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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手天魔的师父

大江东去,江东有豪杰。

江东龙泉堡主“银龙客”齐玉邦,就是豪杰中的豪杰,英雄中的英雄。

可是,英雄已是垂暮之年,自从去年七十大寿之后,这位齐堡主的身体竟一天比一天差,据说,他生了一种怪病,每天都要喝一大碗狗血,否则就会狂性大发,甚至动手杀人。

龙泉堡本来养了十几只黄犬,但由于主人得了这种怪病,这些人类的好朋友就遭殃了,一只一只的给宰掉,只剩下下齐少爷的爱犬“阿吉”,暂时还能幸运地每天依偎在主人的脚下。

齐少爷是齐玉邦的独生子,他的名字叫不武,是齐玉邦为他命名的,意思就是说:“我这个儿子是不会练武功的。”

齐不武现在已二十二岁,对于诗词歌赋、字画棋琴,他可说是无一不精,堪称奇才而无愧。

但武功嘛,他是一点儿也不懂的。

因为齐玉邦早就决定不让他成为武林中人,他认为:武功高的人,未必会比不懂得武功的人幸福,甚至往往会丧生在波谲云幻,奸邪当道的江湖里。

齐不武一向服从父亲的说话,齐玉邦不准许他习武,他就专心向文才方面发展,从来没有要求过父亲教他一招半式武功。至于齐不武的母亲,年轻时是著名的大美人,她向来不管闲事,甚至对于丈夫怎样管教儿子,她居然也是不闻不问的,仿佛丈夫不是自己的丈夫,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齐玉邦是严峻的,齐夫人是冷漠的,所以,身为独生子的齐不武,一直都过着寂寞的日子。

只有阿吉和他最亲近,它是一只很懂事,也极忠心的大黄狗。

齐不武爱狗,尤其是阿吉。

但这几个月以来,他的父亲,却天天要喝狗血,仿佛没有新鲜的狗血,就无法维持他的性命。

龙泉堡的犬只,除了阿吉之外,全遭劫难,此外,方圆百里之内的大狗小狗,也被龙泉堡的人买回堡中,以供齐堡主之需。但半年后,附近的犬只越来越少了,要保持每天宰狗一只,渐渐地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为了这件事,龙泉堡的总管蓝泰官感到相当头痛。

他担心的并不是狗只难寻,而是担心堡主这样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蓝泰官是名震江湖,人称“江东八义”之一的“寒星指”,他的成名绝艺和他的外号是完全一样的,昔年八义聚首于江东鲤跃台,蓝泰官就是凭着二十八式寒星指法,连续击败了六个直言要诛灭八义的绿林大盗,因而被江湖中人一致公认,他在八义之中武功堪称第一,虽然他排名第三,但比起老大“义勇无双”胡虚,老二“金臂秀士”苗梅笙还更厉害。

这倒不是甚么吹捧之言,事实上,胡虚和苗梅笙的武功,的确是不如蓝泰官。

而蓝泰官最尊敬的人,也并不是胡、梅二人,而是龙泉堡主齐玉邦。

齐玉邦急公好义,喜欢抱打不平,无论是任何人有求于他,只要事情不违背正义之道,他一定全力给予帮忙。

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很难在他的身上可以找到甚么缺点,来作出劣评。

可是,如此值得武林中人敬重的江东大豪杰,忽然染上了这种怪病,真是令人为之握腕浩叹。

蓝泰官跟随着齐玉邦已快将二十年了,现在他也已年近六旬,这二十年来,他一直是齐玉邦最信任的心腹助手,两人曾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不下数十次,其中最凶险的一次苦战,是在滇南火并“鬼至尊”呼延阴,双方率领逾百高手,在一处荒僻的山麓下厮杀了八个时辰,结果最后剩下来的人只有九个,那真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至今仍然深为武林中人所津津乐道。

现在齐玉邦患上这种怪病,非要每天喝新鲜的狗血不可,蓝泰官也就只好派人到处搜购犬只。

但附近的犬只已几乎绝迹了,蓝泰官与堡中几位高手商议,决定到三百里外的泽城寻犬。

泽城是一个民风朴素的城镇,城外有几条不大不小的村子,村民多半都是以农业耕种为生,据蓝泰官估计,最少可以搜购到一百只狗回来。

这一天下午,云层灰暗,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在泽城南方的一个村子里,蓝泰官正在和老村长讨论要搜购犬只的事情。

