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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练功易容 冒充他人

时光忽忽飞掠,转瞬又是一年。

在这一年之内,林群和红叶朝朝都在勤练武功。

大蚂蚁没再来,谭海也是踪影全无。

红叶进步得很快,顾婆婆教她的剑法,她在三个月之内就练得滚瓜烂熟。

至于林群,他练的是气功和掌法,看来是比较困难得多,他整整花了九个月的时间,才能熟悉下来。

但两人都不知道自己练的是甚么武功,也不知道谭海和顾婆婆的真正用意。他们只是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情逗留在乾坤峡内,幸而这段日子十分太平,而且练好武功,对自己只有好处而不会有甚么坏处。

但林群总是觉得,这是谭海的“养猪之策”。

谭海绝不是甚么好人,这一点,在林群来说已经确定了的。

林群认为,自己在谭海眼中,只是一头“待宰之猪”,但到底会怎样宰法,他却想出不来。

顾婆婆虽然成为了自己的师父,而且不断督促自己练功,但在彼此之间,却似乎没有真正师徒的情谊存在。

只有红叶才最关心林群,同样地,也只有林群才最关心红叶。

有一天,顾婆婆忽然把红叶带走,林群不知道她们去了甚么地方,琴之和管之也同样不知道。林群只有等。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差不多快要疯了,顾婆婆才带着红叶回来。

林群已等了十天,但当他与红叶接近一点的时候,却发现红叶已不像红叶!

红叶变了。她的眼睫毛比平时浓密两倍,颧骨微微向外高耸,鼻子尖了一些,笑起来的时候彷佛有点生硬。

还有,她的左脸颊上,居然多了一颗小小的销魂痣,就正生长在嘴唇左上方。

女为悦己者容?

不!红叶是绝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把自己改变成这副样子的!

这并不是浓妆艳抹,而是易容。

他立刻问顾婆婆:“她为甚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顾婆婆冷冷一笑:“她现在有甚么不对?”

林群道:“弟子若不是跟师妹朝夕相见,恐怕如今已认不得她!”

顾婆婆道:“总算你眼力不错,但她现在不是还很漂亮吗?”

林群道:“漂亮不漂亮,那是另一回事,但她为甚么要易容?”

顾婆婆道:“因为她若不易容,季能大师的鼻子就会用来喂狗。”

“谁是季能大师?”

“季能大师俗姓禤,是红叶现在唯一的亲人。”

顾婆婆道:“我没有把他怎样,甚至没有动过他一根汗毛,是谭老板把他从那间又穷又破的寺院里带出来的。”

林群怒道:“他已出家,你们为甚么还要难为这个和尚?”

顾婆婆笑了笑,道:“谭老板是个手段爽阔,善乐好施的大善人,他显然把季能人师请出来,就绝不会稍有半点亏待他,现在,就连为师也没有他那么好的福气,天天都有鲜鱼大肉,肥鸡大鸭可吃。”

林群道:“荒唐!他是个出家人,怎吃得这些腥荤?”

顾婆婆笑道:“出家人也是人,为甚么就吃不得鱼肉鸡鸭?就算吃了,出家人总不见得会立刻死掉!”

林群道:“他肯不肯吃?”

顾婆婆默然半晌,道:“不肯,他说宁愿饿死,也绝不破戒。”

林群道:“这岂不要活活饿死他?”

顾婆婆道:“季能大师是你师姊的哥哥,谭老板怎会让他饿死?后来,红叶答应了易容,这位出家人立刻就可以品尝到第一流上好斋菜的滋味。”

林群眉毛一皱,忿然道:“这岂不是威胁吗?”

顾婆婆道:“威胁这两个字并不好听,但却往往最为有效。”

林群冷笑道:“你们是否也要威胁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顾婆婆道:“那倒不一定,只要你肯乖乖听话,又有谁会用威胁的手段来对付你?”

