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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硬如铁 血冷如冰

段飞鹰要杀的人,应该是霍惊山。

但现在他却在和彭独公交手。

而霍惊山却像是皇宫里的贵族,舒服地坐着观看他的武士在决斗一样。

彭独公虽然是没有得到鹿影无声剑谱,而且刚刚还自断一手一目,但他的刀法,仍然是天下一绝。

彭独公既知段飞鹰并非要杀自己,当然不会施用杀着。

但段飞鹰的剑,却是绝不留情,每一招每一式,都向彭独公的要害袭击。

彭独公觉得大不对劲。

段飞鹰并不是在演戏给霍惊山看,他真的是想取自己性命!

彭独公被段飞鹰出卖了。

段飞鹰的剑招,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精狠辛辣。

彭独公虽刀法厉害,但由于开始时并不为意,竟给段飞鹰有机可乘,取得绝对的上风。

段飞鹰的剑来得真快。

只听剑锋破空声响,彭独公便已知道段飞鹰是全力进攻!

他没有退避,独臂挥刀咬牙迎前。

他毕竟是名震天下的五鹏之首,岂肯在一个无名小子的剑下示弱?

剑风呼啸。

刀光的圈子却越来越缩小。

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已被这一刀一剑的杀气所凝结,连龙城璧也不禁看得眉头大皱起来。

段飞鹰能够如此顺利便混进了公爵堡,而且还成了霍八太爷座前大红大紫的人物,其中恐怕还会大有文章。

段飞鹰这条计策,是极其高明的计中计。

彭独公一世精明,居然也被段飞鹰瞒过。

段飞鹰摆明态度说要杀彭独公,聪明的人总会以为他根本是故弄玄虚。

没有人会相信,他真正的目标是彭独公。

但他实在的确欲置彭独公于死地。

这是一门极其玄妙的学问。

名堂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在此虚虚实实之间,永远都不会被人捉摸得到的策略,就是最成功的策略。

现在,彭独公已成为了段飞鹰剑网下的一条大鱼。

彭独公竭力挣扎。

他虽然愤怒,但绝不激动。

因为现在是生死关头的时候,激动只会带来惨败,而绝不会带来胜利。

只可惜他前段实在失地甚多。

他的每一处要害,现在都已笼罩在段飞鹰重重剑网之下。

段飞鹰剑势越展越急,雷霆电闪般刺出二十七剑。

彭独公再退三步,身形左闪右避,手中金鹏刀竟然无法反攻,只有招架之力。

“果然后生可畏!”彭独公大叫一声,左肩已中了一剑。

这一剑的伤势,虽然并不太重,但却已令彭独公鲜血如泉涌出。

彭独公已失血甚多,虽然事后即服补气灵丹妙药,仍然损耗元气不少。

现在肩头再度受伤,气势难免又再衰弱一点。

段飞鹰神态狰狞,一张脸并不因急剧运剑而转红,反而变成煞白之色。

龙城璧越看越不对劲,不再犹疑,立刻迎风飞出,抽刀向段飞鹰欺身抢进。

但段飞鹰的第二剑,又已刺进了彭独公的腹部!

彭独公突然脱口道:“你……是魔拐剑王的什么人?”

段飞鹰冷笑,手一翻,封住了龙城璧欺身抢进攻来的一刀。

彭独公连番受创,尤其是腹中一剑之伤,极为严重,此刻已连站都站不稳。

两个红衣武士连忙扶着彭独公。

彭独公喘着气,燕如鹏立刻急急为他治疗伤势。

彭独公摇着头,道:“不必了……这一剑已刺入了肠脏,纵然集天下神医于此,也将是无能为力……”

说着,重重一咳。

咳出来的都是血。

彭独公已变成了一个血人。

垂死的血人。

但彭独公有一颗续命金丹。

他将金丹吞下,这颗金丹,将会使他死亡的时间延长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在一生数十载中,只不过是弹指即过的一刹那。

但人若能在临死时将性命延长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也许比两年还更加重要。

五鹏山庄的生死安危,岂非也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即将有所决定。

彭独公虽然出师未捷身受重伤,但他仍不气馁。

他早已将五鹏山庄的每一个人,训练成为“铁卒”。

只有铁般坚强的意志,才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他深信五鹏山庄能够战至最后一刹那,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服下续命金丹,就是要看五鹏山庄的“铁卒”,怎样去对抗公爵堡。

他不但在看,而且还要指挥一切!

彭独公的确是一个意志坚强,而且具有非常威仪的人。

这种人无疑是天生的首领,而首领永远都是习惯指挥别人的。

彭独公的生命已燃到最后一点火花,但他仍在指挥他的部属。

而且还和平时一样,指挥若定。

龙城璧的行动,敏捷而矫健,他的风雪之刀已快得不能再快。

但他仍然迟了半步。

彭独公已中了致命的一剑。

龙城璧感到愤慨,也感到惭愧。

因为彭独公是他父亲龙隐的金兰兄弟,但他却未能在最危急的时候,挽救彭独公。

段飞鹰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杀人者。

你明明以为他不会杀彭独公,他偏偏就杀给你看。

至于卫空空,更加感到啼笑皆非,段飞鹰的母亲再三叮嘱,要他好好保护段飞鹰,但现在情况看来,段飞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如果卫空空去“保护”他,就等于去保护一只正在噬咬别人的豺狼,不单止滑稽,而且简直迹近乎荒谬。

所以,龙城璧去对付段飞鹰,卫空空绝无“保护”段飞鹰之意。

段飞鹰见龙城璧闯过来,不禁冷笑道:“龙朋友,即使你不找我,我迟早也会找你。”

龙城璧沉下了脸,道:“段飞鹰,我承认看错了你。”

段飞鹰看着他,淡淡说道:“你看错了哪一点?你以为我的剑法根本就杀不了彭独公?”

龙城璧摇摇头,冷冷道:“在小小酒馆那天,我以为你即使不是一个君子,也决不会是个卑鄙的小人。”

段飞鹰忽然大笑:“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龙城璧道:“你不但不君子,而且比任何一个小人更卑鄙龌龊。”

段飞鹰道:“你错了,我要杀的人,本来就是彭独公,而且,我早已言明在先,并非用见不得光的偷袭手法。”

龙城璧没有反驳,手里的风雪之刀轻轻一幌。

他并非没有说话可以反驳段飞鹰,而是不屑跟他讲太多的说话。

风雪之刀本就是充满杀气的利器。

现在刀上的杀气更浓厚了。

段飞鹰狞笑着,白白的脸上带着恶毒而危险的表情。

霍惊山坐在虎皮交椅上,看着这两个正在对峙着的年青高手。

他忽然有种感觉!

