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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视死如归 凶残如兽

公爵堡中,霍八太爷正在大发雷霆。

现在,他总算知道了羽绝山的真正身份,和他的一切阴谋。

但羽绝山却似乎早已洞烛先机,突告失踪。

“他妈的狗杂种,小小年纪居然早存心想做奸细,他想老子死,且看老子先轰碎他的脑袋。”霍八太爷脾气一向不小,如果现在羽绝山被他抓着,只怕有一百个脑袋也都碎了。

可是,羽绝山却不知到了哪里。

霍八太爷于是下了一个命令:“谁能拿下羽绝山,重重有赏,谁若敢包庇他,老子就杀他妈的一个满门灭族!”

霍八太爷的命令,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谁都不敢怀疑。

霍八太爷下完这道命令之后,回到了他的书斋。

霍八太爷的书斋里,有很多宝贵的古书名典,但他从来都不会翻阅。

因为他根本对那些书籍毫无兴趣。

他唯一感到兴趣的,还是书架后面的剑。

七十二柄名剑,堆放在书架后的一个暗格内。

今天,他从七十二柄名剑之中,拣出了他最喜欢的一柄。

那就是名震天下的公爵剑。

他每一次从这里拿出公爵剑,就一定有人会在这柄剑下流血。

今天在公爵剑下流血的人将会是谁?

背叛了彭独公的人,除了秦起鹏之外,还有燕如鹏。

秦起鹏父子密谋暗算五鹏山庄和公爵堡,野心之大,胃口之强,令人吃惊。

但燕如鹏却只想谋算五鹏山庄。

久居人下的滋味,有时会令一个人为之迷失理智,甚至为之疯狂。

燕如鹏也许就这样吧?

他自金胭脂阁逃出来之后,终于在十月初一来到公爵堡,求见霍八太爷。

他将秦起鹏父子的秘密,透露无遗。

而羽绝山在燕如鹏刚进公爵堡之际,便已知道了燕如鹏要将他父子二人出卖。

否则,燕如鹏凭什么本钱,胆敢来到公爵堡中?

所以,羽绝山着机立断,立刻策骑快马离开公爵堡。

燕如鹏果然出卖了秦起鹏父子。

但羽绝山却已逃之夭夭。

霍八太爷一怒之下,下令段飞鹰马上对付秦起鹏,让五鹏山庄来一个天翻地覆。

五鹏山庄形势越混乱,对霍八太爷就越有利。

既然现在有一个这样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轻轻放过,派段飞鹰去办这件事,最适合不过。

但燕如鹏这个人,又应该怎样处置。

霍八太爷拿着公爵剑,脸上露出了一股残酷的笑意。

“杀!”他喃喃地自语:“不忠之人,不杀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谁知道燕如鹏也早料到霍八太爷会有此一着。

他拼死闯出公爵堡。

他杀了公爵堡八个剑手。

同时,更伤了七击侯中的老三锁天侯禤环山。

燕如鹏终于闯出了公爵堡。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彭独公竟然已在公爵堡门外,恭候他的光临。

除彭独公之外,最少有二三百人。

这些都是五鹏山庄的精英高手。

霍八太爷一直不敢轻率行事,因为他知道彭独公的实力,一直都在暗中扩展。

现在,彭独公终于来了。

今天不是十月初七。

距离那个日子还有六日。

但彭独公来了,提早六天来了。

彭独公统率雄师,公然来犯,当然不是为了燕如鹏而来的。

但燕如鹏却在这个时候,从公爵堡冒了出来,这只能算是他的倒霉。

彭独公瞪眼望着燕如鹏,突然冷笑道:“中原五鹏,想不到还是你和秦起鹏最有胆色。”

燕如鹏脸色惨白,道:“今天是十月初一?”

彭独公道:“不错,如果我没有记错,十月初一就是你的生辰,你今年五十一岁!”

燕如鹏轻轻一叹,道:“你看我还能活得多久了?”

彭独公冷笑着,道:“如果你没有做过错事,你最少还能活多五十一岁。”

燕如鹏的脸色又变了。

因为他已做了一件错事。

无论是任何人,背叛了彭独公,都是一件绝不可以原谅的错事。

他忽然感到后悔!

他后悔自己的野心太大,但本钱却比野心少得多。

没有本钱,只有野心,无疑等于个没有弓箭刀枪的猎人,赤手空拳就想把一只大老虎擒下。

燕如鹏忽然长叹一声,霍一声抽出长剑,就向脖子抹去。

血飞溅。

但燕如鹏并没有死。

因为他的剑仅抹入颈际半寸,立刻就被一柄雪亮的刀震开。

刀剑相交,长剑竟然断开两截。

燕如鹏怒目直射来者。

“龙城璧,你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连我自己了断的权利都没有?”