林群道:“只可惜弟子并不一定会很听话。”

顾婆婆叹道:“阿群,你明明知道斗不过谭老板,又何苦要自讨苦吃?”

林群道:“弟子不想跟任何人争斗甚么,只想安静地活下去。”

顾婆婆道:“一个人要安静地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少人自懂人性,便有着这种本来绝对不算苛求的渴望,但是,偏偏许多人都不能成功,就算死了,也未必就能真真正正的安静下来!”

林群吸了一口气,道:“弟子明白了,你们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顾婆婆道:“你这句话很贴切,做士兵的人,十居其九都不想打仗,最好是白受朝廷俸禄,而一辈子都活在太平盛世里,但世事很难如此完美,当战事逼在眉睫之际,就算是最怕死的兵将也要杀上战场,否则就会成为逃兵,必须接受军法严厉的惩罚。”

林群道:“弟子可逃不了。”他这句话意思是说:“我中了谭海的暗算,再过一年若没有解药就会头发落尽,生满疔疮而死,又怎能逃到甚么地方去?”

但红叶在场,这些话他也就没有直接地说了出来。

顾婆婆望着林群道:“为师不想用过份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弟子,你既然知道逃不了,就应该听话一点,总之,事情办好了之后,一定会有你的好处!”

林群道:“这到底是甚么事?”

顾婆婆道:“你现在不要问,只要跟为师走。”

林群道:“走去哪里?”

顾婆婆道:“去见一个人。”

林群道:“是不是一位易容高手?”

顾婆婆点点头,道:“你说对了。”

林群道:“我若拼将一死,誓不依从那又怎样?”

顾婆婆道:“倘若如此,你不但自己活不下去,还要连累了小詹。”

林群心里暗吃一惊,表面上却只是淡淡地说:“师父说的是哪一位小詹?”

顾婆婆道:“当然就是詹国基。”

林群啊的一声:“原来是白脸小詹,他现在还活着吗?”

顾婆婆道:“他现在比以前生活得更写意,听说他在两个月前搭上了燕家的大小姐,正是人财两得,好不快活。”

林群冷哼道:“真是死性不改。”

顾婆婆道:“世间上死性不改的人又岂只他一个?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小詹现在可以继续快活地活下去,也可以一下子就给大蚂蚁撕开八大块,而唯一可以让他化凶为吉的人,就只有你这个小林而已。”

林群道:“你们还是那一套手段——一味只靠威胁。”

顾婆婆道:“为师不会威胁自己的弟子,你有甚么不满意的地方,将来对谭老板说好了。”

林群叹了口气:“不必再说了,弟子跟师父去见那位易容高手便是。”

红叶没有说甚么,只是一直默默地站在顾婆婆身边。

就是这样,顾婆婆就带着林群离开了乾坤峡,去到十里外一幢古老大屋子里,求见一位姓孙的大夫。

孙大夫看来已很孱弱,好像连一阵大风都可以把他吹起来的样子,但他的一双手却既稳定而又有力,林群才看见这个人,鼻子和脸颊就已给他捏得疼痛之极。

孙大夫笑了笑,对顾婆婆说:“这个男的比上次那个妞儿还容易整治妥当,你三天后才来取人好了。”

顾婆婆连连点头,林群冷笑道:“记着,三天后来取货可也。”他把“取人”改为“取货”,也不知道是揶揄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林群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孙大夫把他带到一间密不透风,只有烛光和一张大床的房子里,说:“你叫甚么名字?”

林群道:“周大志。”

孙大夫道:“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周兄,久仰!久仰!”

林群冷笑道:“周大志这个名字是假的,你说久仰久仰,却是从何仰起?”

孙大夫道:“名字是真是假,巧是小事耳,你叫周大志也好,叫林群也好,对鄙人来说又有甚么重要?”

林群冷然道:“既转早知我叫林群,那又何必多此一问?”

孙大夫道:“哼!你以为这是多余之举?”