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一阵秋风,从林间吹过。

突然间,秋风中,传来一片清脆的琴声。

琴声铮铮,曲调悠和悦耳,然而顷刻之间,却又令人彷彿觉得有一种幽怨肃杀之意。

霍惊山面色一变,忽然拍椅怒骂道:“是什么乌龟王八,在此乱奏鸟琴!”

琴声被霍惊山一喝,果然停止下来。

霍惊山又大声道:“奏琴的傢伙给我滚出来!”

这里毕竟是霍惊山的地方,而这个主人的威风向来就不小。

过了片刻,林中果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手抱紫凤琴的妇人,大概五十来岁。

卫空空一见之下,不禁为之动容。

因为这个妇人,就是段飞鹰的母亲,也就是魔拐剑王的遗孀凤琴娘子。

魔拐剑王是昔年叱咤风云的武林大豪,而凤琴娘子也是当世武林公认的绝色美人。

虽然岁月无情,凤琴娘子容颜已老,但她当年惊世绝俗的风华,依稀仍然留在脸颊之上!

霍惊山沉着脸:“老子最讨厌就是噜噜苏苏的妇人,咱们正在拼命,你弹琴弹得不是时候!”

段飞鹰忍不住道:“老爷子,她是我的母亲。”

霍惊山两条浓眉打了个结似的,冷笑道:“我知道。”

段飞鹰眼睛里发出两道寒芒:“既然你已知道,就该对她客气一些。”

“对她客气一些?”霍惊山突然狂笑,笑声响彻云霄:“你要我对一个只会弹琴的老婊子客气一些?”

段飞鹰的脸色倏地变成血红之色。

那是一种极度愤怒的红色,整张脸都像是涨满了鲜血。

龙城璧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脸,会在忽然之间红得那样令人可怕。

霍惊山突然又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很严肃:“段飞鹰,你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不但要杀彭独公,甚至连老子也想一并干掉!”

段飞鹰并不否认:“我本来真正要杀的人,第一个就是你。”

霍惊山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第一天你混进本堡的时候,老子便已看出你是想来杀我的兔崽子!”

段飞鹰冷哼一声道:“既然你已看出我想杀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将我除掉?”

霍惊山嘿嘿一笑,道:“我要除掉你,只不过是指头间的事,怕你还能逃得上天?”

段飞鹰忽然转过脸,对龙城璧道:“你现在还是不是想立刻杀我?”

龙城璧望了望霍惊山,然后回刀入鞘,对段飞鹰道:“你和霍八太爷有血海深仇?”

段飞鹰道:“你应该看得出。”

龙城璧盯着他的脸:“令尊在二十八年前病逝之说,莫非实在另有文章?”

段飞鹰冷笑道:“先父不是病逝,是给霍惊山用毒药毒死的!”

龙城璧道:“你为什么不改名易姓,仍以段姓混进公爵堡?”

段飞鹰的脸一下子又变成苍白:“我何必不自称姓段?先父昔年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

龙城璧道:“你敢肯定霍八太爷也不知道令尊乃姓段?”

段飞鹰截然道:“当然敢肯定。”

霍惊山突然狂笑,说道:“你错了,你父亲姓段名南,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但老子却在三十多年前,便已知道得清清楚楚!”

“段南”二字一出口,段飞鹰已可感觉得到,自己双眉之间已开始冒汗。

霍惊山的笑声又停顿,声音也渐渐变得低沉严肃:“老子剑下,从不杀无名之辈!”

霍惊山此言一出,段飞鹰立刻厉声喝道:“你杀我父,并不是用剑,你的剑法根本就打不过他的!”

霍惊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喃喃道:“魔拐剑王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哪一样不比他强?”

他说着这两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竟然是笔直射向凤琴娘子的。

龙城璧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霍惊山和凤琴娘子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凤琴娘子一直没有说过半句话。

即使霍八太爷骂她是个只会弹琴的老婊子的时候,她都没有说出半个字。

直到现在,她终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三十年了,连段南都已死了二十年,想不到你仍然固执至此。”

霍惊山瞪着眼,道:“究竟是我固执,还是你更固执一些?”

凤琴娘子叹道:“无论究竟是谁的错,你终归杀了段南,你现在面对着的,就是魔拐剑王的唯一儿子,你若要斩草除根,就在今日。”

段飞鹰冷冷道:“我要为先父报仇,也在今日。”

霍惊山看着他,皱眉道:“想报仇,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段飞鹰眼睛里闪着光:“如果我死在你的剑下,你一样活不长久!”

霍惊山道:“却是何故?”

段飞鹰突然将目光转向龙城璧,冷笑道:“因为如果我死在你剑下之后,雪刀浪子就会和你拼命!”

霍惊山彷彿也吃了一惊,不知道段飞鹰为什么会讲出这句说话。

段飞鹰的目光,越来越是阴沉。

霍惊山动也不动的坐在中间的虎皮交椅上,脸色看来比平时苍白了一点。

龙城璧没有问段飞鹰,为什么会讲出那样一句说话,因为他忽然看见在远处里,站着了一个大胖子。

这个人不但胖得厉害,而且手里捧着的大酒坛更吓死人,里面就算没有一百斤酒,也最少有九十斤以上。

天下间的胖子虽多,但能喝下这许多酒的胖子,就似乎只有杭州唐老人的儿子唐竹权一个。

除了唐竹权之外,谁都不会捧着一个如此特大酒坛,而且捧得这样轻松愉快。

不过,唐竹权的脸色,似乎并不真的轻松愉快。

这个大胖子的心里,又有着些什么心事。

龙城璧已看准了段飞鹰和霍惊山必有凶狠的一战,他本来不想错过,但唐竹权由杭州老远赶到这里,一定有事,所以他还是走过去,看着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就在他旋风般掠开之后,段飞鹰与霍惊山的生死决战已经开始。

段飞鹰的剑,缓缓地向霍惊山刺去。

这不是快剑,而是慢剑。

快剑快如闪电。

慢剑慢若云游。

先有云游,而后有电闪雷击。

这一剑虽然看来既缓慢而且平平无奇,但却蕴藏着无限变化,无限杀着。

霍惊山冷喝道:“果然不愧是魔拐剑王的儿子。”

冷喝声中,公爵剑亦已出手。

段飞鹰的剑势,由缓慢忽然转快,霎眼之间,竟已一连刺出了二十一剑。

他连刺二十一剑,但霍惊山只用了一招,便将这二十一剑完全封住。

段飞鹰身形如飞,在剑光挥洒中,将剑势幻成一股匹练般的异彩,彷似电蛇缭绕,精芒厉闪,处处向霍惊山要穴罩去。

霍惊山大吼一声,吼声宛若暴雷过耳,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暴躁,手里的公爵剑,每一招都清脆悦目,使的尽是少林,峨嵋和昆仑三大名派的各种剑法。

