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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路侠踪

自从满清入关定都北京后,其中皇族大都封侯列王,而这些新贵,平日过的是山泽草芥的生活,一旦享受富贵荣华,对汉族的文采风流,自然是勤学不遗余力。

但最感兴趣的事,就是想弄上几个汉族美女为妾,因为无论是南朝金粉,或北地胭脂,在他们看来,都不是他们那羯膻堆坚的群雌所能相比的。

当时,赵玉泉、白牡丹是北京梨园最出色的一对年轻夫妇。

赵玉泉是唱小生的,白牡丹是唱青衣的,所以他们这一对,真是道地的夫唱妇随。

白牡丹原名纪琴,是老伶工纪宝山之女。

宝山是河北钜鹿县吕家庄展翅金鹕吕寿臣老侠的小师弟,展翅金鹏是玉孩儿无敌剑客的启蒙武师,故纪琴自幼即练就一身武艺。

赵玉泉是纪宝山自小抚养的徒弟,宝山本不肯让他唱戏,但玉泉立志不做满人的官,因其父亦为抗清殉难的明臣,他唱戏实在也是伤心有人别有怀抱,粉墨登场时仍有还我汉家礼仪的思想。

纪宝山临终遗命让纪琴和赵玉泉结为夫妇,遗嘱传示子孙,世世代代绝不可做清朝的官吏。

白牡丹和赵玉泉结婚的第二年,白牡丹正怀孕在家,不再登台,一日突然戈什哈手持瑞亲王府的手令,指明要他夫妇去王府唱堂会祝寿。

这位瑞亲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叔,势力之大,虎视皇城,白牡丹夫妇知道推托也是白费,只好答应遵命前往。

瑞亲王第五个姨太太是汉人,五姨太出身青楼,自到王府后,所谓一人成佛,鸡犬升天,把个专在平康里卖青果的兄弟也就带进了王府,后来就是专门帮着瑞亲王出主意的军师,舅大爷邹白丁。

邹白丁平时无事,专门给这位皇叔打听,何处有出色的美女娇娘,设法弄到手中。

白牡丹粉墨登场时,邹白丁也曾来捧过场,不想白牡丹乃一代侠伶的后裔,那能把他放在眼里,因此碰过几次钉子后不禁怀恨在心。

瑞亲王的五十大寿,邹白丁一看来了机会,于是就向王爷建议,指明要了白牡丹夫妇来唱堂会。

白牡丹一到王府,发现邹白丁在此,就知兆头不好,乃暗暗地告诉了赵玉泉,只要一唱完堂会,即刻动身往江南觅一地方归隐,从此脱离梨园,又要他立即抽空偷偷回家一趟,去把兵刃暗器设法带进府来。

堂会共有三天。

白牡丹的戏码帖的第二折,是贵妃醉酒,邹自丁不晓得是存心机轻薄呢,还是为了讨好那位王叔姐夫,竟毛遂自荐客串高力士。

白牡丹出场这天,工爷和一般王亲贵族坐在正厅前欣赏,只见白牡丹唱法、身段无一不好,忍不住频频点头赞好。

台上那位高力士呢?则老觉得这位贵妃娘娘手脚特别重,尤其是给他带花魁时,差点没叫他当时躺在台上。

戏唱完后,王爷忽地把邹白丁叫到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是由五姨太把白牡丹接到上房去玩耍。

三天祝寿完后,白牡丹不见赵乇泉来接,不禁惊诧万分。

于是,她就向五姨太问道:“五奶奶,怎么还不见我丈夫来接我呢?难道戏还没唱完吗?我是身体不便,还是让我先回去吧!”

五姨太虽是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但天性尚不失为善良。

她当下不觉激动真情,突然两手握住白牡丹的手,颤声说道:“妹妹,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不说良心又过不去,妹妹你能不想你丈夫,就不想他吧,你恐怕这王府也出不去了。”

白牡丹纪琴虽是奇迹梨园,戏技糊身,但仍不失侠女本色,本很卑视这位青楼出身的姨太太,但几天的盘桓,觉得这女人天性不恶,不免渐有好感。

此时一听话中有因,急声问道:“五姐姐你说什么?我的丈夫怎么啦?”

