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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衣人倏地出现在永隆客栈西院,黄叶飘飞,夜色沉垂,人影如魅,平添了浓重寒意。

那白衣人慑人心魄目光注视在七星帮飞巡三使郑玉彪等尸体,眼中进露惊骇奇异之神光。

他顿了一顿,疾飘入内,俯身察视三尸致命伤痕,发现郑玉彪三人均为奇奥点穴手法致命。

猛然,他眼中神光一变,无疑地认出这独门怪异点穴手法是何人所独擅,喃喃自语道:“难道这老怪物尚在人世么?不,绝无可能,但此人又是谁咧。”语似梦呓,神情激动,仍压抑不住心头困惑不解。

突然,白衣人疾飘出房外,若有所觉,右掌向墙隅一株银杏虚空削去,人却离地升空,迅如电疾穿上屋面。

那碗口粗径银杏缓缓倒向院中,哗啦巨响,枝叶溅飞如雨。

白衣人瞧出树後无人,不禁一怔,鼻中微微冷哼一声,一鹤冲天拔起,瞬眼杳失在夜空苍茫中。

廊下花丛中突闪出唐梦周麦如兰两人。

唐梦周道:“在下必须追踪此人去踪下落!”随即穿空飞起,去如流星,转瞬无踪。

麦如兰立在夜风中,心头不禁油然泛起一种无名惘怅,秀发飘飘,不知何事伤感,颊上竟流下两行泪痕。

片刻——

院中突传来一响亮语声道:“兰妹原来在此,害得我找得好苦!”

麦如兰闻声一呆,转面望去,只见是一廿五六浓眉虎眼少年,不禁愕然愣住。

那少年飘然走前,诧道:“兰妹,隔别两载,难道不认得我了么?”

麦如兰认出是两年前负气出走的三师兄程涵英,不禁一怔,柳眉微皱道:“原来是三师兄,为何如此称呼?”

程涵英淡淡一笑道:“愚兄负气离山後已改投名师,重学绝艺,师门虽断,却恩义犹在………”

麦如兰冷冷答道:“那么恭喜你了。”

程涵英似瞧出麦如兰神情冷淡,暗忖莫非因自己背叛师门,长叹一声道:“我改师另投,原有不得已之苦衷,离山两年,时刻在念,梦荦魂牵………”

麦如兰玉靥一红,叱道:“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

程涵英若不在意,自顾说下去:“自他老人家病逝後,我受遗命行道江湖,路经兰妹府上,想起不知兰妹已离山否,那知拜谒令尊令堂之际,却及时解救令尊令堂一场杀身大祸。”

麦如兰不禁花容失色道:“我爹娘如何惹下杀身大祸。”

程涵英道:“还不是为了兰妹,七星帮匪徒垂涎兰抹美色,并欲并吞玄灵宫,乃施展诡计挟持令尊令堂胁迫兰妹就范。”

麦如兰眸中逼射怒光,道:“我爹娘还好么?”

程涵英叹息一声道:“令尊令堂被我救往玄灵宫,但身受拷打重伤,现仍在医治尚未好转,风闻兰妹率众赶来冀南,所以追寻而来,得知玄灵宫与七星帮无意相遇,展开一场激烈拚搏,玄灵门下悉遭毒手,仅麦妹一人被掳,凶多吉少,我闻讯之下,忧心如焚,唯望兰妹逢凶化吉……”

麦如兰淡淡一笑道:“恩重如山,他日必有以图报,但程兄为何知我在此。”

程涵英望了麦如兰一眼,道:“我无意发现一名七星帮匪徒,出其不意制住逼问兰妹下落,这匪徒坚称不知,飞巡三使谅必知情,现飞巡三使随杨副堂主前往永隆客栈,不料贤妹竟在此处。”

麦如兰冷笑道:“小妹与七星帮已成不共戴天之仇,飞巡三使尸体就在房内。”

程涵英掠入房内,点燃夜行火摺,果然发现七星帮飞巡三使直挺挺横尸在地,目光四巡了一眼,倏又飞掠出室,笑道:“恭贺贤妹已将仇人戮诛,贤妹,你双亲病重,望眼欲穿,我等急速赶回玄灵宫吧!”

麦如兰自闻听父母重伤,即恨不得插翅飞返玄灵宫,无奈唐梦周末返,她对个郎情深似海,不愿邃离,本想与程涵英吐实,但话留在口边,後又忍住。

她知唐梦周本身隐称不愿人知,程涵英心术阴险,又暗中锺情自己,告知程涵英反为不美。

程涵英见状不禁一怔,道:“贤妹尚有何事?”

麦如兰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摇首道:“不行,七星帮飞巡三使不过是帮凶,主凶是飞天山魈匡瑞,风闻匡瑞尚在大名频频现踪,如不除他,玄灵宫二十条余性命岂非死不瞑目。”

程涵英呆得一呆,道:“匡瑞身为七星帮银鹿堂主,武功极高,贤妹如何报得了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我必助贤妹手刃大仇。”

麦如兰冷冷一笑道:“你习成绝艺,目前尚无法相助小妹达成心愿,遑论日後!”眸中满含幽怨神色。

程涵英道:“贤妹是说欲手刃了匡瑞後才能赶回玄灵宫。”

麦如兰道:“小妹并非此意,程兄留此寻觅匡瑞下落,小妹立即赶返玄灵宫,惟望程兄割下匡瑞首级带回。”

程涵英皱眉答道:“这怎么……”

“你不愿么?”

程涵英苦笑一声道:“好吧!愚兄留此两日,尽最大能力设法追戳匡瑞,愚兄一则不愿贤妹孤身上道,以免七星帮匪徒狙截,再则愚兄尚身有要事。”

麦如兰忙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小妹立即起程,片刻之後谅尚有匪徒找来?”