但他成名已久的公爵七击剑法,仍未出手。

段飞鹰的剑越来越快,霍惊山竟也被他逼得要连退三步。

能够用剑将霍惊山逼退三步的人,在江湖上已足以独当一面称雄而有余。

段飞鹰气势大盛,长剑挥舞更急,剑锋所带起的劲风嘶嘶作响,左一剑,右一剑,居然又再将霍惊山逼退两步。

但霍惊山的剑,忽然扬起一片光影,而且突然双手握剑。

只见他像一条巨鲤般作弧形俯冲,一柄公爵剑贴地急进,自下穿射而上。

这一招剑法,龙城璧和司马血都曾见识过。

尤其是司马血,印象更加深刻,因为在金骰子赌坊中,血霞侯律盖山就曾经用这一式剑法来对付他。

这是公爵七击剑中的第四式:“破云击月”。

同是一式“破云击月”,但在霍惊山手里施展出来,威力显然就比律盖山的强得多。

这一剑,贴地由下而上,从段飞鹰剑网重重的一个小罅里透穿,直刺段飞鹰的咽喉。

段飞鹰奋力运剑,腰间使劲侧左,与霍惊山硬拼了一剑。

霍惊山成名江湖垂数十年,这一剑所蕴藏的力量是何等惊人,段飞鹰年纪轻轻,居然放胆与对方硬拼,这份勇气与自信也不可谓不令人感到惊奇。

但事实上,段飞鹰如果不敢硬拼这一剑,他的咽喉势非立刻穿个血洞不可。

霍惊山的剑咄咄逼人,几乎已令到段飞鹰别无选择的余地。

“铮”一声响,两条飞快的人影乍合又分。

霍惊山须鬓俱张,因为段飞鹰剑劲极强,居然把他的一撮胡子削去。

但段飞鹰的一条左腿,却被霍惊山的剑削去了一片肉。

血淋淋的一条腿。

血色般的一双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龙城璧突然开始注意到凤琴娘子的神态。

无论任何一个做母亲的,见到儿子的腿被人削去一片肉之后,总会紧张得几乎昏过去的。

但段飞鹰的母亲凤琴娘子,却完全例外。

她不但没有昏过去,而且一点也不紧张。

她不但一点不紧张,而且嘴角间还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注意凤琴娘子,每一个人的眼睛,都集中在霍惊山和段飞鹰的身上。

只有唐竹权的一双眼睛,看来也和平时一样,只顾瞪着酒坛,对于别的事都似乎一概不管。

但龙城璧却知道,这个天下第一号大酒鬼的眼睛,比谁的眼睛都还更雪亮。

你若以为他对别的事一概不管,那就错了。

如果他真的醉得糊糊涂涂,他现在就应该还在杭州唐家里喝酒,在家里醉酒,总也醉得舒服一些。

但他现在却来到了这个战场。

战场的血腥气味,当然比酒的气味浓厚得多。

唐竹权究竟对龙城璧讲了些什么说话呢?

虽然左腿被削去了一片肉,但段飞鹰的身手,却完全没有丝毫缓滞之感。

他的剑已豁了出去,人也豁了出去。

不杀霍惊山,决不罢休。

从刚懂人性以来,段飞鹰一直就渴望能够见到自己的父亲!

在他居住的地方附近有很多小孩子。

他们都有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儿子的父亲。

但段飞鹰没有父亲。

他还未出娘胎,父亲便已死在敌人的暗算下。

杀死他父亲的,就是霍八太爷。

名震天下的公爵堡主霍惊山,是他的杀父仇人。

霍惊山在二十八年前,先用毒酒,继而用剑杀了魔拐剑王。

当时,彭独公也在场。

但彭独公没有给魔拐剑王施以援手。

这两个人,都想得到魔拐剑王的一本剑谱。

但霍惊山除了剑谱之外,还想得到一个人。

凤琴娘子美色艳绝天下,谁能不对她动心?

然而,她却是魔拐剑王的妻子。

没有人敢动魔拐剑王。

所以,也没有人敢动凤琴娘子。

但终于,霍惊山还是杀了魔拐剑王,杀了段飞鹰的父亲!

令到段飞鹰终身无父的人,就是霍惊山。

所以,段飞鹰从第一天开始练剑的时候,便立誓要杀霍八太爷。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今天若不能杀霍惊山,又怎对得起二十多年来苦练剑法的漫长岁月?

于是,他的剑豁了出去,人更豁了出去。

段飞鹰的剑又再如飞矢般怒射,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任何字句能够形容他这一剑的速度。

你甚至连剑光闪动都不能看得清楚。

就在这一刹那间,霍惊山突然整个人飘起,凌空飞越过段飞鹰的剑。

剑快,霍惊山的身子,却比剑还快一点!

段飞鹰一剑落空,结果整柄长剑竟然刺在霍八太爷那张虎皮交椅椅背之上。

段飞鹰没有再把剑拔出。

因为他已没有时间去将剑拔出。

他要争取第一时间,争取最快速度。

他突然一个翻身,也将身子凌空,足尖就踏在剑柄之上。

剑在椅上。

人却站在剑柄上。

这种身手很漂亮,但却不能杀人。

霍惊山背对段飞鹰,头也不回便反手一剑向他刺去。

段飞鹰足尖站在剑柄上,突然寒芒闪闪,数十枚银针向霍惊山疾射而至。

霍惊山森冷地一笑,左袖一扬,将数十枚银针尽皆卷没。

他左袖卷去银针,反手一剑去势急劲如昔,动作快到了极点。

段飞鹰被霍惊山欺身逼近,银针又告失效,但他仍有两柄短剑。

短剑就在他两腰之旁。

倏地一声冷喝,段飞鹰咬紧牙龈,借力弹退,身子向侧一闪。

他的身子闪过几寸,霍惊山剑已到!

好快的一剑!

但霍惊山这一剑,也和段飞鹰的剑一样,刺进了那虎皮交椅椅背之中。

“笃”一声响,公爵剑竟直刺过虎皮交椅,直至柄没。

段飞鹰心头大亮,这是唯一杀霍惊山的好机会。

两柄七寸五分长度的短剑,已在段飞鹰的双手。

只要有剑在手,段飞鹰这个人的力量就绝不能看小,无论他手里的是长剑,抑或是短剑,都同样危险万分。

霍惊山当然很明白这一点。

他绝不会让段飞鹰从容出剑。

蓦地,他左腿一挑,手中仍握着公爵剑柄,却将整张虎皮交椅带动,旋风般卷向段飞鹰。

这一张虎皮交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大约八十余斤左右!

