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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堡喋血 人肉之餐

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笑容。

谁都想不到,沈必醉的两只酒缸里,不但有男人,也有女人。

这只酒缸并没有酒,只有这个漂亮得令人为之目眩的女人。

“你是谁?”龙城璧终于回刀入鞘。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丁蝶飘。”这个女人的回答,更加令龙城璧和司马血都大吃一惊。

司马血叹着气,道:“为什么你会躲在酒缸里?”

丁蝶飘嫣然一笑:“俞飞瀑既然能够藏在酒缸里,我为什么不能?”

司马血道:“是酒中双剑要你躲在里面的?”

丁蝶飘道:“不错,因为他们也想从我的口里,找出小熊的下落。”

司马血道:“难道他们已知道熊王玺的事?”

丁蝶飘道:“你们都已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不知道?”

龙城璧道:“小熊呢?”

丁蝶飘道:“我也想找他。”

龙城璧道:“连你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丁蝶飘咬咬牙,红着脸道:“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即使他能躲一年,十年,我都一定能够找得着他。”

龙城璧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的腰肢似乎有点过份发胖。

丁蝶飘已看穿了龙城璧心里想着的事情。

她忽然坦白的说道:“我已有了小熊的骨肉。”

龙城璧叹口气,道:“我们一定会找到小熊的。”

丁蝶飘道:“希望你真的能够找得到他。”

龙城璧道:“你现在可以回丁家堡去了。”

丁蝶飘道:“我为什么要回去丁家堡呢?”

龙城璧道:“如果你不回丁家堡,又找不着小熊,在江湖中荡来荡去,实在未免危险。”

丁蝶飘冷冷一笑:“你以为天下间所有的女人都怕危险,那就未免太小看了女人了。”

龙城璧道:“难道你要整天都跟着我们?”

丁蝶飘道:“不错,因为我要找小熊,而你们也要找小熊,所以我们应该都聚在一起。”

龙城璧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想和女人讲太多的道理。

既然她喜欢跟自己,那便随便她跟个饱,即使将来发生了什么事,都只能怪她自己而已。

司马血在这个时候问龙城璧:“我们现在又应该到哪里?”

龙城璧淡淡道:“河南丁家堡。”

司马血道:“丁家堡?咱们到丁家堡找谁?找丁文飘?”

龙城璧摇摇头,道:“不是找丁文飘,而是找丁蝶飘。”

司马血和叶一郎都是一呆。

丁蝶飘岂不是已经就在这里?

龙城璧冷冷一笑:“丁蝶飘是个瞎了眼睛的女人,你看她现在像个瞎子么?”

“丁蝶飘”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龙城璧突然双手一伸,直拍去她的双肩。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认丁蝶飘?”

这个女人没有回答龙城璧。

就在龙城璧双手快要拍到她的肩头的时候,忽然间翠袖轻拂,左六右七共十三柄小飞剑已向前激射,但却并不是射向龙城璧。

她又是和酒中双剑一样,也想杀叶一郎。

司马血与叶一郎同时亮剑,将十三柄小飞剑击落。

谁知道小飞剑里竟然藏着毒散,一被击落,十三道青蓝色的烟雾立刻飞扬在半空之中。

司马血见机得快,早已退后三丈。

但叶一郎却慢了一点点,吸了一口烟雾之后,立刻就昏倒过去。

龙城璧怒道:“好卑鄙的手段。”

就在这一刹那间,龙城璧已擒住了冒充丁蝶飘的女人,把她全身穴道制住,动弹不得。

“你是谁?快拿解药来!”

“你听过小毒姬这三个字没有?”

“你就是小毒姬吕冰荷?”

“不错,我就是吕冰荷。”那女人忽然一笑,“你想要解药,可以。”

“拿来!”

吕冰荷冷冷道:“你把我穴道制住,我如何能拿解药出来?”

龙城璧犹疑片刻,终于伸手将她的穴道解开。

“你若敢装神弄鬼,莫怪我刀下无情!”

吕冰荷的穴道被解后,果然掏出一大包药瓶出来。

这些药瓶,有红色,白色,黑色,紫色,绿色,最少都有十五六瓶以上。

龙城璧抽口气,道:“哪一瓶才是解药?”

吕冰荷冷笑一声:“这倒要碰碰运气了。”

龙城璧勃然变色:“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吕冰荷道:“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一瓶才是解药,不过在这十六瓶药中,其中有三分之二是毒药倒是真的。”

龙城璧拗不过她,而叶一郎的脸已逐渐变成灰黑之色。

龙城璧终于叹一口气,柔声道:“你要怎样才知道哪一瓶是解药?”

吕冰荷笑着,道:“那也容易得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

吕冰荷回答道:“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杀谁?”

“丁文飘!”

河南丁家堡,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响亮的名气。

因为丁文飘不喜欢与任何人争锋头,而丁家堡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足以令江湖人瞩目的大事。

可以说,丁家堡是平静而沉实的,就像堡主丁文飘的性格一样。

然而,世事每每都在改变。

今天以前还是很平静沉实的丁家堡,说不定明天就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震撼武林的大事。

丁文飘平平稳稳地活了五十多年,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明天,是否也能活得同样风平浪静,平平稳稳。

他毕竟也是个江湖人。

江湖中人,一生中难免会遭遇到一些可怕的巨风浪。

有人能在一生之中,冲破无数的巨风浪。

但也有人毕生只碰过一次真正的风浪的打击,便倒了下去,再也抬不起头来。

巨风浪是惊险、刺激的。

同时,也是最残酷的。

如果说丁文飘在江湖上有什么最显著的,那一定就是他的无影刀和饮血环。

无影刀并不是刀。

而是丁文飘的右手。

他的右手就是刀,可以在一“刀”之内,将一只大野猪的脑袋劈开两截。

而他的左手,却永远离不开一只精钢打造,重量还不够一斤的饮血环。

丁文飘很少在江湖上生事。

但他的饮血环,曾在一夜之间饮过十四个人的血。

这十四个人,就是十二年前雄霸黄河中游两岸的黄河十四鬼。

黄河十四鬼据说是天山白云庵铁相神尼的弟子。

但这件事一直没有人能够加以证实。

铁相神尼已三十年没有离开过天山,她是否曾经收录过这十四个徒弟,谁都不敢肯定。

但黄河十四鬼在丁文飘的饮血环下变成真鬼,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晨光灿烂,照在饮血环上。

丁文飘在后园里的一张石椅上,轻轻抚弄着这一枚钢环。

他在等待一个人。

一个来向他报复的人。

在他的右手里,有一封信笺。

里面只有简短的两行字。

“还我十四徒儿性命,一月内必取尔首级。”

信笺上没有署名。

丁文飘在想:“黄河十四鬼的师父,是否真的铁相神尼?”