林群道:“除了用‘脱裤放屁’这四个字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可以用甚么字句来加以形容。”

孙大夫淡淡道:“你若看见有人脱裤,便一口肯定此人必然正在脱裤放屁,那可错得厉害,说不定他脱裤是因为有只毒蜂钻进了裤裆里,所以才急不及待的把裤子脱下来。”

林群哈哈一笑,正想说话,忽然有点天旋地转,目眩脚酸的感觉。

孙大夫也接着打个哈哈,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在这房子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你可知道那是甚么?”

林群怔了怔,半晌才说:“迷药?”

孙大夫笑了笑道:“是的,而这种迷药,只会迷倒你,而绝不会连鄙人也迷倒下去。”这道理很简单,他必然早已有了准备,预早服下了解药,所以才会没事。

林群明白了,他苦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要引我开口说话,因为我说话越多,呼吸也就越会深一些……”

孙大夫点点头:“你还不算太笨。”

林群的视线已转移到那张大床上,他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头重脚轻地往大床倒了下去。而当他倒下去的时候,他又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笑声。

这人的声音林群并不很熟悉,却也不算太陌生,他虽然在模糊不清境界里,但他还是听得出,那是谭海的笑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群悠悠转醒了。

他才醒过来,就嗅到一阵凛冽的香气,那不是迷香,也不是花香,而是酒香。

他一嗅就知道,那是上等的高粱酒。

上等的高粱酒很可爱,但谭海的笑声却比乌鸦还更难听。林群不想看见这个大腹贾,也不想听见他的笑声,但偏偏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谭海就正坐在他的身边。

“小林,你现在比以前神气得多啦!”谭海笑着说:“这里有好酒,也有好菜,咱们慢慢喝,慢慢谈如何?”

林群从床上爬了起来,发觉这里并不是孙大夫的房子。

孙大夫的房子是简陋古朴,但这房子却布置奢华,一张大床更是柔软舒适得像是躺在云堆上一样。

既然有酒有菜,林群也就不再客气了,但他刚下床,就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他皱了皱眉,谭海立时哈哈一笑,道:“你已整整躺了三昼三夜,所以才饿得软绵绵的,但不要紧,只要吃饱了,立刻就会没事。”

林群望了他一眼,道:“遇上了谭老板,会没事那才稀奇。”

谭海淡淡一笑,只顾着吃螃蟹。

螃蟹有一大碟,鲜虾最少三四斤,此外,又有蒸四腮鲈、炒白菜、炆大鸭、燕窝炖鸽蛋……

酒好,菜更好。

林群再饿,也一定吃不下这许多东西,所以便说:“为甚么不叫孙大夫也来凑凑兴?”

谭海摇摇头,道:“他若来凑凑兴,那就不太好了。”

林群道;“为甚么不好?”

谭海说道:“我怕你看见他就胃口大倒。”

林群一怔:“为甚么看见孙大夫我就会胃口大倒?”

谭海淡淡道:“因为他现在受了一点点伤。”

林群道:“严重吗?”

谭海道:“那倒不会致命,只是……嗯,还是个要提他,咱们痛痛快快喝几杯才是正经。”

林群道:“酒可以慢慢喝,我忽然很想看看孙大夫。”

谭海皱了皱眉:“你真的要看他?”

林群道:“是的。”

谭海道:“但你最少也要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走路。”

林群道:“不必了,我喝了几口酒,现在已有足够力气奔上泰山南天门。”

谭海叹道:“真是一股牛脾气,说要看便非看不可,不如这样罢,我叫孙大夫自己来好了。”

林群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不久,孙大夫来了,但他并亦是走进来,而是给两个大汉用担架抬进来的。

林群陡地呆住,他怎样也想不到,孙大夫竟然已变成了一个只有左臂的人。

孙大夫的右臂已给齐肩砍断,两条腿也不见了,显然都是给利刃所砍断的。

孙大夫没有看见林群,因为他的两颗眼珠都已被挖掉了,虽然他在呻吟,但除了“呀呀”连声之外,他似乎已无法再说出半个字来。

他的舌头也给割掉了!

