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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第三辆马车的车厢门是紧紧关闭着的。

车把式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皮肤黑实,就像个庄稼汉子。

他叫虞定,是飞鹏楼的大总管。

他平时的衣着当然不像今天般朴实,在双飞集很少有人不认识虞定。

但现在就算是飞鹏楼的伙计,都未必可以一眼就认出他就是虞定。

但黄金怪客居然一口就叫破了他的来历:“虞大总管,怎么竟然连车夫都肯干?倒是一件怪事。”

虞定冷冷道,你把四箱金子放在路上,又用黄金块来杀人,在我们眼中看来,又何尝不是一件怪事?”

黄金怪客淡淡一笑,道:“刚才冲进木屋里来的是不是佟北魁?”

虞定并不否认。

黄金怪客忽然叹息一声:“倘若冲进来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我也许还不会遽而骤施杀手。”

虞定道:“你与佟北魁有仇?”

黄金怪客道:“不错,他在五年前杀了一个赌徒。”

“五年前?”

“难道虞大总管已忘记了?”

“没有,”虞定的声音平稳而镇定:“五年前,佟北魁的确杀了一个赌徒,而且那人的名字我现在还没有忘记,他叫董征。”

黄金怪客沉声道:“你没有记错,佟北魁杀了董征,虞定道:“董征是你的什么人?”

黄金怪客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他是我的儿子。”

×

×

×

“他是我的儿子。”

六个字简短无比,也沉痛无比。

佟北魁为什么要杀董征?”

据当时的情况,似乎是董征赌博输了,意欲在赌场捣乱,结果给佟北魁杀死。

但董征并不是真的在赌场捣乱,而是喝醉了酒,把押注的金子用力放在赌桌上而已。

但佟北魁立刻就藉词董征捣乱,把他赶出飞鹏楼,而且两人更在飞鹏楼外打了起来,结果,董征不敌,死在佟北魁的手下。

黄金怪客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佟北魁与董征向来都有心病,因为他们都同时喜欢一个女人。”

虞定冷冷道:“那个女人是谁?”

黄金怪客神色木然,良久才道:“是方飞燕。”

虞定沉声道:“如此说来,你刚才出手杀死佟北魁,是有心替儿子复仇?”

黄金怪客道:“易地而处,你会不会放过佟北魁?”

虞定无言。

黄金怪客冷冷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并不是为了要杀人,佟北魁冲过来,那只算是他自己倒霉。”

雷铁棠突然冷笑一声:“然则阁下在此拦途堵截,未知是何用心?”

黄金怪客淡然一笑:“我是负责把金子送给几位的。”

雷铁棠忽然笑了。

“就凭这几箱金子,就想收买雷某把时九公交出来?”

黄金怪客缓缓道:“区区四箱金子,在别人看来虽然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但雷大老板当然不会把它放在眼内。”

雷铁棠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敢拦路?”

黄金怪客目光一闪,道:“假如是四百箱金块呢?”

“四百箱?”

“不错,四百箱,总共是十万两。”

雷铁棠吸了口气:“雷某实在难以想象,在这个废墟之内,居然会有十万金子。”

黄金怪客微微一笑道:“我是黄金怪客,也是黄金之神,无论我要多少黄金,都可以随时让黄金出现。”

第三辆马车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笑声:“如此说来,你倒是个会生金蛋的活宝贝!”

黄金怪客的笑容逐渐僵硬:“是什么人?”

车中突然悠然一笑:“你岂非早已知道我是谁?”

黄金怪客脸色一变道:“你并不是时九公。”

车中人道:“哦!你知我不是时九公?”.

黄金怪客冷冷道:“时九公是个老头儿,但你的声音听来最多只有三十岁。”

车中人淡淡一笑,道:“你又怎知车厢内除了我之外,别无他人?”

黄金怪客“哼”的一声,道:“车厢内只有你一个人的呼吸声,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车中人道:“你不但会生金蛋,而且耳朵比猎犬还长,难怪能够成为中原帮的总护法。”

黄金怪客冷笑道:“你知道的事倒不少。” .

车中人道:“但你知道的事情却太少了,这也难怪,你太信任杨星了。”

雷铁棠忍不住道:“杨星是谁?”