一刀震断燕如鹏长剑的人,正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燕四庄主。”龙城璧悠然一笑,道:“蝼蚁尚且贪生,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又何苦要自寻短见?”

燕如鹏怒道:“眼下燕某人只有死路一条,如还不自刎,一定会死得更惨。”

龙城璧不再接口,彭独公却突然缓缓说道:“如鹏,你一错再错,实在愚不可及。”

燕如鹏咬着唇,皱眉道:“一错再错,难道我现在自行了断也是错?”

彭独公盯着他,长长一叹,道:“何止是错,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燕如鹏不禁动容!

彭独公又道:“你虽然做了错事,但我并未说过要杀你。”

燕如鹏道:“你为什么会不杀我?”

彭独公说道:“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杀你?”

燕如鹏道:“因为我背叛了五鹏山庄,也背叛了你,这是无可饶恕的死罪。”

彭独公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的罪确然罪无可赦,但你别忘了我创立五鹏山庄的时候,曾订下了一条规矩。”

燕如鹏呆住了!

他已经知道那是一条怎么样的规矩。

——倘一人犯死罪,大庄主有权赦免之,唯赦人者需自瞎一目,或自断一臂。

彭独公从不容许任何人违反自己订下的规矩!

即使是他自己本身,也不能违反。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九字真言,是他的毕生格言。

虽然彭独公并不是圣人,不是个君子,但他有严厉的统治精神。

严厉统治别人!也严厉统治自己。

如果连自己都不能遵守规矩,还有谁能服从自己?

彭独公讲过的说话,决不会轻易算数,他订下来的规矩,也就是五鹏山庄的铁律。

铁律,铁一样的法律。

所以,他向来都照自己铁律去办事。

他突然沉声向身后一个红衣黑裤老者道:“拿家法刀来。”

这一个红衣黑裤老者,就是五鹏山庄刑堂堂主韩蛟。

韩蛟是彭独公的老朋友,远在中原五鹏还未成名之前,两人便已联手在江湖上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韩蛟听见彭独公要拿家法刀,不禁犹疑了一下。

因为他知道彭独公要家法刀,绝不会是用来对付燕如鹏。

——倘一人犯死罪,大庄主有权赦免之,唯赦人者需自瞎一目,或自断一臂。

而且,一定要用五鹏山庄本门家法刀执行,才算符合规矩。

就在韩蛟微一迟疑之际,彭独公已厉声喝道:“韩堂主,拿家法刀来。”

五鹏山庄的家法刀,刀长一尺二寸七分,刀身呈古铜色,上面镌刻着五只栩栩如生的飞鹏。

这一柄家法刀,从未沾染过人血。

所以,这是一柄毫无杀气的刀。

刀虽毫无杀气,但却有另一股庄严、尊贵的气质。

刀放在一只长方型的蛟盒中。

彭独公拿起五鹏家法刀,神情肃穆。

“咱们中原五鹏的姜灵鹏和关兴鹏,俱已战死。”彭独公远眺南方,沉声道:“现在燕如鹏又犯了死罪,但我以大庄主的名义,和我的一只左手,赦免他,给他一个重新觉悟的机会。”

飕!

手起刀落。

刀落,血光飞溅,洒出一蓬血雨。

彭独公果然真的砍下了一只左手,赦免了燕如鹏的叛逆大罪。

燕如鹏忽然觉得双膝一软,冲前几步,跪在彭独公面前,捧起他那只掉在地上的左手。

“大哥。”燕如鹏觉得咽喉如骨在鲠,半晌才说出三个字:“我错了……”

彭独公沉声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起来。”

燕如鹏没有起来,仍然跪着。

彭独公冷冷喝道:“我命令你站起来,别忘了,我们还是五只大鹏,只要五鹏中还有一只在阳世,霍惊山就永无安枕之日。”

燕如鹏缓缓站起。

彭独公忽然又用五鹏家法刀,向自己的左目一剜。

又是一蓬血雨,彭独公竟将左目剜了出来。

燕如鹏大吃一惊,惊叫道:“大哥,你……”

彭独公伸手一挥,道:“这一只左眼,与你无关。”

燕如鹏忽然看见不远处,放着一口棺材!

他当然知道,这一口棺材是送给霍八太爷的。

彭独公直到现在才道:“棺材里躺着的,是老三秦起鹏,我点了他的灵台穴,如鹏,你去替他解开。”

燕如鹏,依言走到棺材边,将秦起鹏扶起,然后解开他的穴道。

彭独公又再道:“这一只左眼,是我用来赦免秦三庄主死罪的,有谁反对,可以对我说。”

秦起鹏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那是事实。

然而,这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霍八太爷在公爵堡中,将彭独公断臂剜目赦免两人死罪的事,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觉得背上有点湿冷的感觉。

彭独公果然是一个厉害的强敌。

无论是谁,能够为了两个盟弟而断臂剜目,都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他心里不能不佩服彭独公。

但他的脸上,却不断地发出轻蔑的笑意!