语毕一闪而出,匆匆取出一锭白银,找着了店小二,附耳低声道:“如唐公子转返,请他在天明後在三星楼茶园找我,倘仍未回,你也去茶楼姑娘有话嘱咐,慎勿泄漏。”

店小二点头笑道:“姑娘,店饭钱用不了这许多。”

麦如兰娇笑道:“多余的就赏给你吧!”一闪而出。

店小二目送麦如兰身影消失後,转身才走出两步,迎面忽见人影一闪,现出一手持寒光雪亮的短刀拦住去路。

青衣老者目光峻冷,沉声道:“方才麦姑娘向你说了什么话?”

店小二目光露出惊恐之色,迟疑须臾,嗫嚅答道:“你老不是姑娘仇家吧!”

青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如老朽是,麦姑娘早没命了。”

店小二摇首苦笑一声道:“本来小的不能告诉你,姑娘嘱咐切不可吐露她曾投宿敝店,以免仇家蹑踪,还有她房中弃留三具匪徒尸体,命小的设法掩埋院中。”

青衣老者道:“只这些么?”

店小二道:“小的如有半句谎言,日後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青衣老者不由信了,鼻中冷哼一声,转身走去。

店小二惊得一身冷汗,悸魂稽定才急急奔向厨下………

麦如兰在小巷内疾行如风,只觉有人在後尾随,心念一动,掠上屋面朝城厢外跃落。

十数丈外一条黑影疾奔如飞跟踪着麦如兰,但在一丛矮树外突发觉麦如兰身形已失,不由心中大急,飕地施展燕子三折水轻功飞越矮树丛。

蓦地——

只听一声娇叱道:“你为何暗随姑娘,奉何人所命,速速吐实,否则休怨姑娘心辣手黑。”

那黑影猛然刹住,现出一黑衣短装麻面汉子,目光阴沉,毫无惧色,微微一笑道:“姑娘姓麦么?”

麦如兰叱道:“不错!姑娘正是姓麦,尊驾莫非是七星帮匪徒,哼,你这是自送其死。”柳眉猛剔,铮的拔出肩後长剑,寒光疾闪,面上陡涌森森杀气。

黑衣短装麻面汉子,淡淡一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奉命暗中保护姑娘。”

麦如兰面色一变,冷笑道:“果然是七星帮匪徒,胆敢施展鬼蜮伎俩,本姑娘何用保护,尊驾又是奉何人所命,一派胡言。”

麻面汉子冷冷一笑道:“在下字字句句都是实在,至於受何人之命,恕在下无法奉告。”

麦如兰暗中思忖,只觉绝非唐梦周所命,因为唐梦周不知她急需离开,猛然省悟必是程涵英所遣,若让他随行,自己必无法摆脱程涵英料缠,一念已定,杀机又升,冷笑道:“姑娘听的谎话太多了,尊驾之言委实编造笨拙?”皓腕一振,长剑洒出一抹寒星。

麻脸汉子轻蔑一笑道:“在下只望姑娘相信,倘在下若是七星匪徒,心怀叵测,姑娘早丧命在下手中了。”

麦如兰冷笑道:“尊驾如不交待自身来历,那只有死。”

“什么?”

“死!”

麻面汉子淡淡一笑道:“那么姑娘请出剑吧,瞧瞧姑娘能否将在下伤在剑下。”

麦如兰面色一变,剑光疾闪。

只见麻面汉子惨噑一声,身形倒撞退出,踉跄五六步後,双腿一软跌坐地下,一条右臂已离肩削落,血涌如泉,脸色惨变,目露激愤之色道:“程涵英错了!”

“你说什么?”麦如兰面色一变叱道:“莫非你是受命程涵英,程涵英怎么错了。”

“在下正是奉程涵英之命暗护姑娘!”麻脸汉子惨笑道:“姑娘天香国色,程涵英垂涎姑娘已久,急图返回玄灵宫即谋与姑娘成婚。”

麦如兰芳心暗震,冷笑道:“如此看来,程涵英所说我双亲身受重伤之事全然无稽。”

“那倒不假,他解救玄灵宫一次危难亦是真情。”麻脸汉子流血过多,已是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接道:“姑娘武功绝非玄灵宫武学,那有在下无法抵敌一招之理,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程涵英有密谋鸠占玄灵宫之意,姑娘须小心………”言未毕,嘴角鲜血涌出,仰面翻倒横尸在地。

麦如兰闻言不禁呆住,忙掘坑掩埋尸体,俟料理停妥返回大名府城,东方微现曙光,霜寒袭人,她急奔回城垣,取出一方黑纱蒙住面目。

三星茶楼已疏疏落落上了一城座,麦如兰走入即命店夥领入雅座,取出一锭散碎纹银嘱咐店夥。

店夥接过,欠身笑道:“姑娘放心,小的自会领来,那永隆客栈夥计与小的是熟人。”

片刻,店夥送上四盌点心与一壶香茗。

麦如兰只觉心乱如麻,不知唐梦周返回未,亲恩如同海深,说什么非赶回玄灵宫不可。

她正心乱如麻时,永隆客栈店小二忽掀帘进入。

麦如兰忙道:“唐公子尚未回店么?”

店小二摇首答道:“尚未回店。”

麦如兰不禁大感失望,泫然欲泪,忙嘱咐小二俟唐梦周返回禀明自己不得已急须赶返玄灵宫详情转告。

店小二默记在胸,道:“姑娘昨晚离店之际有一青衣老者逼问姑娘何往。”

麦如兰忙道:“你据实相告么?”