霍惊山腕力惊人,用剑带动虎皮交椅,若给它砸中,也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但段飞鹰的人已在杀气腾腾中,这一张重逾八十斤的虎皮交椅,竟然未能遏止他向前冲杀的那股狠劲。

霍惊山从未见过这样狠的剑手。

龙城璧在远处静观,也觉得段飞鹰的这一股狠劲,已足可与杀手之王司马血媲美。

“蓬”然一声巨响,虎皮交椅已被撞开。

段飞鹰用自己的头,去撞开一张疾冲而来的虎皮交椅。

他的额上已冒出了殷红的鲜血。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就算现在他的额上爆开十八大块,他都绝不在乎。

最值得他重视的,就是霍惊山是否会死在自己的剑下。

就在虎皮交椅被段飞鹰撞开之后的刹那间,他手里的两柄短剑已双双脱手激飞,直射霍惊山。

这一招,段飞鹰苦练了足足六年。

这一招是险中求胜,死里求生的制敌绝招。

名堂谓之“双鱼出水”。

好一招双鱼出水,不但凶狠得漂亮,而且已开创了剑术中的一种新境界。

只有不怕死的使剑高手,才能将这一招发挥得如此恰到好处。

在恰到好处之间,更有一种淋漓尽致的感觉。

没有人能在这种距离之下,闪避得开这一双突如其来的飞剑。

霍惊山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样不能闪避得过。

但有一点却是大出任何人意料之外的,就是他那柄原已深深插进虎皮交椅的公爵剑,忽然又已重回到他的手里!

霍惊山和段飞鹰都是同一类典型的人物。

——只要他手中有剑,这种人你说有多危险便有多危险。

——只要他手中有剑,你想取他的性命便是很难很难,除非你比他更强,出剑能比他的眼睛眨动更快。

眼看两柄短剑即将钉在霍惊山的咽喉和心脏,霍惊山的公爵剑已在半空中洒开一蓬密不透风的剑影。

剑影一展,段飞鹰的面色已变。

因为他已知道双鱼出水这一招又失败了。

他不想在敌人面前后退,但他不能不退。

如果他退慢半点,立刻就会死在公爵剑下。

段飞鹰冲前的时候很快,直到他要后退的时候也绝不慢。

霍惊山已将两柄短剑震开。

他当然知道段飞鹰后退,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拾回那柄插在虎皮交椅上的长剑。

段飞鹰想到的,霍惊山也同时想到。

段飞鹰是一个与剑溶为一体的剑手,他绝不能完全失去剑。

两人的心念同时电转,一齐向那张虎皮交椅上扑去。

两条身影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段飞鹰距离虎皮交椅较近,首先到达。

人快手也快,他的长剑又复在手中。

剑刚到手,段飞鹰的人,又再精神大振。

嗤一声响,段飞鹰的剑疾刺霍惊山。

这一剑刺得甚是匆忙,准确度并不很好,居然又刺了一个空,但总算又把霍惊山的来势阻了一阻。

但霍惊山此时杀性已起,突然狂吼一声,施展出公爵七击剑中的第六式:“一击千钧”。

这一式“一击千钧”,除了七击候中的老六风流候赵美山之外,江湖上绝对没有人见识过这一剑的威力。

赵美山虽然学过这一式剑法,但火候与霍惊山相比,却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风流候赵美山此人,除了对付女人甚有办法之外,在剑法上显然是七击候中较弱的一环。

直到霍惊山此际全力施展这一式剑法的时候,赵美山才知道自己在剑法上的成就是何等卑小。

“一击千钧”名副其实,这一剑之力,真有崩天裂地,翻江倒海的威势。

段飞鹰心头一凛,身形窜起盈丈,奋力回挡一剑。

但霍惊山已将全力贯注在这一剑之上,力量是何等强大,段飞鹰回剑一挡之下,竟然“锵”一声响,将段飞鹰的长剑折为两段。

段飞鹰目睹剑折,心头有一种被炸药爆开的感觉。

他的情绪立刻激动,宛如波涛澎湃。

这种情绪上的激动,远比突然被人刮了几个耳光更加厉害千百倍。

剑折断。

心为之碎。

然后,他听到一种声音。

那真是一种心碎的声音。

霍惊山的公爵剑,已狠狠的砍在他的心脏上!

公爵剑已轻轻垂下。

剑锋上没有血。

公爵剑也和不少名剑一样,杀人之后,剑锋上连一滴血都不会看得见。

这柄本来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宝剑,何况霍八太爷的剑招又是如此快速?

段飞鹰面色惨然,左手掩住胸口。

他的手很苍白,但从他指罅中流出来的血却是鲜红夺目的。

“好厉害的一剑……”段飞鹰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

说完这六个字之后,他的最后一丝笑容倏地僵硬,整个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龙城璧的目光,仍注视着凤琴娘子。

段飞鹰倒下去了,这个做母亲的总该会嚎哭一番吧?

不!

凤琴娘子没有嚎哭。

她不但没有为自己的儿子流泪,反而露出了一种笑容。

这种笑容,已迹近于魔鬼的笑。

只有魔鬼,才会有这种残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仇恨,就是所有魔鬼名字中,最残忍最可怕的一个。

难道她不但与霍惊山有仇,连对儿子也有深仇大恨?

唐竹权忽然巴巴的从杭州赶到这里找龙城璧,当然是为了一件紧要的事。

唐竹君已被凤琴娘子派人“请”了回去。

唐竹君与凤琴娘子无仇无怨,凤琴娘子将她掳走,是为了要藉此胁持龙城璧替她做一件事。

“若段飞鹰死在公爵堡主剑下,立杀霍惊山。”

“但倘若霍惊山死在段飞鹰剑下,则杀段飞鹰。”

换而言之,凤琴娘子的要求,就是要霍惊山和段飞鹰都死。

天下间竟有借刀杀儿的母亲!

其中又隐藏着些什么秘密?

段飞鹰的呼吸已经停顿。

他胸口的伤势是如此的沉重,即使华陀复生也绝不可能令他活得更长久一些。

霍惊山又解决了一个敌人!

父仇不共戴天,霍惊山的确杀了魔拐剑王段南,斩草除根,他的儿子段飞鹰是非杀不可的。

现在,段飞鹰死了,死在他的公爵剑下。

但霍惊山一点也不感到自己有胜利的那种喜悦。

反之,他惘然地,心神恍惚!

突然间,他听到了一阵笑声。

一个属于妇人的笑声,笑声并不悦耳,而且尖锐得令人感到可怕。

霍惊山目光如厉电,瞪着凤琴娘子。

“臭婆娘,你的儿子死了,还有什么好笑?”

但凤琴娘子的笑声依然缕缕不绝,而且笑得更大声,更震人心弦。

在场数百好汉,目睹这个女人忽然狂声大笑,皆是一怔。

人人的心中,都认为她受不了这个刺激,疯了!

