二人身形,并无第三人在,猛然省悟出中了郗伦诡计,不禁目露凶光,阴恻恻一笑。

郗伦忙一摆右掌,道:“宋老师你该守在门外,防贼人逃遁,郗伦所以出声音使是有意让宋老师听见,那知此贼竟趁著宋老师掠入门内之际错身飞出,郗某误伤宋老师,是以……”

宋杰将信将疑,冷笑道:“宋某眼中不揉砂子,郗老师你就认罪了吧!”

一道熊熊火光升起,田大昆已燃著了桌上油灯。

郗伦冷笑道:“莫须有之罪,郗某无法担当,宋老师倘定欲冤诬我等,则你我同归於尽。”

宋杰沉声道:“是与不是,端凭山主睿智明断,你我无冤无仇,宋某何能冤诬,事实俱在,不容强辩!”

郗伦冷冷一笑道:“那是说宋老师坚欲强我入罪的了,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宋杰一剑击出,绝顶内功灌注剑身,疾逾奔雷,无可退避,剑式之奇,武林罕睹。

田大昆暗中一惊,道:“这宋杰一身武学堪为一派宗师,为何自甘居屈人下。”心神悬念在郗伦身上。

只见郗伦竟是不闪不避,俟剑势堪近,突施身反腕向宋杰手中利剑抓去。

倏忽之间,手法变幻,奇奥莫测攻了五招。

这五招均是“空手入白刃”上乘武学之奇招,神奥莫测,源源不绝攻向宋杰。

宋杰不但剑势被封了开来,而且无还攻机会,先机一失顿为郗伦克制。

只听郗伦冷笑一声,倏地反腕,滑步进身,五指迅疾如风扣在宋杰腕脉要穴上。

田大昆似已受郗伦指教,身法电疾,落指如飞,在宋杰身上点了数处无名重穴。

宋杰不禁面色惨变,机伶伶打一个寒颤道:“原来两位久已处心密虑,山主看错人啦!”

郗伦微微一笑道:“本门有一宗奇学,名唤戳魂手法,不知宋老师可习成了么?”

宋杰一听,不禁心胆皆寒,却佯装坚毅不屈,冷冷一笑道:“此是本门不传之秘,宋某无缘习得,不信两位习成此项奇学。”

郗伦望了田大昆一眼,笑道:“这大出意料之外,郗某已习成戳魏手法。”手指缓缓点向宋杰颈右一处无名阴穴。

猛地。

门外又起了敲门击指声响。

郗伦指式一斜,疾如电奔,点在宋杰睡穴上。

宋杰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郗伦忙向田大昆低声吩咐,两手将宋杰推入榻下。

田大昆一跃上得草塌盘膝面外而坐,眼观鼻,鼻观心,生似老僧入定。

郗伦把门开启,只见是赤城山主,忙道:“原来是山主,属下替田老二治伤,山主有何吩咐。”

赤城山主点点头道:“两位瞧见宋杰麽?”

郗伦道:“属下两人同返房中之际,望见宋老师经过门外,但不知何往。”

赤城山主诧容道:“怎么遍寻无著?”说时面色倏地罩下一层严霜,神态冷森,接道:“五鼓天明,在前面大厅聚集计议。”

郗伦道:“属下尊命!”

赤城山主毫未起疑郗伦田大昆有诈,疾转身躯消失在门外。

郗伦关上门户,将榻下的宋杰拉出,拍开睡穴。

宋杰悠悠醒来,发现两人依然无恙,不禁面色大变。

郗伦先不问话,施展戳魂手法。

只见宋杰额上青筋爆乱,冷汗滚滚顺颊流下,遍体蚁走,脏腑毒蛇啃噬著,忍不住喉中发出惨嗥。

郗伦迅快出指,止住戳魂手法发作之苦,冷笑道:“宋老师,可是戳魂手法么?”

宋杰面色如同败革,苦笑一声道:“郗老师,明人不说暗语,制住宋某意图如何?”

郗伦微微一笑道:“不瞒宋老师说,在下亟欲知道无相天君余旭天池逸叟葛慕九下落。”

“这个……”宋杰摇首苦笑道:“恕宋某不知情!”