车中人道:“他是出售别人秘密为生的贩子。”

雷铁棠目光一亮。

“是不是人称黑色魔鸽的杨无影?”

车中人道:“不错,正是杨无影。”

雷铁棠道:“杨无影消息灵通,绝少出岔子,难怪这位兄台如此相信他的话,以为咱们护送时九公到七层云雾峰。”

黄金怪客怒形于色,勃然道:“你们好高明的策略,居然来一套调虎离山。时九公准是绕过双飞集西南,然后取道北上七层云雾峰!”

车中人悠悠一笑道,你还不算太笨,但中原帮有你这种总护法,也是丢脸之至。”

黄金怪客突然双手一扬,左三右四,一并七块黄金向第三辆马车飞射过去。

七块黄金去势急劲无比,但却全都接近不了马车。

车厢门突然打开,一蓬雪亮的刀光,把七块黄金全都击落在地上。

第三辆马车里只有一个人,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中原帮一直都想对付的雪刀浪子龙城璧,就在这第三辆马车之中。

不久之前,黄金怪客还以为第三辆马车里的人,是医谷第一号神医时九公。

七块黄金都跌在地上,龙城擘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他只是轻轻的在叹气,道:“你们的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为了要对付卫空空,竟然连薛三小姐也成为你们毒害的对象。”

黄金怪客冷冷道:“天下间除了本帮的独门解药之外,绝对没有人能救得了薛惜瑶。”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但时九公例外,假若时九公无法治好薛惜瑶,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要阻止时九公不让他到珠玑山庄。”

他脸上全无表情,淡淡道:“谢玉鹏不惜用尽一切办法,来对付我和卫空空、许窍之,是想用咱们的脑袋,去换取一枝箭。”

黄金怪客冷冷道:“什么箭?简直胡说八道。”

龙城璧瞧着他,平静的说道:“谢玉鹏不但是中原帮的帮主,同时也是西域铜鼓门门主,铜鼓门与铁箭门本属一脉,假如他能再成为铁箭门的门主,势力必然可以倍增,到时东西两方首尾呼应,中原群雄,又还有谁能与其匹敌?”

黄金怪客冷然不语。

龙城璧接着说道:“铁箭门自从十年前内讧之后,门主最重要的信物铁血神箭不翼而飞,以致十年来偌大一个组织竟然群龙无首,而铁箭门主亦在五年前逝世,倘若铁箭落在谢玉鹏手中,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铜鼓与铁箭两门的总门主,对于这雄心勃勃的人来说,当然是梦寐以求之事。”

黄金怪客冷笑道:“你知道的事越来越多。”

龙城璧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论黄金是阁下多,但朋友却还是在下比你多得多的。”

黄金怪客讶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龙城璧悠悠一笑,道:“他也是你们要对付的其中一人。”

“医谷谷主许窍之?”

“不错,”龙城璧承认:“你们要对付许窍之,他又岂可对你们的事不加以彻查?”

黄金怪客冷冷道:“尔等既知本帮的图谋,就不应该怪我们对三位的脑袋这样有兴趣。”

龙城璧道:“铁血神箭在什么人的手中,许谷主也已查出。”

黄金怪客嘿嘿道:“你们倒算神通广大。”

龙城璧道:“铁血神箭本是铁箭门最高令符,但昔年一场火拼之后,这一枝铁箭竟然落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黄金怪客沉声道:“你再说下去。”

龙城璧道:“那个女人就是你。”

龙城璧这一句说话,立刻使雷铁棠的眼睛瞪大一倍。

“什么?他是女人?”

龙城璧冷冷一笑:“黄金怪客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黄金怪客咯咯一笑:“龙城璧,你看我像个女人吗?”

龙城璧道:“这不是像与不像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是个女人。”

黄金怪客沉默半晌,突然在脸上撕开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脸,果然是女人的脸。

她的确很美丽,只是年纪却大了一点而已。

龙城璧轻轻叹息一声:“谢五小姐风华绝代,难怪能令到铁箭门正副门主引起严重的冲突。”

雷铁棠骇然问道:“这位谢五小姐难道就是‘黑灵天君’谢玉鹏的胞妹谢玉钗?”

龙城璧叹道:“除了谢玉钗,又还有谁可以使铁箭门分裂?又有谁能凭一枝铁箭与黑灵天君讨价还价?”

