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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宝贝和尚 行藏隐秘

(一)

宝贝和尚回来,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但宝贝和尚受了重伤,却是一件令到万无一为之震惊不已的事。

宝贝和尚虽然年纪轻轻,但他的武功如何,万无一是心中有数的。

宝贝和尚不但是他的弟子,也是佛门怪杰不戒大师的弟子。

江湖上,号称不戒大师的和尚共有三个。但年纪最老,行事最荒诞不羁,武功也是最高的不戒大师,就是宝贝和尚的师父。

不戒大师与长安之虎万无一调教出来的弟子居然受了重伤回来,又怎令到万无一不为之震惊?

宝贝和尚的确受了伤。他的胸膛,结结实实的捱了一掌。

他回到万府的时候,整个人差不多已陷入昏迷的状态。

但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在万府中是一个“秘密弟子”。

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万府中的人,甚至是万无一的其他十八个弟子,都不知道万无一居然收录了一个和尚作为关门弟子。

宝贝和尚次次到万府,都是从后园的一间柴房里出入的。

柴房是属于赖老坤管辖的地方。

赖老坤是万府的杂务总管,厨房、花园,柴房和马房都由他管辖。

赖老坤在万府中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另一位总管郝伯襄,但万无一对他是相当信任的。

赖老坤有个怪脾气。

他什么地方都不肯住,只喜欢住在那间简陋的柴房里。

这一天,赖老坤比较迟一点起床。

咋夜他曾喝过半斤绍兴酒。

他的酒量很差,只不过八两绍兴酒,就已经几乎把他弄醉。

当赖老坤起床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柴房门外有条人影在闪动。

赖老坤的酒量差,武功也同样的不济事。

但他有一个长处,就是无论遇上任何事情,他都会很镇静的去处理。

柴房门外人影闪动,他并没有大惊小怪。

他很镇静地打开柴房的木门。

门外的那条人影就像个元宝般跌了进来。

跌进来的人,就是宝贝和尚。

宝贝和尚已受了重伤,他的胸膛捱了一掌。

那是震山掌的掌力!

万无一为了治理宝贝和尚的伤势,足足花了整个上午。

到了午晌时份,他才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个小和尚性命总算捡回来。”

赖老坤双眉紧皱:“他的伤势相当严重。”

万无一点点头,说道:“无论是谁中了震山掌,都非死不可,除非是练过铁布衫和金钟罩这些功夫的武林高手,方会例外。”

赖老坤神色凝重。

宝贝和尚并没有例外。

虽然他的武功比赖老坤高得多,但他也同样捱不起震山掌。

万无一叹了口气,道:“刚才老夫给他喂了一剂静心药,他将会在床上睡到今夜,他实在很需要完全静止的休息。”

赖老坤点点头,道:“我会很小心地伺候他。”

万无一道:“看来把他击伤的人,必然是毒花教的高手。”

赖老坤道:“毒花教近来到处追杀他,似乎非把他杀掉不可。”

万无一道:“这一点老夫早已知道,看来他还会遭遇到不少的灾劫,照老夫的想法……”

赖老坤接着道:“未知道主人有何高见?”

万无一沉吟半晌,道:“把他留在这里,并不是妥善的办法。”

赖老坤悚然说道:“他已经受重伤,如果主人不容许他在此地给治疗伤势,岂非……”

他的话还未说完,万无一便挥手道:“你会错意了,老夫并非把他赶出万府,而是要找个更秘密的地方把他藏起。”

赖老坤沉吟半晌,道:“不若把他放在第三层地牢里,那里一定比较安全。”

万无一考虑了片刻,道:“你的意思很不错,老夫也正有这种想法。”

赖老坤回答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万无一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隐藏的地点,绝不能泄漏给任何人知道。”

赖老坤恭声道:“属下知道。”

万无一又叹了口气,道:“包括你在内,连你也不能知道这一个秘密。”

赖老坤的脸色变了。

万无一沉声道:“你很聪明,也很尽忠,可惜这一个秘密,除了老夫之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赖老坤明白他的意思。

万无一的脸上,似已出现了浓厚的杀机!

赖老坤闭上了眼睛。

他在等死。

赖老坤并非故意作态。

他的确是在等死。

宝贝和尚的藏身地点,万无一已说得很明白,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这是一个绝大的秘密,但赖老坤却已比万无一更早说了出来。

赖老坤虽然略懂武功,但他又岂是万无一的敌手?

就算他能够与万无一交手,他也不会反抗。

他对万无一这个主人,的确是非常的忠心。

世间上如果没有万无一这个人,赖老坤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死在长安城的一群恶霸手下。

赖老坤的性命,是万无一从一群无赖手中抢救回来的。

而赖老坤现在略懂武功,这些武功也是万无一传授给他的。

赖老坤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万无一既然现在要他去死,那么他也死而无怨。

他已多活了二十年。

他甚至很感激万无一。

同时,他也相信万无一要杀自己,必然是逼不得已才会动手的。

所以,他就在绝无反抗的情况之下等死。

等死并不一定是件痛苦的事。

最少,现在赖老坤并无痛苦的感觉。

然而,他也没有死。

赖老坤听见了一阵掌风的声响。

他以为自己立刻就会归登极乐世界。

接着,他又听到一阵惨呼的声音。

赖老坤一怔。

为什么听到这一阵惨呼之声,但这惨呼之声却又不是发自他的口中。

一时之间,他给弄胡涂了。

他睁开眼睛一看,忽然发觉柴房的门外,直挺挺的站着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认识。

因为他就是万无一万府里的总管郝伯襄。

郝伯襄在平时的脸色,总是红红润润的。

他很少喝酒。

但无论是否已经喝酒,他的脸色通常都是很红润的。

红润的脸色,一向都被人视为健康的肤色。

但现在站在柴房门外的人,虽然赖老坤明知他就是郝总管,但他偏偏是不能相信,这个人真的就是郝伯襄。

因为郝伯襄的脸色现在已变成了一片青白,青白得就像个死人。

事实上,他已不折不扣的是个死人。

无论是谁,当他的咽喉上穿了五个大洞的时候,都一定非死不可。

虽然赖老坤看见郝伯襄的时候,郝伯襄还是站立着的,但他很快就倒了下去。

(二)

柴房内外,忽然就变成了一片死寂的世界。

赖老坤没有出声。

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他已知道了一件事,万无一根本就不是想杀自己。

他要杀的人,其实就是郝伯襄。

他为什么要杀郝伯襄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郝伯襄一直都在柴房的门外,窃听万无一和赖老坤的谈话。

窃听主人的秘密,这条罪就算罪不致死,但也是严重得很。

赖老坤的心里没有想到,万无一把郝伯襄杀掉了是否有点过份。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愿意交在主人手里的仆人,又怎么会对一个窃听者的生死关心?