郗伦淡淡一笑道:“宋老师,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手指缓缓又向宋杰身上点去。

宋杰淡然—笑道:“两位怎知宋某知情。”

郗伦道:“山主在我等面前提及。”

宋杰默然须臾,长叹一声道:“即使宋某详细指点,但在重重禁制之下凭两位之力难以相救,何况要救之人尚有甚多。”

郗伦微笑道:“此不劳宋老师费心!”

宋杰冷笑道:“如无宋某带路,两位纵有盖世绝学必难救出,一时之间怎能说得清楚。”

田大昆挥掌疾伸,叭的一声,宋杰颊上现出一只红手印,冷笑道:“宋老师最好不要枉费心机。”

宋杰逼射两道怨恚已极的眼神,怒道:“宋杰若能说清楚,须耗去三个时辰,两位既然坚持,宋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郗伦忽道:“好,就依宋老师就是。”

宋杰只觉肩後针刺了一下,右肩痛彻骨,但闻郗伦冷笑一声道:“宋老师如敢谎言欺骗,所受之惨非可言宣,走吧!”

田大昆拉开门拴走了出去。

郗伦与宋杰趋出。

甬道内昏黄光辉,并无一人,阴森恐怖。

宋杰低声道:“两位随我来。”迈开大步走向甬道西端。

三人正行之际,忽闻郗伦低喝道:“宋老师且慢!”

宋杰满脸惊愕之色,回顾郗伦田大昆两人道:“两位有何指教?”

郗伦微笑了笑道:“郗某一向光明磊落,话要说在前面,希望宋老师不要意存歹毒,口不应心,谨防灭门之祸。”

“什么!”宋杰变色道:“灭门之祸从何说起!”

郗伦笑道:“宋老师家小不是在大同六槐庄么?”

宋杰面目惨变,心神巨震。

郗伦一摆右掌道:“宋老师无须惊惶,在下并无害人之意。”说著沉沉一声叹息道:“在下并非坏人,宋老师之所以忠诚顺服赤城山主,不敢怀贰,因为赤城山主在你家小身上下了极辣毒的禁制,但在下非但将宝眷救出虎口,而且还解开宝眷身上的禁制……”

宋杰先是一惊,略现喜容後倏又变色摇首道:“此话若出自他人口中,宋某尚有三分相信,但出自你们天目双丑穷凶极恶之辈之口,宋某虽至愚亦无法听信是实,何况赤城山主禁制手法奇奥无比,岂是你天目双丑能办得到的?”

郗伦知以天目双丑身份无法使宋杰听信,不禁望了田大昆一眼,微笑道:“宋老师真认为我等是天目双丑麽?”

语音一变,宋杰听出有异,目露惊容道:“两位究竟是何来历?”

郗伦道:“此非谈话之所,望宋老师能听信在下,尊府宝眷均由在下送往极为隐秘安全之处。”

宋杰目露感激之色道:“两位快随宋某来!”

前行数步,进入一间密室,将门关好,道:“救出葛慕九余旭两位老英雄谈何容易,但须从长计议,我等三人之力过於单薄,恐不能成事,但宋某须问明一事,阁下怎知宋某家小在大同六槐庄?”

郗伦长叹一声道:“赤城山主与冯翊一生均在算计别人,殊不知别人也无时不刻在算计他,在下在赤城山主门下卧底已久的一位朋友口中得知宋老师一切,是以才设下此计。”

宋杰点点头道:“余旭等人藏处并非在此,但此处是一必经之地,到达囚处须闯过十数处险伏,决非一蹴既成之事。”

郗伦诧道:“闻听宋老师口气,囚处距此尚远?”

“正是。”宋杰自露忧容道:“就是我等闯过十数处险伏,恐为时过久,被囚之人不是被迁走,就是杀之灭口,爱之反以害之。”

田大昆道:“赤城山主有如此狠毒么?”