黄金怪客嘿嘿一笑,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像个女人:“不错,我就是谢玉钗,铁血神箭也在我的手中,我要杀掉江湖三侠,为蒲少田报仇!”

龙城璧冷冷道:“蒲少田虽然死在我们三人的手上,但他是罪有应得。”

谢玉钗道:“我不管他以前曾经干过什么事,我只须知道一点便已足够。”

她的脸色变得有点红,那是愤怒的血色:“蒲少田是给他们三人用车轮战术杀死的!”

“车轮战术?”龙城璧大笑:“你一定是误听人言,你可知道当时我们三人面对着多少个敌人?”

“我不管!”

“告诉你,那是八十九人!”龙城璧冷冷笑道:“蒲少田带着八十八个快刀手,追踪了我们五天五夜,然后在潼关十里外下手!”

谢玉钗板起了脸孔:“无论如何,你们三人是凶手。”

龙城璧道:“你一定要为他报仇,恐怕那是一件绝大的错事,你会后悔的。”

“不。”谢玉钗的态度很坚决:“我绝不会后悔。”

龙城璧道:“你用尽方法要杀我们三人,为什么还不下手?”

谢玉钗神色阴沉:“我一定会报仇的,但并非是现在。”

龙城璧神色微微一变:“你还有什么打算?”

谢玉钗咬了咬牙,道:“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令我痛苦一辈子,我也要令你们三人死不瞑目!”

龙城璧面色更是难看:“你对付薛惜瑶,原来就是为了要对卫空空报复?”

谢玉钗冷笑:“你们能杀蒲少田,我为什么不能毒死薛惜瑶?”

龙域璧突然擎刀在手,道:“你太狠毒了。”

谢玉钗哈哈一笑:“你要杀我?”

龙城璧杀气满面,冷然道:“你能枉杀无辜,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谢玉钗冷喝一声,突然一块黄金向龙城璧迎面射至。

龙城璧伸手一捞,把黄金接在手中,道:“这种暗器未免太值钱了,在下承受不起。”

谢玉钗又是另一块黄金射出。

但紧接着黄金而来的,却是五颗金色的弹丸。

金弹丸触地即爆,散发出金黄色的烟雾。

龙城璧屏息呼吸,闪避三丈。

谢玉钗纵声咯咯大笑,人已远在十丈开外。

“我一定会让你们死不瞑目的……”

她虽然不断的发笑,但声音却凄厉尖锐有如夜枭。

龙城璧狂追。

他已知道谢玉钗的下一步计划,他绝不能让她的计划得逞。

但谢玉钗身形奇快,居然一下子就在前面消失得无形无踪。

龙城璧眉头紧皱。

雷铁棠也想到了谢玉钗的下一步行动了。

“她会对唐二小姐不利!”

龙城璧点点头:“我们曾杀死蒲少田,虽然他罪有应得,但在谢玉钗看来,我们却是罪无可恕。”

雷铁棠道:“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无论是谁得罪了她,都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龙城璧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中原帮从中兴风作浪,放眼江湖,实在是不妙之极。”

雷铁棠道:“雷某虽然也是黑道中人,但仍然紧守本份,绝不滥杀无辜,然而中原帮在谢玉鹏只手遮天的情况下,简直就是视苍生如鱼肉,一旦中原帮能够称雄武林,唉,那实在是不堪想象。”

龙城璧拍了拍雷铁棠的肩膊道:“雷老板,你虽然是赌场及青楼的老板,但还不愧是一个有义气的汉子,否则,你也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雷铁棠目中露出兴奋之色:“龙城璧,有你这句说话,雷某又死而何憾?”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突然惨变。

龙城璧也是一阵错愕,但他的反应极快,立刻已看见雷铁棠的背心,竟然插着一根细长的钢针。

就此同时,第二根钢针也已迎面向龙城璧射至。

龙城璧雪刀一挥,“叮”的一声,钢针断成两截。

发射钢针的人,赫然竟是“比猪还蠢”的缪四。

一向给人印象“比猪还蠢”的缪四,忽然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杀人凶手。

他第一个杀的人竟然是雷铁棠。

雷铁棠想不到,没有人能想得到。

谁也不相信缪四竟然能发出这一枝钢针,他射得那样准,那样狠毒。

龙城璧目光如电,道:“你为什么要用毒针对付雷老板?”