他只觉得郝伯襄该死。

无论是谁对万无一无礼,或者是对万无一不忠实,这人都应该去死。

所以,现在郝伯襄死了,赖老坤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万无一忽然把郝伯襄的尸体拖进柴房之中,然后把柴房的门户紧紧关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老夫早就对他动了疑心,想不到他原来真的是个奸细。”

“奸细?”赖老坤的神态有点紧张:“他是谁人派来的奸细?”

“毒花教。”

“毒花教?”

“不错,”万无一沉声道:“毒花教主,一直都与老夫不睦,他想杀我,我也想把他诛除。”

赖老坤道:“郝总管看来不像是个奸细。”

万无一叹了口气,道:“最不像奸细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奸细。”

赖老坤摇了摇头,频频在叹气。

万无一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药瓶。

瓶里有水。

这种水是蓝色的。

这种蓝色,就像是蔚蓝的天空,蔚蓝的大海。

但是这种蓝色的水洒在郝伯襄的尸体上的时候,尸体立刻就冒出一层乳白色的烟雾。

一种腥刺的气味,直涌向赖老坤的鼻孔。

赖老坤想呕。

但他没有呕出来,他勉强地忍耐着。

乳白色的烟雾阻住赖老坤的视线。

当赖老坤再向地上一看的时候,郝伯襄的尸体已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滩黄水,和一撮灰白色的头发!

赖老坤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已知道万无一瓶子里的,就是毁灭尸体最实用的化尸水。

万无一叹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地说道:“郝伯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总管,可惜,唉……”

赖老坤一言不发,虽然万无一刚才杀的是郝伯襄,但万无一是否会连自己也一并杀掉,仍然是未可预知的事。

万无一似乎已看穿了赖老坤的心事,他微微一笑,说:“你尽管放心,刚才老夫说要杀你,只不过是去引开郝伯襄的注意力而已,老夫绝不会杀你。”

赖老坤苦笑一声:“但属下已知道了宝贝和尚的藏身地点。”

万无一道:“老夫相信你绝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你放心好了。”

赖老坤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属下很高兴,毕竟主人还是相信我不会把秘密泄露,然而,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宝贝和尚的藏身地点,他就会多增一分危险。”

他说到这里,嘴角间突然沁出一丝血迹。

万无一脸色一变。

“老坤!你已服下了毒药?”

赖老坤露出了一个淡漠的笑容,缓缓地道:“不是毒药,是……毒针……”

他摊开了左掌。

手掌上有一根蓝浸浸的毒针,毒针前半截已染满了鲜血。

万无一脸如土色:“老坤!”

赖老坤含笑道:“这是浸在万毒潭内已数十年的万毒针,虽然毒力发作不算太快,但却绝对无药可解其毒。”

万无一神态黯然。

赖老坤的说话是事实。

这种毒针的确无药可救。

赖老坤又道:“化尸水功效不错,这是最佳的葬礼,干净俐落得很。”

说完了这三句之后,他的嘴巴已然僵硬。

片刻之后,赖老坤脸色变蓝,倒毙在柴房之内。

黄昏,晚霞并不灿烂,天色有点灰黯,好像想下雨了。

但雨点没有落下,却有一阵冷风,吹乱了万无一的头发。

平时,他总是喜欢戴着一顶高冠。

这一顶高冠的两旁,却镶着一颗色泽迷人的玛瑙。

但今天黄昏,万无一并没有戴上这一顶玛瑙高冠。

他彷彿有无限的心事,无限的忧虑。

在万府中,有一座高楼。

那是万无一平时很喜欢在上面喝茶的万丈楼。

万丈楼虽然没有一万丈,但在长安城中,建筑得最高的就是这一幢万丈楼。

(三)

万丈楼。

楼没有万丈。

但万无一心中的忧愁,又何只万丈而已。

他是宝贝和尚的师父,现在宝贝和尚受了重伤,他觉得自己应该负起绝对的责任,把他的伤势完全治好。

经过了一番努力,宝贝和尚的性命总算保住了。

他中了一记震山掌,如果不是他本身武功有相当根底的话,他早已死在敌人的掌下。

宝贝和尚仍然未醒。

万无一也不再在他身旁侍候,他悄悄地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他在万丈楼上,想喝一杯香浓的一叶香。

但茶叶已用罄,他的几个弟子也一去无踪影。

他们是否遭遇到什么意外?

万丈楼是长安城最高的一幢建筑物。

在万丈楼上,可以俯览长安城三分之一的景色。

虽然这一个黄昏有点冷,晚霞也并不灿烂夺目,但在万丈楼上,风光仍然是美艳的。

然而,就在夜幕开始低垂的时候,万无一看见长安城西南的一条大街道上,冒出了一阵浓厚的黑烟。

有烟必有火。

失火了。

失火的地点,万无一看得很清楚,那是万鸿绸缎庄。

万鸿绸缎庄,是万无一在长安城中十一间商号之中,生意做得最少的店号。

但这只是一般人的看法。

只有万无一和他的心腹手下,才知道这间绸缎庄是万无一最重视的店号。

因为在万鸿绸缎庄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万无一旗下的精英高手。

绸缎庄内共有两个掌柜,一个帐房先生。

这三个人从外表看来,全是老胡涂,做起事来懒洋洋的,对待顾客更是礼貌差到了极点。

万无一在长安城的十一间商号,最少有十间都是赚大钱的。

但万鸿绸缎庄例外。

由于这三个老头儿的脾气实在太差,而这里的货色又劣又贵,所以就算是已经踏进门的顾客,也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溜之大吉。

万鸿绸缎庄的生意,实在少得可怜。

但这三个老头儿,并没有被解雇。

除了这三个老头儿之外,还有三个伙计。

这三个伙计也是懒洋洋的。

他们对于绸缎庄的生意一点也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的赌运。

他们经常都跑到吉记赌坊赌博,虽然赌的并不大,但赌的次数却比许多烂赌鬼还频密。

这六个人,简直就是商场上的饭桶。

有人背后批评,他们连饭桶都不像,只能算是像个马桶。

“六马桶”就是这六个人的外号。

当然,这个外号是附近的坊众背后讥笑他们创造出来的,幸好他们的老板是万无一,在长安城的人缘极好,所以坊众才没有更进一步地批评这三个人。

但,“六马桶”这三个字,已难听死了。

“六马桶”是否真的是饭桶,甚至是马桶呢?

如果是在商场而论,他们简直就是饭桶!混蛋!

