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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邪地煞 天诛地灭

离魔雁山不远,就是裕市。

唐竹权忽然打开车厢的一个小窗,对司马血道:“苏少苍的伤,并不一定要许窍之手下那些老浑蛋才治得好。”

司马血苦笑道:“他伤得这样重,恐怕医谷中人也未必就能着手回春。”

唐竹权眯眼一笑:“你知不知道苏少苍是给谁打伤的?”

司马血一怔:“你知道?”

唐竹权淡笑着,手中韁绳一扬,道:“我也不知道。”

他喝了一大口酒,又道:“但我知道后面跟着的十三个龟儿子是谁。”

司马血向后望去,那十三个诡异的黑衣人果然又已跟到。

司马血冷笑道:“这十三个人像冤魂不散的缠着咱们,如果有人肯出一两白银的话,我敢保证他们立刻就要死在碧血剑下。”

龙城璧笑道:“人命越来越不值钱了,十三条人命只值一两?”

唐竹权冷冷道:“他们的命,一两银子都不值。”

司马血道:“他们究竟是谁?”

唐竹权哼了一声,道:“他们都是病鬼,却又偏偏没有病死。”

龙城璧的眼睛突然一亮,他已知道这十三个人的来历:“难道他们就是倒楣大夫的那十三个病人?”

唐竹权道:“不错,倒楣大夫原本叫做多眉大夫,他的眉毛很长,几乎连眼睛都给自己的眉毛遮盖着。”

龙城璧接了下去,道:“但自从他被这十三个病人缠着之后,多眉大夫便变成了倒楣大夫,这十三个病人不敢杀他,但他也不肯把他们的病完全治好。”

唐竹权道:“这十三个病人原是西域米博罗教的高手,十年前挟技进入中原,杀了不知多少汉人,还想建立一个米博罗教的中原总坛。”

司马血问道:“米博罗教是什么宗教呢?”

唐竹权冷笑道:“米博罗的意思,就是灭汉。”

“灭汉?”司马血面色一变,道:“好大的口气。”

唐竹权继续说道:“但这十三个西域高手,却在七年前集体得到一个怪病。”

司马血道:“十三个人一起害病?”

唐竹权道:“不错,这种怪病就是嘴里吃东西,下面却不能排泄出来。”

司马血道:“想不到口气这样大的人,连怎样拉矢都不懂。”

龙城璧悠悠一笑,道:“这种病虽然听来不觉得怎样,但你若吃了东西,却在肚子里憋上十天八天,这种痛苦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之至的。”

唐竹权道:“他们得到了一个这样的怪病,医来医去都医不好,偏偏却给倒楣大夫碰上了。”

龙城璧道:“他们强迫多眉大夫替他们治病,但治来治去,都是治标不治本,隔了一个月左右,又再旧病复发,非要多眉大夫再重新医治不可。”

唐竹权道:“其实倒楣大夫不是医技不足,而是不想把这群豺狼的病治好,否则将来他们横行无忌,遗祸就大了。”

司马血道:“这件事倒也有趣,如果倒楣大夫死了,他们岂不是要活活给胀死了?”

话音一顿,又道:“倒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害上这种怪病?”

唐竹权忽然神秘地一笑,淡淡的道:“七年前,这十三个龟儿子来到了杭州,想把杭州搅得满城风雨,却遇上了一个醉鬼,在客栈内的饭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些手脚,自此之后,他们的怪病就出现了。”

司马血眼睛一亮:“那个在饭菜里做手脚的人,难道就是你?”

唐竹权哈哈一笑:“不是我还会是谁?杭州是我的故乡,谁想在杭州搅事,都首先要问问我肯不肯!”

司马血道:“他们为什么整天都跟着我?”

“不怕害臊,”唐竹权呸一声,“他们不是跟着你,是跟着我这个大胖子。”

司马血一呆。

唐竹权冷笑道:“我一直都跟踪着你,而他们又一直跟踪着我,所以你才以为他们跟踪着你,这道理你现在弄清楚了没有?”

司马血总算弄清楚了这一点。

但他却又不明白唐竹权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唐竹权揉揉大肚子,又道:“其实我也不是在跟踪你,只不过是好好看管着苏少苍,别让他死掉而已。”

司马血道:“你有办法救他?”

唐竹权摇摇头:“我只懂喝酒,不懂救人。”

龙城璧却淡淡笑道:“虽然他不懂救人,但他却已安排了一个最懂救人的大夫,来替苏少苍治理伤势。”

司马血道:“倒楣大夫?”

“不错,就是倒楣大夫,”龙城璧悠然一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时就在裕市那幢唯一的客栈里,等着他的十四个病人。”

十四个病人。

倒楣大夫好像越来越倒楣了。

那十三个病人已经把他弄得团团转,再加上一个差不多快要断气的苏少苍,自然令他忙得透气不过来。

倒楣大夫原本叫多眉大夫,他的个子并不高大,年纪也不算老,但两条眉毛生得又浓密又长,几乎连眼睛都给遮盖住。

倒楣大夫正在忙着给苏少苍施救,那十三个“老主顾”已骑着十三匹黑马,来到了客栈门外。

倒楣大夫唉声叹气的,频频道:“讨厌!讨厌!”

唐竹权瞪起一双醉眼,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这十三个妖怪是你自己缠上身的,如果当时你不去救他们,他们又怎知道你就是多眉大夫?”

倒楣大夫摇头叹息,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就是米博罗教的人,后来,唉,总之倒楣!倒楣!”