但龙城璧的心里却并不以为然。

凤琴娘子根本就是要霍惊山和段飞鹰一齐都死的,段飞鹰死亡,在她来说,已是意料中事。

她现在的笑,并不是疯笑。

而是发泄性,洋洋得意的大笑!

大地上一片死寂。

只有凤琴娘子这个妇人的笑声。

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

凤琴娘子的笑容也突然僵硬,一双比冰还冷,比箭还锐利的眼睛,直瞪着霍惊山。

霍惊山纵横天下,向来只有他的眼睛瞪着别人,想不到现在居然给一个妇人的目光,令他浑身都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他尽量在回忆,自已除了杀魔拐剑王之外,还做过了什么错事?

其实,杀魔拐剑王一事,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是做错。

他并不怕凤琴娘子。

但他却怕自己会做错了事。

终于,他忍不住向凤琴娘子道:“你想替丈夫报仇,但凭你的力量,绝对办不到。”

凤琴娘子的笑容变成冰冷:“你错了,你还记得幽幽吗?”

霍惊山面色倏地一变:“你为什么要提起她?”

凤琴娘子的脸上的笑容,由冰冷再变为残酷:“幽幽是你的第三个老婆,你还记得她曾经为你而怀孕,结果产下一个男婴?”

霍惊山的面色刷地发白。

这件事,公爵堡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一段隐秘。

霍惊山冷冷道:“一场神秘大火,将她两母子烧成飞灰,老子一直在找寻纵火的凶手。”

凤琴娘子又再大笑,笑得旁若无人,肆无忌惮。

霍惊山的心头又是一凛。

“现在老子总算明白了,放火烧死幽幽和婴孩的人,就是你。”

“霍老魔,你杀我夫,我杀你妇,一报还一报,这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霍惊山捏了一手的冷汗,整个人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但你比我多杀了一个无罪的婴孩!”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由来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句说话一点也不错!”

凤琴娘子冷冷道:“你错了,我没有你的心肠那般狠毒,那个婴孩,并未烧死,我在火堆中把他救了出来。”

霍惊山一呆。

他呆若木鸡,数十年未曾冒过冷汗的一双手,现在更加湿冷。

凤琴娘子忽然把目光移到段飞鹰的尸身上:“我不但救了他出来,而且把他养大,更将段南的剑谱,交给了他,让他好好地练剑!”

凤琴娘子讲这几句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讲述一件很平淡的事情一样。

但这几十个字,却像是几十个晴天霹雳,一齐响在霍惊山的耳边。

霍惊山的脸,已不是铁青色,也不是苍白色,而是一片惨绿色!

段飞鹰竟然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用公爵剑杀了自己的儿子?

霍惊山不相信,他绝不相信凤琴娘子的这一番说话。

“你胡说!胡说八道!这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他瞪着凤琴娘子,目眦欲裂,浑身猛在颤抖。

在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已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响,而像是一只极度愤怒的老狼在嗥叫着!

龙城璧凄然一笑!

他在为段飞鹰而觉得伤感。

他绝对相信凤琴娘子的说话。

段飞鹰的确是霍惊山的儿子,否则,凤琴娘子临老失子必已伤心得死去活来。

但现在她并未觉得伤心。

她全身只充满着一种复仇者的痛快。

既是痛快,也痛苦。

段飞鹰虽然不是她的儿子,但她毕竟养育了他二十八年。

人非草木,谁孰无情!

虽然是仇人的儿子,但又何尝不是她亲手抚养成人的孩子?

可是为了报仇,段飞鹰却成为了仇恨魔鬼下的牺牲品!

如果你以为凤琴娘子真的不痛心段飞鹰之死,那便错了。

她的心底处,仍然是很疼段飞鹰的。

但仇恨二字,却使她变得盲目。

她要亲眼看见,霍惊山父子相见不相识,而且还像死敌般作舍死忘身的决斗!

段飞鹰死了!

死在他亲生父亲的剑下。

但他却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终生渴望能有一个好父亲,但等到他见到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却要死在父亲无情的剑锋下。

这是命运的作弄?

还是人类自己一手安排造成的大悲剧呢?

凤琴娘子忽然走到段飞鹰尸身旁,用一柄金匕首,割开他肩膊背后一片衣衫。

霍惊山的身子猛地一震。只见段飞鹰肩膊之上,有一块青记。

这块青记由左至右,而且型状,右狭左阔的。

霍惊山当然不会忘记这一块青记。

因为他的儿子一出世,他便已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已无法否认,段飞鹰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霍惊山全身发抖得更加厉害,半空中吹来的风似乎特别冷了一点。

其实风并不冷。

冷的只是他的心,他的人。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柄。

现在,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出,霍惊山必杀凤琴娘子。

但凤琴娘子仍然很镇静。

因为她已有了一个很有本领的帮手。

——雪刀浪子龙城璧!

——唐竹君已落在凤琴娘子手里。

——凤琴娘子想尽办法,终于从杭州唐家中,将唐竹君掳走。

——只要把唐竹君掌握在手,龙城璧就一定会乖乖的听自己说话。

凤琴娘子一向是个很有办法的女人。

如果她做事没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办法,她也不会令到威名赫赫的霍八太爷上其大当,一剑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只可惜有办法的女人,许多时候也是心肠狠毒的女人。

凤琴娘子原本并不是一个太狠毒的女人,但自从魔拐剑王死了之后,她就开始变了。

她变成有太多的仇恨,仇恨使她变成一个狠毒的女人。

只有真正狠毒的人,做事才会不择手段。

她不择手段地去报仇。

也不择手段地去利用每一个人的弱点,来替她办事。

龙城璧虽然是近十年来江湖上名气最大的年青高手,但他却也和别人一样,有些弱点。

而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太喜欢唐竹君。

所以,她肯定只要把唐竹君掌握在手,龙城璧就一定会乖乖的听从自己的说话。

只可惜她忘记了一件事。

龙城璧只会听唐竹君的话,其他女人的说话,他是一概不听的。

虽然她已经掌握了唐竹君的生死命运,但龙城璧仍然不甘就范。

龙城璧走过来,对凤琴娘子的第一句说话就是:“你可以杀唐竹君,但我也可以将你立刻碎尸万段,剁为肉酱!”

龙城璧竟然一点都不听凤琴娘子的说话!

凤琴娘子的脸发青了。

霍惊山的眼中,却流露出一阵感激的目光。

他感激龙城璧不插手管这件事。

龙城璧当然明白霍惊山的心境。

“霍堡主,你现在可以立刻替令郎报仇。”龙城璧长叹一声,道:“昔年你杀魔拐剑王,是你的错,但她为了复仇,竟忍心伤害一个原本无罪的孩子,这种错却更加不能原谅。”

凤琴娘子的脸已扭曲!