但是在武林中而论,他们却是一流高手。

那三个老头儿,本是长白山厚冰峰下大义堡的乾坤三老。

乾坤三老在大义堡中已二十余年,一向都极得堡主大义神君董无双的重用。

但在十年前,董无双病逝堡中,他临终前嘱咐三老,到长安城投靠在万无一的旗下。

大义堡在董无双逝世之后,群龙无首,而且这一座堡垒亦久给风雪侵袭,早已摇摇欲坠,所以董无双一死,这一爿基业就化作风流云散。

现在,大义堡已成废墟,而乾坤三老亦已遵从大义神君的遗言,投靠万无一。

万无一与大义神君虽然年纪有所差距,大义神君比万无一年长二十余岁,但他们却是一直以平辈论交,而且成为挚友。

乾坤三老表面上看来昏庸无能,但却已暗中替万无一解决不少困难。

万无一在长安城中有今天这种地位,乾坤三老实在功不可没。

还有那三个伙计,他们都是乾坤三老的弟子。

至于乾坤三老的名号及其弟子姓名如下:

裘天云——外号金尺叟,擅用一把一尺二寸长的黄金尺,他是乾坤三老中的老大。

年纪:七十开外。

弟子:曾天鹏。

诸葛善——外号碎石刀王,他用的是“碎石金刀”,八八六十四式碎石追魄刀,罕逢敌手。

年纪:六十八。

弟子:姜方。

刘营——外号铁指先生,他练的大力鹰王指功,招式快、狠、准,江湖中人早已闻名。

年纪:六十六。

弟子:赵小霸。

乾坤三老每人都只有一个弟子。

这三个弟子武功都不错,就是好赌了一点。

这一天的黄昏,曾天鹏、姜方、赵小霸三人,又在吉记赌坊里赌得天昏地暗。

很不幸,他们三个都输得干干净净。

赵小霸甚至连裤子都输掉。

他的裤子本来并不值钱,但庄家却和他赌气,连他用裤子押注亦接受下来。

结果,赵小霸真的连裤子都输掉。

“妈的,真个‘输甩裤’了。”赵小霸喃喃地说道。

曾天鹏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伍大帆今天的手风顺得太厉害,不宜与他对赌的,小姜偏不信邪,现在可舒服啦。”

是舒服?

还是输服?

姜方笑了。

他的笑有点苍凉的味道。

尤其是当他看见赵小霸那副狼狈的样子,更是啼笑皆非。

从这些景象看来,你能否相信这三个人居然都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是这副样子的吗?

但人不可以貌相。

这三个看来完全没有出息的“年轻饭桶”,其实他们有本事将整个吉记赌坊砸掉。

但他们绝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

他们只要给人一个平凡的印象,那就行了。

在长安城内,他们实在平凡得很。

但就在这一个黄昏,这三个“平凡”的年轻人,却遭遇到极不平凡的袭击!

当他们回到万鸿绸缎庄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脸上木无表情的白袍人。

这个白袍人的身旁,有一匹神骏的白马,白马拖着一辆木头车。

马车停在绸缎庄的门前。

车上有一大堆干柴。

白袍人把这些干柴逐一搬到绸缎庄的门前。

姜方立刻大喝道:“你是谁?你想纵火吗?”

白袍人冷冷地盯着姜方,微微点头:“不错,你猜对了。”

姜方脸色一变。

他立刻冲前,迎面就向白袍人拍出一掌。

白袍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居然亮出火折子,着亮了火光。

姜方连劈三掌,去势急劲无与伦比,但白袍人却很轻易地就已一一避了开去。

白袍人好像对姜方的攻势置诸不理,虽然姜方不停地向他袭击,但他居然还能够把干柴燃着。

这些干柴一经燃着,火势就迅速地蔓延开去。

曾天鹏和赵小霸看见情况不对,也各自亮出了兵器,加入了战圈。

曾天鹏用的是一双匕首,赵小霸用的是一双短刺剑。

就在他们刚冲上前的时候,万鸿绸缎庄内,突然也冲出了一条黑色的人影。

曾天鹏反手挥动匕首。

飕!

飕!

一双匕首差点就要刺在这个人的咽喉上。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曾天鹏突然急剧退后。

匕首没有插在这个人的咽喉上,却反插在万鸿绸缎庄的木门上。

因为在最后一刹那间,曾天鹏已经看见这个冲出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父金尺叟裘天云!

裘天云为什么会从绸缎庄里冲出来?

他冲出来本来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门外有人纵火,他若还呆在绸缎庄之中,那才值得奇怪。

但就算他冲出来,也不应该扑向曾天鹏。

曾天鹏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唯一的弟子。

难道裘天云竟然要出手对付自己的衣砵弟子?

不。

裘天云没有疯。

就算他疯了,他也未必疯到连自己的爱徒都认不出来。

他扑向曾天鹏,原因只有一个:

他已身不由主!

(四)

本是江湖第一顶尖高手的裘天云,何以会身不由主?

答案更简单。

因为他并不是冲出来,也不是扑出来,而是被抛出来的。

裘天云被人用内力,从绸缎庄之中抛出。

当他被抛出的时候,他的黄金尺并不在他的手上,而是在他的口中。

黄金尺居然在裘天云的口中?

不错。

这一把一尺二寸长的黄金尺,从他的口腔内插入,由他的后颈颈骨上穿出。

这是一种绝对致命的伤势。

所以,当裘天云被抛出来的时候,他早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曾天鹏呆住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舌尖上传来一阵剧痛。

这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事实,也是血淋淋的事实。

金尺叟裘天云的武功如何,曾天鹏是知道的。

他对于师父的武功,一向都很佩服,也很有信心。

身为裘天云的弟子,曾天鹏感到很自豪。

但现在他的自豪已化为一片空白,一片悲哀。

白袍人纵火成功之后,姜方和赵小霸立时陷于窘境。

白袍人忽然冷冷地道:“万无一旗下的精英高手,原来亦不外如是。”

他这两句话刚出口,绸缎庄内立刻就有一个绿袍老人冲了出来。

这个绿袍老人,并不是被抛出来的。

他是赵小霸的师父刘营。

刘营须眉皆竖,十指箕张,直向白袍人冲至。

“恶魔,老夫与你拼了!”

他练的是大力鹰王指功,指力惊人已极。

但白袍人彷彿一点也不放在眼内。

因为刘营冲出来的气势虽然骇人,但他身上也已受了伤。

不是轻伤,而是重伤。

他的背上,竟然明幌幌地插着了一把大刀!

刘营虽然冲出来的气势极其凶悍,但他的攻势并未使白袍人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的大力鹰王指功,现在只能使出三成的功力。

但即使他完全没有受到损伤,他能否敌过这一个白袍人,亦是大有疑问。

这个白袍人是谁呢?

在绸缎庄内把裘天云杀死,把刘营击至重伤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曾天鹏想不出。

他也不敢想。

他的脑袋已变成一片空白。

刘营只是向白袍人攻出了十招,就再也支持不住。

白袍人没有向他反击。

因为他不必反击,刘营的脚步已越来越是凌乱。

刘营的确是拼尽了。

但他拼尽也无济于事。

白袍人突然扬出一腿。

这一腿踢出之际,已是刘营筋疲力竭的时候。

刘营一声惊呼未绝,整个身子已像球儿般被踢起。

白袍人的“脚”很不错,这一脚居然就把刘营踢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五)

熊熊烈火,埋葬了刘营。

当万无一从万丈楼赶到万鸿绸缎庄的时候,姜方、赵小霸都已死在白袍人的手下。

还有曾天鹏,他也身受重伤,连站立都不稳。

万无一双目如电般,厉射着白袍人。

“是你!”