缪四摇摇头,淡然道:“你说错了,这不是毒针。”

龙城璧微微一怔。

缪四又道:“针虽无毒,但这一针已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同样是必死无救。”

他的说话并不虚假。

雷铁棠面色惨白,浑身发抖,最后还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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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四还是缪四。

他是缪四,并不是别人冒充的。

但在姬斌和姚鱼手看来,他仿佛已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在第二辆马车中.也突然传出一声轻轻的闷响。

噗!

车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绿裳丽人盈笑步出。

她就是方飞燕。

龙城璧脸色一变,忽然道:“你杀了葛玉环?”

方飞燕笑道:“你的耳朵很不错,居然听到她临死前的声音。”

姬斌脸色发青:“你杀了葛玉环?”

方飞燕道:“你不舍得?”

姬斌骇然道:“你真的杀了她?”

方飞燕神色淡漠:“杀了就是杀了,又有什么真的假的?”

姬斌突然一个窜步冲前,赫然发觉葛玉环已倒毙在车厢之内。

她那雪白的颈子,已染满了鲜血,但血却是紫蓝色的。

姬斌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最后,他居然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为什么要杀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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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杀她”?

这是七个令人心酸的字。

姬斌不断的重复着这七个字,惟是个男人,平时不苟言笑,也是个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的男人。

但现在,他却放声大哭,他在哭,原来他早已对葛玉环动了真情。

但方飞燕却在笑。

笑声中,她的手中突然亮出一把短剑。

剑锋呈现青蓝之色,显然是淬有奇毒。

嗤!

剑尖如厉电般向龙城璧的胸前射去。

他的剑很快,而且劲力也极不弱。

但龙城璧并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姬斌!

“姬兄小心!”他急叫。

方飞燕的剑尖几乎已刺在龙城璧的胸膛上,她的剑有毒,若是给她刺中,就算不是刺中要害,也是天大的麻烦。

但龙城璧身子轻轻一侧,已把毒剑闪开。

他平安无事。

但姬斌却突然掩住胸口,不断重重的发出咳嗽。

缪四残酷的笑声同时响起。

姬斌的心窝也中了一支钢针。

钢针虽无毒,但正中要害,同样的足以致命!

一向被同伴视为“比猪还蠢”的缪四,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煞星。

是他变了?

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变过?只是人们以前没有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铁箭门不但在西域势力庞大,而且富甲一方。

铁箭门有的是金砂。

现在,金砂已变成了黄金。

但拥有这些黄金的人,并不是铁箭门的人,而是导致铁箭门陷入沦亡的女人。

她就是谢玉钗。

谢玉钗虽然走了,但雷铁棠却遭到突如其来的暗杀。

杀他的人是缪四。

而雷铁棠是唯一知道缪四武功深浅的人。

别人都说他是一条猪。

但雷铁棠却大不以为然,他知道缪四就算不是猛虎,也不会是一条猪。

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缪四竟然会杀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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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玉环与方飞燕一向都是很要好的姐妹。

虽然她俩人在青楼,但谁都休想欺负她们。

她们都懂武功,而且,彼此都互相了解。

葛玉环的武功,比方飞燕略胜一筹。

但她却死在方飞燕的剑下。

方飞燕杀掉葛玉环,并不是跟她比武功。

若是比武功,她必输无疑。

虽然葛玉环的武功仅比她高出一点点,但那已足够判决胜负。

但她们现在不是比武,而是方飞燕谋杀葛玉环。

歹毒的剑法,立死无救的奇毒,使葛玉环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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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的魅力有多大,在这里已显露无疑。

虽然世间上有人视富贵如粪土,但这种人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一两黄金的诱惑力也许不大。

但一万两呢?

又有多少人能在一万两黄金的诱惑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

方飞燕不能。

缪四也不能。

所以,他们为了黄金,不惜杀人。

他们杀的,是师父,是亲如同胞的姐妹。

虞定看得有点呆了。

他过了很久,才目注缪四道:“你一直都在装疯卖傻!”

缪四淡淡道:“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傻子,直到现在才聪明起来而已。”

龙城璧截然道:“你并不聪明,你比以前更傻、更疯。”

缪四道:“何以见得?”