如果真的是铁相神尼,他的首级势难保得住。

世间上也许有人能够敌得过铁相神尼,但丁文飘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江湖中早有公论,即使是少林寺方丈千藏大师,也不是铁相神尼的敌手。

又何况是丁文飘。

但丁文飘不相信发函者是铁相神尼。

黄河十四鬼的师父,必定另有其人。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于是,他每天都在等。

自从这封信笺交到他手中之后,他已等了二十七日。

今天,是第二十八天。

要取他首级的人,只剩下三天时间。

正午。

太阳已从东山移到了丁文飘的头顶之上。

他仍然坐在后园里的那张石椅上,动也不动。

丁家堡早已变成空堡。

他在接到那封信笺的三日内,便把丁家堡的每一个人都遣散。

有十几个忠心的堡仆和卫士不愿离开丁文飘,但却都给丁文飘用饮血环轰了出去。

“谁敢逗留在堡,谁就是叛徒。”

结果,丁家堡变成了空堡,除了丁文飘之外,便空无一人。

至于丁蝶飘呢?

她又在哪里?

堡门大开。

现在无论是谁,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闯进这座平时守卫森严的丁家堡。

闯丁家堡的人,迟早总会出现。

丁家堡在江湖上一直没有太大的名气,主要原因,也许和丁文飘缺乏一群武力高超的手下有关。

丁文飘虽然武功甚高,但丁家堡里的其他人物,却没有一个是武功比较好一点的。

牡丹虽好,还须绿叶扶持。

丁文飘这一朵牡丹,显然缺乏了足以衬托他自己的绿叶。

丁家堡虽然人数众多,但在真正的武林高手看来,这些人简直就和一群母鸡一样,除了咯咯的叫之外,一旦真正交手,就只有被人斩瓜切菜般砍下的份儿。

丁文飘总算是个老江湖。

他对于自己手下的实力如何,一向都很清楚。

面临到强敌的报复,他不想连累这些人。

所以,丁家堡变成了空堡。

二十多天过去,大门一直都打开着。

闯堡的人,终于来了。

一辆马车,两匹青骢马,停在丁家堡外。

丁文飘轻轻的叹息着,拖着疲倦的身体,迎了出去。

他的眼睛满布血丝,连脸孔的肤色也比平时变得焦黄,他的确已很疲惫。

他似乎并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他刚来到门外,便大笑着的说道:“你们若要杀我,最好快些动手!”

他的笑声很苍凉。

他好像受过某种严重的打击。

马车的车顶上,坐着一个人。

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丁文飘冷冷道:“难道你们还会是来给我助拳的?”

龙城璧淡笑着,说道:“不错,我们的确是来给你助拳,对付黄河十四鬼的师父。”

丁文飘呆住了。

他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黄河十四鬼的师父究竟是谁?”

丁文飘皱眉道:“有人说他们是铁相神尼的弟子,因为他们所练的武功……”

“黄河十四鬼的师父绝不会是铁相神尼。”龙城璧打住了丁文飘的说话:“因为铁相神尼已经在三十年前,被人用毒药毒死!”

丁文飘更加呆住。

“什么?铁相神尼已死?”

“不错,杀死铁相神尼的人,就是黄河十四鬼的师父,他杀死了神尼之后,从一本铁相真经中练到她的武功,然后又把这些武功传给黄河十四鬼。”

丁文飘道:“难怪那十四个人的武功,看起来很像是铁相神尼以前的几个弟子呢。”

长长一阵叹息后,目光停在龙城璧的脸上:“你是谁?你怎会知道这些事?”

马车厢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极了的女人。

她当然就是小毒姬吕冰荷。

她冷冷的笑着道:“这些事都是我告诉他的,他叫龙城璧。”

丁文飘的身子微微一震:“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没有开口回答,只把手里的刀轻轻一扬。

“风雪之刀!”丁文飘喃喃一笑,道:“你果然就是龙城璧。”

吕冰荷冷冷道:“他的确是龙城璧,但他并不是来给你助拳,而是来要你性命的。”

丁文飘道:“他为什么会要我性命?我和他根本无怨无仇。”

吕冰荷道:“你虽与他无怨,却与我有仇。”

丁文飘道:“这更奇了,丁某人与姑娘素未谋面,又有何仇恨?”

吕冰荷冷笑一声:“你杀了我十四位师兄,难道还不是血海深仇?”

丁文飘面色一凛,道:“黄河十四鬼是你的师兄?”

吕冰荷道:“不错。”

丁文飘道:“那封信也是你写的?”

吕冰荷一怔道:“什么信?”

丁文飘道:“你真的不知道?”

忽然间,堡中传出来一个人的冷笑声响。

“她的确不知道,因为写这信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丁文飘身子猛然一震。

“你是谁?为什么只是鬼鬼祟祟的在叫,却不敢现身走出来?”

“你为什么不转身看看你的后面?”

丁文飘立刻转身。

他刚转身,立刻便看见了一个比他矮了半截的白袍老人。

白袍老人的鬓发却是银白色的,但他的脸部黑如墨砚。

他的袍虽然是白色的,但他手里的一把弯刀,却血渍斑斑,好像曾杀人无数。

丁文飘一看见这个白袍老人,心中便没有半点活下去的希望和打算。

因为他就是江湖上失踪三十年的大魔头——九幻刀神呼延黑!

三十年前,九幻刀神呼延黑从陇中望北而去之后,一直就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过。

他失踪了。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

但过了这许多年月,他的名字已渐渐被人遗忘,越来越多人相信他已死去。

然而,现在真相已经大白。

呼延黑没有死。

反而人们一向以为仍然活着的铁相神尼,却已死去了三十年之久。

杀死铁相神尼的人,就是呼延黑。

而且铁相神尼的武功秘笈,也落在了呼延黑的手中,他三十年来不见踪迹,原来是为了练习铁相真经上所记载的武功。

黄河十四鬼是呼延黑在隐居天山时所收的第一批弟子。

这十四个人,原本是北方的一队猎户,在天山下遇见了呼延黑,结果被呼延黑收录为徒。

但黄河十四鬼并不是练武的好材料。

呼延黑教了他们一年的武功,成就并不很大。

终于,黄河十四鬼在丁文飘的饮血环下,全军覆没。

呼延黑甫出天山,第一件事就是为他们报仇。

小毒姬吕冰荷自然也是呼延黑的弟子,现在丁文飘等已陷入了非死不可的绝境之内。

但呼延黑没有动手。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龙城璧。

还有跟随着龙城璧的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年轻人,也就是司马血和叶一郎。

吕冰荷忽然冷笑一声,对呼延黑道:“他们也在找丁蝶飘,因为只有丁蝶飘才知道小熊的下落。”

呼延黑沉着脸,道:“他们并不是找丁蝶飘,也不是找小熊。”

龙城璧悠然一笑,道:“难道你认为我们是来找死?找阎罗王的?”