林群绝不是个胆小鬼,但孙大夫这“一点点伤”,已使他连汗毛都直竖起来。

谭海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他若不是患病,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林群脸色青白:“孙大夫患了甚么病?”

谭海道:“是贪病。”

“贪病?贪心的病?”

“你说对了,是贪心的病。”

林群道:“他如何因贪病而变成这样的?”

谭海道:“他给你和红叶易容,酬劳是五万两。”

林群吃了一惊:“这么贵?”

谭海道:“本来这也不算甚么,但事成后,他又再要多索十万两,否则……”

“否则怎样?”

“要向田帮主告密。”

“田帮主?”林群一怔,“是哪一位田帮主?”

谭海道:“玉龙帮帮主田振烈!”

林群吃了一惊:“玉龙帮是中原十大帮会之一,田振烈人称‘玉面金龙’,这可不简单!”

谭海道:“你可知道,田振烈擅长的是甚么功夫?”

林群连忙问道:“是不是‘小金龙神掌’?”

谭海点点头,道:“你说对了,大金龙神掌全套总共九九八十一式,每一式都犀利玄奇,厉害之极。”

林群道:“师父教我的一套掌法,也是九九八十一式,却不知是甚么功夫。”

谭海淡淡道:“正是大金龙神掌。”

“甚么?”林群猛然吃了一惊:“我这一年以来,练的就是大金龙神掌?”

谭海眨了眨眼:“你不相信?且看我这几掌……”语毕,离椅走开五步,两掌上下翻飞一连发出了五掌。

林群更加呆住了,半晌才失声道:“这是师父教我的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总共五式拿法!”

谭海哈哈一笑:“你现在不妨记住了,第十一式掌法叫‘龙翔千里’,第十二式的叫‘驾雾降邪’,第十三式叫‘天之尊者’,第十四式叫‘神龙扑月’,而第十五式则叫‘龙影金光’。”

林群细心一想,又用手比划了一会,不禁连连不住点头,说道:“果然很是贴切!”

谭海道:“你师父曾对我说过,你练功比不上红叶勤力,但胜在资质不差,领悟力强,所以才总算在一年之内把这套掌法练成。”

林群道:“除了那五式掌法之外,其余七十六式又是甚么名堂?”

谭海道:“我只知道这五式,其余的你可以问顾婆婆。”

林群道:“她不肯说。”

谭海道:“你师父不是不肯说,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所以暂时不让你知道而已。”

林群道:“那么要等到甚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

谭海道:“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林群向孙大夫望了一眼,不禁皱眉说道:“他还可以活下去吗?”

谭海说道:“那当然可以,最少,他还是鼻孔可以呼吸,也有牙齿可以吞吃食物。”

林群道:“但这样的一个人,倒不如杀了他干脆得多了。”

谭海摇摇头:“倘若杀了他,你师父一定会很不高兴。”

林群道:“为甚么她会不高兴?”

谭海说道:“你师父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女中豪杰,正是有恩必报,何仇也必报,孙大夫乘机勒诈她,你师父是最憎恨不过的!”

林群道:“但再憎恨一个人,一刀把他杀了已很足够,又何必把孙大夫这样折磨。”

谭海咳嗽两声,道:“你心肠不错,既然这样,你一掌杀了孙大夫便是。”

林群沉吟良久,终于一掌击碎了孙大夫天灵要害。

谭海干笑道:“杀得好,这样大家都省了不少工夫,来人,把孙大夫抬出去好好埋葬了。”

两大汉立刻把孙大夫抬走,但不久又把那担架抬了回来。

只是担架上的孙大夫已不见了,却载着数十份卷宗。

林群道:“这是甚么东西?”