老村长答应为蓝泰官收买犬只,说在三天之内,最少可以给他一百只狗。

蓝泰官很满意,给了他二百两银子,然后就和八个手下,进入泽城。

当他们进入泽城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晚了,众人都有饥肠辘辘之意。

蓝泰官近日来胃口欠佳,总是愁眉苦脸,若只是他一个人到此,这顿饭必然可以“免了”,但这时候他自然必须带着众人,到洒家里填饱肚子。

泽城有不少洒家,其中以最近才开设的彤香楼,最受顾客所称赞。

这里酒美肴精,修饰富丽豪华,虽然价钱贵一点,但顾客仍然认为物有所值,所以每天晚上都高朋满座,十分热闹。

蓝泰官等进入彤香楼,由于时候尚早,总算找到了两张方桌子,大家坐下来,立刻就大杯酒大块肉的吃喝个不亦乐乎。

当众人都有了几分酒意之际,彤香楼来了一个身形高大,面色紫红的壮汉,他右肩上抗着一根铁棒,棒端挂着一只铁箱子,看来有点像个走江湖的郎中,又像是一个正在远行的商客。

但当蓝泰官看见这大汉的时候,脸色就已变了。

他认得这个人,这人是个赌徒,也是个可怕的杀手,他名叫史无情,是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人。

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成为最出色的职业杀手。

蓝泰官虽然不致于怕了这个人,但心里却也在想:“希望他不是冲着咱们而来的。”

他又想:“史无情怎会冲着咱们而来?这未免是有点杯弓蛇影了。”

可是他错了,史无情才进入彤香楼,两道寒冷如冰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他的脸庞上。

然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就一步一步的向蓝泰官走了过来。

蓝泰官两眉紧皱,也盯着史无情。

“蓝大总官,久违了!”史无情拱了拱手,但声音却比他的目光还更冷,全无半点感情。

蓝泰官吸了口气,也拱手说:“史兄,久违了!”

史无情忽然把铁箱子放在桌上:“这是你的,务请收下。”

蓝泰官沉默了半晌,才道:“这是甚么东西?”

史无情道:“很重要的东西。”

蓝泰官道:“史兄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史无情道:“与其说,何不打开瞧瞧,岂非更加清楚?”

蓝泰官又沉默下来,目光注视在那铁箱子之上。

史无情又道:“你若怀疑箱子里有机关暗器,那未免是太瞧扁史某了。”

不等他说完,蓝泰官已打开了箱子。

箱子一打开,一阵腥味立时扑鼻而来,蓝泰官的脸色又再变了。

箱子里的,赫然意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老村长的人头!

“他只是一个不懂武功的老人,你为甚么竟然向他下毒手?”蓝泰官怒叫道。

史无情摸了摸鼻子,神情淡漠地说:“只要有人付钱,天下人皆可曰杀。”

蓝泰官拍桌道:“是谁要你杀他?”

史无情没有回答,而且一定不会回答,他若说了,因为他就不是史无情,不是一个熟悉规矩的杀手。

蓝泰官望着史无情无动于衷的脸,知道这一问是多余的了。

就算他能够把史无情吊在沸锅上,恐怕也没法子逼他讲出主使他这样做的人是谁。

“蓝大总官,我要告辞了。”史无情冷漠的声音又再响起:“你可以回去了,没有人再会给你犬只,因为谁若把狗交给你们,谁就必死!”

蓝泰官怔住,他的指骨在勒勒作响。

史无情走了,但却留下那铁箱子,和那颗无辜被砍掉下来的人头。

蓝泰官的手下全都呆若木鸡,等到史无情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门外角落的时候,蓝泰官突然像是一头疯虎般扑了出去。

“姓史的狗杂种,你不是人!”

史无情却还是头也不回,背对着他离去。

蓝泰官穷追不舍,史无情却已越走越远,他看来走得并不怎么快,但蓝泰官用尽气力,却还是没有赶上。

最后,他连史无情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背脊上不由冒出了冷汗。

既然追不上,只好回头。

他既已追了出来,他的手下自然也会跟随在后头。

可是,蓝泰官一路折回,还是没有看见自己手下任何一人前来接应。

他的心忽然冷透。

他们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跟上来的,除非是突然发生了可怕的变故。

是甚么事情,使他们没有跟随着自己?难道他们都已遭了别人的暗算?

想到这里,蓝泰官不禁立刻暗暗向苍天祷告,祈求灾祸不要发生在这些兄弟的身上。

彤香楼的大门,平时总是热热闹闹的,但这时候蓝泰官回到这里,却仿佛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气氛。

“尤腾,于贵子!”他大叫。

尤腾是他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于贵子则是他的记名弟子。

两人对蓝泰官很忠心,只要蓝泰官有事,他们一定拼掉性命也会跟上来。

可是,这时他虽然大声呼着这两人的名字,却是没有人回应。

蓝泰官的心又是一沉,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直往彤香楼冲进去。

彤香楼本来是顾客如云,热闹之极的。但这时候,他意然发现这洒家里意然空无一人。

没有顾客,没有伙计,也没有了他带来的所有手下。

蓝泰官只觉得四周空荡荡的,好像世间上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一样。

“于贵子,尤腾!你们躲在甚么地方?”蓝泰官又在大声叫喊。

可是,空空荡荡的洒家里,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声音,还是没有人回答。

蓝泰官已全身湿透,身上流出来的汗水又湿又冷。

若说彤香楼完全没人,那也不怎么对,最少,那铁箱子仍然在,村长的人头也仍在箱子之中。

但除了这颗死人头之外,蓝泰官真的找不到任何人了。

在这短短的一刻间,是甚么力量竟然可以把这里所有的人都赶跑了?