五姨太见她焦急之状,不禁越发同情,当时叹了一口气,说出真象。

原来瑞亲卫和邹白丁私下一商量,决定把白牡丹留下,当时就命府中护卫总领“九头恶枭”汤老春,在赵玉泉卸装以后,把他带到后花园用毒酒鸩杀,一面让五姨太把白牡丹软禁住。

白牡丹闻此惨变,顿是肝肠寸断,但她不愧是侠门女儿,当是强忍痛泪,强颜说道:“事已至此,我只好不走啦,可否烦姐姐把王爷请来一见。”

五姨太当时只道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已经认命了,就使使女去请王爷来与白牡丹相见。

瑞亲王因为邹白丁这小子,自客串完了高力士后就闹头痛,病卧在床,一时没有可商量处理白牡丹的事。

这时忽听说白牡丹要和他见面,只道白牡丹被五姨太说服了,正好省得再费手脚,即连忙到五姨太的上房来。

白牡丹见到这位皇叔大人后,整衣敛容地说道:“贱妾蒙王爷看中,本是妾身幸事,不过妾夫无辜遭受惨死,实使贱妾终身憾痛,但人死不能复生,贱妾有三个条件,如王爷能赐允,贱妾自当终生奉侍王爷,否则只有一死了这。”

话一说完,立刻从腰中,掏出一把利剪,对准自己的心窝。

瑞亲王一见,连忙摇手说道:“你快快放下剪刀,有什么话尽管好说,我一定照办就是了。”

白牡丹当即道:“其实这三件事一点也不难,第一我和赵玉泉夫妻一场,理应为他尽哀守礼,所以要请王爷准我将他厚殓,安葬入土。

第二件,我现在身有赵玉泉的骨肉,应为他赵家保留一脉香烟,所以请王爷准我为他产下此子,第三件,我在等候分娩期间,除使女外,任何人不准入我房一步。”

瑞亲王见鱼儿业已上钩,当即一口答应。

白牡丹本意原想乘机把王爷刺死,为夫报仇,但又一想自己死了倒不足为惜,赵家必将因此绝后,无以对赵氏祖先,只好用这个缓兵之计,以便候机逃出王府再图报复。

瑞亲王果然实践诺言,给赵玉泉重行盛服入殓,择日安葬。

丧事办完后,将后花园一座花楼,让给纪琴和几个专司服侍她的丫头住,而且果然没有人来打扰她。

但是,王府在汤老春和门下几个恶徒监守之下,要想逃出王府,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牡丹纪琴终日等候时机,眼看就要足月临盆了,王府对她的防范,也日渐松懈,终于找了个机会,装扮成女佣的模样,趁夜溜出王府。

纪琴溜出王府后,连夜越出京城,一路落荒奔逃。

这日纪琴走到翼晋交界的井陉关,因天色已晚,错过宿头,乃在一座破庙里休息,打算天明再走。

谁知纪琴正欲入睡,忽听庙门外传来人声,她急忙闪在神像的后面,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片刻之后,只见两个穿着夜行衣靠的人,走进庙门,纪琴借着月色,定睛一看,不禁暗暗叫苦。

原来进来的正是“九头恶枭”汤老春的大徒弟“铁贪翎鸦”王伟,和另一个青面虬髯的中年汉子。

只听王伟向那汉子说道:“吴老大,这番若把这婆娘追拿回来,不独王爷有赏,就是我师徒亦另有一番好意奉上。”

那汉子答道:“王老师说那里话来,贵师徒与我碧眼虬龙吴泽交非泛泛,只要那婆娘是走井陉关这一道,我若能让她逃出手中,也就妄号晋边十二寨的总瓢子了,只是那婆娘是否真向这条路逃来,还望王师父不要弄错。”

王伟道:“我师徒沿途打探,这婆娘却是向这条路逃来,而且这婆娘颇为扎手,王府的舅大爷邹白丁,就是给她点伤太阳穴不治身死,所以碰上她后还真大意不得。”

吴泽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说道:“王兄也把这婆娘看得太不得了啦,就凭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咱们再拿不住,江湖这碗饭咱们是别吃了。”

吴泽话将讲完,忽听王伟大叫一声:“不好!暗器!”

只见几点寒星破空袭至,吴泽忙使了个“野雉穿空”的身法,斜纵避开,回头再看王伟,只见他身形晃动,似已中了袭击。

原来纪琴在神象背后,一听二人对话,情知难逃毒手,当下把心一横,由怀中取出,由老父遗留下的一筒绝门暗器“九毒七星针”。

此物本是五毒门掌门人“五毒天王”雷霸所有,雷霸当年初掌五毒门,一次在江湖遇事,为仇家所伤,被纪宝山所救,临别乃赠纪宝山一筒七星针,言明日后如遇有事需他效力,可以此相招,千里必赴。