谭海道:“这里总共有五十八份详细的记载,上面所写都是关于一个人的家世背景,言行习惯和武功路数,除此之外,还有他手下,朋友的画像及其他记载。”

林群道:“这人是谁?”

谭海道:“田振烈。”

林群道:“何以要我这样去了解田振烈?”

谭海沉默良久后,才一字一字地说:“因为你现在已不再是林群,而是玉龙帮帮主玉面金龙田振烈!”

林群傻住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摇身一变,变成了玉龙帮的田振烈帮主。

他匆匆地找寻镜子,而且很快就找着,他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晰白而俊美的脸。

林群本来就很俊美,但现在却变得更好看,只是,他如今看来已不怎么像是昔日的林群,因为他的鼻梁更高挺,而两边脸颊也有了相当显著的改变。

“这不是我的脸!”林群立刻把镜子摔在地上。

谭海道:“你不高兴?”

林群道:“只要看见你,那又怎样高兴起来?”

谭海道:“不管你高兴不高兴,你现在必须知道田振烈的一切!”

林群在担架上随手拿起一份卷宗打开,里面绘着两个出家人,那是一僧一道,在僧人旁边,写了十几行笔法工整的小字:“拾叶大师——灵法寺唯一凶僧,俗姓饶,名若非,山西淡湖县人氏,十岁拜师于桃花扇王娄力山门下,十六岁即弑师盗扇,自立门户,二十一岁败于湘北铁须翁手下,遂遁迹空门,拜灵华寺高僧青月禅师为师,十年后青月圆寂,拾叶屡犯寺规,被逐出寺,临走前,又杀九僧,复入江湖,一年之内大闹湘北武林,诛杀铁须翁满门老幼五十一口,无一幸免,后遇江湖潜龙田广之,五战五败,其后又于枯山禅院聆听田潜龙吹奏古笛凡七日七夜,悔意顿萌,先断右臂再行自缢,田于最后一刻始救之,知其悔罪之心不假,遂收他入玉龙帮中,与白眼道人并称左右二奇。”

除此以外,还有一段文字详细列述拾叶大师的武功招数,举止习惯等等。

林群初看先前一段文字,觉得拾叶大师穷凶极恶,非杀不可,但再看下去,又觉得此人最后已被江湖潜龙田广之所感化,正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在这时候还再憎恨他,未免是迂腐冥顽,头脑瘀塞之极。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人虽已悔改,但往日罪孽,着实深重异常,倘若自己是铁须翁,只怕做鬼也非要杀了拾叶不可。

在拾叶大师左侧,绘着的是一个高瘦道人,只见这道人眼狭鼻尖,瞳孔中更是见白而不见黑,似乎是个瞎子。

在道人绘像旁边,也写着十几行小字:“白眼道人——九华山天涛观主,幼为孤儿,自小于天山涛观长大,其师一泊真人,擅气功与天涛剑法,白眼早已尽得真传,三十岁时一泊羽化,白眼继任为天山涛主,三年内即六招强敌,最后一役与夜狼门苦战,天山涛高手损折殆尽,幸赖援手驰至始反败为胜,而此救命恩人乃田广之也,其后白眼又只身独闯江湖,再历十年,终于投归玉龙帮下,初时与拾叶各不相让,两年后玉龙帮经历大战,战后左右二奇始冰释前嫌,并结为生死之交。”此外,也有另一段文字,详述白眼道人的武功及生活习惯等等。

林群看罢,目注谭海道:“我必须看熟这几十份卷宗吗?”

谭海点点头道:“不错,而且一点都不能错漏,因为你已经是玉龙振烈了。”

林群吸了口气,道:“红叶呢?她又担当甚么角色?”

谭海神秘地一笑,良久才说:“是田夫人!”

林群的心脏立刻“噗噗”地跳快两倍:“你说甚么?”