呼延黑沉下来的脸,突然变成了大笑:“这一次你说对了,你们的确是来找死的!”

叶一郎身中奇毒,毒虽已解,但元气仍未恢复。

其实吕冰荷也知道龙城璧绝不会杀丁文飘,但她不在乎这一点,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师父已在丁家堡中。

只要龙城璧来到了丁家堡中,他就必死无疑。

她相信凭师父呼延黑的武功,一定可以将这三个青年高手全部杀死。

但事实是否如她想象中般顺利?

当然并不!

无论是谁,想一举杀掉龙城璧和司马血,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使是九幻刀神呼延黑,也不例外。

九幻刀神原来的绰号,是九幻刀魔。

但呼延黑不喜欢那个“魔”字。

在三十三年前,他公然宣称自己是刀神,而不是刀魔。

倘若有人胆敢再称呼他九幻刀魔的话,必杀无赦,而且会死得很惨很惨。

在三年之内,为了这一个字而惨死在他毒手之下的江湖人,没有一百,也最少有九十以上。

江湖人最重义气。

义气也是骨气的一种。

没有骨气的人,决不会有义气可言。

呼延黑虽然自称刀神,但江湖上任何一个具有正义感的人,都不愿意把刀魔改为刀神,就算面临到死亡的威胁,也绝不肯低头改口。

呼延黑为了这件事,大开杀戒。

其实他也并不是个戒杀的人,他杀人简直比吃饭喝酒还更轻松,别人的死活,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历史,龙城璧和司马血都曾听说过。

司马血天不怕,地不怕,他的胆量有时比龙城璧更加令人骇然。

他不怕呼延黑。

他明知呼延黑最忌这个“魔”字,故意大声道:“九幻刀魔,你是个魔鬼中的魔鬼,你想称神称圣,未免太妄想了。”

呼延黑的一张黑脸,立刻紧绷绷的难看到了极点。

他突然一声暴喝,手里的九幻刀向司马血迎头罩下。

这一刀,一刀化成为九刀,每一刀都从不同的角度,向司马血的要害劈去。

龙城璧是刀法上的大行家,他早已看出了呼延黑的九幻刀弯度很大,与寻常的刀大有迥异处,而呼延黑这一刀一分为九,更与中原任何一家的刀法都绝不相同。

只有九蓬刀光,直向司马血罩下,威势之猛烈,如非亲眼目睹,简直就难以想象。

司马血突然长身飞跃,蜷身在半空之中,在最危险的刹那间挥出一剑。

九幻刀与龙氏世家的幻龙宝刀齐名,都是万金难求的上好兵刃,但碧血剑却也并不输亏,一剑挥出,九蓬刀光猛烈的威势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呼延黑突击司马血未能得手,刀势一转,忽然向龙城璧的腰间卷去。

他早已看出叶一郎身受毒伤,尚未完全复原,不足为虑,眼下唯一要解决的人,就只有龙城璧和司马血两个。

他在天山一呆便呆上三十年,在这三十年的漫长岁月中,他的武功当然又精进了不少。

唯一令他感到最为遗憾的,就是他苦练了三十年的铁相真经上的武功之后,才蓦然发觉铁相真经上的功夫,由女子练习会比男人练习更易成功,威力也更深奥博大。如果他是女人,他现在的成就必已不在昔年铁相神尼之下。

可惜等他发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在铁相真经的武功上花费了三十年时间。

他感到很愤怒,但却又不能去埋怨任何人。

要埋怨的话,就只能够埋怨自己,谁也没有强逼他去练习铁相真经上所记载的武功。

他现在来到丁家堡,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杀丁文飘。

他想找丁蝶飘、找小熊。

只有小熊,才能替他找到熊王玺。

他一定要找到熊王玺,因为他本来也是熊族一份子。这当然是一个秘密。

一个绝大的秘密。

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九幻刀神呼延黑,原来也是熊族中人。

老熊王远赴苗疆,一去无踪影。

黑白熊王在熊王宫中作威作福,掀起无限的腥风血雨,这些事本已足够令人头痛。

现在再加上九幻刀神呼延黑,事情当然更加复杂。

龙城璧和司马血都并不愚蠢。

呼延黑要找小熊,他们已开始怀疑他与熊族之间,究竟有着些什么关系。

呼延黑一刀向龙城璧的腰间卷过去的时候,司马血却如鬼魅一样紧紧跟着他。

“铿”一声响,九幻刀已和风雪之刀相击在一起。

龙城璧的刀一直未有出鞘。

但等到呼延黑的刀已逼近他的霎那间,风雪之刀突然亮起,而且在最恰当的位置上,将呼延黑的九幻刀逼回去。

这一手功夫,看似平平无奇,但如果稍慢半刻的话,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腰间中刀的尸体。

呼延黑微微一凛,司马血的剑已如毒蛇般向他的咽喉缠了过来。

好快的一剑。

呼延黑全不考虑,反手一刀,这一刀力量大得出奇,竟然将司马血震退三尺。

但司马血甫退,立刻又再开声吐气,鼓劲运剑向呼延黑扑去。

而龙城璧的风雪之刀也在这时向呼延黑的背心部位砍下。

呼延黑腹背受敌,已完全屈居下风。

但吕冰荷却在呼延黑最危险的时候,向司马血连发十八枚毒袖箭。

这十八枚毒袖箭无声无息的突然发难,而且与司马血的距离又是如此接近,形势可算凶险之极。

蓦地,一枚钢环飞卷而出,居然将这十八枚毒袖箭,悉数击落。

丁文飘的饮血环,救了司马血一命。

吕冰荷大怒,玉掌翻飞,便去斗丁文飘。

但呼延黑却在这个时候大叫道:“冰荷速退!”