“当然是我!”白袍人冷酷地一笑:“你现在已是长安城的巨富,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

“老朋友?”万无一冷笑:“你若是老夫的朋友,又怎会把老夫的店铺一把火烧个清光?”

白袍人道:“烧掉一间绸缎店,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

万无一指着躺在地下的死尸,道:“你不但烧了店铺,还杀了我的手下。”

白袍人答道:“那只好怪他们学艺不精。”

万无一冷笑。

“如此一来,你的武功一定是很不错了?”

白袍人道:“这一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最好还是与万大侠印证一二,便可分晓。”

万无一勃然道:“毒花教的人,果然个个都是豺狼虎豹!”

白袍人冷冷道:“别忘记阁下也是一条猛虎,长安之虎的大名,我已听闻多时了。”

万无一喝道:“别多废话,还是动手吧!”

白袍人淡然一笑,左手一翻,突然拍出一掌。

一掌之后,十八枚毒针如电般的向万无一的身上射去。

万无一大袖飞扬,十八枚毒针即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袍人再展攻势。

瞬息之间,两人已混战在一起。

这一战,是快速的一战。

旁观的人并不多,似乎就只有一个已经身受重伤的曾天鹏。

但除了曾天鹏之外,在另一幢房子的屋檐背后,还有另一个人,紧紧注视着万鸿绸缎庄门前的激战。

这人穿着一袭青淡长袍,相貌一表斯文,但他在屋檐上的举止却是豪放的。

他的眼睛不停地注视着万无一和白袍人的决战,手里却捧着一个牛皮酒囊,喝个不亦乐乎。

他的牛皮酒囊虽然比不上唐竹权惯用的大酒坛,但它的容量也是相当惊人的。

青袍人的腰间,有一把剑。

这只不过是一把很普通的精钢长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江湖上的绿林大盗,魑魅魍魉,当他们看见了这把长剑在挥动的时候,不被吓得魂飞魄散者实在几稀矣。

他是谁?为什么会伏在别人的屋檐上呢?

江湖上不少人认识他。

而他的名号,更是威震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就是江湖三大奇侠中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偷脑袋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近年来,卫空空仍然不断地去偷取别人的脑袋。

三个月前,河西武林九大盗之首的千面盗王夏侯百变,在睡着的时候忽然被人唤醒。

当时,夏侯百变的脸上经过易容,他已变成了一个已经快要躺进棺材里的老伯父。

他的把戏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卫空空。

卫空空为了要追杀夏侯百变,已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还花去了好几千两银子。

说来真是特别,一般江湖杀手杀人,往往都会得到巨额的报酬,但卫空空却恰好相反。

许多时候,他为了要把一个作恶多端的江湖败类置诸死地,他会不惜花费大量的金钱去找寻对方,当他们的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卫空空的任务便告完成,但他非但没有得到任何报酬,反而还要赔本。

为什么呢?

因为他根本就并不是个杀手。

他杀人,并不是别人聘请他去杀人,而是他自己聘请自己。

夏侯百变很不幸,他被卫空空“看上”了。

卫空空为什么会看上他呢?

那只好怪夏侯百变太残忍,也太好色了。

他为了要得到一个黄花闺女,与一个小市镇的镇长发生冲突,结果夏侯百变突然在深更半夜,用毒弩连杀三十余人,将镇长满门老幼杀个干干净净。

这件事已发生了五年!

没有人敢对夏侯百变报复,也没人再见到夏侯百变。

但当卫空空在一年前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他就立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替这个正义但却无辜惨死的镇长报仇。

八年前,卫空空曾在这个小镇上露宿过一夜。

但在深夜两更的时候,这个镇长唤醒了他,还招呼他在屋中居住了一晚。

受人点滴之恩,报以涌泉。

卫空空没有忘记这个镇长,但当他第二次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小镇发生了这件惊人的惨案。

就在三个月前,卫空空终于找到了夏侯百变。

他把夏侯百变从梦中唤醒。

当夏侯百变睁开眼睛的时候,卫空空就对他说:“朋友,我要砍掉你的脑袋,你同意吗?”

夏侯百变立时惊起,反手就是一连八掌向卫空空袭击。

在这一生之中,他好像从来都未曾如此惊惧过。

但无论他如何惊惧,他很快就一无所知。

身首异处的人,当然一无所知。

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比夏侯百变的百变魔掌有效得多。

飕!

只是一剑,夏侯百变的脑袋就像一个已经熟透了的木瓜,从树上“噗”的一声跌了下来。

杀了夏侯百变之后,卫空空的心情是舒朗了不少。

但他很快又遭遇到了另一件事。

他碰见了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一看见卫空空,就把他的猴子马借去。

如果是别人,就算碰一碰猴子马也会给他怒目相视。

但龙城璧不同。

他一开口要借猴子马,卫空空就马上答应。

龙城璧又嘱咐他马上到长安城去找一个人。

当卫空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立刻就赶到长安。

龙城璧望北而去。

卫空空则南下长安。

他们要找的都是同一个人,那是宝贝和尚。

宝贝和尚究竟是在冰雪镇,还是在长安呢?

在那个时候,龙城璧是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

但他却知道,宝贝和尚若不在冰雪镇,就必定在长安!

龙城璧的说话没有错。

宝贝和尚若不在冰雪镇,就必定在长安城。

但卫空空赶到长安之后,并不急急去找宝贝和尚。

他不是不去找,而是找人也该有个方法,绝不能到处乱碰乱撞。

长安并不是一个小地方,如果胡乱盲目地去闯,可能三十年都未必找到宝贝和尚。

他知道宝贝和尚有两个师父。

第一个师父是不戒大师,而第二个师父则是号称长安之虎的万无一。

不戒大师是北方的一个怪和尚,昔年风雪老祖也对他为之频呼奈何。

而万无一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被称为“长安之虎”,是有一定的理由的。

幸好这只猛虎并不怎样凶恶。

甚至有人称呼他是一条善良的老虎。

无论万无一是一条凶恶的猛虎,还是一条善良的老虎,他终归是虎。

但这一天黄昏,捋虎须的人来了。

万鸿绸缎庄被捣乱纵火,卫空空看得很清楚。

他本来想出手相助,但万无一却比他先一步现身。

于是,卫空空唯有在别人的屋檐上,痛痛快快地喝酒。

隔江观火,还要喝酒观战,卫空空倒也风凉之至。

(六)

万无一虽然号称长安之虎,但白袍人的武功,比他更像一只猛虎。

白袍人用的武功,是虎爪!