谭海淡淡道:“田振烈已娶了妻子,她叫虞翠翠,是河南武林大豪虞元霸的独生女儿,在这些卷宗里,有五份都是谈及这一对父女的,你一定要很仔细的去看清楚,千万不要连岳大人都认不出来。”

林群沉默了一会,道:“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计划?”

谭海道:“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田振烈做玉龙帮的帮主,所以想换掉他。”

林群道:“他做玉龙帮帮主有甚么不好?”

谭海道:“他也许样样都好,但我不喜欢,听以就想找个人来冒充田振烈。”

林群道:“田广之呢?他是不是田振烈的父亲?”

谭海道:“不错,他的武功极高,脾气也很温和,但却是有一个毛病,就是嫉恶如仇,及好管闲事。”

林群道:“嫉恶如仇的人,通常都会被人称为大侠,壮士。”

谭海道:“但这种人往往也是死得最快。”

林群道:“大丈夫胜得光明,败得磊落,至于生生死死,更是计较不了许多,而且,负有侠名之士,虽有不少英年早逝,但是也有不少福寿绵长之辈,例如梧州老侠公孙碧,一刀横大漠高察,寒山钓叟游独,长安不老翁岳凿等等,但是这些人无不嫉恶如仇,但直至现在,却都已经活到七八十岁……”,

谭海嘿嘿一笑:“你倒本事,把凤毛麟角般的老不死都一下子抬出来了。”

“还有很多啦,”林群立时道:“比方杭州老祖宗唐老人,他凭着一杆松木红樱枪威震武林,如今还是老当益壮,稳如铁塔。”

谭海冷哼一声,道:“少跟我说这些废话,那田广之,他杀了白骨妖王仇九阴的一个弟子,结果就给妖王用白骨尸钉把他钉死了,其实妖王的徒儿只不过奸杀了一个婊子,田广之又何苦为了这点小事来跟仇九阴结怨而终于招致杀身之祸。”

林群道:“人命关天,况且又是先奸后杀,又怎能算是小事?”

谭海冷然道:“但是那只不过是个婊子。”

林群道:“婊子也是人!”

谭海瞪了他一眼:“瞧你不像个书呆子,何以穷酸得这么厉害?”

林群道:“这不是穷酸,只是据理力争。”

谭海冷笑道:“就算给你争赢那又怎样!”

林群道:“赢总比输好。”

谭海呆了一呆,继而叹道:“那么就算你赢罢,但田振烈的一切,你一定要事事记熟,不要露出半点破绽,否则你活不成,詹国基也一样要死。”

林群心中有气,便说:“既是生死之交,就算一块儿给你毒死,在黄泉路上也不愁寂寞!”

谭海“唔”一声,道:“不错,你们若都死了,我还会叫红叶奉陪到酆都城里去,那就一定更加热闹啦。”

林群脸色陡变:“你不能害红叶!”

谭海嘿嘿一笑:“干吗这样紧张!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去干,你和小詹都可长命百岁,还可以把红叶娶过来做个贤妻良母!”

林群没话说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依照谭海的说话去干。

他要忘掉自己,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已变成了田振烈。

这是一个重大而不可思议的转变。

那五十八份卷宗,已成为了林群目前最重要的功课,在这些冗长而细微的资料中,他可以知道田振烈最喜欢甚么,最讨厌甚么,也可以知道他手下每一个重要人物的性格和特征。

但他看得最多,也看得最仔细的。

却是有关于虞翠翠的一切。

虞翠翠脸庞的轮廓,跟红叶大致是相同的,所以,红叶可以在经过易容之后,变得和这位田夫人一模一样。

在那些卷宗里,当然也有田振烈的画像,而且除了正面画像之外,还有左侧面,右侧面和背面的几种形态。

林群望着画中人,就彷佛看见了自己一样。

画中人似乎很不幸,因为他很快就会给自己冒充顶替了,想到这里,林群不禁又在思索:“谭海和顾婆婆的阴谋到底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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