原来呼延黑以一敌二,而且对手又是龙城璧和司马血,终于不敌,臂上捱了一刀,以是匆匆撤退。

吕冰荷见师父败阵,心中大惊,自然也不敢再恋战,亡命飞奔而去。

丁文飘没有追。

龙城璧和司马血也没有继续追杀。

他们所关心的,都同是一个人。

她就是丁蝶飘。

丁蝶飘在哪里?

不但龙城璧和司马血不知道,连丁文飘也不知道。

“她私奔了,”丁文飘叹着气,叙述着三年前的一段往事:“我一向反对她嫁给小熊,因为小熊是熊族里的未来之王,她若嫁给他,将来一定会很痛苦。”

司马血道:“你这种想法未免是太偏见了。”

丁文飘摇头,道:“绝不偏见,熊族一向只有暴乱,没有和平,嫁给熊族的人为妻,绝不会有好结果。”

龙城璧道:“由于你反对她嫁给小熊,所以她私奔?”

丁文飘道:“不错,她私奔已整整三年。”

司马血道:“你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丁文飘喃喃地,摇着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司马血道:“你没有派人出去追查过她的下落?”

丁文飘道:“有,三年来我前后派出六批手下去追查,但五次都失败了。”

司马血问道:“还有第六批人又如何呢?”

丁文飘道:“他们还未回来。”

龙城璧眉心一聚,道:“他们已去了多久?”

丁文飘道:“半年,已整整半年。”

龙城璧道:“半年来连一个都没有回来?”

丁文飘叹道:“这第六批侦查他们下落的人,一共有十二人,而且都是本堡中最精干的探子,可是他们自从半年前被派去追查小熊与蝶飘下落之后,一直就再也没有回来。”

龙城璧道:“你可知道他们去的是什么地方?”

丁文飘道:“点苍山,也就是传说老熊王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龙城璧沉吟半晌,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他俩的确就在点苍山,因为老熊王也曾到过那里,他的目的,可能也和你一样,想找寻他们两人。”

司马血道:“丁堡主找寻的是妹子,他找寻的却是他唯一的弟子。”

龙城璧忽然对丁文飘道:“你愿不愿意去点苍山?”

丁文飘叹了一口气,道:“只要能够找回我的妹子,就算十八层地狱我都愿意去。”

龙城璧朗声一笑,道:“好极了,咱们现在就马上去点苍山,把这对小冤家给找出来!”

夕阳已向西沉。

这里不是点苍山,但距离点苍山已不远。

龙城璧等四人马不停蹄,一连三日赶路,现在已来到点苍山一百里外的北风镇。

但北风镇今天吹的是东南风。

在风中,一块悬在半空的牌匾不停地在摇幌着。

销愁酒家。

这里有间酒家,名为销愁。

龙城璧微笑着对丁文飘道:“你愁不愁?想不想喝酒?”

丁文飘向那酒家望了一眼,漫声道:“销愁何必须有酒?就算天下名酿摆在眼前,又岂能销愁于今夕?”

司马血笑道:“我现在不想喝酒,只想吃一只又肥又嫩的醉风鸡。”

桌上有酒,也有肉。

司马血没有吃鸡,他在吃着一斤熟牛肉。

熟牛肉泡制得很香,连酒的香味都给压了下去。

牛肉虽好,但司马血仍然念念不忘想吃一只肥嫩的醉风鸡。

可是店小二道:“今天不卖鸡。”

不是没有鸡,而是不卖。

司马血一面吃着熟牛肉,一面深深不忿。

他终于忍不住又把店小二揪过来,道:“为什么不卖鸡?难道你认为我付不起账?”

店小二脸色阵黄阵白,道:“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龙城璧笑笑,叫司马血放手,然后也过来问店小二,道:“刚才我看见厨房后面,有七八只又肥又大的母鸡摇摇摆摆的走来走去,难道是舍不得把它们宰掉?”

店小二讷讷的道:“不……不是不舍得。”

司马血冷笑一声,道:“本公子喜欢吃鸡,快去吩咐厨子把那七八只母鸡都一起宰掉。”

店小二苦笑连声,眼睛只是不停的望着柜台里坐着的老掌柜先生。

这个老掌柜的脸孔很详和,笑吟吟的令人觉得和蔼可亲。

但他对司马血讲出来的说话,却很奇怪,他道:“正因为你喜欢吃鸡,所以这里的鸡就偏偏不卖给你吃!”

司马血嗯一声,忽然两眼盯着这个老掌柜:“老先生似乎脸熟得很。”

老掌柜笑眯眯的从柜台里走了出来,道:“你还记得起老夫吗?”

司马血冷冷一笑,道:“五年前你还是满头黑发,想不到现在你的头发都已苍白。”

老掌柜阴阴一笑,说道:“你杀了老夫的老伴,我的头发在三个月内便都尽白了。”

司马血冷哂道:“鸳鸯双辣手一在阴曹,一在阳世,也难怪你憔悴至于斯。”

司马血此言一出,龙城璧,叶一郎与丁文飘俱是一愕。

龙城璧猛然醒悟,道:“原来是辣手老郎宋班,倒是失觉了。”

宋班神态忽然变得木然。

销愁酒家之内,在这个时候已静悄悄的出现了六个青袍人。

六个青袍人,六杆金枪,还有十二只充满杀机的眼睛!

龙城璧的表情立刻变得很严肃:“金枪六使已来了,为何黑熊王还不现身?”

他的话刚说出口,马上就有人大声狂笑道:“好一个龙城璧,难怪这十年来,整个江湖都似乎是属于你的了。”

大笑声中,一个黑袍中年人大步从酒家门外走进,赫然就是黑熊王魏天桓!

魏天桓的身材并不胖。

但他走路的时候,总喜欢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移动,现在他虽然是大步的走进来,却也比平常人慢了几分。

龙城璧冷冷一笑:“你的消息倒也很灵通,居然在这里来拦截在下,白熊王夏侯真呢?”

魏天桓桀桀笑着,看了龙城璧一眼,道:“夏侯真现在已率领着七十七个熊王宫中的高手,到点苍山找寻小熊夫妇。”

龙城璧叹道:“看来世间上的确难有半寸安乐之土,小熊夫妇避到点苍山隐居,到头来仍然难逃别人的大肆搜捕。”

魏天桓频频摇头,道:“夏侯真虽然带着七十七个人去点苍山,但未必就能找得着他们俩口子!”

“你何以不去点苍山?”司马血忽然问魏天桓。

“我当然不陪他去点苍山,”魏天桓淡淡笑着:“我也有自己本身的任务。”

司马血道:“你有什么任务?”