但纪宝山乃一代大侠,岂能施恩望报,临终之时将此物赠与女儿,但未讲明与“五毒天王”雷霸一段过节,只是再三嘱咐,此物非遇深仇大恨之人动手,决不可使用。

此一针筒共七十二根,针针见血封喉,较五毒门其他暗器,更为歹毒,一旦中上,除立服“五毒天王”雷霸的独门解药外,无药可救。

纪琴因恨透了汤老春师徒为虎作伥,所以闷声不响,一出手就先向王伟打去,再打向碧眼虬龙吴泽。

王伟正听吴泽讲话,忽觉身后有暗器破空的声音,连忙一面纵身闪避,一面向吴泽传声示警。

但他距离纪琴藏身处较近,加之纪琴恨毒在心,打出时又未按一般江湖规矩,扬声示警,七星针来势奇疾,终于闪躲不及,但觉背上一麻,已中了两处。

王伟中针后,顿觉一股热毒,直攻心脉,虽即时闭住穴道,业已奇毒攻心,当时怒恨交集,拼着最后一口气,纵身猛向神像身后扑去,谁知身才纵起,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一阵抽搐,顿时了帐。

吴泽一看“铁翎鸦”王伟倒地不起,知道纪琴所发,必是喂毒暗器,故也不敢冒然上扑,当即大声叫道:“那婆娘不必用暗器伤人,是好的出来见个高下,老实说,既来井陉关,你要想逃出吴某之手,势比登天还难。”

纪琴当时已横心拼命,叱道:“姓吴的,姑奶奶还怕你不成。”

吴泽一见纪琴现身,当即大声笑道:“看来你还真有两手,来来来,你能在吴爷掌下五十招内无伤,吴爷绝对放你逃去,否则把你拿下,等汤老春来后,交给他完事。”

纪琴一听,知道汤老春师徒还未全数赶到,自己若能将姓吴的结果,或许还能脱身,当下一面将七星针扣在手中,一面更不打话,一剑“苍龙出海”,向吴泽分心便刺。

“碧眼虬龙”吴泽为大内三老“金沙掌”吕子春的大弟子,身为晋边十二寨总寨主,掌功夫果然不凡,但见他身影左闪,避过剑锋,右掌一挥,一股暗劲直向纪琴当胸逼去。

纪琴一招用空,忙撤招后退,但因身怀六甲,身躯不灵,竟被掌力扫中左肩,当时震得身形不稳,连连晃动。

纪琴知道时间一长,必遭毒手,一片剑影向吴泽照去,一面紧扣手中七星针,准备随时射出。

吴泽一看,晓得纪琴定另有用心,当时并不急攻,将金沙掌尽力使出,把纪琴围在一片掌影中,不让纪琴有机会发射暗器。

纪琴与吴泽对拆了二十余招,已渐感不支,而对方掌力又越劈越重,急切之间,又怕暗器一击不中,反而误事,当时一想,何不逃出庙门再说。

纪琴打算巳定,手中剑一紧,一招拨草寻蛇,逼得吴泽往后疾退,趁吴泽立身未稳,七星针二度打出。

吴泽撤身之时,早注意纪琴左手,一见暗器打出,忙使了个紫燕飞云的身法,向旁闪去。

吴泽闪身之时,正好让出庙门,纪琴更不等待,肩头微动,业已纵出庙门,向前飞奔。

“碧眼虬龙”吴泽一见纪琴想跑,大叫一声:“哪里走!”人也跟着飞追出来。

纪琴虽然趁吴泽闪躲之时,窜出三四丈远,但终是怀孕足月的人,不能奔跑,转眼之间,便被吴泽追上。

纪琴见吴泽追到近前,忙又将七星针射出,趁吴泽闪躲之时,再度疾奔。

“碧眼虬龙”吴泽三次险被七星针所伤,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伸手由囊中掏出一把铁莲子,大喝一声,用满天花雨手法,向纪琴打来。

纪琴闻听脑后破风声至,急忙闪躲,卒因动作迟缓,左臂竟被击中,顿时痛不能举。

就在此时,吴泽已双掌凌空劈下。

纪琴自以此命难保,正待闭目等死,忽听一声闷哼,吴泽不知何故,竟然突然跌坐在地上。

纪琴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背药箱,手持虎掌的长髯老者,正站在吴泽身边。

半响,吴泽发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管吴某的事。”

那老人呵呵笑道:“老夫虞九,专给世间好人治病,给坏人治命,姑念你是吕子春的徒弟,饶你初次,还不快滚。”

“碧眼虬龙”吴泽一听此老就是武林传说的“隐侠活药王”虞九,顿时吓得不敢再作一声,爬起身来悻悻而去。

吴泽去后,纪琴忙上前向活药王叩谢救命之恩,虞九两手微伸,一投暗劲竟使纪琴拜不下去。

虞九把纪琴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姑娘所使暗器似是五毒门中人,青云剑法又似和钜鹿吕家一脉,现今姑娘身怀六甲,为何犹在荒野奔波,其中隐情,可否让老夫知晓。”