龙城璧道:“谢五小姐给了你多少好处?”

缪四伸出了一只食指。

龙城璧目光一亮:“是一千两还是一万两?”

缪四冷冷道是:“一万两金子。”

龙城璧叹了口气:“为了一万两金子,你就把师父杀掉?”

缪四冷笑道:“为了一万两金子,已足够让许多人去死。”

龙城璧道:“包括你在内?”

缪四摇头,他笑着道:“我活得好好的,怎会去死?我绝不会自杀。”

龙城璧叹了口气:“你的确不会自杀的。”

突听一人粗豪的声音大笑道:“谁说他不会自杀,老子敢保证他一定会自杀身亡的。”

龙城璧一呆,那竟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的声音。

但他手中的酒罐却是变了。

他现在的酒罐仍然很大,但却不是瓦酒罐,而是一只铁酒罐。

铁酒罐当然比瓦酒罐笨重得多,但唐竹权的气力极大,他捧着这只铁酒罐的时候,仍然是那么轻松,就像是捧着一个大皮球而已。

龙城璧微微一笑:“这只酒罐好像不是你的。”

唐竹权咧嘴一笑。

“本来不是的,现在它已属于老子所有。”

龙城璧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只铁酒罐的主人,本该是大醉山庄庄主白大醉。”

唐竹权又是哈哈一笑:“你猜得一点也不错,这一只铁酒罐确是白大醉的。”

龙城璧笑道:“白大醉的酒量虽然不错,但却绝不是你的敌手。”

唐竹权叹了口气,道:“这人不提也罢。”

龙城璧一怔:“何以不提也罢?以前你岂不是很欣赏白大醉的?”

唐竹权道:“那是以前的事,他现在已变成了一个混蛋了。”

龙城璧道:“哦!他怎会变成一个混蛋?”

唐竹权道:“大醉山庄位于七层云雾峰西南三十里外,老子为了薛三小姐的事,与司马血连夜兼程赶往,准备与中原帮那些兔崽子拼一场轰轰烈烈的。”

龙城璧淡然一笑:“你这个人倒是轰轰烈烈。”

唐竹权道:“但珠玑山庄附近根本就毫无动静,老子闷得发慌,只好去找白大醉喝酒。”

龙城璧道:“这也不错。”

唐竹权道:“谁知大白醉竟然戒了酒,连铁酒罐都不要,索性送了给老子。”

龙城璧笑道:“如此一来,你以后的体重就更加惊人了。”

唐竹权大笑:“不过这只铁酒罐也有个好处,就是他奶奶的非常结实,用来砸别人的脑袋肯定立见功效。”

龙城璧道:“什么立见功效?”

唐竹权道:“专治头疼呀!”

龙城璧想了一想,道:“不错,无论是谁的脑袋被它砸上一下,以后都绝不会头疼了。”

唐竹权笑道:“从此以后,老子的医术将会比时九公更胜一筹,无论是谁,他头疼也好,心疼也好,肠胃疼也好,只要给老子这个铁罐一砸,他奶奶的立刻就‘万疼全消’!”

龙城璧悠悠一笑,目注缪四道:“缪朋友,你想不想试一试?”

缪四脸色不变,冷冷道:“为了一万两金子,就算全身没有疼痛也不妨试一试唐大少爷的高明医术。”

唐竹权大笑:“这才有意思。”

他笑声略敛,又道:“老子在七层云雾峰闷得发慌,正想找个机会试试这个铁酒罐是否管用,你愿意试一试,正是求之不得。”

缪四突然双手一扬,两枝细长钢针分向左右迂回射向唐竹权的太阳穴。

唐竹权大叫道:“老子的太阳穴不疼,不必你来医治。”身形一矮,两枝钢针交错射空。

缪四冷冷喝道:“你疼也好,不疼也好,都要试试!”

寒光一闪,又是一枝钢针射向唐竹权的心脏。

叮!

钢针射在铁酒罐上,铁酒罐当然是纹风不动。

唐竹权怪笑一声,道,老是用这种东西,又怎能对老子产生威胁?”