龙城璧又冷冷的接下去说道:“你杀死了这个老女人之后,我还是要和你拼命的。”

霍惊山猛然点头,忽然大声说道:“好一个雪刀浪子,你虽然是老子的敌人,却比老子任何一个朋友都更忠实!”

语音一顿,又厉声狂笑,道:“且让我宰了这个臭婆娘之后,一定再来跟你拼命。”

狂笑声中,霍惊山的人已向凤琴娘子扑去!

凤琴娘子凄然地,对龙城璧尖声嚷叫道:“你若杀不了霍惊山老魔,我做鬼也决不饶……”

“你”字犹未出口,霍惊山的剑已刺进了她的嘴巴。

剑从嘴入,贯穿后脑而出!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剑。

同时,也是绝对悲剧的一幕屠杀。

龙城璧没有后悔让霍惊山杀了凤琴娘子。

因为凤琴娘子的心,已被仇恨的蛆虫完全蛀蚀。

正如凤琴娘子所言:“一报还一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她现在的死亡,大概就是抵偿段飞鹰性命的报应吧?

凤琴娘子倒下去后,彷彿一切都静了下来!

霍惊山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背对着龙城璧道:“老夫早有一种预感,感觉到你总有一天,会在老夫的面前向我挑战。”

龙城璧淡淡一笑。

他有点奇怪,霍八太爷自称“老子”,已成习惯,但现在却忽然自称“老夫”,似乎斯文客气了不少。

霍惊山心里彷彿有很多感慨:“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很早,假如老夫明天就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也未尝不是一件适合的事。”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霍堡主,你的心已疲倦了,还有你昔日的勃勃雄心也老了。”

霍惊山没有再说什么。

龙城璧凝视着他,忽然又道:“你真的打算明天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霍惊山沉默了很久,终于道:“不错,但这是明天的事。”

“然则今日却又如何度过?”

“今日?”霍惊山突然仰天大笑:“今日老子当然仍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霍八太爷,任何得罪老子的人,都要立刻滚进鬼门关去!”

“老夫”又再变回“老子”了。

霍惊山毕竟还是霍惊山。

如果你太相信他的说话,那将会是愚不可及的大错。

在大笑声中,他手里的公爵剑已到了龙城璧的胸膛!

剑气如虹,刺破了逐渐凝结的空气。

杀气立刻又散开,霍惊山的公爵剑已施展。

龙城璧的刀,依旧在鞘内。

但霍惊山已连续向他攻了五剑。

五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齐发的,每一剑都直刺龙城璧的胸膛。

龙城璧身如蝶舞翻飞,竟将这五剑完全闪避开去。

霍惊山长剑倏然一收,冷笑道:“果然是一代俊彦之材,只可惜你今日还是要死在老子七击剑下。”

龙城璧静静的听着,眼睛里仍彷彿带着种摄人神魄的笑意,忽然冷笑道:“在下是生是死,并不足惜,但霍堡主满手血腥,遗祸武林,在下即使放下头颅不要,也要逼你遵守自己的诺言。”

霍惊山大笑,道:“你想迫老子金盆洗手,除非把老子送进地狱里去。”

龙城璧冷冷道:“在下正有此意。”

霍惊山哼一声。

龙城璧又接着道:“久闻公爵七击剑法,独步天下,在下欲领教多时了,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只盼这是你毕生的最后七击!”

“最后七击?”霍惊山面色陡变,终于大喝道:“好狂妄的雪刀浪子,就且让你先尝尝老子最后七击的滋味。”

突然间,霍惊山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剑!

但听得铮铮铮三响,龙城璧回刀将这三剑接下。

霍惊山身子一幌,犹如疾风骤雨般再度猛攻,忽然剑锋一抖,向龙城璧的风雪之刀卷去。

龙城璧右手一缩,将刀拉平一挑,“铮”一声,刀剑紧紧缠住,彼此不放。

霍惊山神态凶狠,面目狰狞,左手五指如钩,突如其来地向龙城璧腰间抓去。

龙城璧一声冷笑,刀势倏地大变,向抓来的一只左手剁去。

霍惊山心头一凛,身形左右乱闪,恰恰避过断腕之祸。

龙城璧大喝一声,身如巨雕冲天,忽地一道寒光,凌空电击般向霍惊山头顶斩下。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绝招之一:“飞龙钻海”!

霍惊山一退盈丈,剑势一展,威力强大的“一击千钧”又再发难!

段飞鹰剑法高强,结果亦难免死在这一招剑法之下!

但龙城璧的刀,却远胜段飞鹰的剑。

段飞鹰因剑折而败,但龙城璧的刀却不怕霍惊山的公爵剑!

公爵剑是天下名剑!

但风雪之刀也是宝刀。

刀剑相交,撞出一蓬星火。

剑无缺。

刀也无恙。

但最令霍惊山感到震惊的,却是龙城璧的内力,竟然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龙城璧硬拼一招之后,霍惊山又已冲了过来。

这一次,霍惊山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滚动的烈火,而烈火中央,挥舞着一柄剑,剑光闪闪,不必剑锋,就连剑锋周围带起的剑气,似乎也已足以伤人于无形!

这是公爵剑招中的第七式:“击魂截魄”。

七击剑中的最后一击,也是最狠,最绝的一击。

闪电般的剑光,迎面而向龙城璧疾击过去。

龙城璧沉喝挥刀,刀势倏地变成疯狂威猛!

但等到公爵剑已欺身逼进之后,风雪之刀却突然无声无息的失却踪影。

不但刀失踪,人也失踪!

霍惊山大骇。

龙城璧和他的风雪之刀,当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踪,人和刀所以不见踪影,只因为已来到了他的背后。

龙城璧的刀势曾一度变成疯狂威猛,原来竟是诱敌之计。

霍惊山刚与他硬拼了一招,谁知道他并不真的再来硬拼第二招。

等到霍惊山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龙城璧已闪身来到他的背后。

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连“人影一闪”这四个字也几乎用不上。

直到这一刹那间,霍惊山终于体尝到失败者的那种痛苦滋味。

龙城璧的刀,已刺进了他的腰间!

就在这个时候,三条人影,分别从龙城璧的身后抢至。

其中一个,是鬼刀勾璇。

而另外两个,则是屠鹏侯祖开山和寒星侯莫群山。

勾璇刚抢身冲至,立刻就与龙城璧展开缠斗。

而祖开山和莫群山,却马上扶起霍八太爷,匆匆后退。

霍八太爷一倒,五鹏山庄门下众人皆是磨拳擦掌,精神大振。

但,公爵堡门下众人,却仍能保持镇静。

现在,大家的目光,已集中在彭独公和燕如鹏两个人的身上。

彭独公身受重伤,连说话声音也微弱了不少。

但燕如鹏却就在他的身傍。

彭独公终于挥手,全力嘶叫道:“进攻!”