唐竹权嘿嘿笑道:“你把他们的怪病干脆医好,岂不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倒楣大夫沉下了脸,道:“天下大乱才是真的,我恨不得一刀一个,把这十三个王八都给做翻了。”

唐竹权看看他,眼睛里忽然露出古怪的笑意,道:“你给他们的药都加些砒霜,岂不是比用刀子杀人更加爽快?”

倒楣大夫皱眉怒道:“胡说!我毕竟是个救世治病的大夫,若连大夫都去杀人,还成什么世界?”

唐竹权缓缓道:“如果我出手把这十三个龟儿子都杀光,你怎样谢我?”

倒楣大夫一楞。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口气,道:“我会送一口特巨的棺材给你,毕竟你还是我的朋友。”

唐竹权淡淡道:“你以为这十三个龟儿子真的很厉害?”

倒楣大夫苦笑道:“就算他们再不济事,也有十三个人,十三把刀,而你却只有一双肥肉手掌,和一个可以让别人洗澡的大酒坛而已。”

“你错了,”一直没有开口的龙城璧忽然插口道:“他虽然是天下第一号醉鬼,但是他的唐门五绝指法,却非等闲之辈可比拟的。”

唐竹权又接道:“何况除了唐某之外,还有两个恶人的克星,有他们在,就算那十三个龟儿子本领再大十倍,恐怕也得全部躺下去。”

倒楣大夫面露疑惑之色,道:“这两个人是谁?”

唐竹权缓步走了出去,声音却从外面传了进来:“他们就是雪刀浪子和杀手之王,这两个人的名号你听过了没有?”

倒楣大夫呆住了。

龙城璧淡笑着,指着司马血道:“他复姓司马,而在下则姓龙。”

“你就是龙城璧?”倒楣大夫喃喃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他就是司马血?”

唐竹权的声音又从外面传了进来,道:“你别只顾发楞,好好医治你的病人,外面那十三个冤魂不散的妖怪,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他说着这几句说话的时候,客栈门外已哗哗啦啦的打了起来。

接着,惨呼声,闷哼声不绝于耳,连龙城璧和司马血都已开始动手。

米博罗教的十三位高手能够在中原武林掀起一场风暴,他们的武功当然不弱。

但这一次他们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唐竹权虽然外表看来肥大迟钝,而且又醉薰薰似的,但等到他出手杀人的时候,他就一点也不钝,一点也不醉了。

唐门五绝指法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当唐竹权施展出来的时候,米博罗教的高手还以为那只是平平无奇的虎爪功而已。

其实虎爪功也并不能用“平平无奇”这四字来形容,只是他们曾与几个曾练虎爪功,但火候仅得三四成的庸手过招,他们自然轻易取胜,所以才以为虎爪功并不济事。

但唐门的五绝指法,又岂是一般庸手所练的虎爪功所能比拟?

唐竹权一出手,几招之间立刻就已把其中两人的咽喉捏断。

被唐竹权捏断咽喉的两人,武功本来极高,但他们做梦也未曾料到这个左手捧着大酒坛的胖子,竟然凭一只右手便在刹那间连续发出八招。

他们每人都只能接下唐竹权三招,但第四招却已万万闪避不开去。

米博罗教在中原武林为恶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可怕的对手。

他们跟踪唐竹权,早已有动手之念。

他们已查出七年前在客栈里,令到他们一齐害上怪病的人就是唐竹权。

他们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对于唐竹权的武功,毕竟还有忌惮之处。

他们正在等待强援。

只要强援一到,这十三个米博罗教的高手就会采取最残酷的报复行动,来对付唐竹权。

可是他们援手还未到,唐竹权便已杀阵而出。

还有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年轻高手,一刀一剑的威力,更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米博罗教这十三位高手,竟然在这三人的手下,全部崩溃败阵。

这是他们事前无法想象的事。

司马血的碧血剑,杀人最快,也杀得最多。

反而打头阵的唐竹权杀了两人之后,便索性站在一旁,好像隔江观火似的看着别人拼命。

转眼之间,十三个黑衣人都已死在龙城璧和司马血的剑下。

唐竹权突然大笑道:“若不是这十三个龟儿子的武功太不济事,就是你们的刀剑太厉害,倒楣大夫从此大概不会再倒楣了。”

突听一人冷冷地从客栈里道:“倒楣大夫的确不会再倒楣,因为他已经倒了下去。”

“已经倒了下去”的意思,就是等于说倒楣大夫已经死了,而且杀他的就是这个在客栈里说话的人。

每一个人都明白这句说话。

但龙城璧等人却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杀倒楣大夫。

只见客栈里一张长凳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这个人看来就像是个僵尸。

他的脸白惨惨的,颧骨突出很高,一张口大如血盆,但却没有鼻梁。

他不但没有鼻梁,简直就连鼻子都看不见,只有两个又黑又深的鼻孔。

唐竹权一看见这个人,就觉得倒胃。

司马血却已像一支箭般冲进房里,看看倒楣大夫是不是真的已遭毒手。

果然,倒楣大夫死了。

而苏少苍却已不在床上。

倒楣大夫的死因,司马血看得很是清楚。

他是被一条马鞭活生生勒死的。

马鞭仍缠在他的颈上。

司马血立刻从房间的一个窗户纵身出去。

外面是一条后巷。

后巷里没有人,但却有一条狗。

这条狗的命运,也和倒楣大夫一样,颈上被一根马鞭勒着,活生生的勒死。

后巷有一幅古老的围墙,围墙上有八个血字。

这些血是狗血。

原来这条狗不但被勒死,而且还被破开了肚子,洒得满地都是狗血。

只见这八个血字写着:“多管闲事,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

司马血凭着这四个字,已猜出坐在客栈那个僵尸般的男人的来历。

同时,他也知道掳去苏少苍的那人是谁了。

一想起了两个人的来历,连司马血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为之眉头一皱。

龙城璧比司马血更早知道这个僵尸般男人的来历。

他就是近十年来,邪魔道上崛起得最快,声名也最恐怖骇人,曾在三日之间连杀三百零九人,号称“天邪地煞,双魔追魂”的地煞僵尸邹素冠。

龙城璧曾与天邪地煞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龙城璧在江湖行走还不够一个月,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就是手段凶残,满身血腥的天邪地煞。