但除了虎爪之外,他还不停地施放暗器,在短短五十招之内,他已连续施放了十三种不同类型的歹毒暗器。

但万无一身手灵活,虽然对方的暗器花样百出,但是仍然无法把万无一暗算得手。

卫空空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白袍人,但他很快就已从白袍人的武功,认出了他的来历。

这个白袍人,就是江湖上号称毒手煞星的汪铁。

汪铁以前本是万无一的朋友。

但汪铁的行为实在太卑劣,万无一屡劝不从,反而变本加厉。

万无一气恼之余,曾在一个宴会上把他痛骂一顿。

注铁不服气,险些就在宴会中与万无一动武。

后来,总算给人劝开了。

但汪铁仍然怀恨在心,拂袖而去。

但临走的时候,曾说过必定会向他报复。

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

想不到汪铁果然来了,而且一出现,就把万鸿绸缎庄杀个片甲不留。

万无一更知道这汪铁已加入了毒花教,与西门无珠等人混在一起。

西门无珠武功极高,但比起汪铁还是有所不如。

万无一忍无可忍,他已决定要把汪铁毙于掌下!

虽然卫空空已喝了不少酒,但他仍然对目前的局势看得很清楚。

汪铁在毒花教的地位相当高,但在万鸿绸缎庄之内,一定还有地位比他更高的人。

卫空空作出这种判决,是从裘天云和刘营身上的伤势瞧出来的。

汪铁的武功虽高,但在万鸿绸缎庄内,把裘天云和刘营击败的人,他的武功,也必定在汪铁之上。

卫空空并不是乱猜的。

他的眼光一向都很准。

这一次,他也没有看错,虽然汪铁在万鸿绸缎庄门前的表现相当惊人,但真正厉害的对手,仍然在万鸿绸缎庄之内。

这人是谁呢?

卫空空并不笨。

虽然他没有看见行凶者,但他已料得到七七八八。

那人极可能就是碎石刀王诸葛善!

裘天云死了。

刘营也死在万鸿绸缎庄的门前。

乾坤三老唯一还未见出现的人,就只有一个诸葛善。

诸葛善是否已然被杀?

卫空空认为可能性不太大。

因为他已看出,刘营背上被插的那柄刀,就是碎石刀王的碎石金刀!

连卫空空都已认出那是诸葛善的碎石金刀,那么万无一当然也已认出。

卫空空是觉得惋惜。

而万无一的想法又怎样呢?

他只觉得愤怒,但愤怒中,他又希望这把刀不是由诸葛善插进到刘营背后的。

但他的思想很矛盾。

从另一个想法看来,如果这把刀不是诸葛善插进刘营背后的话,那么凶手当然并非诸葛善。

但倘若真的如此的话,那么诸葛善的处境,却又危险极了。

这一把碎石金刀,是诸葛善的心爱宝物,平时连给人瞧瞧都不舍得,但现在刀已不在他手中,那么诸葛善的处境如何,实在堪虞。

但他现在已无暇再想象下去。

汪铁的武功极其刁钻歹毒,加上暗器手法变化莫测,稍有闪失,随时都会死在他的手下。

万无一虽然不是个怕死的人,但他并不想死在汪铁这种人的手下。

汪铁近年来苦练武功,尤其是暗器方面,更是苦练不暇。

但万无一是长安之虎。

他在长安享有盛名,并非幸致。

汪铁屡攻不下,已是不吉的先兆。

万无一并不急躁,他采取相当稳健的战略,任由汪铁向他展开攻击。

不等到最有利的时机,他决不发出最致命的反击。

但这一下致命的反击,迟早都会降临到汪铁的身上。

卫空空早已看出了这一点。

除了他已看出这一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旁盯着这一战的形势。

这人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的十指紧紧捏在一起,发出了“勒勒”的奇怪声响。

这人站立在万鸿绸缎庄之内,脸色红得令人感到可怕。

他的脸色本来并不是红色的,但在熊熊烈火的掩映下,把他本来青白的脸色改变了。

他就是碎石刀王诸葛善。

诸葛善虽名为“善”,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不但不善良,简直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阴险到了极点的大恶魔。

乾坤三老在江湖上享有盛誉,虽然在长安城中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但他们以往行侠仗义的作风,早已脍炙人口。

但江湖上的人却不知道诸葛善的本来面目。

因为他掩藏得很好。

不但江湖中人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就连乾坤三老的另外两老,也想不到老二诸葛善,竟然是个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恶魔。

他是具有双重的面目,也具有双重身份。

他不但是乾坤三老之一,同时,更是奇花宫的总管,更是毒花教的副教主!

曾天鹏的武功,本来比诸葛善为高。

至于刘营,虽然他比起诸葛善略有不如,但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但那是五年前的事。

五年后的诸葛善,他的武功有突飞猛进的进展。

这五年来,他一直都在奇花宫中,苦练武功。

但在万鸿绸缎庄的诸葛善又是谁呢?

那当然是一个冒牌货。

要冒充诸葛善,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却也并不太难,因为诸葛善早就把自己的历史和过往的大小事迹,都告诉给冒充自己的人,而这一个冒充诸葛善的人,是个精明能干的易容高手,在这五以来,居然并未在裘天云和刘营面前露出过任何破绽。

然而,这一个冒牌货的诸葛善,却忽然患了急病死去。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虽然他本来很健康,但奇花宫的主人要他患上“急症”,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就“急病”而死。

但他死的时候,并不在万鸿绸缎庄之内,而是在一间酒家的茅厕之中。

他在茅厕里“急病”而死,本来在酒家中的酒账,是没有人会付的了。

死人当然不会付账。

但事实上,这间酒家并没有发现这个客人的尸体。

茅厕还是那个老样子,虽然好像比平时稍臭,但并没有多了一具尸体。

而这个年老的客人,很快又从茅厕里回到他原来的那副座头上,还再吃了一斤熟牛肉。

吃饱之后,诸葛善付账而去。

谁也想不到,先前走进这间酒店的诸葛善,是个冒牌货,反而后来从茅厕里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诸葛善。

这真是一件很玄妙的事,说出来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无论如何,真正的诸葛善是回来了。

冒牌的诸葛善在万鸿绸缎庄中,完全没有令到裘天云和刘营生疑。

反而真正的诸葛善回来之后,裘天云却觉得这个老二有点奇怪。

他觉得诸葛善有点神态失常,例如他平时最关怀的一只双尾莺,他居然好像对它一点也没有兴趣,任由它在鸟笼之中,险些饿死。

但双尾莺没有死,刘营把它喂养得很好。

但诸葛善对这件事一点也没有反应,彷彿这一只鸟儿本来就是刘营饲养似的。

裘天云开始有点动疑。

但他怎样也看不出,这个诸葛善是否冒牌的货色。

他当然看不出来,因为这个才是如假包换的诸葛善!