他心里佩服,脸上却不能露出佩服之色。

因为他的身旁,已集合了公爵堡的全部精英高手。

他不能让自己门下的人,知道自己佩服彭独公。

他甚至大笑着骂道:“老子一向以为彭大庄主是个聪明人,谁知道竟然是一条蠢羊牯。”

鬼刀勾璇也笑着道:“一条又跛又瞎的老羊,带着二三百头猢狲子,就想来进攻公爵堡,倒也妙事。”

霍八太爷忽然表情变得很严肃,鬼刀勾璇原想还再说几句的,但现在已说不下去!

他不说,霍八太爷就开口了:“这条老羊虽然又跛又瞎,但他带着的并不是猢狲子。”

每当霍八太爷表情变得很严肃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敢再乱说话。

因为如果霍八太爷心情暴躁的时候,还胡说八道,很可能会给他连舌根都拔掉。

这绝不是夸大其辞,在公爵堡中,有几个哑吧,就是因为乱讲说话,而被霍八太爷弄断了舌根的。

但段飞鹰却例外!

因为这个年青人根本就天不怕,地不怕。

他在五鹏山庄外,将秦起鹏弄得四面楚歌之后,又骑着快马回到公爵堡。

他在公爵堡的地位,似乎已高过了七击侯!

甚至连鬼刀勾璇见到了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好像除了霍八太爷之外,便轮到了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段飞鹰。

没有人敢不服。

即使心中不服,表面上也绝对不敢不服。

霍八太爷面前的大红人,有谁敢得罪他?

现在,霍八太爷表情变得严肃,连勾璇都不敢再开口了,但段飞鹰却淡淡道:“虽然五鹏山庄的不是猢狲子,但也决不是二三百只大老虎。”

霍八太爷面色有点不好看,道:“你敢小觑五鹏山庄?别忘了骄兵必败这话,老子不想公爵堡的人,个个都变成过份自信,过份骄傲的骄兵。”

段飞鹰道:“这个当然,最少,律盖山就是死在骄傲这两个字之下的。”

提起了律盖山,霍八太爷不禁心中一阵绞痛。

他虽然赋性凶狠残酷,但他仍有充满人性感情的另一方面。

他对于七击侯的每一个人,都贯注了浓厚的感情。

律盖山死了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到坟前看他。

每一次到坟前,霍八太爷都重复着自己的誓言。

“必杀司马血,为你报仇!”

现在,彭独公来了。

司马血是否也已经同在一起?

公爵堡外,一片宁静。

虽然这里有几百人,但连半点声响也没有。

大地一片漆黑。

但黎明已将至。

每一个人都在等候。

既等待黎明。

也在等待最后的决战。

龙城璧倚卧在一颗大树下。

他手中无酒,也不想喝酒。

司马血却索性躺在那口棺材上面。

他手里有一坛酒,而且酒坛里的酒已快喝光。

这两个人,是几百人中态度最散漫的两个。

因为他们并不是五鹏山庄的人。

而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如此散漫,如此放荡不羁的年青人。

龙城璧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司马血面前。

司马血喃喃笑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龙城璧叹道:“江湖上的战争,虽然比不上战场上千军万马那种惊天动地的场面,但惨烈残酷之处,却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血道:“你以为我在这个时候喝酒,是因为心中害怕?”

龙城璧淡淡道:“你并不是害怕,而是潇洒。”

司马血笑道:“有人形容我冷酷无情,也有人说我是个杀人的木头人,但从没有一个人说我潇洒。”

龙城璧道:“但你的确很潇洒,因为你已逐渐在改变。”

司马血动容道:“改变?”

龙城璧点点头,道:“其实天下间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改变,有些人改变得快,有些人改变得慢,但无论如何,都会变。”

不错,有一种人会越变越坏。

但也有一种人会变好。

司马血忽然道:“霍八太爷为什么还不出来?彭独公为什么不攻进去?”

龙城璧略一沉吟,道:“他们都在等待机会,因为这一战足以决定双方二十年来斗争的成败存亡,实在是一场非同小可的大战。”

司马血道:“照你的估计,胜利将会属于公爵堡,抑是五鹏山庄?”