等到他发觉这两个人原来就是天邪地煞的时候,他们已在凉州道上,杀了三十六个镖局的镖头和趟子手,抢走了一批价值连城的红货。

这件事,龙城璧一直觉得很遗憾。

如果当时他能够早一点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三十六条人命可能还会活到现在。

经过了这许多年,龙城璧仍然没有忘记这两个心狠手辣的魔王。

邹素冠显然已看穿了龙城璧的心事。

这时候,司马血已从外面兜了一个圈子,又再走进客栈之内。

“你就是地煞僵尸邹素冠?”

“我的确就是邹素冠,”邹素冠双手一挥,道:“司马血,你也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司马血冷冷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邹素冠嘿嘿一笑,道:“你不应该插手去管苏少苍的事,你以为凭你的力量,就可以斗得过他的敌人?”

司马血道:“那么你就是苏少苍的敌人?”

邹素冠摇头道:“不是,我是苏少苍的朋友。”

司马血道:“他的人昵?”

邹素冠道:“他已被我的老拍档天邪斩仙叟带走了。”

司马血勃然道:“斩仙叟符历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动我的人?”

邹素冠冷然道:“谁是你的人?”

司马血道:“苏少苍。”

邹素冠冷冷一笑:“我早已说过,凭你的力量,绝不足以斗得过他的敌人,所以,不能让你来保护他。”

司马血怒道:“难道苏少苍要由你们两个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傢伙保护?”

邹素冠板着脸,道:“你说对了。”

司马血忽然不开口了。

碧血剑却在这个时候出鞘,直指着邹素冠。

邹素冠冷冷道:“你想试试我的武功吗?”

司马血仍然不说话。

刷刷两声,剑锋忽然倒转向后,整个人也像闪电般冲出客线之外。

客栈外有人。

那是一个脸上带着诡秘微笑,手里握着一柄四尺长,灰黑色巨斧的白袍老叟。

司马血两剑突发,走势疾逾流星,虽然只是两剑,但已洒开一重天罗地网,将白袍老叟的每一处退路都封死。

白袍老叟不能退,只能招架。

巨斧一挥,剑光突敛。

好厉害的一斧。

这一斧虽然伤不了司马血,但已把他的两剑完全化解。

司马血回剑入鞘,整个人就像钉子般钉在地上。

“你果然就是斩仙叟符历。”

白袍老叟目中露出一股温柔的笑意:“你识不识字?”

龙城璧和唐竹权都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符历为什么会问司马血识不识字。

司马血却心里有数。

他当然还没有忘记后巷围墙上,那八个用狗血涂上去的大字。

司马血冷冷的看着符历,道:“多管闲事,天诛地灭?”

符历突然大笑:“你知道这便好办,你并不像个笨人,相信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司马血沉下了脸,冷冷道:“我不明白。”

符历笑声倏敛,道:“你们三个人马上离开这里,苏少苍的事,就只当没有看见过。”

司马血道:“你把他怎样了?”

符历道:“你放心,他仍然活着,如果我要杀他,又何必把他带走?”

司马血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符历干咳一声道:“你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但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够了。”

司马血道:“什么事?”

符历道:“想杀苏少苍的人,势力极庞大,而想保护苏少苍的人,力量也绝对不弱,这一趟浑水,你们最好两边都不帮,否则……”

唐竹权截口道:“否则又怎样?”

符历冷冷答道:“否则,你们就算是死定了。”

唐竹权揉了揉大肚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已明白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了。”

符历道:“你认为我们是什么人?”

唐竹权淡淡道:“你们是敲竹杠的人,你们既不属于要杀苏少苍那一派,也下属于要保护苏少苍的一派,你们是贩卖苏少苍性命的生意人。”

龙城璧一面听,一面不住的点头。

显然,他也同意唐竹权的见解。

天邪地煞皆齐幽幽地发出微笑,好像已经默认。

龙城璧替唐竹权说了下去:“就凭你们两个,还不敢做出这种事,在你们的背后,还一定有个更大的后台老板,否则,你们又怎么敢去惹这两派系的人物?”

邹素冠桀桀道:“说得好。”

唐竹权道:“你们是打算把苏少苍的性命当是一件货,谁出得起最高的价钱,就把他让给谁?”

邹素冠道:“不错。”

唐竹权笑了。

他想杀人的时候,也会笑成这种样子的。

但现在他没有动手,只是问邹素冠:“你的后台大老板是谁?我可以跟他讨个价钱。”

邹素冠没有回答。

客栈的一间房子里却忽然传出一把很温柔的声音:“唐大少爷肯出价买苏少苍的性命,老夫自然求之不得。”

唐竹权和龙城璧的脸色骤然一变。

房子里的人还未露面,客栈的四周已忽然冒出了二十八个人。

这二十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卖烧饼的小贩,有满嘴黄牙的污秽老头,有三姑六婆,也有侏儒和身型高大得令人出奇的大力士。

他们的装束打扮虽然完全不同,但明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他们都是久经严格训练,举手投足之间皆可杀人于无声无息之中的杀手。

司马血的险色,比唐竹权和龙城璧变得更加难看。

因为客栈的一间房子里,已打开了门,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的脖子上,还紧紧的缠着一条马鞭。

他竟然就是司马血曾经断定他已经被勒死了的多眉大夫!