店小二摇首道:“小的怎会据实吐露。”

麦如兰暗道:“程涵英党羽着实不少。”微笑道:“你可以离去了。”

店小二告辞而去,顺便在三星茶楼买了一些食物走回永隆客栈,正巧在店外相遇唐梦周飘然走来,忙使了一眼色,哈腰笑道:“公子回来了,昨日薄暮时分知府大人遣使持帖请公子过府饮宴,小的遍觅无着,只好………”

唐梦周心中暗中一怔,发现店门前立着一青友老者,情知有异,忙道:“在下已去啦,蒙知府大人留宿一宵,酒醉尚未全醒。”

“公子去过了,那就好!”店小二笑道:“谅公子尚未食用早点,小的已买来了。”唐梦周笑道:“有劳你了。”

店小二头前领路,进入一间宽敞洁净厢房,低声禀告麦如兰赶回玄灵宫前後详情。

唐梦周不由一愕,皱眉低声道:“方才所见青衣老者谅系与程涵英是一丘之貉,在下自有道理。”挥手示意店小二退出,立即易容成摩云神爪孙道元模样,一闪而出,轻灵无比掠人西院。

只听麦如兰所住居室中传出苍老语声道:“禀护法,属下探听七星帮银鹿堂堂主飞天山魈匡瑞行踪,据悉七星帮门下在大名府丧生甚多,泰半死得不明不白,无法知其死因,更不明被害之处,因此七星帮匪徒形踪异常隐秘,互相不知,有事时只仗传讯,故无法查明匡瑞下落。”

窗纸外映一双人影,其一为青衣老者,另外无疑是程涵英。

唐梦周暗道:“那老者称程涵英为护法,但不知又是什么秘密帮会。”

但听程涵英答道:“这倒是辣手难题,令主严嘱务须将玄灵一派最短日内收归己用,本座若不赶去,恐夜长梦多,但又无法全信于麦姑娘。”

青衣老者道:“护法只推称匡瑞已离大名赶返七星总坛了。”

“嗯,这倒是一妙策,看来,本座午刻时分便可起程了。”

“为何一定要午时?”

“本座应允麦姑娘留此两日,急于赶上反弄巧成拙。”

“玄灵宫有此重要么?”

“本门欲藉玄灵宫之名与七星帮相抗,可免掣肘,容门主寻觅乾坤独叟遗物及紫电剑。”

唐梦周心念一动,暗道:“必须将程涵英滞留在大名,让麦如兰从容回山安排。”遂飘身落在院中,发出衣袂振风之声。

室内忧然语声寂灭,岑寂如水。

显然程涵英及青衣老者不知来人是谁,相戒暂勿现身。

唐梦周故作苍老语声唤道:“郑巡使……”

又唤道:“杨副堂主。”

了无回音。

唐梦周喃喃自语道:“这就奇了,匡堂主坚谓杨副堂主领着飞巡三使来永隆客栈,莫非麦贱婢闻讯逃去,他们追踪贱婢去了,老朽不免回报匡堂主。”说着身形疾掠上屋面,腾身而去。

蓦闻身後起了一片衣袂振风之声,知计已得售,程涵英两人已赶来,身法加疾,快如流星划空掠越城头奔去。

程要两人越追越远,暗中心惊道:“此人轻功身法极高,必非庸俗,分堂主下就有如此高手,七星帮势焰嚣张,高手如云,难怪门主对七星帮深深忌惮。”

唐梦周虽身法极快,却有意不让程涵英两人追失,诱使两人追入一片山谷中,山虽不高,但棘莽翳密,乱石嶙峋。

程涵英突感唐梦周身影已失,不禁心头大急。

青衣老者四巡了一眼,道:“谅此山谷必系七星帮临时巢穴。隐伏之处定不甚远。”

乱石之後忽闪出一头大如斗,身高不及五尺,穿着一身土黄色短褂短袜,足登芒鞋怪人,眼似铜铃、酒糟蒜鼻、唇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黑黄扳牙、手执一根铁烟竿、咧嘴冲着程涵英两人嘻嘻一笑,道:“二位可是七星帮门下么?”

程涵英不禁一怔,道:“在下是追踪七星帮匪徒而来,尊驾是………”

头大如斗怪人冷笑道:“老朽化了老半天功夫,一个七星帮匪徒鬼影子均未找到,依老朽之言劝二位不如省点气力。”

程涵英摇首笑道:“在下方才亲眼目击七星帮匪徒逃人谷中。”

头大如斗怪人目露讶异之色,道:“真的么?无奈老朽身有约会,不然定要偕随两位前往找寻。”迈开身形,如飞奔去。

青衣老者陡的面色一变,惊呼道:“护法,我等受愚了,此人正是七星匪徒。”

程涵英不由一怔,道:“不是吧,此人非我等追踪那人。”

青衣老叟道:“一丘之貉无疑,护法,我等仅两人,势孤力薄不可不防。”

程涵英冷冶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岂可半途而废。”身形飘闪而入,青衣老者不敢有忤,亦步亦趋。

进入山谷中,只见树莽绵密中乱石处处,笋峭牙竖,宛如鬼影幢幢,阴森恐怖。

蓦地——

一块怪石之後忽传来一声阴恻侧冷笑道:“两位何来?”

人影一闪,现出一身着灰衣长衫瘦长个子,耸颧高颚,凹目炯炯。

程涵英冷冷一笑道:“在下来此相寻一位朋友?尊驾谅身在七星帮,不知可否通禀一声,在下求见贵帮银鹿堂主匡瑞。”

瘦长个子逼视了程涵英一眼,沉声道:“朋友是何来历?”

