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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狮王神杖

(一)

又是一个寒星稀疏的晚上。

夜已深,骆驼城里大多数的人都已沉沉入梦。

但拜雄没有睡。他的眼睛虽然紧闭着,但他的人仍然很清醒。

他躺在一张又硬又脏的木床上,他不愿张开眼睛,是因为屋顶上结着一层蜘蛛网。

拜雄不怕蜘蛛,但却讨厌这种丑恶的小昆虫。

在木床旁边,有一张已经开始霉烂的木桌。

木桌上有酒壶,壶中有酒。

酒不算劣。

这种酒既不太浓,也不太猛烈。

卫空空把酒一杯一杯的灌进胃里。他每喝一杯,就向拜雄瞧了一眼。

拜雄没有看他,结实的胸膛不停地一起一伏。

直到卫空空喝到第十七杯的时候,拜雄突然霍声从床上坐起,道:“这一杯酒你不能再喝。”

卫空空笑道:“我知道骆驼城的规矩,任何人在酒家喝酒都不能超过两斤。”

拜雄神色凝重,缓缓道:“不错,这是我订下来的规矩。”

卫空空长长地吐了口气:“但这里并不是酒家,而是一间霉气十足的客栈。”

拜雄道:“客栈的规矩也和酒家一样,我不喜欢看见有人酗酒闹事。”

卫空空道:“你认为我喝醉了就会在这里酗酒闹事,扰乱骆驼城的秩序?”

拜雄凝视着他,过了半晌才道:“无论你喝了酒之后是否会扰乱闹事,你只能喝两斤,尤其是在我的面前,你更不能破坏这种规矩。”

卫空空道:“破坏骆驼城的人,他们都没有喝酒,但喝酒的人反而在保护骆驼城!”

拜雄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不希望骆驼城遭遇到任何的侵袭,任何的伤害,但现在整个骆驼城都在无敌门的残酷统治之下。

从大漠飞驼族移民此地的藏人,最少已有一半死在无敌门的手下。

卫空空冷冷一笑,道:“你和令尊一样,都具有崇高的品德和崇高的理想,但你若尊重朋友,就不应该只准他们每人喝两斤酒。”

拜雄紧握双拳,鼻尖上已渗出了汗珠:“我知道,我的性命是你救回来的。”

卫空空皱着眉,对这种说话有点听不进耳。

拜雄的目光紧盯着卫空空:“但你若不遵守这个城市的规矩,我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

他说话的态度很认真、很坚决。

他绝不是在说笑。

但卫空空也没有因此而放弃喝酒的权利,他冷冷一笑,也盯着拜雄的脸:“你若要死,首先,你得想想是否对得起龙城璧。”

拜雄脸上的冷汗更多。

卫空空的说话,就像一柄木槌子,狠狠地敲在他的脑袋上:“真正把你性命挽救回来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龙城璧。”

拜雄擦了擦汗,脸色更青白。

卫空空目光比刀还锐利,冷冷地接着说下去:“龙城璧若在这里与我一起喝酒,就算每人喝二十斤也绝不够瘾头,听说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也到了骆驼城,咱们三人聚在一起喝百来斤酒,简直就不算怎么一回事,你的规矩若不改一改,又怎么算对得起咱们这些喜欢喝酒的朋友?”

拜雄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忽然道:“贺掌柜。”

他这一声呼唤响过之后,房中沉寂了片刻。

但很快就有一个人快捷的脚步声,从房外传至。

咯!咯!

有人在敲门。

拜雄道:“进来。”

门开启,冒出了一张平凡、毫无突出之处的脸。

那是一个头发已开始花白,但精神仍然十分充沛的黄衫人。

他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

他姓贺,人人都叫他贺掌柜。

贺掌柜刚走进房子,拜雄立刻就不断地挥手,示意他不必进来。

贺掌柜立刻又退回门槛外,双手垂立,态度恭谨,就像学生碰见老师,又像一条忠心的猎犬,在盯着自己的主人。

贺掌柜是汉人,籍贯扬州。

十五年前他曾到过大漠,但却遭遇到一连串的意外。

他遭遇到仇人的袭击,连夜逃亡。

结果,他迷了路,连骆驼都已病死。

没有水,没有代步的骆驼,只有要命的风砂,和烘炉般的烈日。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沙漠里。