燕如鹏眼神大亮,立刻高呼:“烧了公爵堡,将霍惊山的人头,挂在公爵堡门外!”

一声下令,几百个人立刻就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激烈大血战。

血战一开始,龙城璧的眉头就紧紧皱着。

这群人已和野兽没有分别。

也许比野兽更凶暴更残忍。

他们你追我逐,挥刀展剑,纷纷在找寻拼命的对象。

勾璇似乎也很有点拼命的味道,他手里的一柄鬼刀虽然短小,但招式阴险毒辣,令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就在这个时候,龙城璧看见一个灰袍老人,正在挥舞一根红缨枪,将公爵堡的人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龙城璧其实早已看见了这个老人,躲在一棵老榕树后。

但他一看见这个灰袍老人,不禁连自己的脸都有点灰了。

因为这个灰袍老人,一点也不容易相与,而且更视龙城璧有若仇敌。

他就是唐竹权唐竹君兄妹的老父,在杭州有老祖宗之称的唐老人。

唐老人在这里出现,龙城璧虽然感到面上有点灰,但却心中一阵高兴。

因为不但唐老人在此,连唐竹君也来了。

显然,唐老人及时赶到,将唐竹君从凤琴娘子囚禁的地方救了出来。

但龙城璧却也未曾料到,唐老人原来与彭独公也有一段不浅的交情。

唐老人救了女儿出险之后,立刻就带着她来到这里。

而唐竹权却早到此地,他也料不到父亲神通广大,这样快便将妹妹救出,脱离凤琴娘子的囚禁地。

唐老人年轻的时候,有红缨枪霸之称,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手中一根红缨枪,却更是练得炉火纯青,招式精绝。

勾璇虽然在剧战之中,但他已经看出,公爵堡大势已去。

因为彭独公秘密训练的这支精英队伍,每一个人都肯拼,敢拼,而且也有值得跟别人拼命的本钱。

便公爵堡门下的剑士,却显然缺乏了一种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拼命精神。

这是否霍八太爷待人手段过于凶暴,致令他们不愿在最危急的关头,为公爵堡的生死存亡而拼命?

勾璇不愿再想,也没有机会让他去再想。

他甚至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现在还不顾一切的替霍惊山这种人拼命。

动摇了的信心,就像一座屋宇的主要支柱被毁,这种情况往往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现在,公爵堡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信心动摇。

他们已缺乏了昔日胜利者的的那种骄人傲气。

连勾璇的信心都已动摇,何况别人呢?

他忽然想离开这里。

离开公爵堡,离开这个充满血腥气味的地方。

他并不怕血腥气味,不但不怕,而且觉得这种气味很不错。

但他却只喜欢嗅别人的血腥气味,而不是自己的。

这里的环境对他越来越不利,而且霍惊山挨了龙城璧一刀,生死存亡未卜,他再不溜开大吉,这个战场里流出来的血,就一定少不了他的一份。

可惜,他现在想离开这里,已经太迟了。

龙城璧如疾风,将他连续逼退了七八步。

不偏不倚,他退到了燕如鹏的面前。

燕如鹏一声不出,在勾璇的头顶上狠狠拍了一掌。

燕如鹏虽然以剑扬名,但他的大鹏裂骨手同样是一绝。

这一掌拍下去,就算是犀牛的头也会被拍扁,何况是人的脑袋?

龙城璧一时间也未料到燕如鹏一掌击下的威力,竟然是如此巨大。

掌下,人也立刻倒下。

勾璇的脑袋,竟已拍成一团肉饼,脑浆与血齐飞,死状凄惨已极。

背后忽然一柄长剑疾刺过来。

龙城璧连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拍。

他以掌击剑,居然将来剑震开。

背后偷袭的人,是一个公爵堡的剑士。

这个人向来贪功,他以为背后突然向龙城璧刺出一剑,就可以替霍八太爷报却一刀之仇,而且还可以立下一个大功。

结果,他也和勾璇的命运一般无异,又是给燕如鹏裂骨手,将他的脑袋拍成稀烂。

龙城璧叹道:“为什么世间上愚昧无知的人,总好像越来越多?”

燕如鹏冷冷道:“愚昧无知的人,就像是毛厕里的苍蝇的数目反而不断增加,很可能连打苍蝇的人,都会被苍蝇推倒,掉进粪坑里活活淹死!”

龙城璧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道:“幸好这里的苍蝇,似乎并不如想象中般凶恶。”

燕如鹏道:“但苍蝇的首领却已给逃跑掉了。”

混乱中,霍惊山已在祖开山和莫群山抢救之下,逃出了这个杀声震天的地方。

最后,有人看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的向南而去。

但又有人看见另外一辆马车,从相反的方向,望北而逃。

然后,更有人看见几辆马车,同时分别向西方和东方掠过。

公爵堡已真空。

霍惊山并不在公爵堡内。

而公爵堡的高手,战死的战死,跑的也跑光了。

这一段,可以说是公爵堡与五鹏山庄交战以来,最黑暗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彭独公已不能再支持了。

他召唤燕如鹏和龙城璧,他要在临死的时候说出一个秘密。

他已经知道,霍惊山逃到了什么地方去。

霍惊山现在唯一还可以重整阵容的地方,就是金堂城的金骰子赌坊。

他还有最后一注本钱。

——彭季霖早已成功组织了一队精英。

——这是彭季霖抗拒彭独公的本钱,现在当然可以向霍八太爷尽一番力量。

霍惊山的伤势,虽然严重,但仍有一线希望。

只要有充份的时间,他仍有复原的希望。

虽然在公爵堡吃了败仗,但霍惊山仍然有信心在金堂城稳住阵脚,甚至反败为胜。

五鹏山庄虽云胜利,但他们也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

而且,彭独公的死亡,已经成为定局,他魂归极乐,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直到差不多黄昏时候,霍惊山已在金骰子赌坊安顿了残兵败卒,而彭季霖的精锐部队,更做好了一切抗御彭独公率师来战的准备工作。

终于,彭独公的死讯传开了。

威名赫赫的中原五鹏,现在就只剩下了燕如鹏一个!

黄昏,晚霞如血。

霍惊山忽然想起司马血。

司马血曾经收受了彭独公二十万两银子,去杀彭季霖。

但结果彭季霖没有死。

死的只是一个冒牌的无名小卒,还有血霞侯律盖山。

彭季霖没有死在司马血的剑下,这件事是否另有蹊跷?