纪琴当即把自己身世,一一哭诉,虞九听罢,不禁长声叹息道:“姑娘不必哀痛,血仇自有血偿之日,老夫与钜鹿吕家颇有渊源,‘展翅金鹏’与家师‘辽东野鹤’有八拜之交,故姑娘与我实是同辈之谊,姑娘贞烈之情,当为武林敬钦,异日如有需要我效力之处,自当尽力以赴,现老夫身有要事,不克为姑娘安排栖息之处,但有一去处,可供姑娘投奔。”

纪琴连日奔逃,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闻言忙称谢不已。

虞九当即将纪琴护送出了井陉关,通入山西境内,指名路径,让纪琴投奔恒山天灵寺而来,临别赠纪琴安胎药一粒,恐她连日奔波在路上生产。

天灵寺僧侣不多,方丈“笑弥勒”慧空大师,是当年侠林一尊天山雪龙寺长老“金罗汉”慧因大师的师弟,慧因大师俗家名叫耿明,系当年南中七友之一。

南朝失败后,始落发为僧,生平与玉孩儿相交甚笃,武功造诣除玉孩儿外,举天之下亦无几人能与抗衡。

虞九指点纪琴投奔慧空,寓意颇深,盖不但赵氏后人可得名师,而且间接也可获得九宫岛的支持。

慧空大师替纪琴在寺边盖了几间茅屋,一切日用,均由寺内供给,纪琴在恒山安身下来,不久就生下了赵飞。

赵飞三岁那年,纪琴把儿子拜在意空大师门下,向大师拜谢了一番,迳自下山为夫报仇。

当时慧空大师因她去志已坚,竟亦未加劝阻,只是嘱她万一不能如愿,望速回山中,再图良策。

不料纪琴却爽朗地道:“妾身只为赵家一点骨血,不忍即死,否则岂能容仇人安枕三年,三年来饮锥泣血,无日不思能插翅前往雪恨,老方丈此恩此德,今生不能报答,此去成败与否,均不以生死为度,此子既蒙老方丈赐允代抚,还望因材而教,若其并非良器,老方丈尽可将其废于手下,免得替赵、纪两氏祖先贻羞。”

说罢,复向慧空长老盈盈拜下。

慧空知纪琴既已存下必死之心,此去定难生还,但又未便强阻,当即爽朗地说道:“女檀樾何出此言,老僧因身入空门,未便再涉凶仇之事,不能为女檀樾略尽棉力,但此子根骨非凡,老僧自当以平生所学,助其成人,纵女檀樾此行不能如愿,日后此子长成,老僧也当不忘嘱其刷雪不共戴天之仇。”

言罢并取出两简暗器赠与纪琴,道:“此物乃老僧昔日追随无敌美剑客所用之物,名‘五云捧日摄魂钉’,在一般暗器中颇称霸道,老僧留此无用,现赠女檀樾,或有得力于它之时。”

纪琴连声称谢收下,心中不禁暗暗惊诧,原来慧空长老竟是当年名满天南的侠盗神行无影鲁长。

慧空大师生平并未收过弟子,天灵寺除老方丈外,也再无一人会武,所以对赵飞特别心爱,自纪琴离山后,就替赵飞在方丈室内安了张床,一切生活起居,都与老方丈在一起。

老方丈把赵飞的生活定为二种进度,文事武功,双管并进,老方丈存心要把赵飞造成武林奇材,故尽平生所知为他打扎根基,加之赵飞天生颖悟,故成就真是突飞猛进。

时光荏苒,转眼赵飞已经一十五岁,他的武功,在内外轻硬各方面,均已有了深厚的根基和造诣,加之每日慧空长老亲自与他合手过招,所以在武功一门,已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望及。

这天赵飞忽然想起了要他的母亲来了,就拉着慧空大师的袖子,大哭大闹。

慧空大师平时对这个徒弟爱护备至,给他这一哭闹,顿时慌了手脚,虽然又哄又骗,仍然无法把他止住,最后只好长叹一口气,叫他不要哭了,答应把真象告诉他。

“飞儿!本来老衲是预备待你学成后,再把你的身世告诉你,现在你既然一定要知道,老衲就告诉你吧,但有一层,以你目前武功,尚不足承当大事,听完为师的话后,切不可在此吵闹,专心练功,时机一到,为师自然叫你下山。”