但就在他奄奄一息,举步维艰的时候,飞驼族的骆驼队遇见了他。

拜雄不但挽救了他的性命,同时,把追杀他的几个仇家埋在黄沙之下。

自此之后,贺掌柜就跟随着拜雄,他对拜雄的忠心,是绝对无可怀疑的。

贺掌柜站在门外,听候拜雄的吩附。

拜雄的说话,就是他心目中的圣旨。

就算拜雄叫他去跳河投井,他也绝不会犹疑。

拜雄当然不会叫他自尽,但他的命令却令贺掌柜感到极度的诧异。

“我知道你有十坛五斤装的好酒,统统拿出来,咱们要好好喝一顿!”

贺掌柜虽然大感奇怪,但他没有多问半句,匆匆退下,然后又在最短时间内,亲自把十坛五斤装的酒捧到房子之内。

卫空空毫不客气,拍开泥封,仰首便喝。

酒香浓烈。

卫空空喝酒能快能慢,有时候一杯酒他可以喝上半天,但此刻一坛五斤装的烈酒,他几乎是一口气就把它喝个清光的。

拜雄朗声一笑。

“难怪你说两斤酒绝不够瘾,可惜我身上毒力未散,未能奉陪。”

卫空空又举起另一坛酒,准备喝个痛快。

但这一坛酒还未沾唇,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二)

叫声虽然不太晌亮,但卫空空和拜雄都听得很清楚。

他们的脸色同时变了。

惨呼的声音是贺掌柜发出的。

卫空空与拜雄互望一眼,接着两条人影同时豹子般向外跃出。

这是一间又残旧又肮脏的客栈,比起城中另一间俭记客栈,实在有天壤之别。

拜雄从不干涉这一点。

这是贺掌柜负责管理的地方,无论是干净或是肮脏,拜雄都绝不过问。

反正这间客栈的设立,并非为了做生意,而是飞驼族的另一个支部。

贺掌柜不但忠于拜雄,且也忠于飞驼族。

飞驼族民风淳朴,族人的性格,并不如汉人想象中那般顽固倔强。

贺掌柜曾在飞驼族居住了三年,族人待他如贵宾,长老们视他如子侄。

他们对他很不错,他很感激。

直到拜雄成为骆驼城主之后,贺掌柜就跟随着拜雄回到中土。

在骆驼城里,贺掌柜虽然住在这间古老客栈内,但飞驼宫内外他也同样可以进出自如。

拜雄相信他。

贺掌柜的确可以信赖,也可以赋予重任。

可惜当拜雄和卫空空出去的时候,贺掌柜的脸上已捱了一刀。

这一刀砍得很准,不偏不倚地,把贺掌柜的鼻子齐中削开,上下两片嘴唇也变成了四片。

(三)

当拜雄进一步观察贺掌柜的伤势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但更难看的还是贺掌柜的脸。

拜雄全身的肌肉都彷彿在颤抖。

但他的手还是很稳走。

他的手,就在腰间一把波斯弯刀的刀柄上。

刀远未出鞘,杀气已笼罩着拜雄整个人了。

杀气也同时充斥着整间发霉的古老客栈。

客栈背后,是一条幽静的小径。

落叶早尽,两旁的树枝已光秃秃,一片凋零萧瑟的景象。

拜雄怀着满腔怒火,手掌紧紧按着波斯弯刀的刀柄,脚步沉重,缓缓地来到这里。

卫空空就在他的背后,两人的距离一直都保持着七尺。

小径上早已有人在抹刀恭候。

刀本来很干净。

握刀人的手更干净。

但现在刀锋上已染满了血。

拜雄的目光也像是血。

刀锋上的血是贺掌柜的。

贺掌柜昔年没有葬身大漠中,到头来还是注定要死在别人的刀下。

握刀人用自己的靴底,抹干净刀锋上的血。

他的刀法冷酷无情,他的笑容也同样令人望而生悸。

拜雄不认识他。

但卫空空却见过这个人,而且不止一次。

他就是狮王山庄的高人鹤!

高人鹤面无表情,他的左手紧握着刀柄。

他用的武器也是刀。

左手刀。

拜雄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咬牙迸出了一个字:“谁?”