龙城璧摇摇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司马血并不愚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两虎相争,两败俱亡。

这种例子,在江湖上可谓屡见不鲜,而且每天都在不停地发生,不停地上演。

人类一方面渴望和平。

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停地制造纷争,制造死亡与流血的悲剧。

龙城璧看着东方山峦云层掩伏,天色已快亮了。

晨曦。

公爵堡的大门,突然打开。

一百三十二个黑衣武士,整齐地列队而出。

另外十二名壮汉,分别每人抬出一张大椅,其中还有最大的一张虎皮交椅。

那当然就是霍八太爷宝座。

龙城璧冷冷道:“好大的气派。”

这个时候司马血刚喝完酒坛里最后一口酒,觉得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多数人在喝完了一坛酒之后,头脑都会变得有点糊涂,但司马血却刚巧相反。

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在十几天前曾在金骰子赌坊杀了血霞侯律盖山。

霍八太爷一定会恨自己入骨。

他一定会想办法,替律盖山复仇。

司马血想到这里,不禁轻轻抚摸着他躺着的那口棺材。

燕如鹏突然走过来,对司马血道:“这口棺材是霍惊山的,你别鸠占鹊巢。”

司马血大笑,道:“这种东西,我当然不会喧宾夺主,且待我把它送到霍八太爷的宝座上去是了。”

说着,翻身跳下棺材,左手轻轻一托,竟然将棺材托在膊上。

然后,他就托着棺材,来到那张最大的虎皮交椅前,运劲一抛。

棺材重达二百余斤,这一抛之力,实在惊人之极,如果抛个正着,那张虎皮交椅势非被撞成稀烂不可。

倏地,一人从交椅后抢身而出,怒喝道:“放肆。”

眼看棺材将抛到交椅前不足半丈,那人竟然窜身挥拳将棺材击穿一个大洞。

然后,又再加上一脚。

好威猛的拳头,更威猛的脚力。

整口棺材,突然就像碰到了一块大岩石一样,四分五裂,被踢成碎块。

司马血脸色一变。

想不到公爵堡里随随便便冒出了一个人,他的拳脚功夫便竟然如此厉害。

“你是谁?”司马血问那人。

只见那人年约四十五六,是个长相十分斯文的中年秀士。

中年秀士冷冷道:“在下勾璇,你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司马血道:“原来是鬼刀勾璇,有阁下在此,我又岂敢妄自菲薄,自认杀手之王?”

勾璇大笑道:“很好,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司马血忽然指着棺材碎块,道:“这口棺材是霍八太爷百年归老之后必须要用的,你竟然将之毁烂,这件事,你如何交待?”

勾璇冷笑道:“可惜现在要死的并不是霍老爷,而是你!”

司马血微笑着,悠然道:“谁死谁活,在未动手之前,你又岂能就此肯定?”

勾璇忽然拿出鬼刀,扬了一扬,道:“这是鬼刀,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鬼刀。”

语音微顿,突转厉声喝道:“今天你就是鬼刀之下十年来第一只刀下之鬼!”

鬼刀虽然细小,但名气之大,却早已响彻大江南北,不过多少绿林豪杰,成名英雄,俱丧生于这柄细小无比鬼刀之下。

盛名之下无虚士。

鬼刀勾璇,当然绝非不学无术,只靠招摇撞骗技俩虚张声势之辈。

寒芒骤闪,鬼刀已出招。

司马血暴喝击剑,封住鬼刀攻进的方位。

勾璇怪啸一声,身形掠起,人如天马行空,半空中鬼刀一招八式,分从八个部位由上而下,直罩司马血的死穴。

司马血右膝一曲,蜷身滚起,斜退七尺。

勾璇大笑,道:“杀手之王的滚蛋功夫,果然出类拔萃,非同凡响。”

笑声中,司马血突然长身飞跃,竟反而跃在勾璇的头顶之上。

龙城璧忍不住高声喝采道:“好俊的轻功。”