冒牌的诸葛善死了。

真正的诸葛善回来。

但对于乾坤三老的其他两老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诸葛善回来之后,他们反而要去了。

他们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有人开始救火。

幸好万鸿绸缎庄的附近,只有一两列矮小的楼房,火势虽然向外蔓延,但波及的范围总不算太大。

烈火在焚烧,汪铁的气势已不及刚才般旺盛。

万无一仍然在消耗他的内力。

汪铁已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然而万无一已逐渐向他压逼,虽然致命的一击还未发动,但是汪铁这个人已在他的双掌控制之下。

汪铁擅用暗器。

可惜这一次暗器全部失灵,因为他要对付的人实在是个强手。

“嚓!”

汪铁再射出一把飞刀。

这一把飞刀,居然是色彩缤纷的。

但万无一仍然是很轻易地就把它避开了。

汪铁趁势翻身,连退五丈。

五丈的距离并不算短,但那要看对手是什么人而定。

如果对方是个庸手的话,别说是相距五丈,就算是相距五尺,也已安全得很。

但汪铁现在面对着的,却是万无一!

万无一的另外一个外号,是“万无一失”。

许多人都误解这一个外号,以为是指他做人稳健的程度,堪称万无一失。

但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万无一做人处世的方针,无疑也是相当的稳健,但万无一失这四个字,还是形容得太过份了。

“万无一失”,是指他所练的掌法最后的一招!

这一招的名堂叫万无一失,是因为他每逢施展出这一招掌法之后,对手都必然会死在他的掌下的。

这一掌专门向敌人的死穴下手,一击即已足以绝对致命。

当汪铁向后连退五丈的时候,万无一就立刻施展出这一招掌法——

万无一失!

(七)

万无一失这一招掌法,彷彿像个急剧转动的漩涡。

漩涡一转动,游涡里的人就变成了网中之鱼。

汪铁的气势已弱。

正因他的气势已转向衰弱的阶段,万无一蓦然击出这一招掌法。

用最强的攻击力,趁敌人气势衰弱的时候施以猛攻,永远是最聪明的战略。

万无一这一招万无一失,看来已必可万无一失。

但就在连汪铁都以为自己非死不可的时候,半空突然亮起了一道灿烂的金光。

一把比碎石金刀更锋利,更沉重的金刀,把万无一的双掌拦阻住。

霍!

霍!

刀声霍霍,一个人连声冷喝,直震撼了万无一的心弦。

万无一这一招万无一失,居然就在这种情况下,被这把金刀所化解。

万无一的脸色变了。

他的脸色在变,并不是因为这一掌未能把汪铁置诸死地,而是他直到现在,才蓦然惊觉到诸葛善是一个怎样的人!

裘天云的死,与刘营被刺重伤,果然都是诸葛善的杰作。

诸葛善两刀就逼退了万无一,并不是万无一无法抵御他的攻击,而是万无一实在感到很伤心。

裘天云和刘营被诸葛善出卖。

万无一也被诸葛善所出卖。

汪铁死里逃生,虽然神态仍然有点惊惶,但嘴角却又露出了一丝洋洋得意的微笑。

但他的笑容,是不是笑得太早了一点呢?

如果他知道偷脑袋大侠卫空空就在附近,而且已准备出剑把他的脑袋砍下,那么他也许就笑不出来。

但他现在仍然不知道这一件事。

卫空空大皮酒囊内的酒已喝光。

他的手,他的剑,也已同时在跃跃欲动。

(八)

诸葛善老了。

最少,在五年前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变成银白。

现在,诸葛善的外貌,比起五年前更令人有肃然起敬之感。

但万无一盯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盯着一个凶恶、卑鄙下流的老恶魔。

“你的刀法是从哪里学回来的?”万无一冷冷地问道。

诸葛善神色不变,道:“这一点与你无关,反正这是老朽的刀法,你不必再多问。”

万无一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说道:“你的刀法,老夫一向都很清楚,刚才你用的两刀,绝不是碎石追魂刀。”

“当然不是八八六十四式碎石追魂刀,”诸葛善冷然一笑,“如果是那套刀法,又怎能阻止你的‘万无一失’?”

万无一的神态彷彿黯淡下来。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能够阻挡得住我的‘万无一失’这一招掌法的人,你似乎还是第一个。”

诸葛善道:“万大侠,你太看高自己了,你以为这招一经出手,就绝对没有任何武功的招式可以把它破解?”

万无一道:“但现在这一招已被你的刀法所破。”

诸葛善目中光芒闪动。

他捋须一笑:“你很聪明,一直都在称赞老朽的刀法。”

“哦?”

“你想把老朽的战意弄淡,又想把老朽变成一个骄兵,可惜老朽绝不会上你的当。”

万无一道:“老夫若要杀你,又何必出此下策?”

诸葛善冷冷道:“难道你还会轻易把老朽放过?”

万无一无言。

诸葛善接着说道:“不过,就算你不对老朽采取行动,老朽今天也绝不会放过你。”

万无一瞪眼道:“好大的口气。”

诸葛善道:“本教高手已云集在长安城中,你跑不掉的。”

万无一嘿嘿一笑:“老夫为什么要跑呢?”

诸葛善道:“你就算想躲避,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你现在根本就连和尚都跑不掉!”

万无一冷冷道:“谁是和尚?”

诸葛善道:“你当然不是个和尚,但你的关门弟子,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和尚。”

万无一没有反驳。

对方既然已知道了这一件事,就算否认亦无济于事。

诸葛善又冷冷地道:“实在的说一句,本教的目的,并非针对万大侠,只要你把宝贝和尚交出来,老朽可以保证,今后本教绝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万无一又默然半晌,才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道:“休想老夫把他交出!”

诸葛善笑了。

“好一个万无一失,好一个长安之虎!”他手里的一把金刀又在霍声挥动,眉宇间也充满着浓厚的杀机。

终于,金刀如霹雳般向万无一迎头击下!

汪铁也笑了。

就在诸葛善出刀的时候,他的右爪也同时伸出,直抓向万无一的咽喉。

万无一从万府赶到这里,身后还有十几个万府的高手跟随着。

但他们刚赶到万鸿绸缎庄,立刻就已被一群青衣刀手所包围着。

双方在对峙着,谁也没有动手。

但就在诸葛善一刀击出之际,大火并也同时宣告开始。

那一群青衣的刀手,都是毒花教的战士。

他们的刀法并不太高明,但却人人都有一股拼死之心。

这些看来毫不起眼的青衣刀手,他们竟然对死亡这一回事,完全没有恐惧的心理。

卫空空在屋檐上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的江湖阅历,并不会比别的老江湖为浅薄,他已看出,这些青衣刀手,他们都已被一种特殊的药物所控制。

这种药物,把他们的思想都趋于麻木,使他们变成不怕死亡的人。

然而,一事有利必有害。

这些药物使他们对死亡毫无所惧,但却也使到他们本身的武功,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