平时,蓝泰官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可是,此刻他却连自己遇上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蓦地,他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背后轻轻一笑。

蓝泰官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以他警觉性之敏锐,竟然有人到了自己背后还不知道,倘若对方骤施毒手,此刻还焉有命在?

他猛然转身望着这人。

这人又是嫣然一笑,竟是一个风姿迷人、笑容甜美的紫衣少女。

她看来很年轻,还不满二十岁,但居然能悄悄地来到了蓝泰官的身后,若不是她发出了笑声,恐怕蓝泰官还不会发觉得到。

“你……你是谁?”蓝泰官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

“乐紫凤。”紫衣少女眨动着清激明亮的眼睛,微笑着说:“怎么啦?你是不是生病了,为甚么脸色青青白白的?”

蓝泰官不答反问:“这里的人呢?为甚么连一个都不见了?”

乐紫凤道:“你真的生病了,而且还病得很糊涂,难道我和你不是人吗?”

蓝泰官吸了口气,道:“在下的意思,是指这里的伙计和顾客往哪里去了?”

乐紫凤“哦”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担心他们出了事?”

蓝泰官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乐紫凤道:“当然知道,他们都跑掉啦。”

蓝泰官道:“好好的,为甚么忽然跑得一个都不剩?”

乐紫凤道:“因为他们还不想死。”

蓝泰官奇道:“难道他们不离开这里就会死?”

乐紫凤点点头:“你说得对,因为这里已经成为了禁地。”

蓝泰官脸色变一变。“甚么禁地?”

乐紫凤道:“难道你没有看见,这里已贴上了‘金手天魔令’吗?”

蓝泰官悚然一惊,回顾盼视,果然看见东方一道雪白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白纸,纸上还有一只金色的掌印。

蓝泰官绝非没有胆色之辈,但当他看见这张“金手天魔令”的时候,不禁连腿都软了下来。

他长长的抽了口冷气:“你……你是‘金手天魔’的甚么人?”

乐紫凤微微一笑,道:“给你四个答案,让你猜猜。”

蓝泰官一怔:“这是甚么意思?”

乐紫凤笑了笑,道:“你若答对了,你就可以平安大吉离开这里,甚至假如你有兴趣的话,今晚让我陪你渡过一宵,也都可以。”

她最后的两句说话,蓝泰官听得为之呆住,过了半晌,他才说道:“猜不中又怎样?”

乐紫凤皱了皱眉,捂着鼻子说:“那当然要受罚了。”

蓝泰官叹了口气,道:“你说罢。”

乐紫凤又“唔”了一声,オ道:“你现在不妨猜猜,我是金手天魔的女儿?弟子?妻子?还是他的师父?”

蓝泰官想了想,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她年纪轻轻,当然不是金手天魔的师父,看她身材,才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绝不像是金手天魔的妻子。

正确的答案,也不会是金手天魔的女儿。

因为她叫乐紫凤,而金手天魔却叫皇甫一鹤的,所以算来算去,她应该是皇甫一鹤的弟子。

“你是皇甫一鹤的弟子!”他肯定地说。

谁知乐紫凤却摇摇头,说:“你猜错啦!”

蓝泰官怔住,半晌才道:“甚么,你说我猜错了?”

乐紫凤神气地说:“当然是猜错了,所以该罚!”

蓝泰官苦笑了一下,道:“乐姑娘不要开玩一一”

但他“笑”字还没出口,乐紫凤已笑吟吟地出手,点了他身上七个穴道。

蓝泰官是名满天下的点穴高手,他的寒星二十八指已挫败了不知几许强敌,可是,乐紫凤的点穴手法,竟然比他还高明了不知若干倍,他连看也看不出她用甚么招式,七个重要的穴道已给乐紫凤同时封住。对于这位蓝总管来说,这真是令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的事。

乐紫凤一出手就制服了他,他自然是又惊又怒,而且还感到极大的意外。

但乐紫凤却是若无其事,就像是只不过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蓝泰官倒是宁愿给她捏死了还更好!

因为此刻的情景,一旦传扬了开去,他这张脸还可以到甚么地方去?

他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叫道:“你为甚么不干脆用重手法点了我的死穴?”

乐紫凤悠悠一笑,说道:“我不想杀人。”

蓝泰官勉强冷笑了一声:“你的心肠倒还不错!”

乐紫凤又笑了笑,道:“你说得不错,所以,我现在给你的惩罚,也是相当仁慈的,只要你的一条右臂也就是了。”

蓝泰官怒吼起来:“你说甚么?”