多眉大夫!

现在无论是谁,都不会再叫他是个倒楣的大夫。倒楣的不是他,而是那些一向以为他倒楣的人。

连唐竹权都忍不住要暗暗喝彩。

“好一个多眉大夫,原来却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多眉大夫淡笑着,从房子里走出来,对唐竹权道:“这几年来,你一向都很关心老夫,而且还替我解决了十三个讨厌的病人。”

唐竹权捧着大酒坛,好像已被气得连酒都不想再喝。

多眉大夫又笑眯眯的走上前,道:“就凭着这一件事,出价方面你可以获得优先权,只要老夫对价钱满意,苏少苍就可以立刻获得释放。”

唐竹权闷哼一声,道:“我出价五千两。”

“五千?”多眉大夫睁目道:“苏少苍的性命只值五千两银子?”

唐竹权冷冷道:“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多眉大夫频频摇头:“五千两黄金,仍然太少太少了。”

“一万两又如何?”

多眉大夫仍在摇头。

唐竹权不再出价了。

龙城璧对多眉大夫道:“你究竟想要多少?”

多眉大大背负双手,踱着方步,沉思片刻才道:“黄金五万,另外再加上人头三颗。”

“你想要谁的人头?”龙城璧冷冷道:“总不会要咱们三个的脑袋吧?”

多眉大夫哈哈一笑,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

龙城璧冷笑着,道:“那么你想咱们动手杀谁?”

多眉大夫缓缓地把目光转而停在客栈门外。

外面有十三个死人。

这十三个死人,本来是多眉大夫的病人,也是西域米博罗教的高手。

多眉大夫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道:“你们把米博罗教的十三刀使全部杀光,这笔账米博罗教将来一定会算在老夫头上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现在大概应该明白我想杀的人是谁了?”

龙城璧道:“你想咱们把米博罗教一正二副三位教主杀死?”

多眉大夫慢慢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们一定要办到,否则,麻烦可大了。”

唐竹权冷笑着:“这只是你自己的麻烦,干老子屁事?”

多眉大夫道:“别忘记你才是杀十三刀使的凶手,米博罗教要寻仇,第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杭州唐家满门老少。”

唐竹权大笑:“我若怕什么米博罗教,也就不会动手对付十三刀使,既已动手,却又还怕他什么正副教主活王八?”

多眉大夫道:“你们若不肯杀那三位教主,苏少苍便死定了。”

龙城璧淡然一笑,道:“米博罗教三位教主远在西域大漠之地,杀他们又谈何容易?”

多眉大夫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找他们不容易?还是杀他们不容易?”

龙城璧还未回答,客栈门外已响起了两个人沉重的声音。

“想找米博罗三位教主并不容易。”

另一人道:“想杀他们也不容易。”

先前说话的人又接道:“但这两件不容易办得到的事,咱们都已办妥了。”

几句话说完之后,就有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客栈门外掷了进来。

接着,客栈大门的左右两旁,分别出现了一个穿着朱衣的老者,和一个背负长剑,瘦如竹竿的华衣道人。

人头在地上滚动。

多眉大夫却展颜笑了。

“果然是拿勒多、史班那和三钹法王的人头!”多眉大夫像个将军在校场点阅士卒的神态,细数着这三颗鲜血淋漓的人头,然后又道:“这三位教主在关外作威作福了这许多年,今日才入主中原接应十三刀使,想不到却变成了送死,大概他们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说话并没有错吧?”

朱衣老者悠然说道:“这三位教主时运不济,路上碰上了老夫和孤鹤道长,老夫知道他们的十三刀使已缠得大夫太不耐烦,所以就替你动手,把他们的脑袋都割了下来。”

多眉大夫拍掌笑道:“割得好!割得妙!那十三个王八蛋烦了老夫七年,如今祸延教主,但却大快人心极了。”

龙城璧冷冷道:“凭你的本事,这十三刀使就算个个都有三头六臂,也奈你不何,你只不过是利用这十三个头脑浑沌的傻子,来掩护自己的行动而已。”

唐竹权两眼瞪得圆圆的,道:“别人以为你倒楣,其实真正倒楣的,应该是米博罗教。”

多眉大夫淡淡道:“米博罗教是邪魔外道,妄想在中原武林称雄称霸,理当遭此报应。”

龙城璧冷笑道:“山西太阳城的百里城主,和剑法高强的孤鹤道人联手,杀了米博罗教三位教主,将来自然又是哄动江湖的一件大事。”

孤鹤道人冷冷道:“你眼红咱们做了这件大事?”

龙城璧嘿嘿道:“我为什么要眼红?只不过我知道,这三位教主的武功,绝不会在你们两位之下。”

孤鹤道人面色一变,道:“你这句说话,算是什么意思?”

龙城璧淡淡道:“杀米博罗教三位教主的,一定不只两位,如果单凭两位的功夫,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他们,那么米博罗教也未免太脓包得不值一提了。”

孤鹤道人冷哼道:“你好像很想试试贫道的孤鹤剑。”

龙城璧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有意思想把苏少苍的性命买下。”

孤鹤道人道:“这与你无关。”

龙城璧道:“在下虽然不认识苏少苍,但他的父亲苏不波,却是家父的忘年之交,苏少苍也总算是在下的兄弟。”

孤鹤道人冷冷道:“你想替苏氏父子出头?恐怕连你的头都会不保。”

龙城璧道:“现在苏少苍既不在你手中,也不在我手上,咱们且看多眉大夫怎样说。”

多眉大夫目光闪动,道:“百里城主和孤鹤道长都真的想买下苏少苍?”