魏天桓笑容收敛,道:“这任务就是把你们截住,然后一个一个的宰掉。”

宋班冷冷道:“今天这里不宰鸡,但宰人!”

不宰鸡,宰人!

司马血嘿嘿冷笑:“说得好,与其宰鸡,不如宰人更加痛快。”

龙城璧悠然道:“何况除了几个好像是人的傢伙之外,还有一只该死的黑熊!这种老畜牲,更加非宰不可。”

黑熊王魏天桓倏地右手一挥,抖出一根四节亮银短鞭。

而他的左手,却戴着一只黑皮手套,手套之上,满布毒针,针上蓝芒耀目,确是一种阴险歹毒的武器。

魏天桓轻咳两声,道:“究竟是谁宰谁,大家不妨手底下见个真章。”

龙城璧和司马血还未动手,丁文飘却竟已首先向魏天桓发难。

只见饮血环寒光闪烁,丁文飘已闪电般出手,向魏天桓的脸砸了下去。

但魏天桓没有还手。

他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

饮血环虽快,但六杆金枪却已同时从他的两侧直插了过去。

金枪六使是熊王宫中的绝顶高手。

这六枪插过去的速度,丝毫不比丁文飘的饮血环为慢。

丁文飘两侧受敌,这一环纵使能够砸在魏天桓的脸上,他自己也势非当场命殒不可。

但龙城璧和司马血却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龙城璧一刀向左侧三位金枪使劈去,而司马血却从右侧杀上,一连三剑,分别向三人的背心部位刺去。

刀狠剑绝,这两人联手的攻势,实在惊人已极。

金枪六使大吃一惊,六条人影,同时凌空飞跃。

丁文飘之围已解。

但他的饮血环,却不再攻向魏天桓,反而向金枪六使的下盘砸去。

金枪六使十二条腿俱在半空,冷不防丁文飘奇招突出,用饮血环向他们的足踝上同时砸去。

只听得一阵骨裂之声,金枪六使的十二只足踝,竟然同时爆裂。

但金枪六使的骨头也真硬,竟然没有一个哼出声,接着六枪俯冲而下,直刺丁文飘前额后脑。

龙城璧和司马血刀剑齐施,只听得一阵呛啷声响,六杆金枪尽皆被震甩脱手,竟然全部都钉在大屋梁之上。

黑熊王魏天桓一直没有动。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四节亮银短鞭突然向丁文飘的背心部位戳去。

这一鞭奇快无此,丁文飘已难自保。

龙城璧手急眼快,立刻伸脚一勾,把丁文飘撞跌,魏天桓这一鞭恰好落空。

谁知魏天桓就在这短短的刹那间,再发三鞭,逼退了龙城璧,然后左拳猛向丁文飘胸膛上击下。

这一拳才是他的真正杀着。

丁文飘想用饮血环抵抗,但太迟了。

魏天桓这一拳,已深深的嵌进了他的胸膛,手套上十多枚毒针,全都刺进了他的肌肉里。

丁文飘闷哼一声,整张脸立刻变成灰色。

魏天桓一击得手,但他的心里并不觉得如何高兴。

因为金枪六使的手里已无金枪。

而且他们都已成为了跛足之人。

丁文飘终于死了。

但魏天桓最想杀的人,却并不是他。

而是龙城璧,司马血和叶一郎。

这三个年轻小伙子不除,熊王宫就永无安寝之日。

但这三个年轻人都不容易对付。

龙城璧是名震天下的雪刀浪子。

司马血是独一无二的杀手之王。

叶—郎虽然是较弱的一环,但他毕竟是叶大孤的唯一儿子,唯一传人。

熊王宫追杀叶一郎不下十次。

但每一次都失败。

所以,又有谁能小觑于他?

这三个人现在聚于一起,看来更加难以收拾。

但魏天桓仍然充满信心。

因为他请来的高手快到了。

为了要巩固自己的地位,钱是不能不花的。

只要能够花钱,就会有人替你卖命。

熊族中虽然高手如云。

但这些高手并不直接隶属于熊王宫指挥!

除非拥有熊王玺,否则谁也休想要他们为任何人办事。

他们只为真正的熊王效忠。

黑白熊王虽然已直接控制了熊王宫,但要熊族里的高手俯服,还得更加上一个七色寒玉雕成的熊王玺。

因为没有熊王玺,就绝不会被人视为真正的熊王。

这就等于少林寺方丈的金禅杖,与丐帮帮主的碧玉打狗棒,无论是谁担当这两个重要的职位,都绝不能没有这两种镇山宝物在手一样!

销愁酒家已变成了战场。

龙城璧冷冷的盯着魏天桓。

“你想试一试我的刀?”

魏天桓脸色深沉,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以为我杀不了你?”

龙城璧道:“你完了,因为你绝不会是我和司马血的敌手。”

“你看得出?”魏天桓冷笑:“别忘记我是黑熊王,我连叶大孤都杀得了,又岂会杀不了区区一个龙城璧和司马血?”

司马血道:“叶大孤是君子,也是个老实人,他比较容易上你的当。”

龙城璧道:“可惜我们不是叶大孤,你懂得使诈,我们也许会比你更奸诈。”

司马血淡淡道:“对付你这种人,我们最少有三十种不同的方法,每一种都保证令你死得很惨很惨。”

魏天桓的脸色开始变了。

变得更深沉,更具杀气。

但他一直都没有首先动手。

也许,他根本就不想动手,也不必动手。

因为他花了大量金钱邀请来的高手,现在已经来到了这里!

辣手老郎宋班是其中之一。

另外还有三个,而这三个人的来历,犹更在宋班之上。

天色已尽黑。

三个脸色很苍白的人,从外面的黑暗中走了进来。

首先进来的一个,是三十来岁的绿衣妇人。

司马血一眼便已认出,她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女魔头“寒星鬼后”于四娘。

于四娘曾嫁过三次。

但她的婚姻,每次都不超过三个月。

曾经做过她的丈夫的人,现在都已变了鬼。

而且是枉死之鬼。

她就是一个专杀丈夫的女人。

直到她第三位丈夫死在她手下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敢惹这个女人。

因为第三个死在她手下的丈夫,就是“寒星魔帝”杜角。

连杜角这样的大魔头,尚且要死在于四娘的手下,又还有什么人,敢再去惹她呢?

她现在还不算很老。

虽然她的脸色苍白了一些,但笑起来的时候仍然很动人,而且她的身段也比以前更丰满成熟,可是,他似乎已很难再找到第四位丈夫。

第二个走进酒家的,也是个女人。

但她的年纪,却比于四娘最少大上一倍!