缪四冷笑道:“我来替你的鼻子治伤风。”

拳风呼呼,打向唐竹权的鼻梁上。

唐竹权伸手一挡,道:“老子并未涕泪飞扬,不必吃伤风药。”

缪四喝道:“不治鼻子,我来治你的狼心狗肺!”

两句说话间,左掌劈向唐竹权的心脏,右手扣起凤眼拳,疾击唐竹权的右胸。

拳掌交迸,居然也极具一番威势。

唐竹权哈哈一笑。

他身材虽然胖大无比,但闪跃腾挪的速度,竟然比缪四的双手还更快。

倏地,唐竹权奇招突出,竟然一式“鹞子翻身”,在缪四的头顶上飞跃而过。

“鹞子翻身”并不是一招什么奇招绝学,不少武功平庸之辈也擅使这一招。

但唐竹权是个大胖子,这样的体重竟然也能用出种招式,却是“蔚为奇观”之至。

他不但能用出这一招,而且使得干净利落,堪称快如闪电。

缪四简直看得眼都花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唐竹权那胖大的手指突然在缪四的鼻子上轻轻一擦。

唐门五绝指法,名震天下。

近十余年以来,唐竹权凭着一套五绝指法,成为了江湖匪类的克星,无论是谁给他的五绝指法击中,非死即伤,威力端的非同小可。

缪四也以为已中了唐竹权的五绝指,但事实上却又大谬不然。

唐竹权并没有施展五绝指法,他只是用手指在缪四的鼻子上擦了一下。

缪四有点莫名其妙。

唐竹权“一擦得手”,立刻远远离开缪四,笑眯眯的望着他。

缪四怒喝道:“有什么好笑?”

唐竹权哈哈道:“老子说过的话绝不会不算数,老子早已说过要你自杀,所以,老子绝不会杀你,且待你慢慢解决自己好了!”

“你简直做梦!”

“老子每晚睡觉都做梦,但现在还是大白天。”

缪四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鼻子有点痒。

唐竹权怪眼一翻,笑道:“怎么了?你的鼻子不舒服?”

缪四脸色发青,怒道:“你的手指下了毒?”

唐竹权悠然笑道:“你莫忘记老子是唐门中人,虽然杭州唐门一向很少用毒,但杭州唐门与蜀中唐门原出一派,蜀中唐门用毒本事虽高,杭州唐门用起毒物时的手段也不会输亏到哪里。”

缪四面无人色,他的鼻子越来越痒,初时还可以勉强忍耐,但渐渐地,痕痒的程度越来越甚,再也无法忍耐,非要用手去搔不可。

方飞燕倒抽了一口冷气,问唐竹权:“你用的是什么毒?”

唐竹权淡淡道:“老子也不知道,但老子的老子却说这种毒可以痒死人,那么不妨就叫这种毒名为‘痒死人’好了。”

他越说越轻松,而缪四却越来越是痕痒。

初时他感到痕痒的地方是鼻子,但渐渐地痕痒的范围,越来越大,连耳根、颈际都开始痕痒起来。

他伸手去抓痒,但越抓越痒,一直抓到满脸鲜血,痕痒的程度仍然越来越甚。

唐竹权淡淡道:“唐门用毒本领天下无双,老子极少用这种毒来对付敌人,但阁下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你若不想痕痒下去,只有一个办法——自杀可也!”他的笑容忽然收敛,冷冷道:“老子早就说过,你一定会自杀,你若不自杀,就得忍耐三天,但三天之后,一样会毒发身亡,你自己想一想好了。”

缪四的脸已满是鲜血,初时还不肯救饶,但到最后,痕痒难耐,终于咬牙道:“你把解药给我,我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唐竹权沉吟半晌,问道:“你此话当真?”