孤鹤道人道:“人头都已替你割了下来,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多眉大夫道:“但是还有五万两黄金呢?”

百里焰道:“明日中午,一定如数奉上。”

多眉大夫道:“好,一言为定。”

唐竹权突然大吼,道:“什么一言为定?谁想打苏少苍的主意,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多眉大夫冷笑着,缓缓道:“唐胖子,你凭什么敢讲出这种说话,你以为老夫真的是个草包?”

唐竹权大笑,笑声震撼整座客栈:“你听过七霸盟这个组织没有?”

“七霸盟?”多眉大夫的神态变了。

百里焰和孤鹤道人的面色也变得有点不太好看。

唐竹权笑声倏地停止,道:“要保护苏少苍的,就是七霸盟,七霸盟既然已决定不让苏少苍死,谁敢再动苏少苍一根汗毛,他就必死!”

多眉大夫显然并不太相信唐竹权的说话。

但他又不敢完全不相信。

“七霸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多眉大夫并不十分清楚。

但七霸盟自从一年前在江湖上第一次出现迄今,最少已有五个势力很庞大的帮会被这个组织毁掉。

多眉大夫有个师兄,武功极高,但在三个月前,却忽然无缘无故的在街上被人杀死。

直到最近,多眉大夫才查出,杀死他师兄的人,就是七霸盟里的笫七位霸王,可是他究竟是谁,多眉大夫却是再也查不出来。

七霸盟为什么要保护苏少苍。

苏少苍和七霸盟之间有什么关系?

唐竹权和七霸盟之间又有什么渊源?

难道唐竹权也是七霸之一?

“我并不是七霸盟里的人!”唐竹权大声的说道:“然而七霸却是唐某的好朋友!”

多眉大夫冷冷道:“七霸盟里的老七叫什么名字?”

唐竹权道:“他姓梅,人人都叫他梅七。”

多眉大夫把这个名字记在心上,道:“七霸盟算是什么东西,竟敢与百里城主,孤鹤道长这些人作对?”

屋顶上突然传来一个人冰冷的声音,道:“百里焰和孤鹤妖道伤了苏公子,看来这两个人的性命绝不会太长了。”

声音从屋顶上传下来。

但声音刚停下,忽然就有一条人影,像幽灵般从门外飘了进来。这个人竟像一阵风似的,落地之际全无声息,身法之诡异,更是江湖上难得一见。

客栈中高手如云,但竟没有人能看得出这个人施展的是什么轻功。

只见这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虽然年纪已有四十来岁,但脸上却没有胡子,长相很有点书卷气,态度斯文,而神情略带忧郁,似乎是个孱弱书生,又像个屡试科场落第的失意秀才。

他看来孱弱,但这一手轻功露了出来,却连龙城璧都忍不住脱口赞好。

多眉大夫第一个忍不住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凝视了他片刻,嘴里才迸出了两个字:“梅七。”

梅七!

刚刚说起梅七,梅七居然便已经来到这间客栈里。

梅七的手里,有一本不厚不薄,不大不小的书。

这本书并不是用纸造的。

书中每一页,由头到尾都是既薄且锋利的铁片。

多眉大夫面色一变,道:“昔年湘北铁书府主人铁书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梅七道:“他是我的恩师。”

多眉大夫道:“难怪!难怪!原来阁下就是铁书先生的传人,难怪身手如此了得。”

梅七冷冷道:“你不必再用苏公子的性命来向大家讨价还价了。”

多眉大夫哼一声:“你若敢对我无礼,苏少苍的性命立刻就要不保。”

梅七叹道:“你别再做梦了,斩仙叟符历把苏公子掳到一里之外,再由邬家庄那两个不成材的少庄主接应,用一辆马车打算把苏公子运到邬家庄……”

梅七才说到这里,多眉大夫的脸已变成纸般苍白。

梅七又接着说道:“可惜现在邬家庄已变成了一片飞灰,而那两位少庄主也已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死人,所以,我的兄弟只好把苏公子接回到咱们的地方去,好好治疗他身上的伤毒。”

多眉大夫怒道:“你竟敢杀了邬家庄的黑白兄弟?”

梅七淡笑道:“你们敢动七霸盟的朋友,我为什么不敢把你的手下宰掉?”

多眉大夫道:“三个月前,你杀了一个算命先生,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梅七道:“当然知道,他表面上是个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其实却是个采花淫贼。”

多眉大夫怒道:“胡说!”

梅七道:“就算我胡说啰,反正人是我杀的,你若想替他报仇,现在随时都可以动手。”

多眉大夫没有动手。

但天邪地煞已分别从左右,将梅七夹在中央。

天邪地煞,双魔追魂的名堂,是凭他们真实的功夫闯出来的。

这两人的武功,没有人真正见识过。

曾经见识过他们武功的人,现在都已变成了死人。

若是别人,给这两个催命煞星一左一右的包围着,恐怕早已吓得双腿发软。

但梅七简直就连眼角都不看他们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斩仙叟符历双手紧握巨斧。

地煞僵尸却从怀中取出一双钢爪。

这一双钢爪,长不足一尺,但却淬有见血封喉的奇毒。

昔年天邪地煞在闽南,三日之内,连劫了八家镖局,共杀三百零九人,其中最少有二百人,就是死在这一双剧毒钢爪之下的。

邹素冠的武功其实并不比符历更高,但他杀人的时候那种狠劲,却远在符历之上。

梅七仍然静静的站在他们中央,等待他们首先出击。

但天邪地煞没有发动攻势。

显然,没有多眉大夫的命令,他不会作出贸然出击行动的。

龙城璧暗暗一叹。

他想不到天邪地煞这两人,居然还得听令于多眉大夫。

由此可见,多眉大夫这个人实在老不简单。

战斗随时都会爆发。

但多眉大夫却突然叹了口气,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似乎不宜拼命。”

梅七冷笑一声,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多眉大夫笑了笑,道:“今天老夫刚好六十岁大寿,本该大排筵席,好好祝贺一番的,可是我居然忘记了。”

梅七道:“你忘记了自己的寿辰?”