于四娘曾经三嫁。

但这个老妇人,却从来都未曾嫁过一次。

她讨厌男人,她认为男人是肮脏、卑下的。

她孤芳自赏,蹉跎了六十多年的光阴,不肯嫁人,但也不愿去做尼姑。

她年轻的时候,已经是个心狠手辣的杀手。

到了现在,她杀人的技巧精进了三倍,心肠更狠辣了不知若干倍。

她什么人都杀。

包括初生的婴儿,以至年逾古稀,残弱无靠的老年人在内。

以前她叫“天杀女”。

现在她叫“天杀姥姥”。

没有人知道她的姓名,但她自称是天一姑。

她说自己姓天,名字就叫一姑。

这当然是个假名字,但无论是真是假,天一姑杀人本领独步武林,却是绝对不会假的。

还有最后一个,却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

这个老和尚,瘦得脸上毫无血色,比起于四娘和天一姑的脸色,更难看十倍。

他身上的一袭灰色僧袍,已不知穿了多少年月,又残破又脏旧。

但谁都不敢说他是个穷和尚。

因为他的双腕上,最少戴着超过十只的金镯子,腰上却围着一根镶银革带,中间还坠着十八颗比龙眼还大的明珠。

这个和尚,虽然僧袍残旧得可以,但却满身珠光宝气。

一个和尚珠光宝气,当然就不像个和尚了。

但他的确是个如假包换的和尚。

人人都称呼他为天绝大师。

佛家有五戒。

第一戒杀生。

第二戒偷盗。

第三戒邪淫。

第四戒贪酒。

第五戒妄话。

天绝大师既不偷盗,也不贪酒好色,而且也绝不打诳话。

可是,他绝不戒杀。

司马血虽然号称杀手之王,但摆在他跟前的三个人,都可算是他的前辈份子。

尤其是天杀姥姥和天绝大师,这两个人更是杀手行业中的老祖宗。

龙城璧轻抚刀锋,微笑着:“今天晚上,可算热闹极了。”

于四娘嫣然一笑,道:“你能够在热热闹闹的晚上死去,倒也算是一场造化!”

天杀姥姥沙哑的声音冷冷道:“可惜他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觉得热闹了。”

于四娘悠悠笑着道:“丁文飘已死了,再加上这三个小伙子,黄泉路上即使不算热闹,也绝不会很寂寞。”

龙城璧叹口气,道:“听你们的讲法,我好像今天是死定的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天绝大师却忽然高宣佛号,然后道:“龙檀樾不必听她们的胡言乱语,在未曾交手之前,老衲绝不认为龙檀樾会败在我们手上。”

司马血一怔,继而笑道:“大师如此讲话,岂不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嫌?”

天绝大师又再轻念佛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是事实,那又何必自欺欺人?”

“好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司马血冷冷道:“出家人也戒杀生,但敢问大师,自出家以来,前后共杀人多少?”

天绝大师长叹一声,黯然道:“老衲出家五十七年,所杀之人,一共九百零三人。”

司马血冷笑复冷笑:“大师所杀之人,已九百零三,然而被大师重伤之辈,又有几许?”

“老衲从不伤人,”天绝大师神态肃穆,道:“老衲杖下,从无活口,所以凡与老衲交手之人,都只有一条死路,而绝不会仅仅受伤而已。”

龙城璧越听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问:“大师杀人如麻,所为何事?”

天绝大师蹙眉浩叹,煞有介事的道:“还不是为了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龙城璧有点冒火了:“你身为佛门子弟,滥杀无辜,居然也算是替天行道?”

天绝大师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笑容,道:“檀樾可知老衲口中的天字,是何所指?”

龙城璧以指弹刀,铮一声响:“难道你就是天?”

天绝大师缓缓道:“老衲法号天绝,为什么不能算是天?”

一直没有出过声的叶一郎突然冷冷道:“天下间有你这种臭和尚,难怪整个武林都给你弄臭了!”

司马血击剑大笑,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个又老又臭的和尚!”

天绝大师闭上了嘴,连眼睛也一并闭上。

他手里有根钢禅杖。

禅杖上有两个小小的铜铃。

铜铃忽然响了,声音虽然细小,但每一个人都清晰可闻。

司马血向龙城璧道:“臭和尚要杀人了,他又要替天行道!”

龙城璧笑了笑:“这位天绝大师谁来对付他?”

屋梁上突然一人大声道:“这个又老又臭的和尚,由在下把他的脑袋超渡上天可也!”

魏天桓怒叱一声,仰首道:“谁在屋梁上?”

屋梁上没有人。

因为原本躲在梁上的人,现在已坐在酒家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之上。

他是一个青衫长剑,神采飞扬的年轻公子。

魏天桓沉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躲在屋梁上?”

青衫公子悠然一笑:“对付鬼鬼祟祟的人,又何妨鬼鬼祟祟一点?阁下多行不义,小心你的脑袋真要被在下偷去。”

魏天桓脸色一变。

他总算知道对方是谁了。

原来这人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天绝大师忽然又高宣佛号。

“想不到江湖上最有名气的青年高手,都来到了这里,还有一个医谷谷主许窍之呢?他是否也到了北风镇上?”

“臭和尚果然有些道行,”卫空空望了天绝大师一眼:“许谷主比在下更早来到这里,但现在他已到了点苍山。”

魏天桓心头又是一凛。

许窍之是医谷谷主,武功极高,他去到点苍山,显然是为了要对付白熊王夏侯真。

龙城璧微笑着道:“今晚果然热闹极了!”

天绝大师禅杖上的铜铃又再响动。

突然间,呼一声响,禅杖向龙城璧拦腰扫去。

龙城璧并没有还手,只是飞跃闪避开去。

天绝大师喝道:“你不敢跟老纳交手了?”

龙城璧没有回答。

卫空空却已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道:“在下早已说过,你的脑袋由我来超渡上天!”

天绝大师嘿嘿一笑,道:“且看是谁超渡谁上天好了。”

卫空空的剑已亮出。

他用的是一柄很普通的剑,绝不是什么名剑,更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剑。

但这一柄平凡的剑,已经砍下了很多非凡人的脑袋。

天绝大师阴阴笑着,道:“真不相信名满天下的偷脑袋大侠,用的竟然是这种第九流的钝剑。”

卫空空眯眼一笑:“在下真不相信杀过九百零三人的天绝大师,居然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说话。”

天绝大师脸色陡地一寒。

卫空空接道:“再钝的剑,也同样能够杀人,大师的脖子再硬,也硬不过这把钝剑!”