话声甫落,一道碧光已飞起。

那是一柄青芒耀目寒气逼人的宝剑。

剑影飞处,血光暴溅!

蓝泰官的一条右臂,竟然真的给这位婀娜多姿的少女齐肩砍了下来。

乐紫凤望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真可惜。”

蓝泰官咬着牙,忍着剧痛,怒道,“蓝某自认技不如人,你就算把我割开七八十块,也不值得可惜!”

乐紫凤淡漠地一笑,道:“这个还用你说么?我可惜的不是你这个蠢材的手,而是可惜这柄青池宝剑,竟然要用它来砍你这种蠢人的手。”

蓝泰官已痛得无法支持,乐紫凤却拿出金创药,为他包裹好伤口。

她的金创药极具灵效,才敷上去,痛楚就已减少了一大半,但蓝泰官一点也不感激她,因为她显然是在玩猫抓耗子的游戏。

“你快杀了我!”他瞪目叫道。

乐紫凤淡淡一笑,道:“你还没有猜完我是皇甫一鹤的甚么人,怎能杀你?”

蓝泰官道:“我不猜!”

乐紫凤哈哈笑道:“别孩子牌气好不好?只要你猜中,我立刻让你离开这里。”

蓝泰官咬了咬牙,忖道:“好死不如恶活,令天这个觔斗是栽定的了,就且屈辱一点,将来才再找这丫头算帐!”

“怎么啦?只剩下三个答案,该很容易猜中罢?”乐紫凤又在催促,俏脸上的神情既顽皮,也令人觉得甚是可怕。

蓝泰官吸了口气,オ道:“你是金手天魔的妻子!”

这个答案,他认为不会再错了,心中却不免有点为他可惜,年纪轻轻,竟然嫁给了一个恶迹昭彰的武林大魔头。

乐紫凤神秘地一笑:“刚才我说你愚蠢,那是假话,其实你很聪明,既聪明又正常,对事情的分析能力,相当精明。”

蓝泰官苦笑道:“这次我总该答对了罢?”

“那可又是错了,”乐紫凤摇摇头,笑道:“正因为你是如此聪明的人,所以才会选择最合理的答案,但很抱歉,我既不是金手天魔的弟子,也不是他的妻子,所以一一”她没有说下去,蓝泰官只看见刺目的碧芒又再闪起。

这一次,蓝泰官身体上感受的痛楚还不如上次那一剑之甚。

可是,他的心却在剧烈地绞痛着。

他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无法见人了,因为乐紫凤这一剑,在他的脸上划了两个十字,左右面颊各占其一。

他年轻时,可也是个英俊不凡的人物,现在虽然年纪大了,还是一貌堂堂,但吃了乐紫凤这一剑之后,恐怕江湖上的人很难会认出,他就是曾经威震江东鲤跃台的寒星指!

乐紫凤看着他鲜血淋淋的脸孔,居然还笑着说:“这一剑你不会感到很痛,过两三天就会没事了,继续猜呀,只要猜中了,我就解开你的穴道让你离去。”

蓝泰官全身都在颤抖,那不但因为痛楚,也是因为愤怒。

他曾屡次在江湖上出生入死,但这样的经历,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而这种经历,就算一生只有一次,也嫌太多了。

乐紫凤的笑容还是那样甜美,两排整齐的贝齿,在灯光下闪动着雪白的光芒。

若非身受其苦,蓝泰官实在无法相信,这年纪轻轻的少女,意然会是一个如此残酷的人。

他咬着牙,忍受着无比的痛苦,嘶声说道:“我现在知道你是金手天魔的甚么人了。”

乐紫凤吃吃一笑:“真的这样有把握吗?”

蓝泰官道:“除非你在撒谎,否则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猜错。”

乐紫凤眼珠一转,笑道:“那么,我们不妨打赌一次如何?”

蓝泰官笑了一声,道:“我还有甚么可以作为赌本的?”

乐紫凤道:“你的赌本其实还多着哩,例如眼睛啦,鼻子啦,两条腿啦,并且还有一颗大好的头颅……”

蓝泰官咬牙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我输掉这颗人头!”

乐紫凤“唷”了一声:“那可不行,你是死不得的,你若死了,谁去殓葬那八个脓包?”

“八个脓包?你是说八个?”蓝官差点没有昏倒过去。

乐紫凤忽然叹了口气,说,“唉,你要在武林上立足,手下人员可不能选庸手,你带来的八个脓包,全都不济事,却冥顽不灵,在金手天魔令面前,还要逞英雄、充好汉,结果自然是统统一命呜呼啦!”

蓝泰官颤声道:“你不是说,这里的人都跑掉了吗?”

乐紫凤耸了耸肩,说道:“不错呀,你带来的人虽然死了,但活着的人却还不抗拒金手天魔的命令,他要那活人把死人都抬出城西之外,他们自然是照办去也!”