赵飞一心只要师父说实话,满口承应遵命,慧空长老当即把赵飞父母的血仇恨事,一一告之,最后讲到纪琴下山后的消息,谓曾闻江湖传说,十二年前,有人夜入瑞亲王府行刺,结果因防范过严,刺客未能如愿,虽然用“五云捧日摄魂钉”与“九毒七星针。伤了王府几个护院镖师,但来人也被九头恶枭汤老春三阴枭爪功所伤,可是不知何故竟被来人走脱。

慧空大师讲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道:“你母亲天性刚烈,抱必死之心前往报仇,终因技不如人而事败,但迄今下落不明,生死存亡,尚不敢论定,我曾以佛门心法为她观象,她似巳另有奇遇,逢凶化吉,你母子终有见面之日,为师也不多留你,三年之后自让你下山,前往复父母血仇。”

赵飞听罢慧空长老之话,目眦尽裂,当时就要下山替父母报仇,经慧空大师连声叱喝,才算将他止住。

但赵飞天性纯孝,急思报仇,日夜暗泣,数日之后,竟血泪汩汩,慧空长老一看此情,不禁深深感动,只好答允让他下山。

这天赵飞准备动身时,慧空大师把他叫到身前,拿出一把宝剑和一包银子给他,并对他说道:“你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老衲,师徒一场,投有什么好东西相赠,这口剑虽非切金断玉的前古仙兵,但决非一般顽铁可比,当年为师曾为它争得天南武林一席,你可好自用它,这包银子给你作旅途之用,但有一事你必须答应为师,就是在未与九宫岛门下取得连络前,切不可贸然进京,因当今禁城内高手如云,莫说是你,就是为师前往,尚难论定,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你一味任性,不独大仇难报,又以何颜对泉下先人。”

说罢递给赵飞一块份量极重,通体漆黑的方形小牌,牌上刻有“雪志冰心”四字,赵飞拿了只是发楞。

慧空长老当即又说道:“此牌名七友令,系你师伯慧因大师所赠,乃昔日南中七友的结义信物,可持此牌至南海求见烟波钓叟卫海客,他自会与你引见九宫岛主,你要好生保存它。”

赵飞虽天性刚烈,至此也不禁依依不舍,但总因报仇为先,当即叩别师父,下山往南边而来。

赵飞虽然自幼生长深山古寺,不谙江湖事故,但慧空长老本是侠盗出身,对黑白两道的内情了如指掌,时时向其一一讲解,赵飞生性伶俐,所以虽是初入江湖,居然应付裕如。

这时赵飞来到豫东淮阳境内,投宿客店,深夜因贪恋月色,凭窗赏月。

忽见远处房上黑影一闪,竟出现夜行人的踪迹,赵飞初生犊儿不畏虎,童心又重,当时决心要看他个究竟。

赵飞飘身出窗,使展轻功绝技,一连几个飞纵,紧随于后。

慧空大师俗家时外号神行无影,轻功造诣不言可知,赵飞自幼即蒙大师苦心教练,根骨又好,故轻身功夫远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望其项背,一路尾随,那人竟未知觉。

赵飞细观那人,竟是个全真道士,当下更为诧异,好奇之心更炽,必欲求个水落石出。

二人一前一后,不多一时,来到一个花园前,园中有一座楼阁,那道人微一长身,“一鹤冲天”纵上楼顶,接着一个“夜叉探海”,脚勾屋沿把身体倒挂下来。

赵飞绕到楼后,也飞身上了楼顶,随着那道人向屋中看去,只见房中有两个女人在聊天,一个年约双十,大腹便便,显系怀有身孕,另一个年约二九,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二人很像姑嫂作伴,闭话家常。

赵飞正看望中,忽见一股轻烟由窗口冉冉飞入,那房中妇女打了两个呵欠,斜身扑倒床上,接着“格!”地一声,窗户掀动,由室外飞进一条人影。

那道人进得房中后,面带狞笑,向两个妇人略一打量,就伸手把那孕妇拖下床来,接着动手解开那女人的衣襟。

那道人正当动手之际,一声清叱,一股劲风破空袭来,忙一侧身,一粒牟利珠擦鬓而过。

道人见有暗袭,一抬手扑灭桌上灯火,灯光骤灭中,业已飘身窜出窗外。

一面回头怒喝道:“有种的跟我来。”即向前飞纵而去。

赵飞见那道人动手解孕妇的衣襟,顿时明白这贼道定是师父所说江湖上专盗取胎儿的下九流盗匪,所以把他恨之入骨,原想以暗器牟利珠取其性命。

暗器落空,赵飞又恨又气,当时双脚一蹬,平空拔起二丈,施展“细胸翻云”的轻功身法,向那道人扑击过去。

道人一见赵飞身法,情知不妙,故并不接战,闪身躲开赵飞凌空一击之势,依然向前飞奔。

赵飞因连番扑击不中,不禁越发火冒三丈,穷追不舍,片刻之间,二人窜房越脊,一前一后追出镇外。

出镇后那道人忽然停身不逃,用手一指赵飞大声喝道:“何方鼠辈,胆敢破坏道爷好事。”