程涵英轻笑一声道:“在下玄灵宫程涵英。”

瘦长个子面色一变,磔磔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入来,本帮与贵宫势不两立,程朋友速弃剑就缚,尚可免汝一死。”

青衣老者突抢身如电,右臂一伸,手中一柄短刃疾如电光石火“嚓”的一声刺入瘦长个子心坎要穴。

瘦长个子裂嘴发出一声凄厉噑叫,面色惨变,嘴角忽溢出殷红鲜血。

忽闻四外响起一声如雷喝叱,继又传来一森冷如冰语声道:“阁下心狠手辣,越发容你不得。”

程涵英别面一顾,只见四外袅袅升起一重黑雾,迅而弥漫郁茫,景物模糊难辨,不禁暗感凛骇,忙道:“年鹏,速屏住呼吸。”

青衣老者见状面色一惊,忙屏住呼吸,雾中忽生出两缕寒芒,身子迅疾一侧,手腕起处刀光电奔,惨噑腾起又是一个匪徒倒下。

但黑雾中飞出一道灰芒鞭影,年鹏耳闻脑後风生已是闪避不及,叭的一声大响,右肩如中千斤重击,闷噑一声仆栽在地。

这时,程涵英已陷入重围,但他剑招辛辣奇奥,寒飈飘飞,破空疾啸,但苦于莫辨匪徒影踪,藏于黑雾中刀光忽现忽隐,尚夹着歹毒暗器如雨袭至。

程涵英忽大喝一声,身形欺入雾中,长剑疾吐,一匪徒顿被利剑穿胸而过。

他一招得手,正欲乘机冲出重围,突感迎面涌来一股无形罡风,势若排山倒海,不由自主地身形踉跄倒出四五步。

蓦闻一蚁语传声道:“朋友,速退至左後方一块山石後。”

程涵英不瑕思索,循身退去,转入山石之後,扬目巡视,只见十数丈内并无黑雾侵入,但乱石林立不知此人影踪何在。

不远处传来苍老语声道:“朋友别急着与老朽见面,黑雾系慢性奇毒,朋友若不运功逼出,此毒侵入内腑,若有一丝遗留,必将侵蚀肝脏血液枯竭而死。”

程涵英道:“承蒙相救,德重心感。”

“你我虽非同道,却此时此地应同仇敌忾,朋友快运息行功吧,老朽禁制仅六个时辰,逾此即失灵效,但毒雾弥漫林中约莫三日後才可消失,朋友如不急着离去,可找一隐秘之处藏身三日。”

程涵英迟疑须臾,终于盘膝坐下,道:“阁下亦是向七星帮寻仇么?”

只听一声轻笑答道:“老朽为寻求紫电剑是否为七星帮所劫。”

程涵英心中一动,道:“阁下必有所见,是否可以相告。”

岑寂无声,静穆如水。

程涵英知此人不愿回答,逐定息行功。

奇门之外,魅影纷闪,搜觅程涵英藏身之处,却为禁制幻影迷惑。

程涵英身後忽现出唐梦周,黑巾蒙面,右掌微抬,意欲将程涵英一击毙命,但转念一想,暗道:“或许在程涵英身上找出真象,不如暂留下他的性命。”念定一闪而出,朝东南方位掠去。

方欲出得山外,侧向忽闻一声冷笑道:“老化子,想不到今日你也在阴沟裏翻船,本门弟子丧生在你手中不知计数,有道是血债血还,你就认命了吧。”

接着只听苍老冷峻笑声道:“江湖生涯,风波难免,老化子何惧一死!”

唐梦周心中一动,循声蹑前,只见一个鹑衣百结,发须凌乱,清癯的老丐靠在一株巨干上,眼中迸射激愤神光,注视在迎面一个红瘢满面,貌像狞恶老者。

那老者狞笑一声道:“兄弟委实爱惜你一身武功,何况本帮正需用人之际,只须你与你几个得意门下听命於本帮………”

老丐大喝一声道:“住口!”

唐梦周忽闪身掠出,扑向那红瘢满面老者。

红瘢满面老者闻风知警,倏地回身,双掌疾推出一股暗红炽热如焚罡风。

唐梦周身形奇幻已极,旋飘至老者身侧,右掌廻旋反甩,疾如雷奔,叭的击实在老者右胁上。

红瘢满面老者胁骨寸裂,内腑粥縻,噑声未出,已自眼目口鼻鲜血齐涌横尸在地。

那老丐一脸惊愕之色。

唐梦周忽抢身掠前挟起老丐如飞奔去,一口气奔出五六里外,一条山涧旁,一线流泉摇曳喷珠飞泻注入涧底,水面上浮流着片片黄叶,阗无一人,是一处极清净之处,放下老化子,揭下蒙面黑巾。

老化子烱烱目光凝视了唐梦周一眼,叹息道:“年轻人,你虽救了老化子,却救不了老化子一命。”

唐梦周诧道:“为什么?”

老化子道:“老叫化在大名用食之际不知不觉已服下一种慢性奇毒,更老叫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又骗来那山谷中守候一位敌人,一路飞奔激发毒性,只觉真气梗阻,内腑阵阵奇痛如割,忙闭了数处穴道护住心脉……”

唐梦周摇首道:“只要不死,便有解救。”

老化子两眼一瞪道:“来不及了。”

唐梦周诧道:“为何来不及?”