“敝姓高,高人鹤。”

拜雄摇摇头。

“我从未见过你,也从未听过你的名字。”

高人鹤淡笑。

他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弱,但拜雄却居然从未听说过。

但他知道拜雄并非故意在撒谎。

拜雄虽然已在骆驼城不少时日,但他毕竟来自大漠飞驼族,并非生于斯、长于斯的汉人。

高人鹤在沉默。

卫空空突然轻轻咳了嗽两声,平静地说道:“高人鹤是狮王山庄第一位快刀手,也是老狮的干儿子。”

“老狮?”拜雄的眸子一亮。

“正是老狮。”卫空空答。

夜色中,小径不远处传来了一把苍劲的声音:“老夫早闻城主大名,只恨无缘识荆,今夜相逢,倒要结识这位英雄为友。”

声音由远而近,拜雄看见了一个精神奕奕的老人,拄杖直向自己的方向走近。

杖是狮王神杖,人是狮王山庄的庄主——老狮!

(四)

老狮除了年纪已老之外,他的人一点也不老。

他的腰还像钢枪般挺直,他的声音还是五十年前般嘹亮雄壮。

平时,他绝少把狮王神杖展露在别人的眼前,除非他准备杀人,而且所杀的对象,又是武功惊世骇俗的顶尖高手。

现在,狮王神杖就在他的手中。

他突然问高人鹤道:“那贺震山怎样了?”

高人鹤回刀入鞘,答道:“已被解决了。”

老狮又问:“你用了多少刀?”

“两刀。”

老狮眉头一皱。

“两刀都命中目标?”

高人鹤吸了口气,脸色居然微微一红:“第一刀落空了,他闪得快。”

老狮冷冷一笑:“不是他快,是你的刀太慢。”

高人鹤恭声回答:“是。”

老狮道:“下次出刀之前,切忌想念女人,否则,你迟早会死在别人的反击之下。”

高人鹤默然。他已三个月没有接近女色,也已三个月没有杀人。

这三个月来,他是闷透了。

但老狮的命令,他绝对不敢违背,就像老狮不敢违背无敌门主的命令一样。

虽然老狮已出现,但高人鹤还没有退下。

拜雄也不容许他逃走。

老狮教训完毕后,身子又缓缓向后移退。

高人鹤冷冷地站在路上,冷冷地瞧着拜雄。

拜雄的目光更锋利。

高人鹤忽然道:“你是否打算替贺震山报仇?”

贺震山就是贺掌柜。

拜雄没有说话,“铿”的一声,把腰间的波斯弯刀拔出。

高人鹤冷冷道:“这把刀虽然锋利,但却未免太单薄。”

拜雄依旧无言。

刀既出鞘,又何必多言?

他突然一声暴喝,波斯弯刀刺向高人鹤的胸膛。

这一刀并不快,但一刀之中最少已蕴藏着八种变化。

刀锋几乎已划在高人鹤的胸膛上。

但高人鹤的刀也同时出鞘。

“铿”!

两刀相交,迸出一蓬灿烂星火。

拜雄咬牙,一刀紧接一刀,他的人像钢铁,意志更加像钢铁。

但高人鹤的刀也不弱。

他一连五刀,直击拜雄前胸空门,又再一连八刀,砍向拜雄的脸。

他出刀又快又毒,而且攻中带守,守中有攻,相当厉害。

拜雄突然刀势大变。

高人鹤的左手刀法,本已怪异无比,但此刻在拜雄刀势一变之下,他的刀法招式,竟然比高人鹤的左手刀法还更古怪得多。

高人鹤保持着冷静。

他绝不急躁,他在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拜雄刀势一变之后,战况顿然改观。

高人鹤看来已难再支撑下去。

但就在拜雄占尽上风的时候,一根金光闪闪的巨杖突然从天而降,直劈拜雄天门。

那是老狮的狮王神杖。

狮王神杖杖势力逾万钧,就算是铁人的脑袋也禁受不起这一击。

拜雄当然深知厉害,岂敢漠视这一杖的威力。

他的身子陡地向左窜冲八尺,反手一刀反击老狮的背心。

老狮怪笑,杖随影至,旋风般把拜雄的弯刀封住。

拜雄突然一跃而起,一刀直刺高人鹤前额。

但他这一刀刺出去的时候,老狮的狮王神杖又雷霆般发出了三招。

拜雄终于放弃了进袭高人鹤,先求自保。

但高人鹤的刀也在同时闪电般挥出。

他这一刀竟然重重地砍在老狮脖子的后方!