宋杰道:“他行事一向斩钉截铁,乾脆俐落,就是用心歹毒,残忍凶恶,未免上干天和。”

郗伦长吁了一口气道:“宋老师可否将由此处通往天池逸叟葛慕九等人囚处沿途形势险伏详细叙明,待在下筹思良计,使赤城山主自动领我等前去。”

宋杰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恐未必如此容易。”

郗伦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不妨与赤城山主斗智,自然并非顺利,势必耗费一番手脚不可,不过在下似可稳操胜算。”

宋杰暗道:“好大的口气!”遂将去余旭囚处沿途布置详细说出……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急促脚步声,只听人声隐隐,吵杂异常。

宋杰道:“他们在找我们了。”

郗伦道:“无妨,宋老师还是把要紧的话说完,一切皆由在下来应付。”

宋杰继续叙出,一面暗暗忖道:“此人怎么怎般托大自负?”

片刻,吵杂人声渐隐,郗伦悄无声息启门而出,接著田大昆宋杰鱼贯走了出来。

行出十数步转弯之际,忽面前白影疾闪,一面目狞恶白衣人横身相阻,怒喝道:“山主寻觅三位甚久,三位到何处去了?”

郗伦耳旁传入宋杰蚁语传声道:“此人名唤罗世春!”

他面色倏地一沉,冷笑道:“罗兄怎说此话,郗某方才与山主追踪那混入此间匪徒後,即想到潜伏在此的决不止一人,是以我等三人搜觅残馀可疑匪徒。”

罗世春将信将疑道:“但不知找出了没有?”

郗伦哈哈大笑道:“当然找出了!”

宋杰不禁大惊,暗中皱了皱眉头,忖道:“此人真个胆气过人,若是自己恐要为他哄住了,但罗世春以心机慎密著称,恐哄不了他,瞧此人如何自圆其说。”

只见罗世春闻言不禁一呆,道:“匪徒现在何处?”

郗伦摇首答道:“那匪徒身手高绝奇快,我等三人一时大意,被他遁去……”

罗世春阴恻恻冷笑道:“这话怎能骗得过罗某!”

郗伦忙接道:“不管你相信与否,烦劳禀报山主,就是慕容彤即将大举进袭。”

罗世春闻言不禁怔的一怔,冷笑道:“慕容彤进袭之事,郗老师怎能知情?”

郗伦道:“我等三人追踪前往,窃听得知,哼,误了大事,可别怨郗某届时无法徇私!”

宋杰微笑道:“罗兄,此纯系实情,并无半点虚伪,天目双丑武功并不在你我之下,机智更在你我之上,小弟片刻之前方知。”

罗世春大笑道:“宋兄今日说话怎么颠三倒四,咱们山主素有知人之明,量材而用,天目双丑在东南武林中虽卓著盛名,却比不上你我……”

宋杰冷冷答道:“罗兄不信一试就知。”

罗世春道:“难道咱们山主走了眼不成?”说著一掌“金剑雕翎”疾逾电闪向田大昆抓去。

五指堪近田大昆肩头,田大昆身形“柳絮迎风”飘闪开去,滴溜溜一转,左掌“犀牛望月”斜封,右手五指拂向罗世春,数缕劲风罩向罗世春几处要害穴道。

宋杰腹笥颇广,不由大惊暗道:“这不是武林失传之分花拂穴手法!”

郗伦亦自暗暗惊异。

罗世春只觉闪避不开,不由心头猛凛,暗道:“宋杰果然非危言耸听,田大昆武功神奇不在自己之下。”懊悔已是不及,存心两败俱伤,身形倏坍,两掌施展独门神功回环扫出。

他那独门神功欲发未发之际,忽闻一阵锣鸣“当当当”急促传来,令人心弦皆颤。

郗伦大喝道:“罗老师速禀明山主,慕容彤刻已大举进袭,误了大事恐罗老师死无葬身之地,如有不忿请另订时地,我天目二丑无不奉陪!”

宋杰亦沉喝道:“我等且去接应,免得奇门突破,罗兄不可自误。”说著率著天目二丑奔向地穴出口而去。

罗世春怔了怔神,消失于甬道沉暗中……

…………

古木参天,枝柯纠结,叶荫密茂,张盖如伞,平时难得由叶隙渗透一线阳光,此刻已是暮霭苍茫,昏暗似漆,更平添了几许阴柔恐怖。

尖锐刺耳长啸频频游走,使人心寒肉颤。

郗伦田大昆宋杰三人一出得宅外,宋杰不禁长吁了一声,如释重负。

田大昆低声道:“宋老师似忧心如焚。”

宋杰道:“如非慕容彤此时大举进袭,我等性命危殆矣!”