勾璇背对司马血,耳听风声,突然手中鬼刀甩出,向司马血咽喉激射。

这是勾璇成名三大绝招之一的“流星追魂刀”。

鬼刀去势如流星,而且方位奇准,眼看司马血立刻就要变成刀下之鬼。

谁知道司马血竟似已料到勾璇有此一着,当鬼刀激射而至之际,便已看准来势,一剑将鬼刀从咽喉不足六寸之遥击落。

勾璇突击失手,脸色微变。

但刹那间,勾璇又再施展毒招,撒出一蓬毒针。

司马血身在半空,能够击落勾璇的鬼刀是难能可贵,这一蓬毒针紧随而发,看来司马血已难再有闪避的余地。

然而,司马血毕竟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杀手之王。

别人不能闪避的毒针,他偏偏就能有本领闪避开去。

他居然在半空之中,再凌空翻一个跟斗。

这一手功夫,的确令人吃惊。

江湖上有所谓“节节高升”的功夫,能够在半空之中运劲,再使身体向上挪升几步。

但能够在半空之中再翻跟斗,显然又比“节节高升”困难上不知若干倍。

那一蓬毒针,同时在司马血的背下飞过。

司马血避过毒针,勾璇已将鬼刀拾回,左手握刀,飚声向司马血直刺。

这一刀的速度,比离弦箭矢更快。

司马血身在半空,形势显然非常的不利。

但幸好他手中有剑。

而且是一柄锋利无比的碧血剑。

剑虽薄,出招却竟势逾雷霆。

谁也想不到,司马血竟然在那短短的一刹那间,能够转过身子,在半空中反击出凌厉无比的一剑。

鬼刀虽快,但碧血剑更快。

霍八太爷现在已悄悄地坐在那张虎皮交椅之上。

他在看勾璇怎样结束司马血的性命。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霍八太爷的眼瞳忽然紧紧收缩。

他发现勾璇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其实勾璇的鬼刀,并不比司马血的碧血剑慢。

但鬼刀却毕竟比碧血剑短小很多。

勾璇从不嫌鬼刀短小。

相反地,他认为鬼刀越短小,越能发挥自己刀法上的威力。

可惜这一次,他的对手是司马血。

他的鬼刀实在太吃亏了。

然而,勾璇是否就此败落,甚至会死在司马血的剑下?

不!败落的居然是司马血。

勾璇果然是个老奸狡猾之辈。

他左手握刀向司马血直刺,原来竟然就是引诱司马血在半空发剑。

勾璇根本无意用鬼刀与司马血硬拼。

就在司马血剑尖已刺向勾璇心脏的一瞬间,勾璇突然像死尸般倒下。

他倒下来的速度,竟然能够比司马血的剑势还快!

司马血一剑刺空,已知不妙。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刚倒下了的勾璇竟然能够又再在短短的刹那间跃起。

然后,又是一蓬毒针飞射而出。

在这个情况,没有人能避得开这第二次的毒针。

即使司马血,也同样不能。

但司马血避不开这蓬毒针,却能凭剑气将毒针震跌。

这比起闪避的功夫,更难一筹,但司马血办到了。

可是,司马血的形势并未因震跌毒针而转劣为优,因为勾璇的鬼刀,又再卷土重来。

这一次,才是勾璇真正的出击。

而且这一击绝对致命,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柄鬼刀,这一招之下活命的。

因为这一次勾璇的鬼刀,是刺向司马血的太阳穴。

这两人交手,其实还未满十招,但其中变化之多,形势之凶险,已远比别人交手一百招尤为过甚。

勾璇这一刀,是志在必取司马血的性命。

但忽然一柄金刀,从天而降,将勾璇的鬼刀挡住。

勾璇杀性大起,不顾来者何人,依然向司马血进袭。

因为勾璇已逼近了司马血,而勾璇的鬼王七腿功夫,也同样和鬼刀一样,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一声闷响,司马血吃了一记鬼腿。

幸而这一腿所踢的地方,是司马血的肩部,如果是踢在要害的话,他已必死无疑。

司马血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他的肩骨显然已经断了。

勾璇还想再来一腿,但那柄金刀又再笔直挥下,逼得勾璇唯有收腿自保。

勾璇退开三尺,冷笑道:“秦起鹏,你毕竟是个懦夫,你不敢反叛彭独公反到底了?”

手持金刀,力逼勾璇放开司马血一条生路的,就是五鹏山庄的三庄主秦起鹏。

秦起鹏手里的金鹏刀,金光四射,而且充满杀气。他的目光,也和刀锋上的杀气同样逼人。

勾璇又再冷笑一声,道:“你现在又再是中原五鹏的老三,而不是背叛彭独公的叛徒了?”

秦起鹏淡淡道:“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也不必阁下多加费心,杀光了公爵堡的人之后,秦某自会再向彭大庄主谢罪。”

勾璇突然大笑,道:“你处心积虑多年的计划,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你不死,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秦起鹏冷笑,道:“现在是你死还是我死,尚是未知之数。”

勾璇正想回敬几句,忽然身后两人纵身而出,大笑道:“久闻秦三爷乃中原五鹏里刀法最狠最绝的一位,不如让咱们兄弟来领教领教。”

勾璇笑道:“祖一侯与蔡二侯两位亲自出马,那当然最好不过……”