多眉大夫道:“现在总算及时醒起,所以,再见。”

他说完“再见”两个字之后,就一溜烟似的冲出客栈门外,连头也不回。

他这种解释已迹近乎荒谬。

唐竹权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匹夫,你要打退堂鼓便罢了,又胡扯什么寿辰不寿辰?前两个月老子请你吃了一顿,那时候你才说自己刚好五十八岁生日!”

远处里传来多眉大夫的声音:“那次是老夫记错了,今次才是真的……”

无论是真是假,他这个人已溜了。

不但他溜了,连天邪地煞,和那些包围着客栈的男女老少,各式人等,都像轻烟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有百里焰和孤鹤道人,仍然纹风不动的站着。

客栈里刚才还是很热闹的。

但多眉大夫那一伙人走了之后,这里便好像在刹那之间变得很清冷。

百里焰和孤鹤道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梅七的身上。

梅七并不在乎别人用什么眼光盯着自己。

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你们把彩玉双狮球卖给了谁?”

百里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孤鹤道人接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彩玉双狮球,这东西很值钱吗?”

“当然很值钱,”梅七点了点头,说道:“苏不波就是给这一座彩玉双狮球害死的。”

唐竹权原本在喝酒的,听到这里,立刻把大酒坛放下,道:“错!”

梅七“哦”一声。

唐竹权冷冷接着道:“害死苏不波的,并不是彩玉双狮球,而是他的五个好朋友。”

梅七道:“你说得似乎一点也不错,但真正的朋友,绝不会为了十万两黄金便把对方出卖。”

唐竹权道:“苏不波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但百里焰和这个猴子般的道人,却是出卖苏不波,谋杀苏不波的奸贼!”

梅七点点头道:“这一次你总算完全说对了。”

唐竹权道:“出卖朋友的奸贼,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置?”

梅七没有回答。

因为孤鹤道人的剑,已在此刻直向他的咽喉上刺去。

孤鹤道人的剑来得真快。

剑锋破空声响彷彿还未传进耳朵,剑尖便已刺到了梅七的咽喉之上。

梅七没有退避。

他是七霸盟里的老七,也是七霸盟里最不怕死的梅七。

剑尖已差不多触及梅七颈上的皮肤。

直到这个时候,才见一阵寒光闪动。

“铮”一声响,梅七手里的那本铁书,在最后的一刹那间,把孤鹤道人的剑震荡开。

孤鹤道人脸色一变。 他握剑的一只右手,竟然被这一震之力,震得裂开一道虎口,鲜血涔涔滴下。

他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但鲜血殷红在滴,这件事绝对不假。

七霸盟虽然在江湖上出道仅仅一年,但却已做了几件很惊人的大事。

七霸盟里的七霸,每一个都是武功极高的厉害人物。

孤鹤道人一直不太相信。

但到了现在,他已不能不相信。

眼前这一个梅七,岂非已经是个极厉害的绝顶高手?

可是,他仍然不服气。

剑风呼啸。

孤鹤道人剑势突转繁密而多花巧,顷刻间连续刺出了三十六剑。

这三十六剑变化之多,已远在别人三百六十剑之上。

但是这三十六剑之中,竟然只有一剑才是实招,其余的三十五剑,都只是虚招而已。

虚招太多,本不是高明的剑法。

但在孤鹤道人的孤鹤剑法下,这三十五剑虽是虚招,但随时都可以由虚变实,任何人掉进这个陷阱里,都很难有机会逃得出去。

但梅七好像已完全看穿了孤鹤道人的底。

铁书在他手中,就像是在他面前,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这三十五剑虚招当然不能穿过这一道铜墙铁壁。

但孤鹤道人真正致命的一剑,却在第三十六剑。

第三十六剑,是许胜不许败的一剑。

如果这一剑还不能击倒梅七,孤鹤道人就必败。

因为这一剑,已是他毕生剑法与内力精华所聚,也是他豁尽全力,最具威力的一剑。

天下间能抵挡这一剑的人并不多。

看来,孤鹤道人已经稳操胜券。

因为在孤鹤道人的脸上,也已露出了稳操胜券,只有胜利者才会发出的得意微笑。 但龙城璧却在这个时候喟然一叹!

孤鹤道人未免笑得太早了。

凌厉无比的一剑,挟着盖天覆地,气卷山河的剑锋,涌向梅七。

这一剑可以刺在梅七的眉心、咽喉、心脏。

这一剑也可以刺在梅七的肠胃,甚至肾囊。

这一剑甚至可以把梅七削开两半,或者是把他的脑袋削了下来。

无论这一剑的去势变成怎样,梅七都只有一条死路。

剑终于击出!

彻底,毫不保留地击出!

但这一剑却只是刺在一张铁片之上,梅七却已不知所踪。

这一张铁片,是梅七手上那本铁书其中的一页。

剑锋已穿过了铁片。

这虽然只不过是张铁片,但若非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休想把它刺穿,悬在剑锋之上。

但孤鹤道人的脸色变了。

他要刺的是梅七,并不是铁片。

梅七呢?

他的人在哪里?