蓝泰官心想;“你若输了,多半会赖帐!”但他这一次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乐紫凤盯着他,又说;“继续猜嘛,这一次跟你打赌左眼右耳,你输了我会照单全收,我若输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也会把左眼刺瞎,把右耳割掉下来的。”

蓝泰官也并不计这一点,想了片刻之后,终于说:“你这个姓氏也许是假的,你该姓皇甫,是皇甫一鹤的女儿,倘若你真的叫乐紫凤,那么,你就是皇甫一鹤的干女儿!”

他的分析很精细,也好像完全合理。

乐紫凤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果然聪明,简直是聪明绝顶!”

蓝泰官道:“我不要你刺眼割耳,只想解开自己的穴道。”

乐紫凤点点头:“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她果然立刻伸手拍开了蓝泰官身上被制住的穴道。

蓝泰官自知武功远远不如对方,也不敢在这时候跟她拼命,只好忍辱地说;“大恩不言谢,蓝某告辞了。”

乐紫凤拱了拱手,道:“蓝总管,昔才诸多冒犯,真不好意思,再见了。”

蓝泰官心中已骂她不知几百遍,无奈武功大不如人,这笔血仇,只好等待日后再算了。

他吐了一口气,转身便走。

“嗯,蓝总管且慢走!”乐紫凤忽然叫住了他。

蓝泰官略为回头,忽然又是一道碧光迎面飞刺而来,他闷哼一声,左眼已给刺瞎,右耳也给割了下来。

他似乎全身都已冰冷僵硬,而右眼的神情却充满了深深的仇恨和怨毒之意。

“你……你为甚么要折磨我?”他的声音比哭还更难听。

乐紫凤却愉快地在微笑,“我们刚才不是在打赌吗?”

蓝泰官陡地怒叫起来,“我不是已经猜中了吗?”

“谁说你已猜中答案?”

“你……你……”蓝泰官一连说了两个“你”字,却再也说不下去。

乐紫凤淡淡的说道:“我只说你聪明绝顶而已,可没说你已猜中了答案。”

蓝泰官怒道:“你撒谎,你既不是金手天魔的弟子,又不是金手天魔的妻妾,那么必然就是他的女儿。”

乐紫凤叹了口气:“你说得很合理,可是世间上的事情,偏有很多都是绝不合情合理的。”

蓝泰官冷笑道:“总不成你会是皇甫一鹤的师父罢?”

乐紫凤哂然一笑道:“这是最后的一个答案,也是唯一最正确的容案,皇甫一鹤不错已拜在本姑娘门下,成为本姑娘的弟子!”

蓝泰官厉声:“你分明是在撒谎,这种事,就算是三岁孩童也不会相信。”

乐紫凤道:“尤其是像你这种聪明老练的老江湖,更加不会相信,所以我任凭你再三猜度,也猜不出我和皇甫一鹤之间的渊源。”

蓝泰官“呸”的一声:“你年纪轻轻,皇甫一鹤怎会拜你为师?”

乐紫凤淡淡地说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谁的武功高强,谁就有资格做别人的师父,在一般人的眼中,皇甫一鹤的武功真是很高明了,但比起许多真真正正的高明,他这点功夫又算得上甚么?别的不说,就算是他来对付你,虽然可以稳操胜券,但能够赢得这样轻松吗?但我却不同啦,说句不好听的,我简直可以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看不出,我的武功实在比皇甫一鹤的还要高明的多,所以,他拜我为师,那又有甚么稀奇呢?”

蓝泰官呆住,照她这种分析,似乎又是合情合理之极。

但这时候,他也没有甚么闲情逸致去理会这一点,只是说:“在下已受够了,你若要我死,我立刻自戕便是,若你还想让我这个残废人在世上受多点折磨,那么,在下告辞了。”

乐紫凤嫣然一笑,道:“我早已说过不会杀你,劳烦总管回到贵堡,代替小妹向齐堡主问候一句罢。”

蓝泰官咬了咬牙,道:“乐姑娘,在下一定会记住的。”

乐紫凤不再笑了,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像块冰。

蓝泰官离去后,她在彤香楼里找到了一瓶高粱,一口气就喝掉了一大半。

当她还想再喝的时候,忽然有人轻叹一声,说道:“你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子了,倘若给爹爹看见,不把你骂一顿才怪。”

乐紫凤把酒瓶放下,目光瞧在这人的脸庞上。

这人也是个少女,年纪比她大一点点,乐紫凤已是娇艳无伦,而这少女更是秀丽之极,只见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眉目间隐然有一股清秀的书卷气质,无论远看近看,她身上都散发着一种高华清雅的气派,就像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