“解铃尚须系铃人,但老化子一个时辰後封闭穴道自解,少年人你虽有通天之能,绝无法在一个时辰内取得解药。”

唐梦周微微一笑,在身旁革囊取出一个小巧精致金杯,舀满涧泉,卸脱左手扳搬指浸在杯中。

老化子一瞬不瞬,注视着唐梦周,目露惊异之色。

片刻,唐梦周将杯中清泉递与老化子,笑道:“老前辈请服下。”

老化子毫不置疑,接过一咽吞服。

半晌,老化子弹身跃起,骇然变色道:“少年人,你何能解此奇毒,老化子向不受人涓滴之恩,终必有报。”

唐梦周道:“老前辈言重了,谊属同道,自应患难相扶。”

老化子摇首笑道:“在别人之前老前辈之称当之无愧,可是在你少年人而言就愧不敢当了,如老化子眼力不差,方才你对敌七星帮匪徒之际所使身法神似独臂人魔冷飞,而掌法乃邵宫虎老儿之独步武林,震烁江湖之阎罗五掌中最精华之学『七星追魂』,一招中含蕴七式奇诡变化,罕有其人在此招下逃生,但老化子委实理解不透你何以能具两家之长。”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这两位老人家均可说是在下授业恩师。”

老化子目露惊喜之色,摇首笑道:“这就难信了,老化子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人称活报应,老化子应该称你一声老弟才对。”

唐梦周道:“晚辈如何担当得起,司空前辈德高望重,请勿以平辈相称。”

司空奇作色道:“老化子向来说一不二,老弟是不屑与老化子结交么?”

唐梦周在抚署中久闻司空奇乃武林异人,逐正色道:“那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空奇面色一缓,笑道:“老弟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唐梦周将自己来历告知,并将此行经过扼要叙出。

司空奇目光烱烱,突长叹一声道:“如不相遇老弟,老化子尚在盲目搜觅,看来,关键端在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身上了。”

唐梦周摇首道:“此言并不尽然,颜鸿庆虽听命于白衣人,却不知白衣人真正来历,如不出在下所料,白衣人意欲并吞整个武林,施展鬼蜮伎俩,采蚕食之策,就拿程涵英而言,可为明证。”

司空奇惊诧道:“老弟何以断言程涵英系白衣人党徒。”

唐梦周道:“在下无法断言必是,却有此预感而已,程涵英叛门背师重投,又重回玄灵宫,图谋将玄灵宫收在其卵翼之下,管见一斑,可知全豹。”

司空奇颔首道:“老弟睿智,所见无差,我等须密谋对策,不容此凶有可寻之隙。”

唐梦周道:“眼前正如一团乱蔴,千头万绪,无法找出端倪,为今之计不如从无忧谷玄灵宫着手,无奈在下又急需赶往白马山红叶谷相救一人。”

“救谁?”

“金面韦护沙青云。”

司空奇骇然变色道:“沙青云怎会为七星帮所擒。”

唐梦周摇首答道:“在下也不知。”

司空奇略一沉吟道:“老弟,老化子与你引见几位风尘怪侠,也可分头行事。”

唐梦周忽脸色微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忽闻一声清冷笑声道:“原来你这老化子躲在此处悠闲自在,害得我等苦苦追寻!”

语声未落,电疾风飘三条人影掠闪落下。

为首是一蚕眉凤眼,红面长须老者,其次为一白净脸膛,颔下无髭锦袍儒生,面色冷傲。

最後为一肩部微驼道长,目中精芒如电。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老化子不惧误中七星帮匪徒暗算,再世为人,全赖这位老弟相助。”

说着向唐梦周道:“老弟,老化子为你引见三位风尘怪杰。”手指蚕眉凤眼老者道:“这位是黄海钓叟席仲廉。

那面白无须锦袍儒生名蓝九梅,武林尊称降魔客。

微驼道长系黑龙观主。”

司空奇道:“这位是唐老弟………”

语声未了,蓝九梅忙冷冷一笑道:“幸会。”目光转注司空奇道:“老化子为何落入七星帮暗算?”神色之间似对唐梦周不以为意,倨傲洽谈。

司空奇暗笑道:“穷酸,你这次也失眼了吧!”闻言两眼一翻,怒道:“还不是为了你这穷酸。”

蓝九梅诧道:“为我何来?”

司空奇冷笑道:“不知是谁假冒你这穷酸笔迹,命老化子赶至鲸山酸枣林,老叫化不虞有诈,食物中又被人弄了手脚,赶至酸枣林便毒性渐发………”

蓦闻西风送来一阴冷刺骨语声道:“老叫化,这叫做在劫难逃,此次你算死定了。”

司空奇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土阜之後冉冉升起五条面目阴森怪人。

五人正是五大邪神。

夺命勾魂乌南辉。

阴阳童叟白襄。

丧门神颜昌。

吊客神卜无极。

无常天尊时北年。

只见丧门神颜昌目注降魔客蓝九梅,逼射狠毒精芒,阴阴一笑道:“穷酸,别来无恙。”

蓝九梅杀机顿生,厉喝道:“是你假冒蓝某笔迹么?”

颜昌阴阴一笑道:“颜某本算无遗策,本欲制住老叫化後,不怕不使你等就范,不过老叫化功力深厚,逼住穴道使毒性暂不发作,但老叫化亦勿庆幸,颜某此毒越在体内存留过久,其毒愈深,死状极惨。”

老叫化司空奇冷笑道:“想不到五大邪神亦听命于七星帮。”

乌南辉乾咳了一声道:“你错了,不如说是七星帮听命於我等。”

老叫化不禁面色一变,仰天放声大笑,笑声宏烈,震播云霄,鸣应不绝。

乌南辉大喝道:“老叫化笑什么,不嫌死得快点么?”

司空奇瞪目答道:“老叫化笑你等大言不惭,五大邪神虽在武林中极负盛名,但七星帮主未必听命於你等。”

唐梦周突冷冷一笑道:“说的不错,五大邪魔身後还有其人,他们不过为虎作伥而已。”

乌南辉不禁老脸一红,正说中他们心病。

阴阳童叟白襄突扬掌望唐梦周劈去,冷冷道:“小辈找死!”