奸笑声中,勾璇退下。

越步而前的,赫然正是七击侯里的屠鹏侯祖开山,和神剑侯蔡平山。

论辈份,这两个人都在秦起鹏之后。

所以,他们虽然联手齐出动,却也没有人说是以多欺少。

秦起鹏更加不在意对方的人数是多是寡。

因为他的性命,本来早就应该完结。

他想不到彭独公竟然甘愿以一只左眼,来赦免自己的叛逆大罪。

他虽然野心勃勃但他总还是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也有良知的人。

现在,他已和燕如鹏一样感到后悔。

也许直到现在,他们才发觉到彭独公并不是个自私者。

自私自利者,绝不会牺牲自己的一手一目,来赦免两个反叛者的死罪。

祖开山是七击侯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他今年已四十一岁。

而蔡平山,虽然已是七击侯里年纪最大的第二位,但他才二十九岁,比祖开山年轻了十二年。

虽然,祖开山和七击侯的其他六位一样,只学到了公爵七击剑的七份之一,但江湖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祖开山的剑法比其他六人高出甚多。

因为虽然彼此同是仅练了一招剑法,但祖开山的内力与临敌经验,皆远胜其余六人,而且霍八太爷还另外传授了不少拳脚上的功夫给他,所以,祖开山实际上已不啻是七击侯里的代表人物。

祖开山之所以被封为屠鹏侯,因为中原五鹏里的老二姜灵鹏,就是死在祖开山的剑下的。

姜灵鹏的武功,本来绝不在秦起鹏之下。

但祖开山与姜灵鹏动手的时候,姜灵鹏早已中了一枚毒针。

发射毒针的人,却是寒星侯莫群山。

寒星侯莫群山虽然只有二十六岁,但他的七颗寒星绝技,却早已名动江湖。

七颗寒星虽毒,仍有可救之道,但当祖开山一剑刺穿姜灵鹏的腹脏之后,姜灵鹏却已立刻是个死人。

面对着祖开山,还有神剑侯蔡平山,两人虽云同是后辈,但秦起鹏实在不敢看轻这两人加起来的力量。

不敢看轻是一回事,但秦起鹏一点也不畏惧。

反正这条命已经是彭独公从鬼门关里捞回来的,就算面对着十个祖开山,二十个蔡平山,秦起鹏亦有与他们决一死战的豪情和勇气。

太阳已渐渐升起。

晨雾已散,但这里的杀气却越来越浓。

司马血断了肩骨,却还在喝酒。

他带来的那一坛酒早已喝完。

现在他喝着的酒,是卫空空马车上的陈年美酒。

卫空空,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来了!

卫空空静悄悄的来到这个战场附近,居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龙城璧对于卫空空的出现,丝毫不感到诧异。

他只觉得卫空空来得比预料中还快。

卫空空一看见龙城璧,便道:“你要我去査的事,我已经査过了。”

龙城璧盯着他看了一会,轻声道:“结果怎样?”

卫空空道:“段飞鹰的真实姓名,就是段飞鹰!”

龙城璧“嗯”声一响,没有说话。

卫空空道:“但他的剑法,却并不是魔拐剑王亲自传授给他的。”

龙城璧皱皱眉,道:“但那天在小小酒馆里,我可以肯定他第十三招剑法,就是魔拐剑王的绝招雷神霹雳剑。”

卫空空道:“但魔拐剑王早已在二十八年前逝世。”

龙城璧道:“莫非魔拐剑王另有传人,而段飞鹰是他的徒孙?”

卫空空摇头,道:“魔拐剑王没有收过任何弟子,段飞鹰之所以能够学到他的绝技,是因为他得到了一本剑谱之故。”

龙城璧道:“魔拐剑王的剑谱?”

卫空空道:“不错。”

龙城璧道:“这件事你是怎样查出来的?”

卫空空悠然一笑,道:“我用最直接的法子去查,找着了魔拐剑王的遗孀凤琴娘子。”

龙城璧道:“你认为她的话可靠?”

卫空空道:“绝对可靠。”

龙城璧道:“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卫空空道:“因为她有求于我。”

龙城璧道:“她求你帮助她什么?”

卫空空忽然把目光停在远处。

远处里,有一个黑衣青年剑士。

他就是段飞鹰。

卫空空看了好一会,道:“那个总是喜欢穿黑衣的青年想必就是段飞鹰了?”

龙城璧一愕,道:“难道魔拐剑王的遗孀要你把段飞鹰的脑袋偷下来?”

卫空空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道:“刚好相反,她要我保护他。”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他果然就是魔拐剑王的儿子。”

卫空空道:“不错,段飞鹰就是魔拐剑王的儿子,而魔拐剑王的名字是段南。”

“段南?”龙城璧道:“原来魔拐剑王的名字是段南。”

卫空空道:“魔拐剑王不但在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便连他模样如何,见过的人也绝不会超过十人。”

龙城璧点点头,道,“我也听说过,魔拐剑王是三十年前,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

卫空空道:“现在看来,不但他神秘,连他的儿子段飞鹰,也同样令到江湖中人感到神秘莫测。”

龙城璧道:“霍八太爷已对他感到疑惑?”