(五)

飒!

老狮中刀,整个身子差点没凌空飞了起来。

他脸色剧变。

他的狮王神杖已无法施展出一招半式了。

他只能用这根爱逾性命的杖,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躯体。

老狮呆住了。

不但他呆,拜雄和卫空空也是为之一楞。

高人鹤又在抹刀。

刀锋上染满血迹,那是老狮的血。

老狮不但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义父,他的老板。

“畜……牲……”老狮的声音有点混浊。

他突然重重一咳。

再咳。

咳出来的都是血。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做梦也想不到高人鹤竟然会暗算自己。

但高人鹤一点也没有赧愧之色。

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已老了,办事难免糊涂一点。”

老狮并不糊涂。

直到现在他还很清醒。

倘若说他糊涂,那么他糊涂的地方,也许就是太信任高人鹤。

他视高人鹤为弟子、儿子,也视他为心腹左右。

但老狮现在快要死了。

而他竟然就是死在高人鹤刀下的。

老狮不知道高人鹤为什么要杀他。

他的身子缓缓倒下。

他的呼吸突然停顿。

直到他咽气之后,高人鹤才淡淡地道:“我杀贺震山,只是用了一刀!”

但这句说话,老狮已无法听得到。

高人鹤的刀已入鞘。

他彷彿对拜雄和卫空空都毫无兴趣,刀人鞘后,人也转身离去。

拜雄没有追赶。

因为卫空空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追前去。

“穷寇莫追,他迟早都会获得应得的报应。”

星空下,风很冷。

但拜雄的眼睛里,却有一股烈焰在燃烧。

他不但不冷,而且简直热得要命!

卫空空没有看错。

在小径不远处,还有一群神秘的白衣人聚集着。

拜雄若追出去,就一定会和这些白衣人相遇。

高人鹤的刀法,并不如老狮想象中的低劣。

他的武功,也不见得会在老狮之下。

但他为什么要杀老狮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是惩罚!

惩罚!

在无敌门,无论是谁,只要错一次就已该死。

任何人只要做错一件事,无敌门刑堂堂主就有权取掉他的性命。

无敌门的刑堂堂主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小径上很僻静。

高人鹤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终于与那群神秘的白衣人相遇。

白衣人一共有五个。

中央一人,穿着一袭绣花素白长袍,身材窈窕,竟然是个美丽的女子。

她虽然很美丽,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没有表情的脸孔就算再美丽,也只不过是一座美丽的冰山。

冰山险峻,高不可攀。

没有人敢动她的主意,甚至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因为她不但是背后那四个白衣人的首领,同时更是无敌门的刑堂堂主。

她就是鲍天冰!

很少人会想象得到,鲍天冰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除了龙城璧之外,世间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见她笑过。

她整天冷冰冰的,是个发号施令的典型人物。

在无敌门,她对任何人都可以发出任何的命令。

就算她要十个部属全部跳崖自尽,也绝不会只有九个人跳了下去。

因为跳下去虽然会死,但总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遇好得多。

站在她背后的四个白衣人,他们都很年青,年纪最大的一个,都不超过二十四岁。

虽然他们还很年轻,但他们的剑法却很老练。

“河西四白虎”这五个字,早在五年前便已名动江湖,四虎剑阵的厉害,但凡领教过的人现在都已哑口无言。

死人当然不会说话。

就算他们能够死而复生,他们唯一能表示的,也许就只有“佩服”二字而已。

“河西四白虎”是结拜兄弟,年纪最长的是司徒非梦,还有二十四天就是他二十四岁生辰。

司徒非梦的剑并不太快,但能接得下他十招剑法的人还是不多。

除了司徒非梦之外,余下来的三人分别是崔一枫、洪秀彦和胡北奇。

他们不但年青,而且很高傲。

高傲并不是年青人专利的,不少活到七八十岁的人,他们也许比年青人更高傲百倍。

但这四个年青人在鲍天冰的手下,不但毫无傲色,简直就像四条已被驯服了的小老虎。

——无论是谁想动鲍天冰,最少要有本领闯过河西四白虎的剑阵。

——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是例外的。

——因为那并非龙城璧要动鲍天冰,而是鲍天冰在引诱他。

——他俩婚事的消息已在江湖中流传开去,唐竹君知道后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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