梅七就在孤鹤道人的头上。

孤鹤道人没有抬起头。

虽然他终于发觉梅七就在自己的头顶之上。

他没有抬头,因为他已抬不起头。

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抬起头,直到他咽气的时候,他的头还是垂着的。

梅七的铁书,已把他的后颈骨完全戳断。

孤鹤道人的眼神怎样,没有人看得见,因为他垂着头死,仆下的时候脸部首先着地。

砰然一声,这位傲然不可一世的出家人,就这样地变成了一个死人。

百里焰的神色却变了。

孤鹤道人的剑法怎样,他是知道的,也曾见过的。

直到刚才,他仍然看见孤鹤道人击出那凌厉无比的一剑。

龙城璧喟然一叹的时候,他居然还在喝采。

他以为梅七一定避不开,也抵抗不住孤鹤道人这一剑。

可是,他的眼光比不上龙城璧。

倒下去的不是梅七,而是孤鹤道人。

铁书已变成了血书。

梅七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条雪白丝巾,抹铁书上的血。

血殷红。

百里焰的眼睛,和他的一双手掌也变成殷红。

梅七抹着书上的血,道:“百里城主是个明白人,总不会在这种情况之下与梅某交手吧?”

百里焰道:“七霸盟虽然厉害,但想唬吓太阳城主,还不容易。”

梅七冷笑了一声,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你们把彩玉双狮球卖给了谁?”

百里焰道:“这件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梅七道:“这一座彩玉双狮球为什么会有人以十万两黄金收买,百里城主可曾知道?”

百里焰摇头道:“不知道。”

梅七道:“你真的不知道?”

百里焰道:“的确不知道。”

梅七道:“也难怪你不知道,知道这座彩玉双狮球秘密的人,世上并不多。”

百里焰道:“听尊驾的口气,似乎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你们七霸盟里的人而已。”

梅七摇头道:“这件秘密,唐大少爷也知道。”

百里焰目注唐竹权,道:“这秘密你也知道?”

唐竹权瞪眼道:“这秘密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你们糊涂,老子可不糊涂。”

龙城璧苦笑一下,对司马血道:“看来我和你都变成糊涂之人了。”

唐竹权忽然向龙城璧瞪眼道:“司马血不能算糊涂,真正糊涂的人是你!”

“是我?”龙城璧一呆,道:“难道这座彩玉双狮球的秘密,竟然和我有什么关连?”

唐竹权喝了口酒,道:“当然有关连,而且大有关连!”

龙城璧这一下可真糊涂起来了。

但唐竹权忽地又紧紧的闭着了嘴巴,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此刻,客栈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乞丐。

这个乞丐的衣服已烂得不可再烂,他的脸也肮脏到几乎连眼耳口鼻都教人分不清楚。

但龙城璧却还是第一眼便已认出了这个乞丐。

他就是丐帮里消息最灵通,与龙城璧交情也最好的一个三袋弟子,他名叫丁黑狗。

丐帮的打狗棒,早已名闻遐迩。

但他什么名字不叫,偏偏叫做丁黑狗,他在丐帮中无缘无故所捱的特别苦头,却也不足为外人道。

如果他的名字不是叫黑狗,他现在也许成为丐帮五袋以上的弟子。

幸好丐帮里还是有不少人同情丁黑狗的。

有时候丐帮的弟子为了丁黑狗,会演变成为两个派系的打斗,丐帮门规森严,但这种同门私殴有时也是在所难免。

有一次,拥护丁黑狗的一帮乞丐,被反对丁黑狗的一帮乞丐打得落花流水,丁黑狗还被一个叫劳大豹的恶乞丐打成遍体鳞伤,倒地不起。

这还罢了,劳大豹竟然还花样百出,对丁黑狗诸多侮辱,最后更在丁黑狗的脸上撒尿。

就在劳大豹撒完尿之后,龙城璧出现了。

劳大豹不认识龙城璧。

龙城璧也不认识劳大豹。

但他却认识丁黑狗,他曾在杭州见过这个乞丐被一群乞丐追打。

当时龙城璧没有插手。

他不知道丁黑狗是否犯了过失,做了错事?

后来,他才查出了丁黑狗被其他乞丐欺负,是绝对无辜的。

想不到隔了好几个月之后,他又看见丁黑狗被别人欺负,而且还有人在他的脸上撒尿!

他再也忍不住,走上前重重的就给劳大豹刮了两个耳光。

劳大豹是丐帮的五袋弟子,武功颇高,平时率领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叫化子,威风十足,忽然间被人刮了两个耳光,这口气他当然忍不下去。

一声下令,十几个叫化围住了龙城璧,终于打个不亦乐乎。

他们当然不是龙城璧的敌手!

幸好龙城璧没有拔刀。

事实上,他也绝不会拔刀。

这些乞丐虽然可恶,却没有该死之罪,他只不过想教训他们一顿而已。

龙城璧是一个喜欢凭公平正直这四字真言来办事的人。

劳大豹痛殴了丁黑狗一顿,又在他的脸上撒尿。

于是龙城璧也依样葫芦,把劳大豹打得金星乱冒,倒卧不起,然后再叫丁黑狗也撒一泡尿给他享受享受。

丁黑狗觉得这一泡尿撒得痛快极了。

就算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这一泡尿也非撒在劳大豹的脸上不可。

经过了这一次事件之后,丐帮上上下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欺负丁黑狗。

劳大豹不但不敢报复,甚至不敢再碰丁黑狗。

因为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丐帮帮主和八大长老。

丐帮帮主听闻此事,大为光火。

他并不是想找龙城璧算帐,而是想找劳大豹算帐。

丐帮门规森严,这是人共皆知的。

劳大豹所犯的罪,就是引起同门纷争,互相殴斗。

这条罪虽非死罪,但挨棒子总是免不了的!