卫空空轻叹口气,道:“对段飞鹰感到疑惑的人,又岂止霍八太爷一个。”

段飞鹰就像一杆标枪般,笔挺地站在霍八太爷的左侧。而勾璇则悠闲地坐在霍八太爷的右侧。这两人都是霍八太爷眼前大红大紫的人物。

没有人敢估计,将来霍八太爷这个宝座,将会由谁来承继。

本来羽绝山是最大机会承继霍八太爷的地位,但他实在太年轻,而且现在更成为了霍八太爷的叛徒。

忽然间,龙城璧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金骰子赌坊的大老板彭季霖。

他现在在哪里?

秦起鹏手里的金鹏刀,虽然比不上龙城璧的风雪之刀,但同样是一柄名刀。

名刀的意思,通常也代表了是好刀。

不是好的刀不会有名。

而金鹏刀法,比金鹏刀更加有名。

如果你以为秦起鹏很喜欢杀人,那就错了。

他虽然曾经有极度强烈的野心,但他并不喜欢杀人。

然而,不喜欢杀人是一回事,秦起鹏杀起人的时候,却比谁都狠,比谁都绝!

“除非不拔刀,一拔了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不但是秦起鹏与人交手的原则,也是一般武林人物不该忘记的原则。

祖开山是七击侯的老大。

而蔡平山是七击候的老二。

这两个,都是霍八太爷极为器重的人物。

秦起鹏已决定,要将这两个霍八太爷最器重的人物,毙于刀下。

秦起鹏的这种想法,也正是祖开山和蔡平山的想法。

而且蔡平山更已急不及待,首先向秦起鹏发剑!

蔡平山的剑才发出,龙城璧便对卫空空道:“这一剑太急躁了。”

然而,蔡平山一剑刺出之后,祖开山忽然像轻烟般转到秦起鹏的身后。

祖开山没有出剑,但他的去势却对秦起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秦起鹏冷笑,对蔡平山刺来的一剑根本不加理会。

因为他已看穿了蔡平山这一剑,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真正的杀着,不在蔡平山这一剑,而是背后突如其来的祖开山。

祖开山没有拔剑,但是却劈出连环七掌!

秦起鹏虽然没有小觑祖开山,却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弃剑用掌。

秦起鹏不断冷笑,右手持剑,左手施展擒拿手法!

秦起鹏一连七式擒拿手,封住祖开山的连环七掌。

蔡平山第一剑虚招被秦起鹏看穿,跟着第二剑却是凌厉无比的穿心剑!

秦起鹏右手金鹏刀转了个圈子,幻出千层刀浪,翻腾滚滚般向蔡平山攻至。

秦起鹏以一敌二,依然神态从容不迫,十分镇定。

铮一声,刀剑交锋,迸出一蓬灿烂的火花。

秦起鹏刀势力度沉雄,内力也在蔡平山之上,所以,他整个人纹风不动。

但蔡平山却被震得倒飞七八尺,方始站稳脚步。

祖开山在背后突然大喝一声,刷刷连发两剑。

祖开山的剑,终于亮出,而且立刻攻出了两招拼命的剑法。

只有肯拼命的人,才能施展出拼命的剑法。

在公爵堡中,没有任何人敢不拼命。

因为他们临阵若不拼命,霍八太爷就会要了他的命,绝无转圜余地。

所以,即使是祖开山,身为七击侯之首,到了这个时候也得施展拼命的剑法。

因为如果他不拼命,就绝不容易击倒秦起鹏。

秦起鹏乍闻背后剑声疾响,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

剑比刀快。

但刀势却比剑势更威猛,刀光已盖过了剑光。

所以,剑虽快,结果却反而陷入了金刀的天罗地网中。

秦起鹏一声冷笑,刀势忽然一变,像是一杆枪般直刺祖开山胸膛。

祖开山抽剑而出,想用铁板桥的功夫,将刀锋闪避。

但他也想不到,秦起鹏根本并不是把内力贯注在刀上,这一刀只不过是幌子。

真正杀着,是撩阴腿!

这一下杀着,虽然歹毒得近乎旁门左道,但却往往能收到最大的效果。

眼看祖开山难逃大祸,忽然间蔡平山已从左首杀上,一剑向秦起鹏腰间横劈。

这是公爵七击剑中的第二式:“击山裂石”!