赵飞大声骂道:“小祖宗是阎罗殿的勾魂使者,贼道还不纳命来。”

说罢一招“白蛇吐信”,手中宝剑分心就扎。

恶道一看此人不懂江湖规矩,当时也不再多说,手挥钢刀“拨草寻蛇”,挡开来剑,接着“横扫千军”,向赵飞拦腰挥去。

赵飞第一次和人正式动手,求胜心切,一意又想把贼道毙于剑下,当即展开一套天山门中绝艺“追风剑法”,一片剑影直向贼道罩去。

道人也非弱者,也运刀如飞,使出师门“梅花刀法”,上前迎敌,顿时刀光剑影,混战在一起。

二人合手四五十招后,道人偶一疏神,竟被赵飞一剑划伤左臂。

道人暗叫一声不好,心想若再不走,说不定要送命在这小子手中,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当时手中刀一紧,施出“梅花刀法”中救命三招的“玉风剔翎”,逼得赵飞向后一退,趁机撤身向前奔逃。

赵飞一招得手,一见道人要跑,不禁高声追骂道:“贼道乖乖留下脑袋。”

恶道前奔不久,突见前面一片芦苇,原来已是贾鲁河岸,不觉暗叫一声天助我也,当就运足劲力,直向芦苇中窜去。

赵飞一见恶道逃入芦苇,因师父一再告诫逢林莫入,穷寇莫追,自己不会水中功夫,不敢贸然追入,但又不甘让他逃出手去。

那道人窜入芦苇后,像缩头乌龟般再也不肯露面,赵飞到底年青气盛,忽然念头一转,我何不试用登萍渡水的功夫飞上芦苇,追击这狗贼。

赵飞童心未脱,说做就做,真气一提,飞身直向芦苇顶上落去。

那恶道逃入芦苇后,因不会水里功夫,所以也无法潜水逃遁,一心又想让赵飞等得不耐烦了,走后再逃,不料赵飞不但不走,反而又追了过来。

道人半截在冷水里,这份罪可真够受,心里把赵飞恨得入骨,一见赵飞竟飞落到芦苇上来,不觉暗骂一声小狗找死,一面屏住气息,一面把暗器梅花毒弩拾夺停当。

赵飞上得芦苇后,正运气四处找寻,忽觉身后有暗器破空之声,忙使身形闪避,奈何暗器发处太近,一时竟未躲开,但觉左肩一麻,着了一下。

赵飞一中暗器,立刻发觉有毒,忙一面闭住穴道.一面向岸上纵去。

赵飞身才落地,那道人已大喝一声,扑击过来。

二人再次搭上手,但情形完全与前不同,三五十招后,赵飞发觉伤处毒性渐发,身形已有不稳,不敢恋战,拼力两剑逼开恶道,反身同前奔跑,那道人这次也穷追不舍。

不料遇见凌蔚,把那道人治住,救下赵飞。

赵飞被救醒后,一想自己第一次出手,就差一点叫人家要了命,不共戴天之仇还拿什么去报,当时越想越伤心,不觉放声大哭,但后来一听凌蔚是九宫岛门下,又连忙破啼而笑。

凌蔚听完了赵飞的身世后,不禁义愤填膺,当即慨声说道:“兄弟不必悲痛,这血仇之事尽可放心,只要我凌蔚知道有这回事,纵然老弟不找我,我也要取这几个恶贼的狗命,我正要找曹五湖这老贼算帐,待把这恶道处理了,我们就一起进京。”

赵飞一见凌蔚这么豪爽,不由衷心敬佩,当时拜倒在地,口称:“大哥如此肝胆照人,小弟此身永铭不忘,并望大哥不以拙劣见弃,收我为一义弟,以便永远追随。”

凌蔚赶忙扶起赵飞道:“贤弟不用多礼,为兄自当以全力助贤弟报仇雪恨。”

凌蔚说罢,赵飞提剑上来,就要把那道人一剑扎死,凌蔚忽然叫声:“且慢!”

赵飞诧异问道:“这等恶贼,留他则甚?”