所以,虽然他们绝不怕死,但实际上也是吃了一个哑吧亏。

他们是没有思想的人。

他们是毒花教下的牺牲者。

汪铁一直都很想亲手把万无一置诸死地。

现在,他配合着诸葛善的刀法,连手齐向万无一袭击,对于汪铁来说,这是千载一时的大好机会。

但是他却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想杀万无一,但卫空空也已下定了主意,要把汪铁的脑袋一剑砍了下来。

刀声霍霍。

爪影重重。

诸葛善和汪铁的攻势,都极其凶悍猛烈。

尤其是汪铁,他简直恨不得一口就把万无一吞进肚子里。

但这一天,他的运气好像很差。

他想杀万无一,看来已很有机会得手,但结果万无一仍然活着,而他自己却遭遇到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突如其来的砍脑袋剑法。

天下间最霸道的剑法,就是砍脑袋剑法。

当卫空空从对面屋檐上冲杀过来的时候,汪铁已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像飞鸟般的人,一把像雷电般的剑。

剑风呼啸,剑网向他迎头撒下。

汪铁曾经见过卫空空,但却从未见识过他的剑法。

现在,他总算有机会大开眼界了。

他看得很真切。

卫空空的剑,是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的脑袋上砍过来的。

汪铁的脸色一变。

砍脑袋剑法果然厉害。

他不敢硬接。

他的胆子就像在忽然之间完全不见了似的,在一息间之前,他还是气势汹汹地要取万无一的性命,但现在,他变成了一只急于逃命的狗。

连诸葛善也想不到这个人的变化忽然会变得这么大。

卫空空一剑落空。

但他第二剑来得更快。

刷!

诸葛善的眼色彷彿也变了。

“法场斩首!”他轻声惊呼。

不错,这一招剑法,正是砍脑袋剑法中,具有极大威力的“法场斩首”。

汪铁身形拔起。

他不是准备反击,而是准备溜得更远一些。

但他的身形刚拔起,卫空空的剑锋已砍在他的脖子之上。

江铁惨呼未已,蓦地一蓬血雨在熊熊烈焰前激射而出。

剑影森森。

汪铁的脑袋应声滚落。

卫空空回剑入鞘,坐在一旁,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诸葛善也知道情况不妙。

他不知道何以忽然会杀出一个卫空空来。

他冷冷一笑,对万无一道:“你果然深谋远虑,早就把卫空空邀请到长安城中来。”

万无一不回答他,两人的激烈战斗趋于更激烈的境地。

他也知道把汪铁脑袋砍下来的青袍人就是卫空空,但他也同样不知道卫空空何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万无一的掌法更紧密,一掌复一掌,每一招每一式都一气呵成,看来似乎绝无半点破绽。

就算他的武功有破绽,但由于招式太快了,当敌人看见他武功破绽的时候,已来不及一举把他击倒。

万无一果然不愧号称长安之虎,诸葛善虽然在奇花宫中苦练武功多年,但仍然无法把对方制在手下。

卫空空坐在一旁,神态自若,好像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火灾,也没有人在火灾现场展开生死决战。

就在火光最猛烈,决战陷于生死关头的时候,卫空空忽然看见一群黑衣人,分成两个方向,一自东南,一自东北,作弧形般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九)

东南方的黑衣人,总共十七个。

东北方的黑衣人,总共十八个。

三十五个黑衣人,三十五把不同类型的武器。

这三十五个人一出现,连火光也彷彿在刹那之间黯淡下来。

他们是谁?

卫空空不知道。

但他却可以猜得出,他们都是毒花教的高手。

卫空空没有猜错。

他们的确都是毒花教的精英高手。

在东北方出现的十八个黑衣人,为首一人身穿黑衣,手中有一根手杖。

这一根手杖竟然也是黑色的。

这不是钢杖,也不是木杖,而是一根玉杖。

黑玉杖!

玉杖的顶上,缚着一朵奇形怪状的花朵。

这朵花也是黑色的。

但花蕊却有一点小小的红色。

那是猩红如血的红色!

这个穿黑袍的人,他的脸是发光的。

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一块面具,这种面具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造成的,居然会发出一种神秘妖异的光亮。

卫空空一看见这个蒙脸人,就知道好戏快要上演了。

他又在猜。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是奇花宫的主人,也是毒花教的教主。

但这人究竟是谁呢?

卫空空没有去猜。

那是一件猜无可猜的事。

万无一掌法的变化,好像越来越少。

到最后,他的掌法简直就比小孩子写个“一”字还简单。

一掌就是一掌,绝不卖弄花巧,绝不迂回曲折。

他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完全不懂得武功的人。

但诸葛善并不感到轻松。

万无一的掌法越是简单,越是直接,诸葛善就越是无法捉摸得到对方的招式门路。

蒙脸人忽然暴喝一声道:“万大侠手下留……”

但他只说出了六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就算他的说话万无一肯听从,也已太迟了。

他毕竟是长安城中的第一高手,诸葛善虽然今非昔比,而且刚才还把万无一的绝招万无一失化解于无形,但真正地相较下来,还是万无一的武功略胜一筹。

武功之道,犹如对弈。

棋差一着,缚手缚脚,技逊一筹,只好认命。

诸葛善出卖了裘天云和刘营,但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很快又面临到失败的悲惨命运。

“叭!”

势如破竹的攻势。

势逾奔雷的雄猛掌力,把诸葛善整个人震飞到半空之中。

卫空空仰天大笑。

“这一掌打得好!”

诸葛善的身子,竟然被震飞到卫空空的面前。

卫空空从来都不喜欢乘人之危,也没有棒打“落水狗”的习惯。

但这一次,他例外。

也许他对诸葛善的行为感到太不满,同时他又喝了不少酒,血气难免比平时旺盛,所以当诸葛善的身子落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双腿踢出,“砰”的一声,直把诸葛善踢进烈火之中。

诸葛善虽然武功极高,但此刻竟已无法招架,甚至连一声惨呼也没有发出,就被烈火所埋葬。

万无一看了卫空空一眼。

他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感谢的神色。

蒙脸人僵立着,虽然他戴着一块面具,但从他站立的姿势看来,他显然是在极度失望与愤怒之中。

他站立的姿势很怪,好像随时都会忽然晕倒过去,又好像随时都会像一条恶狮般,飞扑过来一口就咬断别人的咽喉。

卫空空阅人无数。

虽然对方戴着面具,但他已深深地体会到,这个人绝不好对付。

而且,他极可能就是奇花宫的主人,也就是毒花教的教主。

诸葛善已化为飞灰。

蒙脸人忽然缓步地走了过去,冷冷地对着卫空空说道:“你为什么要补上这一脚?”

卫空空淡淡地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在下也将会毫不考虑地一脚把他踢进烈火之中。”

蒙脸人用黑玉杖虚指着卫空空,道:“他与你有仇?”

卫空空忽然冷冷一笑。

他盯了蒙脸人的面具半晌才道:“你究竟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儿子?”

蒙脸人摇头:“两者都不是。”

卫空空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如此关心他的生死?”