她穿着一袭雪白长裙,虽然只是淡装轻抹,但却欺花胜雪,艳光逼人,连乐紫凤看见了她,也不禁为之看得一阵出神。

但这白裙少女可不是甚么外人,而是乐紫凤的姐姐,叫乐秋莲。

“姐姐,三年不见,你比从前又美丽得多啦。”乐紫凤由衷地在赞美。

乐秋莲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转眼又过了三年,但你这种牌气还是没有改变。”

乐紫凤道:“我知道啦,女儿家是不该喝酒的,以后我不再犯这错误便是。”

乐秋莲摇摇头,道:“喝酒这是小事,在适当时间和地方,我也会轻尝美酒,那原本是无伤大雅的事。”

乐紫凤抿嘴一笑:“姐姐真是通情达理,以后我小心一点好了。”

乐秋莲又缓缓地说,“你为甚么在胡乱伤害无辜者的性命?”

乐紫凤笑了笑道:“我伤害了谁?”

乐秋莲道:“蓝泰官的八个手下,都给你杀了,你敢否认吗?”

乐紫凤摇摇头,道:“这可冤枉了,我没有杀过任何人呀!”

乐秋莲道,“是黄甫一鹤的干的?”

乐紫凤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你何不找他问个清楚?”

乐秋莲道:“但他现在已经是你的徒儿了,他若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就该由你来负起责任。”

乐紫凤神气地笑道:“这么说,我应该清理门户了?”

乐秋莲看见她脸上古灵精怪的神情,不禁也笑了起来,但她很快又正色说道:“皇甫一鹤虽然甘愿拜你为师,但这条老狐狸绝不会是可靠的人,他只是垂涎我们的武功,又岂会真的心服,几十岁人来拜你这黄毛丫头做师父?”

乐紫凤抿嘴笑道:“我还以为他是在垂涎我的美色哩,若只是为了武功,就算是传给他三招几式,又有何妨?”

乐秋莲不禁又是摇头叹气:“爹真是把你宠坏了,越来越不像话。”

乐紫凤哼的一声,道:“最宠你才是真的,他若是宠我,为甚么不带我到老太婆那里去学剑法?”

乐秋莲道,“不是爹不肯,而是姥姥说你太顽皮,管教不易,所以才拒绝了收你为徒。”

乐紫凤道:“我可不会吃醋,倘若爹真的把我送到老太婆那里去练武功,那才闷死人哪,其实以我们乐家的武功,又有哪一点比老太婆的剑法输亏了?”

乐秋莲道:“姥姥是爹的老朋友,她的本领,据爹说,除了当年纵横天下的风雪老祖之外,江湖上已没有几人能望其项背了。”

乐紫凤悠悠地一笑:“这么说来,你现在的武功也定远胜于我啦?”

乐秋莲微笑着说:“我们是亲姐妹,谁的武功高一点也是一样的。”

乐紫凤心里很不服气,但面上却还是堆着笑容:“这个自然啦,将来有人欺负我,你可得要替我出头。”

乐秋莲道:“那也要看情况而定,好像刚才,你的老徒儿皇甫一鹤无缘无故地杀了八个人,倘若别人要大兴问罪之师,这桩事我可不管。”

乐紫凤笑道:“龙泉堡的庸才,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就算他们真的要找我算帐,不消我亲自出手,皇甫一鹤已可把他们解决有余。”

乐秋莲黛眉一蹙:“你和龙泉堡结下了甚么梁子?”

乐紫凤冷笑一声:“他们好不识抬举,尤其是那个叫齐玉邦的老不死,觉然骂我们的父亲是衣冠禽兽!”

乐秋莲一怔:“有这种事?你是怎样知道的?”

乐紫凤冷冷道:“去年这个时候,我和爹去江东采药,遇上了齐玉邦,他一看见我爹,就骂他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爹不理他,他竟然追了上来,向爹发出了几十件暗器。”

乐秋莲道:“爹怎样了?”

乐紫凤冷笑一声:“以爹的武功,齐玉邦当然伤不了他,爹避开了暗器,回敬了他一掌,他也真是脓包得很,一掌也接不下,就栽倒下去了。”

乐秋莲道:“爹用甚么掌力伤他?”

乐紫凤道:“我可没有看见,但是那一掌料想也打得不轻了,齐玉邦倒下去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乐秋莲道:“后来呢?”

乐紫凤道:“后来我们离开了江东,半年后就传出了一个消息,说齐玉邦患上了一种怪病,每天都要喝新鲜的狗血,否则就会狂性大发,像是一个完全迷失了理智的疯子。”

乐秋莲奇道;“这是甚么怪病?”

乐紫凤道:“我可不知道。”

乐秋莲道:“蓝泰官这一次来到泽城,就是为了要找寻犬只?”

乐紫凤道:“大概不错罢。”

乐秋莲道:“所以,你就要对他们加以报复?”