凌蔚道:“贤弟不可性急,这恶道一定还有同党,我们必须把他贼巢查出,为世人澈底去一大害。”

赵飞闻言,连称有理。

凌蔚走到那道人跟前,一甩手用衣袖在他身上一拂,那道人穴道即被解开。

道人穴道被解开后,情知跑不了,当即连忙跪地叩头,连声称大侠饶命。

凌蔚不动声色地向他问道:“你是何人门下,报出名来,如若与我师门相识,当可饶你一死。”

那道人口称:“小道乃祁门白岳梅花观观主梅花真人施信忠门下,绿毛龟贾后,因师尊与京中四贝子有来往,四贝子欲向皇上争取欢心,特烦家师代练一种寻乐助兴之药,故家师命我四出采取原胎,实因师命难违,还望大侠宥小道事非得已,饶小道狗命。”

凌蔚天性激烈.生平倏恨懦怯无耻之徒,贾后这小子如视死如归,说不定还能留得一命,现在一味贪生怕死,反而勾起凌蔚杀机。

只听凌蔚哈哈一阵朗笑,道:“你号叫绿毛乌龟,看来也是个缩头的劣货,江湖上有你这种东西,也只是替武林丢人现眼。”

贾后一听知道不好,忙起身撒腿就跑,只见凌蔚并不追赶,右手一起,一掌向贾后遥遥劈出,但听一声惨哼,贾后飞奔的身体,忽然平地跳起数尺,满口喷血,倒地毙命。

赵飞见凌蔚一举手间,就把贾后生生震死,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叫好。

凌蔚击毙贾后之后,唯恐尸首连累无辜,当时就把贾后的尸体投入贾鲁河,让那小子真成了乌龟喂王八。

凌蔚、赵飞略一商量,决定先上白岳梅花观,除去一害,然后再上京寻仇。

赵飞见天色不早,忙飞身回店取出行囊,把七友令交给凌蔚,凌蔚一见此物,不免又叹息不巳,原来他在岛上时,曾见乃师有过同样的一块,每当无人时总拿出来一面把玩,一面呼叹,不知其中又隐藏了多少辛酸血泪。

凌蔚带着赵飞,一路施展陆地飞腾术向白岳奔来,凌蔚的轻功提纵术,已达登峰造圾,追风捕影的身法可称武林无二,所幸赵飞自幼已得慧空长老神行无影的真传,所以凌蔚带他倒也不显得累赘。

凌蔚与赵飞进入白岳后,但见山势雄奇,飞泉飘洒,灌莽中两山夹涧,路径云封雾迷,找到梅花观时,已是夕阳衔山,鸟鸦返巢的黄昏时分了。

入夜,二人收拾停当,趁着月色飞身过墙,但见此观庭院殿阁非常整齐,若非事前有知,谁也无法猜透此观竟是江湖纳垢藏污之所。

凌蔚进得观后,飞身纵上全观最高的纯阳殿顶,举目四周一眺,即低声对赵飞道:“贤弟不可大意,此观乃按九宫八卦布位,其中定有机关消息之类埋伏,切忌冒失乱闯,致遭无辜创伤,且随为兄逐步行事。”

凌蔚将全观形势,仔细观察一番后,向赵飞一招手,施展连云三纵轻功绝技,直向该观的一栋神殿落去,真是身轻如纸,纵落如风,不带半丝声息,看得赵飞只是赞佩。

凌蔚来到殿前,飘身落地,接着身形一晃,闪向那殿左侧一间有灯火的厢房,举目向房内窥看。

只见房内两个年轻的道士,正在举杯对饮,原来凌蔚虽然精晓五行八卦生克变化,但未明观中实情前,易不敢轻举妄动,正在发愁,忽然瞥见此室尚有灯光,当即有了主意。

房中坐的是梅花观巡夜值更的两个道士,因为正赶上梅花道人施信忠今夜有客自远方来,他俩也弄了点酒莱,在这儿偷饮。

赵飞看了就要往房里闯,凌蔚连忙摇手示意,要他别动,接着只听房中二人自相交谈。

一个道人说道:“师兄,今天咱们这一班真是够味啊!又是酒又是菜,吃饱了喝足了,待会儿换了班,到后面安乐天好好找个姑娘来乐一乐。”

另一个道士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答道:“老二,我看你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安乐天也有你我的份吗?你该投有忘了前个把月老四怎么死的吧?”