一股阴寒无形罡劲如涛潮涌,司空奇呵呵一笑,斜掌封去,两股暗劲一撞,司空奇衣袂飘,屹立如山。

阴阳童叟白襄则身形连晃,拿桩不稳,倒退了一步。

丧门神颜昌冷笑道:“老叫化别卖狂,你等逃不出百丈方圆。”

活报应司空奇神色冰冷道:“这倒未必!”

此刻黑龙观王高宣了一声:“无量寿佛!”道:“五位施主无故寻衅,究竟用意何在?”

丧门神颜昌大笑道:“究竟观主玲珑心窍,我等奉了敝门主之命,延搅诸位共图大事。”

蓝九梅冷笑道:“什么大事?”

颜昌道:“乾坤独叟遗物。”

黄海钓叟席仲廉微微一笑道:“原来为了乾坤独叟的遗物,但贵门主知道多少,贵门主来历可否见告。”

颜昌道:“见了敝门主,诸位自然明白敝门主是何许人,颜某仅略略点透,敝门主与诸位昔年并非风萍陌生之交。”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颜昌,你在做梦,老叫化不吃你这一套。”

丧门神颜昌面目突变狰狞,冷笑道:“那以别怨我等心辣手黑了。”手腕挥起,飞起一条似鞭非鞭,似索非索的兵刀,一招“八方风雨”幻出凌空索影望降魔客蓝九梅罩袭而去。

降魔客蓝九梅大暍一声,撤出眉後金剑疾攻而出。

司空奇、黄海钓叟及黑龙观主亦相继出手。

老叫化司空奇以一对二,空着双手独斗乌南辉时北年二邪。

激搏猛烈势如石破天惊,如雷掌风卷起满天砂尘。

唐梦周负着双手,不时打量四外,防五邪另有恶毒归诡计,与老化子司空奇等掠阵。

双方均是武林绝顶高手,武功已臻化境,一招一式俱奇奥凌厉。

一盏热茶时分,双方仍难分难解,尤其司空奇掌势宛如五丁开山,力逾千斤,风起云涌,啸声雷动。

唐梦周暗中袖手,参悟了甚多武学中变化。

突然,天际远处送来一声澈越长啸。

吊客神卜无极连出三招逼开黑龙观主,噤噤怪笑道:“蓝九梅,你那七柳阁中家小均被我等所掳,难道你不要他们性命了么?”

蓝九梅闻言心胆皆寒,目迸怒火如炽,却微一疏神之际,为颜昌索形兵刃将他手中金剑卷飞半空。

只听颜昌一声哈哈怪笑,五指阴风透骨疾如电光石火抓向蓝九梅肩胛。

此刻,蓝九梅处境间不容发,险危万分,无论如何避不开丧门神颜昌一招奇袭,把心一横,意欲两败俱伤。

颜昌五指堪堪触及降魔客左肩,却不料眼前金光疾闪,剑气如山袭至,不禁大骇,自保要紧,弹身仰射而出。

原来唐梦周眼见降魔客金剑被丧门神索形兵刃卷飞半空,忙凌空升起,五指捞住金剑,斜出一式“天河垂钓”袭向颜昌,解救降魔客之危。

丧门神颜昌弹身疾退尚未站实之际,唐梦周身形斜扑,金剑振出满天流星,夹刺着耳啸风袭至。

那漫空流星忽敛束一点,戳实在颜昌左胁,剑势重如山岳,将颜昌震飞出丈外,胁上一股鲜血飞涌而出。

唐梦周如影随形落下,抓起颜昌,冷笑道:“速将蓝大侠家小释放,不然莫怨在下心辣手黑!”

双方激搏倏的分开,正邪双方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唐梦周仅施展出乾坤独叟遗物上剑法二成功力,做梦也未曾料到竟有如此威势,亦暗感惊骇。

四邪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唐梦周倏地将剑尖抵住颜昌右脉上,冷冷一笑道:“在下先剜掉颜昌一双眼珠,然後剐去四肢,慢慢凌迟处死。”

乌南辉闻言不禁须发戟立,目中怨毒神光逼射,厉声喝道:“阁下如此辣毒也救不了蓝九梅家小性命。”

唐梦周朗笑道:“那么四位也别想在剑下逃生。”说着点了颜昌数处穴道,金剑一晃,已自刺到乌南辉胸前,奇怪已极。

乌南辉心神一凛,旋身飘闪开去。

剑势电奔宛如附骨之蛆,只听一声裂帛刺耳响音,乌南辉一截长衫如风中蚨婕段,飘飞出数丈外挂在树枝上。

乌南辉骇得面色苍白如纸,长叹一声道:“卜贤弟,我等自认败着,请传讯放人吧!”

卜无极自忖无法取胜,似极不情愿般取出一道旗花点燃,抛放空中。

只见半空中爆放满天红星流芒,夺目眩眼,历久不绝。

片刻时分,远处现出多条黑影,飞奔而来,数个黑衣劲装匪徒臂下各挟着一具躯体,均—是妇孺老幼,几乎将降魔客府中一网打尽。

蓝九梅气极,一跃上前,伸掌疾挥,叭的一声,一个匪徒颊上着了一记重的,身形跌出丈外,牙齿迸裂,鲜血目溢。

卜无极冷笑道:“蓝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等并非示弱,放手一拚,谁死尚未可知。”

蓝九梅厉喝道:“妇孺老幼,与你等何仇,行事毒辣人神共愤,你等尚配称武林高人么?”