田大昆哑然笑道:“此非偶然之事,而是依照原定之计逐步施为。”

宋杰不禁一怔道:“那么二位与慕容彤是……”

郗伦笑道:“宋老师不必胡乱猜疑,我等与吕梁形若水火,积不相容。”说著望了望方位,望西奔去。

田大昆宋杰紧接著奔去,未及数十步,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林木外涌入一群武林人物。

为首者正是慕容彤闵俊,及武当三仙等,尚有甚多高髻背剑老道,目光炯炯如电。

宋杰抱拳一拱,冷冷笑道:“慕容香主,为何一再进袭,志在何物?”

慕容彤面色冷漠如冰,沉声道:“兄弟来意已显明,速请你们山主来此回话,否则,立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宋杰答道:“我山主已离此他往,与在下言说亦是一般。”

慕容彤响起一声阴森的长笑,似冰谷寒风,使人毛骨耸然。

半晌笑定,面色如罩一重严霜,道:“尊驾以为在此布下奇门阵式,就自恃金城汤池,妄闯入者必死无疑,须知兄弟已将此一角正反八卦阵中伏桩全部歼毙,尊驾不信,可前往察视究竟。”

宋杰暗道:“山主会严命布伏奇门中高手固守方位,不得轻离,此一奇门虽然厉害,不能互相呼应,但利多於弊,慕容彤如须进入屋内,必须付出很大的伤亡。”当下冷冷一笑道:“不须察视究竟,兵凶战危,死伤难免,本派虽损折五名高手,但血债血还,你等恐不能全身而返。”

显然,慕容彤已为此话激怒,右掌缓缓抬起。

闵俊忙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三人均是大言不惭,插标卖首之徒。”说著目光瞥向一背剑绿袍道人。

绿袍道人立时发出一声狂笑,身形电射而出,双足未治实之际,肩头长剑已夺鞘迸冒寒虹,一颗碗大金星直指宋杰心坎。

剑势奔雷,破空锐啸,认位奇准,慑人心魄。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宋杰身手再高,也难挡此一记奇袭。

忽闻一声凄厉惨嗥,绿袍道人身形弹震飞起半空,长剑脱手堕地。

只见道人如断线之鸢叭哒堕地,胸前播著一柄蓝光闪闪的毒刀,已没一半,面色惨厉,瞪目裂唇,口中汨汨冒出紫黑血液。

郗伦漫不经意走前,拔起毒刀在绿袍上拭净了血迹,还归肩头。

敢情群邪均未发现郗伦何时发出毒刀,不禁相顾失色,目露凶光。

慕容彤面色激动,拾指不停地伸屈。

闵俊低声向慕容彤道:“香主千万不可中了赤城山主激怒之计,前路险阻凶危,他存心想俟我等内力耗尽,疲累不堪之际才一鼓成擒。”说著略略一顿,又道:“他杀了金天观门下,金天观主必定出手,香主稍安勿燥不可自乱脚步。”

慕容彤虽然激动,但其行事沉稳不在赤城山主之下,纵使闵俊不出言阻拦,他也不会恃强出手。

蓦地……

一声凄厉长笑中,六条人影电疾飘掠在宋杰三人身前,为首是一满头白发,梁冠高髻的老道,庞眉秃目,炯炯逼人,身著一袭绣织甚工八卦道袍,颔下银须飘拂,怒光落在郗伦面上。

田大昆低声道:“此人就是兰州金天观主离魂剑焦兆扬,剑招凌厉毒辣,出必伤人,你须留神一二。”关注之情,洋溢於言辞之外。

金天观主之後,一列屹立著五黑衣道人,均都太阳穴高高隆起,目中精芒逼射,一望而知,这五人均是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境界。

突闻金天观主响起一声焦雷般大喝道:“偷袭暗算,无耻之尤,还我门下命来。”

郗伦冷冷一笑,将绿袍道人长剑拾在手中,道:“如非在下飞刀及时射出,我那同伴岂非死在你们长剑之下!”

金天观主焦兆扬闻言不禁老脸一热,厉喝道:“拿下!”

身後五道立时扑出,振腕挥出五道飞虹寒芒,奔雷掣电劈向宋杰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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