天绝大师不再说什么,突然一杖向他的剑锋上击去。

但这一杖才击出,天绝大师的僧袍左袖,已射出二十一颗金丸。

这二十一颗金丸,皆淬奇毒,只要被其中一颗沾着肌肤,立死无救。

真正的出家人,当然不会在身上藏着这些歹毒无比的暗器。

卫空空冷笑连声:“这和尚不但又老又臭,而且毒辣得很!”

他说这两句说话的时候,这二十一颗毒金丸早已全部被他的长剑击落。

天绝大师狞笑着:“果然好剑法!”

卫空空猝然大喝:“剑法不好,如何能把你这个毒和尚的臭脑袋搬家?”

大喝声中,砍脑袋剑法已施展开。

砍脑袋剑法。

天下间独一无二,剑势最狠,最霸道的一种剑法。

这种剑法,虽然并不是天下最快的剑法,但能够在卫空空剑下保得住脑袋的人,却并不多见。

天绝大师骤见剑光闪动,气势逼人眉睫,心知不妙,饶是他久经战阵,屡挫强敌,但像卫空空这种威猛霸道的剑法,却也是从来未曾遇见过。

卫空空剑影连挥,竟逼得天绝大师无法运用禅杖向他反击。

天绝大师突发狂威,拼死冒险向卫空空的胸膛一杖撞去。

但卫空空绝不畏缩,砍脑袋剑法中的一招“法场斩首”已经向天绝大师的脖子上猛然砸去。

这一剑,堪称惊天地,泣鬼神,大有不斩天绝大师头颅,誓不回剑之势。

天绝大师怪啸一声,突然,双手加劲,禅杖如箭般甩手向卫空空激射,而人却凌空跃起,居然攀登在屋顶一根粗大横梁之上。

卫空空侧身一闪,左手一抄,将禅杖紧紧拿在手中。

天绝大师却在这个时候,又再俯身向下冲至,人未到,十四颗飞蝗石和一撮夺命砂已首先向卫空空发难。

这一着虽然并不正大光明,但却手法干净俐落,果然不愧是个杀人如麻的老行专。

卫空空以禅杖顿地,人如天马行空,避过夺命砂,却用剑把十四颗飞蝗石反击过去,直射天绝大师。

天绝大师身在半空,反应丝毫不慢,十四颗飞蝗石俱被僧袍扫落,接着他足甫着地,又复弹跃而起,左手伸出两指,竟是一着二龙争珠,直剜卫空空一双眼睛。

但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又已再度出手。

这是杀伤力比“法场斩首”更厉害的一招“怒碎天门”!

天绝大师能够在卫空空的“法场斩首”下逃出鬼门关,但一招“怒碎天门”,他却万万避不开去。

因为这个时候,他已存心与卫空空一拼,想挖下对方的一双眼睛,奠定胜局。

然而,卫空空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天绝大师会有此一着。

就在天绝大师双指已距离他的眼睛不足一寸之际,卫空空竟然以快得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和一种诡异得迹近乎无赖的方法来对付天绝大师。

他竟然张开嘴巴,一口就向天绝大师的两只手指大力咬去!

天绝大师做梦也想不到卫空空以一代名侠的身份,居然会用到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只听得“咯”一声怪响,天绝大师的两根手指,竟然给卫空空咬断,血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但这一着并不致命。

最致命的还是卫空空的剑。

“飕”一声,剑疾击,血飞溅。

好厉害的一招“怒碎天门”。

不偏不倚,一剑恰好将天绝大师的头颅,齐中切开变成两半。

这情况就像用刀把一只大西瓜从中间剖切开一样,里面一片血红。

天绝大师连惨叫都没有一声,立刻就倒毙在地上。

他的人倒下,卫空空的剑也已入鞘。

魏天桓瞪着卫空空。

卫空空却只向他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

因为他才笑一笑,嘴里便吐出了两根断指。

那是天绝大师想用来挖掉卫空空眼睛的手指。

卫空空摇摇头,啐了一口道:“这个臭和尚的血果然腥臭得很。”

没有人说话。

只有一个女人在不断的冷笑。

她就是寒星鬼后于四娘。

今天晚上吹的虽然是东南风,但这里却好像有点冷。

有死人和血腥的地方,总是令人觉得特别阴冷的。

何况还有寒星鬼后于四娘这个女人,不断的在冷笑着。

但龙城璧却不觉得冷。

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杀气已经越来越重。

因为,这里有许多值得他动刀去杀的人。

只要是该杀的人,他绝不会皱眉手软,因为这种人如果不杀,世间上就一定会发生更多悲惨的事,而地狱里也会有更多枉死的冤魂。

他要尽量减少世间上不平的事。

他有浩然正气。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向恶人低头,而他的刀,也就是专杀恶人的刀。

现在,他打算亲自对付寒星鬼后于四娘。

于四娘虽然年纪不太老,但她所做过的坏事,也不会比天绝大师为少。

这种人绝对该杀。

何况就算龙城璧不想杀她,她也决不会放过他和他的朋友呢?

所以,虽然以前大家无怨无仇,但现在已变成誓不两立。

他的想法如是。

叶一郎的想法也和他一模一样。

他甚至比龙城璧更早站出来,脸对脸的望着于四娘,他的孤叶神剑已经亮出。

孤叶神剑闪动着碧光,寒芒阵阵逼人,就像是无数精厉的光华,从剑中爆射出来一样。

世间上能够比得上碧血剑的剑已然不多。

但即使是碧血剑,也绝不能与孤叶神剑相比。

碧血剑虽然锋利而薄,堪称盖世无匹,但却没有孤叶神剑一股庄严,尊贵的气质。

司马血和龙城璧见过无数的名剑和宝剑。

昔日公爵堡主霍八太爷的公爵剑,也是世间难求的锋利神器。

但与叶家的孤叶神剑相比,却还是差了一点点。

至于世间上是否还有任何一柄剑,会比孤叶神剑更好呢?

答案当然是有的。

世间上永远没有最美好的事物,就像永远没有最完美的人一样。

而且一柄剑的好坏,除了剑的本身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它的主人。

卫空空的剑其实只是凡铁。

但在他的手里,凡铁却变成了比宝剑更具威力千倍的杀人利器,普普通通的一把剑,已砍下不知多少魔王巨寇的脑袋。

孤叶神剑是宝剑。

但叶一郎的剑法又如何?