现在,彭季霖就在金骰子赌坊后堂大厅之上。

如今霍惊山身受重伤,勾璇战死,而七击侯也已支离破碎,阵容不整,彭季霖已经差不多是霍惊山的最后一注本钱,最后一个希望。

金骰子赌坊,今晚停止开赌。

没有人知道这一座豪华大赌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不做生意。

但那些赌客一看见两列凶神恶煞般的汉子,都已想象将会发生某种不寻常的变故。

然而,金骰子赌坊虽已停止开赌,但居然还有个赌客硬着要冲进来赌几手。

彭季霖亲自出来,拦住这个一定要赌博的人。

“今天不开赌,改天再来如何?”

“在下偏要今天赌,而且一定要在这里赌。”

“你想赌什么?”

“贵赌坊名为金骰子,在下自然是为赌骰子而来的。”

彭季霖微微一笑:“赌大小抑或赌单双?”

赌客毫不犹疑地回答道:“我想赌大小。”

彭季霖脸上的笑意更浓:“赌注是什么?”

赌客一字一顿地说道:“赌注就是我的脑袋,和你的脑袋!”

彭季霖仍然笑容满面:“谁输了就得割下自己的脑袋?”

赌客冷冷道:“不错。”

彭季霖道:“假如我输了,用别人的脑袋替代可以吗?”

赌客道:“你想用谁的脑袋,作为代替?”

彭季霖淡淡地说道:“霍八太爷的脑袋!”

霍惊山虽然没有和彭季霖在一起,但彭季霖和那个赌客的对话他已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赌客,就是中原五鹏唯一仍然生存的老四燕如鹏!

直到现在,霍惊山终于明白,彭季霖其实从未背叛过彭独公。

彭独公重金聘请杀手之王司马血去杀彭季霖,当然也不过藉此让霍惊山更进一步去信任彭季霖罢了。

彭季霖真正的作用,等如是一张捕鱼的大网。

彭独公撒下这张网,目的就是要捕捉霍惊山这条大鱼。

现在霍惊山已在网中。

彭独公虽已早逝一步,但他在十多年前所撒下的一张网,现在,已有了很好的收获。

这张网,将公爵堡最后的一兵一卒,连同霍八太爷在内,一网打尽!

五鹏山庄的雄师,再加上彭季霖的七十二个精锐打手,公爵堡这一战,已注定要全军覆没。

霍惊山从未想过,彭独公虽然早死一步,但胜利仍然是属于他的。

霍惊山不但已告失败,而且还输得很惨很惨!

战争又在继续。

但事实上,现在的已不算是什么战争,倒不如称为大屠杀更为合适一些。

敌人已取得绝对性的优势。

七击侯一个复一个的被击倒,其中以唐老人唐竹权父子最杀得性起。

寒星侯莫群山和风流侯赵美山都死在他们手下。

唐竹权虽然是天下第一号醉鬼,但他的唐门五绝指法,却比弩箭更快,更能置人于死地。

霍惊山终于绝望了,他已经彻底的失败。

就在这个最绝望的时候,龙城璧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霍惊山身受重创,在他身旁的只有屠鹏侯祖开山。

霍惊山用全身气力,对祖开山道:“别再在老子面前愁眉苦脸!滚!有多远便滚多远,老子不需要任何人的陪葬。”

祖开山居然连脚步都不移动一下,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话:“我只想证明一件事情。”

霍惊山怒道:“在这个时候还有这许多屁话,还不快滚?”

祖开山冷冷一哼,道:“尽管天下间有不少忘恩负义的反骨贼,但我绝不是那种人。”

霍惊山怒容僵住,忽地黯然一声长叹。

祖开山又接道:“老爷子您有难在身,若要属下在这个时候贪生怕死离开老爷子,属下宁可被风雪之刀剁成肉酱!”

“酱”字甫出口,祖开山已拿起霍惊山的公爵剑,向龙城璧扑去。

壮烈无比的人。

壮烈无比的一剑。

祖开山的剑一出手,就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打算,他的招式,不求自保,只要杀敌!

龙城璧的刀,从不杀忠臣孝子。

霍惊山虽然所作所为,多有不是,但祖开山的忠义精神,却令龙城璧为之钦佩不已。

他有心要放祖开山一马。

但,燕如鹏偏偏又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祖开山的剑式,已迹近于盲目的拼搏,虽然看来破绽百出,但却威猛凶拼,他想杀人容易,别人想去杀他,却是难免不有所犹豫。

谁知道燕如鹏连想也不想,长剑立刻向祖开山的头顶劈去。

龙城璧反而被燕如鹏挤开一旁。

龙城璧心头大震,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这样子拼下去,将会产生什么后果。

那必然是两败俱亡的悲惨局面。

“住手!”龙城璧大喝,并且伸手拦开燕如鹏。

可惜他到底还是迟了一点点。

燕如鹏的剑,已劈开了祖开山的上半截脑袋。

而祖开山也在同一时间,一剑刺穿了燕如鹏的咽喉!

中原五鹏的最后一鹏,终于也难逃大限。

而叱咤风云一时的七击候,也已有六人阵亡。

只余下羽绝山,最后出家削发为僧,不问尘世中事。

霍惊山神色黯然,脸色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

“你终于说对了,”他喃喃地,整个人已完全在虚脱的状态中,“今天你我之战,果然是老夫毕生最后七击。”

龙城璧神色庄重,肃然道:“但无论如何,霍堡主的公爵七击剑,已在武林的历史上,写下了辉煌灿烂的一页。”

“辉煌灿烂?”霍惊山忽然笑了,笑声充满酸楚。

就在这阵酸楚的笑声中,这位武林大豪突然倒下。

霍惊山的伤势,本来就已经十分严重,乃是全凭一鼓作气的精神,支撑着性命的。

如今他一切俱已绝望,又缺乏灵丹妙药的及时治疗,终于再难支持,结束了他充满凶暴,传奇性的一生。

秋。

西风卷落黄叶无数。

今天是十月初七。

这本来是霍八太爷七十大寿的大好日子。

但现在公爵堡已毁,人亦俱亡。

龙城璧捧着一坛酒,踏着黄叶,心中无限感触。

他想去杭州,想见唐竹君的脸,更想亲一亲她的樱唇。

但当他想起了唐老人那副峻厉森沉的脸孔后,又不禁连杭州两个字都不敢再想一想。

但不想又如何?

越是不想,心中越想。

相思有人说是甜的。

相思有人说是苦的。

但龙城璧的相思,却是辣的。

每当他正在相思的时候,他的手里就会捧着一坛酒。

一坛最猛烈,最辣的烈酒。

你不必担心他喝醉。

因为他根本就希望自己醉在酒中。即使甚至是死在酒中,却又如何妨?

黄叶片片飞舞。

他又踏上了浪子们最喜欢走的一条路。

——浪子最喜欢走的路,也就是最危险的路。

——所以,你如果不是一个真正的浪子,最好别与浪子们走在一起。

(全文完,普罗旺斯录校,凌妙颜、忆飞刀二校,刀恨提供武林版图档,忆飞刀三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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