卜无极怪笑道:“我等名列五邪,行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

唐梦周冷笑道:“蓝大侠阖府老幼倘有丝毫伤损,唯你等是问,颜昌穴道已被在下制住,并吮吸一颗毒丸,若妄行解开,必口吐迸血,五脏炸裂而毙,明晚三更时分大名小西门城楼口在下会留赐解药,你们走吧!”

卜无极目泛怒光道:“朋友今日之赐,终身不忘,但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大,我们走吧!”身形一闪抓起颜昌腾身掠出,乌南辉三邪并肩穿空飞起,去势如电,转瞬身影俱杳。

唐梦周将金剑交还蓝九梅,微笑道:“原剑璧回,请谅在下越俎代庖之罪。”言毕不待蓝九梅答话,迅疾转身走过一旁跌坐地下行功调息。

降魔客蓝九梅目露愧疚之色,惭惶无地自答,目注司空奇赧然一笑道:“小弟一生狂傲自负,眼前之事顿悟已非………”

司空奇摆手笑道:“贤弟不必自疚,倘知这位唐老弟来历後,贤弟心情自会泰然了,此刻你先去探视宝眷有无受伤。”

蓝九梅点点头,步向家人而去,发觉家人均被点了睡穴,逐一为之解开,睁目望来,察见蓝九梅不禁痛哭失声。

司空奇老化子等人均好言慰问,起意离去之际,突发现唐梦周身影已失,悄然不告而别。

降魔客蓝九梅心中难受之极,向司空奇望了一眼,脸色黯然。

老化子司空奇道:“蓝贤弟,你舆席老儿牛鼻子护送宝眷先回七柳阁,老化子随後就到。”

席仲廉诧道:“你定须去寻这位唐少侠么?”

司空奇正色道:“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说时一鹤冲天拔起,望酸枣林如飞掠去。

身形落在酸枣林外,忽闻唐梦周蚁语传声道:“老前辈赶来则甚?”

活报应司空奇闻声大喜,身形一提循声扑去,只见唐梦周立在一株参天古柏之下,忙道:“老弟你为何不告而别,其实蓝九梅是一极光明磊落的武林侠义道人物,但人之为人总难免瑕疵……”

“这个在下知道。”唐梦周道:“无奈在下身有要事,无法久留,是以不告而别,但还是差了一步。”

司空奇诧道:“老弟此话何解?”

唐梦周道:“七星帮匪徒已全撤去,目前关键端在程涵英身上。”

司空奇道:“程涵英现在何处?”

唐梦周道:“老前辈请随在下来。”

两人进入林中,唐梦周忽身形一顿,手指不远处,低声道:“程涵英被在下困在禁制中。”

司空奇目光锐厉,只见程涵英身形在禁制内来回踱步,神色忧急,似急欲脱身。

唐梦周低声道:“在下本欲制住程涵英,逼供身後主使人究竟是何来历,但在下心有顾忌,恐程涵英誓死不吐,虽将他除去,然他并非主凶,反逼使变本加厉,玄灵宫危矣。”

司空奇略一沉吟,颔首道:“老弟之言极是,但总有一可行之策,不如让老化子赶上麦姑娘言明其故,却恐无法取信于麦姑娘。”

唐梦周道:“无妨,老前辈见着麦姑娘只叙出在下与他结识经过,麦姑娘必然见信。”遂将相救麦如兰经过前後叙出。

司空奇道:“好,老化子立即动身,这样吧,老弟不如迳往无忧谷,拯救沙青云之事一切均在老化子身上。”

两人计议已定,作别而去。

黄叶飘飞,雁廻南旋。

柏月霞一行车马已渡过黄河抵达汜水县境,天色已是薄暮时分。

符竹青与一同门沈金龙两骑走在头里,沈金龙道:“咱们就在汜水打住,取道洛阳再有两日便可回谷了。”

暮霭苍茫,烟云入眼,远远望去可见闪烁灯火,汜水已然在望。

沈金龙道:“不知怎的,姑娘意兴阑珊,歇歇行行,不然早就赶同谷中了。”

符竹青面色肃然,道:“贤弟怎还不明姑娘心情,你我紧记不可乱说,回山後更须金人三缄其口。”

忽闻远处传来奔马蹄声,只见来路一骑如飞而来,骑上人高喝道:“符老么?”

符竹青不禁一怔,来骑已自奔至临近,骑上人一跃而下,认出是谷中高手尤鹿,诧道:“尤老师何故来此?莫非谷中出事么?”

尤鹿摇首答道:“在下奉了二谷主之命………”

“且慢!”符竹青道:“符某一行在大名曾面晤二谷主,尤老师怎说是奉了二谷主之命。”

尤鹿微微一笑道:“二谷主为追踪一无名妖邪,已先赶至洛阳,符老说在下谎言欺骗么。”

符竹青道:“并非如此,我等一行频遇凶险,不可不慎重一二。”

尤鹿正色道:“二谷主有命,无名凶邪党羽密谋拦截姑娘,是以二谷主急命在下通知符老一行另择小径横渡伊水迳往洛阳,途中不可停留。”

符竹青神色一变,道:“有劳尤老师赶来传讯,尤老师只一人么?去见过姑娘,恐姑娘另有话问。”

尤鹿道:“不必了,在下尚要覆命另有差遣,情势险恶万分,事关本谷安危,请符老转致姑娘见谅。”

符竹青道:“既然如此,尤老师请赶返覆命,符某遵命行事。”

尤鹿抱拳笑道:“在下就此告辞了。”转身一跃上骑。

符竹青趁着尤鹿转身之际,迅疾如电拔出肩头长剑,尤鹿甫落鞍背,寒光疾闪,一剑贯穿後胸而过,噑声未出,已自尸落鞍下。

沈金龙大惊失色道:“此是何故?”