于四娘的手里没有武器。

她冷冷的对叶一郎道:“你既然想杀我,为什么还不动手?”

叶一郎道:“你的武器在哪里?”

于四娘伸出了一双嫩滑的手,忽然笑了一笑:“你不相信我凭这一双手,就能够捏断你的咽喉?”

叶一郎摇一摇头,道:“我的确不相信。”

于四娘的脸色不再冰冷,也不再和刚才般苍白,忽然变得像春天里的红玫瑰,笑得很灿烂,笑得很香甜。

她虽然已不再是少女,但她仍然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她这一笑,叶一郎彷彿有点心软了。

于四娘缓缓地移近过来。

她的两只手仍然空空如也。

但忽然间,这两只娇嫩的手,像是变魔法般多出了两柄短刀。

叶一郎还未看清楚短刀的形状,于四娘已右手暴伸,一刀向他的咽喉上刺去。

叶一郎冷笑,横剑一封。

“呛啷”一阵声响,于四娘右手里的短刀已被击成两截。

孤叶神剑果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于四娘右手立缩,左手的短刀从相反的方向,竟然是飞掷雪刀浪子龙城璧!

好快的一刀!

而且这一刀绝对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于四娘面对着叶一郎的孤叶神剑,而她手里的短刀仅余一把,但她却用来突袭龙城璧!

很少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可以避开这一刀。

连龙城璧也似乎避不开去。

但司马血的碧血剑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将这把短刀击落。

龙城璧却一点受惊的样子也没有,原来他的风雪之刀早已出鞘,就算司马血不用碧血剑把短刀击落,这一刀也未必就能伤得了龙城璧。

叶一郎暴声大喝,在刹那之间,连续向于四娘刺出十一剑。

这十一剑并不如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霸道狠辣,但却也精深博大,蕴藏着极惊人的威力与杀气。

可是于四娘却将这十一剑完全化解于无形。

她能够杀死三个很有本领的丈夫,她的本领当然也绝不会弱。

叶一郎虽然仗着神剑威力,但却也奈何不了于四娘。

忽然间,一根木拐从横里直向叶一郎的心脏部位狠狠的戳去!

龙城璧和司马血都看得很清楚。

刺出这根木拐的人,就是那个天杀姥姥。

龙城璧司马血同时出手,一刀一剑直向天杀姥姥扑去。

木拐尖端,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激射出一蓬血!

这些血溅了在叶一郎的颈上和脸上。

司马血失声道:“地狱毒血!”

天杀姥姥尖声怪笑,道:“杀手之王果然是见多识广,知道老身用的是地狱毒血。”

叶一郎被毒血溅中后,神智已大为模糊。

于四娘的脸又再变成苍白冰冷,她的手里又多出了一柄尺半长的尖刀。

她的刀来得真快,只一刀便直穿过叶一郎的小腹,更用力地抽送了一下!

卫空空已仗剑冲前,可是到底还是迟了半步。

叶一郎双目散涣无神,脸上被毒血溅中的肌肤,已像被野兽咬过般深深的陷了下去!

于四娘一刀得手,忍不住得意地发出一连串冷笑!

但卫空空的剑也在这个时候,向她的头顶上狠狠的劈下!

于四娘无情的一刀,杀死了叶一郎。

但卫空空的剑也同样无情。

当叶一郎倒下去的时候,砍脑袋剑法已砍在于四娘的粉颈之上。

这是砍脑袋剑法中的“分头斩”!

于四娘笑得最得意的时候,“分头斩”已无情地把她的头颅,从颈际上斜斜一剑砍了下来。

卫空空目睹叶一郎惨死,不禁杀性大发,转身挥剑,便欲追杀魏天桓与宋班。

但魏天桓见形势不妙,早已与宋班逃之夭夭。

天杀姥姥见黑熊王既逃,于是也无心恋战,且战且走。

龙城璧没有继续追杀她。

司马血与天杀姥姥战了一阵,担心叶一郎伤势,也被天杀姥姥趁机逃脱而去。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叶一郎已然咽了气。

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孤叶神剑!

这一晚,龙城璧没有睡。

司马血拿着孤叶神剑,痴痴的看了半天。

叶家神剑威镇天下数百年,想不到在叶一郎这一代完了!

卫空空却在不停地在挖坟。

英雄将化为骷髅。美人也不再有动人的微笑。

他埋葬了朋友。

也埋葬了敌人。

他心里唯一想的事,就是将来自己死后,是否也有人为自己遗体来挖坟埋葬?

今夜,他觉得是凄凉的一夜。

凄凉的气氛,埋葬了整个原本美丽的夜晚。

无论这个晚上是否凄凉,是否美丽,它终于都过去了!

黎明。

点苍山有雾,而且是大雾,浓如白乳的雾。

龙城璧,司马血和卫空空在黎明的时候,来到了点苍山下。

他们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除了雾之外,他们只能够看见自己。

卫空空叹着气,道:“在这种天气里,也许只适合情侣在雾里谈情。”

司马血道:“丁蝶飘与小熊就算真的在点苍山内,黑白熊王想找到他们也绝不是容易的事。”

“你别太早肯定,”龙城璧眉头一皱:“他们既然能够查出丁蝶飘和小熊在点苍山中,就一定有办法找到这对私奔的小夫妇。”

卫空空道:“照你的想法,小熊会不会躲在点苍派的玉虚宫中?”

龙城璧摇摇头,道:“点苍派玉虚宫是道教圣地,他们决不敢冒这个险躲到那里。”

司马血忽然道:“距离玉虚宫西北三里,有一座庄院。”

龙城璧眼中一亮,道:“你是说聚英山庄?”

司马血点头道:“正是聚英山庄。”

龙城璧沉吟片刻,道:“聚英山庄在江湖上的名气,比丁家堡更加不如。”

司马血道:“不止不如,简直就绝少有人提及,甚至庄主是何许人也,知道的人也甚少。”

卫空空道:“我知道庄主是谁,他姓连,人人都称呼他连员外。”

龙城璧颔首道:“他本是读书人,但每次科场应考却都名落孙山,但江湖上曾有人传言,他懂武功,而且并非等闲之辈可比。”

司马血道:“不过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人能加以证实。”

龙城璧微微一笑:“你认为白熊王会不会找到聚英山庄去?”

司马血冷冷笑道:“不管他会不会找到聚英山庄,咱们先到那里着手调查,说不定白熊王现在已经在聚英山庄搅得天翻地覆,亦未可料!”

说完这句话,三人已策马望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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