缪四道:“决不食言。”

唐竹权道:“老子不相信你的说话,你太不讲义气。”

缪四急道:“唐大少,你再不救我,我可要痒死啦。”

唐竹权考虑片刻,道:“除非你先把这个臭婆娘宰掉,否则休想取得解药。”

方飞燕本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但在唐竹权的口中却说成了“臭婆娘”。

缪四忙道:“君子一言。”

唐竹权道:“快马一鞭。”

缪四不再等待,立刻就出手对付方飞燕。

方飞燕冷笑道:“缪四,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唐竹权道:“臭婆娘,你再胡说八道,老子也在你的鼻子上轻轻一擦。”

方飞燕的脸色变了。

她是个美人儿,若给这种奇毒弄得满脸鲜血,那实在不如干脆死掉。

缪四绝不留情,如狼似虎的向方飞燕袭击。

龙城璧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走到唐竹权的面前,低声道:“你对付敌人的手段越来越绝了。”

唐竹权嘿嘿一笑,

“老子可没有叫他们拼个同归于尽,但假如他们真的拼个同归于尽,那也不能怪老子。”

“咕嘟”一声响,又是大喝一口酒。

等到他喝完这一口酒的时候,方飞燕的五脏已被缪四一掌震碎。

缪四与方飞燕这一战结束得很快。

他们的性命也同样结束得快。

方飞燕五脏破碎,自然立刻命丧黄泉,缪四却也同时被方飞燕剌了一剑,挣扎片刻后,一样逃不过死亡关口。

唐竹权一翻白眼,怪笑道:“这倒他妈的爽快极了,连解药都可以省回。”

龙城璧冷冷一笑。

唐竹权怔了一怔:“你为什么对我冷笑啊?”

龙城璧冷冷道:“我发觉你越来越卑鄙。”

唐竹权又是一呆,道:“老子对谁卑鄙?”

龙城璧冷冰的脸孔忽然解冻,笑道:“你对卑鄙的人同样用卑鄙的手法,难道你不承认?”

唐竹权在笑。

但他只是笑了一半,就没有再笑下去了。

他忽然道:“中原帮那些兔崽子可能会对竹君不利。”

龙城璧一叹,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唐竹权道:“但老子却不太担心。”

他放下铁酒罐,然后又坐在铁酒罐之上,遥注南方白云,道:“老子的老子也在家,中原帮就算再猖狂,也不敢贸然攻进杭州唐门。”

龙城璧松一口气:“唐老人既在杭州,那倒可以安心,看来现在危机最严重的地方,还是七层云雾珠玑山庄!”

唐竹权道:“卫空空恐怕已到了珠玑山庄,中原帮的人一定不肯放过他。”

龙城璧道:“最想杀他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唐竹权摇摇头,道:“老子只知道不少人都想取他的性命,但谁最想杀他,老子却不知道。”

龙城璧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一字一字的说道:“是黑灵天君谢玉鹏的儿子谢凤坪!”

唐竹权一怔:“他与卫空空有什么深仇大恨?”

龙城璧苦笑一声,道:“情场如战场,这句话你该听过。”

唐竹权目光一亮。

“谢玉鹏的儿子看上了薛惜瑶?”

“不错。”

“他只是一个黄毛小子,怎配得上薛三小姐。简直大白天作白日梦。”

“白日梦也好,半夜深更梦也好,谢凤坪是志在必得,所以,他不但要杀卫空空,而且更要他脸上的一块人皮,

唐竹权哼了一声道:“他奶奶个熊,此人居心龌龊卑鄙,老子迟早要在他的鼻子上,擦一些‘痒死人’,让他知道老子的厉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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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石岗的风波,总算结束下来。

虞定等人本欲跟随龙城璧、唐竹权赶到七层云雾峰,但却被龙城璧所拒绝。

他并不是自逞英雄,而是知道七层云雾峰现在已成为一个极危险的地方,就像一个庞大的火药库,随时都可能爆炸起来。

雷铁棠为了龙城璧,已牺牲了性命,他不想连虞定等人也遭遇不测。

虞定等人拗不过龙城璧,只好回到双飞燕。

谢玉钗留下来的黄金,变成了虞定等人的意外之财。

但他们并未感到真正的喜悦。

他们虽然不能算是什么英雄豪杰,但却也不是见利忘义、随时都可以背叛师父、背叛主人的无耻之徒。

正唯如此,他们也是龙城璧的朋友。

龙城璧的朋友绝不一定是君子,相反的,龙城璧认识的“君子朋友”并不多。

如果有人“非君子不交”,那么这人的朋友一定会少得可怜,甚至一生之中也无法结识一个真正的朋友。

对待朋友要坦诚,但切莫要求太高。

世间上又有多少真正的君子呢?

就算某人已被天下人都视为君子又怎能保证他一生都不会做错事,又谁能了解他是否一个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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