乐紫凤冷冷一笑道:“龙泉堡的人全是骄狂跋扈的狂徒,给他们一点难忘的教训,也没有甚么不对。”

乐秋莲沉着脸,道:“紫凤,你这样未免是太过份了。”

乐紫凤冷然地说道:“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可没觉得有甚么不对。”

乐秋莲道:“就算你跟齐堡主有甚么不可化解的仇恨,也该堂而皇之地去找他算帐,又何必暗箭伤人,落井下石?”

乐紫凤咬了咬牙,道:“齐玉邦太可恶了,我不能够宽恕他,他要狗血,我就偏偏不让他得到狗血。”

乐秋莲脸色一齐发白:“紫凤,你太不尊重我这个姐姐了。”

乐紫凤昂起了脸,冷笑道:“随便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在意,你有你的一套,我也有我的一套,你管不着。”

乐秋莲的神情更是难看,她连声音都有点发抖:“你怎可以这样说话?”

乐紫凤板着脸:“姐姐,我的事情,就算是爹也管不着,你要管,除非把我打死了。”

乐秋莲望着她,吃惊极了,仿佛眼前这人已不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一个恶毒的妖精。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语声沉重地说:“算了,你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会,希望你自己保重了。”

乐紫凤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态,居然再也不看姐姐一眼。

乐秋莲走了,她的心情就和脸色同样地沉重。

她不希望乐紫凤随便杀人,更尤其是龙泉堡的人,但真正的原因她却说不上来。

是不是为了他?

他,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他无疑是一个很值得自己尊敬的朋友,可是,那又怎样?她和他之间是不是会有结果?

乐秋莲不知道,她现在只希望紫凤能够改变过来。

夜风呼啸,龙泉堡忽然响起了一阵犬只的狂吠声。

那是阿吉最后的吠声。

它已经是这里最后的一只狗,也是齐少爷最宠爱的宠物。

可是,他仍然逃不过宰杀的命运。

杀他的,是一个新受重创而犹未痊愈的人,那是寒星指蓝泰官蓝总管。

蓝总管本是一个很威武的人,但自从他由泽城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已完全彻底改变了。

当他骑着一匹老马回到龙泉堡的时候,负责看守堡门的侍卫领班邱棠足足看了他一盏茶时光,才认出他意然就是蓝总管。他的脸庞血肉模糊,可说是三分似人,七分似鬼。

他少了一只眼睛,不见了一只耳朵,右臂也已齐肩断折,哪里还像是昔日神采飞扬的蓝泰官?

可是,这个受了重创,但仍然还挺着一口气回来的人,的确就是蓝泰官。

这可说是龙泉堡最黯淡的一段时期。

堡主有了怪病,蓝总管非但没有带了狗只回来,而且还损折了八个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而他自己更被人严重伤害了身体!

这是人为的悲剧?还是天意作祟?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幸而蓝泰官虽然受了重创,但却没有疯。

他是憔悴万分,但头脑却还是很清醒,倒是齐玉邦没有狗血遏止怪病,又再要疯起来了。

蓝泰官只好去找齐少爷,沉痛地说;“这里只有阿吉,才可以暂时让堡主平静下来。”

齐不武面上神情木然。

他抱起了阿吉,用力地拥抱着它,又亲它的脸。

狗毕竟还是狗,不知道大祸已然降临到它的身上,当主人如此宠爱它的时候,它总是贴着耳朵,摇着尾巴,一副很满足、很神气的样子。

齐不武是很疼爱它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怎能不杀阿吉?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你越喜爱的东西,往在也是越容易失去。

他终于把阿吉交给了蓝泰官。

他默然无语,目送阿吉被蓝泰官带了出去。

阿吉善解人意,机警勇敢,真是一头好狗,而且最重要的是,狗比人更忠心。

但到了这无可奈何的时候,齐不武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为阿吉轻弹一曲。

琴弦轻拨,响起了凄清的琴声,如三峡猿啼,又似是夜来寒雨,打在窗前。

琴声响了片刻,齐少爷不禁轻歌起来,他唱道:

“尘缘惊梦,浮生几转,真无奈!天风海雨,忍把杯酒断愁肠,唯独步。

“云间凄语,雁信杳然,谁来诉?晚凉衣薄,残灯未照庭轩柳,夜寒中一一”

歌至此处,忽然传来了阿吉最后的吠声。

齐少爷的面色苍白如雪,歌声倏止,琴弦也断几根。

他绝不是把阿吉看得比父亲还更重要,而是他对阿吉的感情实在是太深厚了。

他忽然大叫:“齐义,给我酒!”

齐义是老伙计,是看齐不武长大成人的。

他知道少爷很少喝酒,但少爷嘱咐下来,他自然立刻就把酒端上。

齐不武望了齐义一眼:“你今年多大了?”

齐义回答:“六十八岁了。”

齐不武道:“这许多年以来,你从未和我一起喝过酒,今天就要破例。”

他一面说,一面斟了两杯酒,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齐义。

齐义忙道:“老奴不敢。”

齐不武皱眉道:“为甚么不敢?”