那先前说话的道人愤恨地骂道:“他娘的,咱们真不晓得为的那门子丧,吃苦挨骂的事都是咱们,寻乐开心的玩意儿全叫那几个小子占了,一大意还得脑袋搬家。”

那老大说道:“老二说话可得小心点,咱们观主的手段,你可是见过的,弄得不好,可连我都要受累。”

老二大概真是喝多了,竟大声骂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杀头不过碗大个疤,反正早晚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老大一看老二越说越不像话,忙打岔道:“得啦!咱们出去看看吧,今天来的可是稀客,夺命阎罗门下的红黑二判官,万一有点事怠慢了客人,咱们漏子更大。”

凌蔚一听,不禁暗暗心喜,此番不但打到了贼窝,而且也有了夺命阎罗的下落。

凌蔚正在盘算,忽听那老大又说道:“老二,咱们还得去后头看看,前天拿下雁门来的两个小子,观主也是奇怪,既拿下了又不干脆给他们一刀,要什么拉拢这两小子入党,整天叫这两小子叫骂,真他妈的不是味。”

凌蔚、赵飞听贼道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这观中还陷有其他武林人物。

那两小子说完后,推门纵了出去,凌蔚忙一提气,身子平空飞起,紧贴在屋顶上,赵飞也闪身藏匿一旁。

那两个小子毫未发觉,自顾走去,赵飞暗暗纳闷,凌蔚为何未动手将他们拿下,正诧异间,只见黑影一闪,凌蔚已如影随形的跟踪过去。

那两个道人在院中巡视一周后,忽走向纯阳殿侧的一堆山石。

走到山石近前,用手向其中一块一推,只听“呀厂地一声,那块石头竟然应手而动,露出一条甬道,那二人即向甬道中走来。

凌蔚艺高人胆大,一面挥手叫赵飞稍等,一面人影晃动跟进甬道。

凌蔚发现甬道异常狭窄,弯曲颇多,几个转折后,渐渐开朗,这时忽听前面有叱骂之声传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骂道:“施信忠你这狗道,以暗算伤人,算得什么英雄,有种的和你云二太爷斗三百合。”

另一个声音劝道:“二弟何必骂这连狗都不如的东西,留下点精力,等他来时,咱们再好好损损他。”

这时那老大、老二已走到禁人之处,老二大概喝了点酒,气有点冲,就大声向那被禁的人喝道:“朋友放懂事点,咱们观主对你意思已经很够啦,要再不识相,可别怪大爷们不客气。”

那人话刚说完,忽听一声打,那石牢之中飞出一个东西,结结实实的砸在那小于的嘴唇上,一声呼痛,门牙落下两颗。

那小子这下火可就大了,大叫一声:“好小子,竟敢伤你家二太爷,老子今天准备着给观主爷杀头,也得让你们这两小子认识老子的手段。”

说罢,就要举手向洞壁上一个栓按去,才一抬手,忽觉腰穴上一麻,立刻倒地,动弹不得。

那老大忙问:“老二你怎么啦?”

他话未说完,只觉肘部神门穴上一紧,被人拿住,顿时血气逆行,痛苦难忍。

凌蔚拿住恶道后,即大声向石牢内呼道:“里面是那位朋友,这两小子已叫我拿住,请报出来路,以便相助。”

那牢里之人.一听来了救星,忙答道:“愚兄弟是雁门云人俊、云人杰,因应好友燕南三侠之邀,往黄山赴金刀镇八方之武会,路过祁门,发现贼踪,一路追来,不料误中奸计,被困于此,朋友何人?云氏兄弟亦望一识大名。”

凌蔚忙道:“小可凌蔚,乃九宫岛门下,亦是追踪贼踪到此,贤昆仲请稍待,待小可先设法破开这石门再说。”

说罢回头对手中道人喝道:“快说出如何打开此门,饶你不死,否则小爷要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那道人眼露恐惧,将口连张,只是发不出声音来。

凌蔚见那人不答,不觉大怒,正待一掌将其击毙,忽然发现此人发音是受了自己屠龙手断脉法所至,忙略松手指。

那人喘了一口气,慌忙答道:“大侠饶命,此门开关,在左边洞壁上,将第三个黄色小栓向下一按,此门就开。”

凌蔚一抬手把,将那门关捏住一按,只见那石牢之门,慢慢向两边展开,里面走出两个年轻的武装壮士,过来纳头便拜。

凌蔚一见忙道:“贤昆仲不必多礼,我等先将这贼巢清理了再说。”

说罢,便飞起一脚,把躺在地上的那个道人,踢进石牢,一手仍抓牢那擒拿住的道人,当先带路走出甬道。

一出甬道,赵飞即飞纵过来,凌蔚替他和雁门双雄引见后,四人即商量破这贼巢之计。

凌蔚见云氏兄弟兵器巳失,即将自己那把贯日袭月神君钺借给云人杰,云人俊则操起了那道人所佩的刀。

凌蔚因觉机关重重,不敢轻举妄动,故命云氏兄弟与赵飞监视四周,自己由那道人带路,袭入梅花道人藏身之安乐天,言明只要里面一动手,云、赵等三人即分头放火,把这贼巢彻底毁去。

分派已罢,凌蔚即令那道人带路,直往安乐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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