蒙脸人嘿嘿一笑:“你杀了人,这里是长安,难道你不怕王法?”

卫空空也同样地嘿嘿一笑,道:“居然与在下谈论王法,照在下看来,你还是快点挟着尾巴滚出长安城的好。”

蒙脸人道:“阁下凭什么对本座说出这种话?”

卫空空没有开口回答,他只是亮出了长剑,代替了答覆。

“就凭你这把剑?”

卫空空点头。

蒙脸人哈哈大笑:“好放肆的小子,本座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大笑声中,蒙脸人的黑玉杖已向卫空空的长剑砸了过去。

卫空空没有猜错。

这一个蒙脸人,就是毒花教的教主!

万鸿绸缎庄位在昌坪大街之南,长桥巷口之北。

长桥巷没有长桥。

不论长桥或是短桥都没有。

但这里却有一口井。

这一口井早已干涸,而且还被填平。

所以,这口井看来是井,实际上已绝不能算是个井。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的奇妙。

分明是个井,但井中无水。

在这一口井旁,有一卖面的摊档。

这一个面摊虽云面摊,但今夜却无面可卖。

这里只有酒。

烈酒!

(十)

面摊为什么会变了酒摊?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理会。

但路经此地的人,都难免会觉得有点奇怪。

今天面摊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大胖子。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惊人的大酒坛,他不断地喝酒,对于别人怎样看他,好像半点也不在乎。

平时卖面的梁老爹在哪里呢?

没有人知道。

知道的只有一个人,这人正是这个面摊前的唯一顾客——雪刀浪子龙城璧!

梁老爹在长桥巷口卖面已经整整二十年。

他是个老实人,苦干了二十年,也白白地捱了二十年。

二十年来,他一直都备受当地的流氓市井所剥削,他每赚进一两银子,就最少有一大半要“奉献”给那些恶霸。

二十年来一直勒索梁老爹的,是一个叫“八颗痣”的恶汉。

“八颗痣”有七个手下,他们总共八个人,合称为“八大天王”。

勒索小贩的血汗钱,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以前,长桥巷总共有两个面摊。

但那一个面摊的主人,因为得罪了八颗痣,结果在一个风雨之夜,神秘失踪。

直到三个月后,他的尸体才被人在长安城西北三里外的一个小山丘下发现。

八颗痣并不好惹。

八大天王更不好惹。

但现在,八大天王已遭遇到他们应得的惩罚。

他们遇上了两个恶人的煞星。

这两个煞星,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和杭州唐门的大少爷唐竹权。

从冻得要命的冰雪镇,来到长安,是一段相当遥远的路程。

但他们还是巴巴地赶到了。

龙城璧在冰雪镇连番遭遇到毒花教高手的阻拦,制止他去找宝贝和尚。

但龙城璧偏偏更加不肯放松,他找宝贝和尚甚至比唐竹权还更落力。

经过了一番彻底的调查后,终于证实宝贝和尚已从冰雪镇回到了长安。

龙城璧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冰雪镇的香香园中,找到了不戒大师。

但不戒大师已然气绝毕命。

他自尽。

不戒大师宁愿死,也绝不愿意吐露出宝贝和尚的下落。

结果,他自尽成功。

江湖一代武术宗师,又弱一人。

龙城璧感到很愤怒,这又是拜毒花教所赐!

宝贝和尚既然已在长安,毒花教的教主自然不肯放过追寻的机会。

所以,龙城璧和唐竹权又匆匆地赶回长安。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要把宝贝和尚找到,然后带他去见一个人。

那人就是宝贝和尚的亲生父亲——贝美檐!

宝贝和尚是贝美檐的儿子。

不错。

其实宝贝和尚并不是真的想做和尚,但不戒大师却曾有一个奇怪的誓言:“若非和尚,老僧决不收录任何俗家弟子。”

宝贝和尚就是因此而被逼要成为一个小和尚的。

贝美檐把儿子交在不戒大师的手中,是希望宝贝和尚能练成一身惊人的武功。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替他的妻子报仇雪恨。

贝美檐的妻子,就是死在毒花教主那根黑玉杖下的。

不戒和尚与贝美檐交情颇深,他很爽快地就把宝贝和尚收录为弟子。

宝贝和尚能否还俗?

不戒和尚当时已曾表示:“绝对不成问题,只要你不喜欢,随时都可以不做和尚。”

他这种说话,当时曾吓坏了不少其他的和尚。

但不戒大师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法,他的确是一个荒诞不羁的佛门怪杰。

一场可怕的风暴,已经在长安城中发生。

龙城璧和唐竹权在长桥巷口的面摊上,他们不是卖面,而是在喝酒。

龙城璧喝的不多。

但唐竹权却像牛喝水似的,“骨都骨都”的不停把酒猛喝。

说来奇怪,他这一坛酒居然是八姑妈送给他喝的。

原来八姑妈也到了长安。

她一直都反对唐竹权经常喝得天昏地暗。

但这一次她居然送了五坛烈酒给唐竹权喝。

“你要喝酒,今天八姑妈不反对,但别因喝酒而耽误了大事。”八姑妈把酒送给唐竹权的时候对唐竹权这样说。

唐竹权笑得合不拢口:“倘若这些酒也能让老子耽误了大事,老子早就该拉去地府重打八百大板。”

其实八姑妈吩咐他去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只是吩咐他在这个面摊上把守着这条路,如果有可疑的人经过,就把他拦截住。

何谓可疑人物?

八姑妈没有解释,唐竹权也没有要她解释。

总之,他与龙城璧的任务,就是把守着这一道“关口”。

至于这个面摊的梁老爹,他现在已告回乡。

一直都欺负梁老爹的八大天王,他们已经被唐竹权的五绝指法重重地教训了一顿。

这“八颗痣”,他拼死向龙城璧挑战。他当然不知道这个衣着随便的蓝衣人,就是名震天下的雪刀浪子龙城璧。他不认识龙城璧,也不认识风雪之刀。

由于这个人实在死有余辜,所以龙城璧并没有刀下留情。

八颗痣向龙城璧苦缠了几招。

但龙城璧的刀只不过轻描淡写地一挥,就把他的心脏砍碎。

他们之间的武功,实在相差太远。

现在,梁老爹的面摊已经“卖”了给唐竹权。

唐竹权出手虽然并不太阔绰,只是给了梁老爹三千两银子,但梁老爹就算在这个面摊上再熬五十年,也赚不到三千两银子。

梁老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唐竹权给了他一张银票,叫他到长安城中最大字号的瑞富钱庄兑换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梁老爹捧着三千两银子,立刻就雇用了一辆马车,带着几个儿孙媳妇,匆匆地回乡去了。

对于梁老爹来说,这当然是一件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但八大天王却想去抢他的银子。

然而,他们不但没有抢到那些银子,反为被唐竹权与龙城璧重重地教训了一顿,八颗痣甚至还死在龙城璧的雪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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