但龙城璧却替劳大豹说情,因为他已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这一任的丐帮帮主,是铁面神丐包烈。包烈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说情,他一向是个言出如山,永不卖帐的领袖人物。

但这一次,他居然接受了龙城璧的说情,不再治劳大豹应得之罪。

因为包烈和龙城璧是朋友。

包烈认为自己毕生只有五个朋友。

龙城璧就是其中一个。

自此,丁黑狗也就成为了龙城璧的朋友。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龙城璧,就等于龙城璧永远都不会忘记唐竹君一样。

当然,龙城璧也不会忘记自己已交上了一个丐帮的三袋弟子做朋友,因为丁黑狗时常都喜欢跟着他。

但丁黑狗忽然在这个客栈出现,龙城璧却未免感到有点意外。

他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自己?

龙城璧立刻上前。

丁黑狗却神秘地在他的耳朵说了好几句说话。

龙城璧听完之后,微笑着,道:“很好,我明白了。”

丁黑狗知道他已明白。

因为他已把一件重要的事,用最短的字句告诉给他。

同时,他更佩服龙城璧。

他佩服龙城璧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居然还能谈笑自若,这份镇静功夫,的确难能可贵。

不错,龙城璧很镇静。

他一向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越是发生了大事,他越是沉得住气,越是冷静。

否则,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死神一向都站在他的身边,只要他走错一步,就会掉进死神的怀里。

死神不但站在龙城璧的身边,也站在每一个江湖人的身边。

谁偶一不慎,或是运气稍差,死神就会毫不客气的把他摔进地狱。

所以,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并不一定此寻常百姓人家活得更久。

相反的,武功越高的人,往往会死得越快。

虽然江湖人也有不少活到一大把年纪,但又可知道有多少刚出道的年轻人,葬身在江湖上险恶风云之中?

龙城璧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到什么时候。

他闯荡江湖,过了整整十年的流浪生涯。

他觉得这是一件奇迹。

他能够活到现在,的确是一件奇迹。

在这十年里,他最少有三十次看来非死不可的经验。

但每一次,他都没有死掉,他的生命一天又一天的继续活下去。

但明天呢?

又有谁能知道明天,甚至是今晚所会发生的事?

山西太阳城主火焰掌圣百里焰溜了。

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堂堂太阳城主也有打起退堂鼓的一天。

面对着梅七、龙城璧、司马血和唐竹权这四个人,他实在半点把握也没有。

尤其是他看见了孤鹤道人的尸体,心里就不禁更加发毛。

孤鹤道人的武功绝不会比他稍差。

既然连孤鹤道人都不是梅七的敌手,他又还能够有什么希望。

他一向是个很自负的老人。

但直到此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已变得微不足道。

昔日太阳城主的威风,现在却好像已埋葬在泥土下。

他决定回到山西之后,就金盆洗手,退出武林。

他悄悄离开这幢客栈的时候,没有人拦阻他。

连梅七都不拦阻他。

也许梅七已看得出,这位山西太阳城主,已在忽然之间,像夕阳西下,黯然地光采尽失。

虽然这人的武功还在,但他的信心已被彻底摧毁,此刻他甚至可能没有力量去杀一个武功最平凡的人。

他彷彿已在一下子间,衰老了二三十岁。

梅七甚至已猜到,这位威镇山西,成名垂数十年的太阳城主,将会从此归隐,不再涉足江湖。

梅七的确猜对了。

百里焰真的打算埋名隐姓,做一个平凡的人。

可惜他才转过长街,突然就被人在心窝之上,狠狠的刺了一枪。

龙城璧并没有看见百里焰离开客栈。

因为他比百里焰更早一步离开客栈。

他离开客栈后,望东而去。

而百里焰却是向西走的。

所以,百里焰被人刺了一枪的事,龙城璧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距离此地以东七百三十五里,有一个大市镇。

在这个大市镇半里外,有一个名叫屠夫的剑客正等待着他。

屠夫。

这个剑客竟叫屠夫。

这当然只不过是他的外号,他真正的姓名是什么?

丁黑狗没有告诉他。

因为丁黑狗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自称屠夫的剑客,究竟是什么来历。

屠夫找到了丁黑狗,要他找龙城璧,说屠夫正在等他。

三天之内,龙城璧若不赶到,屠夫就会切下唐竹君的一双手!

龙城璧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

他对于自己,从来就没有关心过。

他可以三天不吃不喝,也可以在大热天时三个月都不洗澡一次。

他不怕捱刀,也不怕喝着有毒的酒。

好几次,他几乎死在毒酒之下,但他仍然不怕。

他可以三个月滴酒不沾嘴唇,但接下来三个月所喝的酒,简直就可以醉死十头大象。

尽管他可以不关心自己,但他不能不关心别人。

有时候为了一个陌生人,他可能会为这人做些冒大险的事,甚至替这个人去跟别人挥刀拼命。

为了一个陌生人,他尚且如此。

为了唐竹君,他又会怎样?

唐竹君竟已落入在屠夫手中。

屠夫是个什么人,龙城璧不知道。

但唐竹君既然已在屠夫手上,那么就算屠夫是个会吃人的恶魔,龙城璧也是非去不可。

丁黑狗说:“屠夫只许你单刀赴会,否则唐竹君就死定了。”

所以,龙城璧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甚至没有向司马血和唐竹权道别。

尤其是唐竹权,这个第一号醉鬼,更不能让他知道唐竹君已被人掳走。

龙城璧希望自已能够解决这件事。

显然,屠夫的目标对象,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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