齐义道:“夫人知道了,会惩罚老奴的。”

齐不武呆了一呆,继而叹道:“罢了,人生本来就是有者无穷的束缚,这种束缚,做下人的固然有,做少主人、老主人、女主人的也有,甚至是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又何尝不是备受历代先皇传下来的制法所约束?齐义,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呢?”

齐义道:“老奴愚钝,不敢妄自置评。”

齐不武苦笑了一下,正待把杯中美酒一仰而尽,忽然有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少,这酒是喝不得的。”

齐不武脸色一变,喝道,“甚么人在胡言乱语?”

“我是个江湖人。”门外有人淡淡一笑,接道:“既是江湖人也是个酒徒。”

这人果然也捧着一瓶酒,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好像有点醉意,但是从眸子里发射出来的光芒,有时候却像是碧空上灿烂的星星,清激而明亮。

他腰间斜悬着一柄刀,脸上的神态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又像是懒洋洋的样子。

也许,他最少有十几天没刮过胡子了,但无论怎样,他仍然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齐不武吸了口气,望了他半天,才说:“你可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这人悠然一笑:“龙泉堡。”

齐不武道:“你又可知道,擅闯龙泉堡,将会遭遇到怎样的惩罚?”

这人淡淡道:“囚于水牢,给血蛭吸干全身血液,饱受痛苦直至死亡为止。”

齐不武一怔:“你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的?”

这人耸了耸肩:“这种事江湖上人人都差不多听过,我知道又有甚么稀奇?”

齐不武皱眉道:“既然知道,何以还敢闯进来?”

这人淡然道:“齐少爷误会了,我可不是自己闯进来的。”

齐不武说道:“难道你是蔽堡的贵宾吗?”

这人道:“可以这样说。”

齐不武问道:“是谁把你请进蔽堡来的?”

这人道:“是齐夫人。”

齐不武讶然道:“是家母请尊驾到此的?怎么我竟然毫不知情?”

这人叹了口气:“少堡主知道的事实在太少了,但即使令寿堂大人,她对目下龙泉堡所发生一连串悲剧的来由,也是所知不多。”

齐不武道:“这又和尊驾有甚么关系呢?”

这人淡淡道:“本来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但令尊大人与家父却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而令寿堂却派人找到了在下,希望在下能对这一连串可怕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齐不武道,“令尊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道:“家父姓龙名隐。”

“原来令尊是济南府第一大豪杰龙隐,那么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了?”齐不武忽然面露喜悦的神色。

这人缓缓地点了点,道:“在下正是龙城璧。”

齐不武陡地站了起来,手中仍捧着那杯酒:“来!来!难得今天遇上侠名满天下的雪刀浪子,今夜咱们不醉无归。”

龙城璧道:“这里本来是你的家,就算醉了,不走路也已在家中,‘无归’二字却是从何谈起?”

齐不武笑道:“不管怎样,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喝个痛痛快快!”

龙城璧却叹了口气,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虽然只是初次相逢,但却也算是投缘得很,本来是当浮一大白的,可是,在下看你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愉快,就算把天下间所有的美酒灌进肚子里,也只有酒入愁肠愁更愁的份儿而已,更何况你手里的这杯酒,是万万喝不得的。”

齐不武脸色又是一变。

“龙兄,这话却是从何而来?”

龙城璧微微一笑:“你不必问我。”

齐不武道:“不问你该去问谁?”

龙城璧淡淡道:“该问一问侍候少堡主多年的齐义。”

齐不武望了望齐义,而齐义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齐不武自然已经明白了龙城璧的意思,但他仍然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他长长的吸了口气,道:“齐义是绝不会害我的。”

龙城璧道:“那么,你何不把这杯酒赏给他喝?”

齐不武犹豫了半晌,齐义已然说道:“老奴斗胆,肯请少主人赐了这杯酒给老奴。”

齐不武怔了怔,终于把酒递了过去。

齐义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一仰首就把杯中酒喝得点滴不留。

齐不武叹了口气,微笑着对龙城璧说:“龙兄未免是太多疑了。”

龙城璧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齐义。

齐义也直勾勾地盯着他,两人都忽同时冷笑。

齐不武站在他们中间,仿佛这两个人都已变成了锋利的刀,一股肃杀之气从左右两边直逼了过来。

他有点受不了:“齐义,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出去罢。”

齐义没有说话,缓缓地转身离去。

齐不武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看见齐义转身的时候,脖子上竟然出现了一直黑痕。

黑痕扩散得极快,齐义才走出了两步,这道黑痕已笼罩着他大半边脸庞。

齐义再走出一步,耳孔间、鼻子旁、口角处已同时渗出了蓝淤的浓血。

“齐义!”齐不武的脸色仿佛也已在发绿。

齐义还是没有回答,他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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