符竹青忙道:“此刻无暇解说,先埋掉尸体,将坐骑驱放路旁林中,任其远逸!”

沈金龙暗暗纳罕,两人跃下坐骑掩埋尤鹿尸体。

这时,宫道上传来奔马蹄声,只见前後八骑紧护一辆马车疾奔而至。

车把式一带缰绳,高喝道:“符老何故不行!”

符竹青道:“老朽有事禀告姑娘。”

车内傅灵芝闻言立时敞开帘蓬,柏月霞响起银铃语声笑道:“符老有事么?”

符竹青趋前低声禀明杀死尤鹿经过。

柏月霞惊道:“尤鹿乃二谷主心腹亲信,若二谷主得知如何回答。”

符竹青道:“我等只推称并未看见尤鹿,一切均按原定行程。”

傅灵芝道:“万一颜二谷主传讯是真,岂非误了大事。”

符竹青道:“老朽心疑尤鹿有诈,兹事体大,必须慎秘行踪,为何他胆敢由官道驰骑飞奔,其疑一也。”

傅灵芝颔首道:“有理。”

符竹青又道:“二谷主与谷主谊若手足,视姑娘无异亲生,理应二谷主兼程赶来相助姑娘避开险厄,看来其中必有蹊跷,不然唐公子为何一再严嘱慎防二谷主。”

柏月霞幽幽一笑道:“我等行程缓慢,即为防梦哥赶来无法寻觅,符老,一切依你。”

符竹青道:“汜水不远在望,我等就在汜水投宿。”转身与沈金龙跃上乘骑,并辔而驰。

一行奔出三里之遥,忽见一骑迎面奔来,暮色沉沉中无法分辨骑上人形貌,却瞧出来人眼中泛露惊愕神光。

来骑如风一掠而过,远去无踪。

沈金龙道:“符兄果然料事有准,来骑那人似不胜惊异。”

符竹青道:“我料伊水东岸必然设下天罗地网静候我等一行入伏,我等镇静如恒,使之莫测高深,或可将一场危难消弭于无形!”

片刻时分,符竹青沈金龙二骑已进入汜水城,就在城厢附近一家客栈门前下马。

店小二慌忙趋出牵住马缰,笑道:“二位爷台要住店么?”

符竹青道:“自然要住店,我等一行共有十数人,尚有车马,有空房够住么?”

店小哦答道:“不瞒爷台,小店今晚生意清淡,无人住店,小店共有八间空房,侧院可停车马,食宿俱全,包管爷台满意。”

符竹青道:“好,沈贤弟请接应姑娘来此。”

沈金龙拨转马头奔出城外而去。

符竹青跃落马鞍,顺手取出一锭白银,道:“准备两桌酒菜,要快。”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柏月霞车马一行已自赶到,迅疾进入客栈,车马亦拢入侧院内。

柏月霞玄巾蒙面,罗衣飘飘偕同傅灵芝立在院内踏斗分罡,布下奇门禁制後匆匆进食,吩咐店夥安歇不用他招呼了。

那年头,车船店脚牙,眼力最尖,瞧出无忧谷一行不同寻常,手面又大,乐得早点睡觉,喏喏领命而下。

柏月霞道:“丁大立!”

一个四旬左右,神态犷悍矮小黑衣人趋前,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柏月霞道:“你扮作店夥守在柜上。”

丁大立低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无忧谷一行各有使命,片刻客栈内灯火俱灭,只余柜上一盏昏黄油灯,冷凄凄地摇晃看黯淡的光辉。

丁大立戴着一顶软毡帽,一身短装,坐在柜外一条板凳上,一壶酒—点卤菜,口中咀嚼有声,哼着小调,一付怡然自得神态。

店门半掩着,檐下灯笼亦已撤下。

蓦地——

门外探人一个毛茸茸的人头,目光烱烱扫视了内面一眼,低喝道:“有人么?”

丁大立故作哦哦一声,立起笑道:“爷台要住店么?对不住敝店已住满啦,爷请去别家光顾。”

“住满啦!”那人惊噫出声,非但不离去,反而闪身而入,凝望了丁大立一眼,诧道:“你若非是丁大立兄么?”

丁大立似亦已瞧出来人是谁,目中神光一亮,笑道:“原来是秦荣秦爷。”

秦荣道:“丁兄为何扮成店夥模样?”

丁大立答道:“自姑娘被劫去紫电剑,一路之上频遇变故,是以每晚住店时均作慎密布伏,小弟是杠旗儿的打头阵。”

秦荣诧道:“二谷主命尤鹿赶来禀告姑娘另择小径横渡伊水,难道姑娘不愿么?”

“什么?”丁大立惊道:“我等并未相遇尤鹿!”

秦荣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秦某意欲面陈姑娘。”

丁大立忙击掌三声。

内面传来阴冷语声道:“何事!”

丁大立道:“二谷主命秦爷赶来须面陈姑娘。”

“进来!”

丁大立示意秦荣一人独自进入。

秦荣咳了一声,道:“是符老么?”身形迅快迈进隐入黑暗中。

丁大立嘴角泛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祸辐无门,唯人自召,怨得了谁!”复又坐下自酌自饮。

良久。秦荣神态不安地趋出,苦笑道:“姑娘执拗不从二谷主之计,坚欲循官道迳奔洛阳,咳,那无名妖邪不知什么时候动手,秦某须赶出城去传讯二谷主,如有意外,秦某吃罪不起。”

丁大立诧道:“什么无名妖邪?” 秦荣摇首苦笑道:“此非片言可竟,姑娘俱已知情。”说着秦荣快步掠出店外,飞奔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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