蔡平山号称神剑侯,是七击侯中剑法最好的一个。

除了祖开山之外,其他五侯都不是他的对手。

尤其是这一招“击山裂石”,几乎已具有霍八太爷的九成火候。

就在同一刹那间,秦起鹏的人突然跃起,一窜三丈,扑向蔡平山。

直到这个时候,蔡平山才发觉秦起鹏翻来覆去,其实最后真正的目标,仍然是要先对付自己。

这一跃之势,简直比豹子还敏捷,骠悍。

秦起鹏金鹏刀挥舞着,护住背门,蔡平山的“击山裂石”已完全打空。

蔡平山觉得整个人在刹那之间全身冒汗。

他只看见秦起鹏的腿,就像从天而降的巨石,重重击在自己鼻梁之上。

他觉得这是毕生最痛苦和最酸楚的时刻。

蔡平山狂吼,身子突然缩成一团。

秦起鹏一翻身,金鹏刀已砍在他的颈上。

没有任何人能挨得住这一刀。

蔡平山虽然年轻力壮,肌肉结实,也绝不例外。

七击侯中,又折一人。

太阳渐渐升高,气温也渐渐升高。

但祖开山却好像冷得在发抖。

他的确是在发抖,但却并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觉得愤怒和恐惧。

祖开山忽然发觉,秦起鹏比起死在他手里的姜灵鹏可怕得多。

秦起鹏的武功,显然在姜灵鹏之上。

蔡平山死了,他已没有信心独自对付秦起鹏。

霍八太爷自然也已经看出了这一点。

他绝不希望祖开山也和蔡平山一样,死在秦起鹏的刀下。

所以,他亲自出手,对付秦起鹏!

霍八太爷的剑,是江湖最有名气的一把剑。

公爵剑这三个字,已足可威镇中原有余。

再加上霍八太爷的七击剑法,江湖上能撄其锋者着实寥寥无几。

但秦起鹏在江湖中的身份,也绝不比霍惊山为低。

他毕竟是中原五鹏里的金刀秦三爷。

祖开山一见霍八太爷亲自出马,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退下。

因为单凭霍八太爷,已足以对付秦起鹏有余。

祖开山退下,另一个人却加入战圈。

这人是燕如鹏。

霍惊山冷冷地盯着燕如鹏,剑鞘里的公爵剑已拔出。

剑亮彷如厉电,寒光迫人。

这柄剑在霍惊山手中,从未一败。

即使是来自峨嵋山千鹿谷的剑叟萧伏,昔年纵横天下,号称第一神剑手,结果亦在公爵剑下俯首称臣。

霍惊山盯着燕如鹏,因为燕如鹏手里,既无刀剑,亦无其他兵刃。

“燕四庄主,如果你想凭空拳赤手与老夫交手,简直等如送死。”

燕如鹏居然没有否认,淡淡道:“我就是存心来送死的,霍堡主,不妨动手试试。”

霍惊山冷笑道:“放肆!”

燕如鹏道:“燕某本来就是一个放肆的人。”

霍惊山公爵剑一挥,道:“好,别人一石二鸟,今日老子却是一剑杀双鹏,中原五鹏,今日悉数歼于此!”

秦起鹏手中金刀一展,忽然向霍惊山冲去。“刷”一声,金刀急落!

霍惊山没有闪避,任由金刀向自己胸前砍至。

就在刀锋即要砍在霍惊山胸膛一刹之间,霍惊山的剑突然横卷过来。

剑势力度奇猛,竟将沉重刀锋卷起。

秦起鹏金刀飞舞,连环再劈出三十六刀。

霍惊山挥剑从容接下,一双眼睛却不停注意着燕如鹏。

燕如鹏虽然还未出手,但他随时随刻都会出手。

所谓旁观者清,他站在一旁,而又不动手,显然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才突然发难。

飕一声,霍惊山的公爵剑忽然脱手,直射燕如鹏。

剑飞如离弦箭矢。

霍惊山的身子也快逾流星。

剑到,人亦已到。

燕如鹏忽然面对着一柄飞剑,而且更面对着一个飞冲而至的霍八太爷。

剑能致命,霍八太爷更能致命。

秦起鹏金刀急展追赶,但竟比霍惊山慢了半步。

燕如鹏本来还在隔江观火的,但刹那之间却变成了身陷险境,生死之间间不容发。

忽然间,燕如鹏的人向左疾冲七尺,右肘曲起,左手却撒出三枚黑鹏镖。

这三枚黑鹏镖,浑体乌黑,每枚重达三两三钱三分,镖上虽然没有淬毒,但却锐利沉重无比,杀伤力之强在飞镖中无出其右。

这三枚黑鹏镖,第一枚击在霍惊山脱手飞出的公爵剑剑尖之上。

当一声响,公爵剑去势被阻。

但霍惊山的反应,可谓快速到了极点,立刻左手一捞,又将剑捞在手内。

燕如鹏紧接而来的两枚黑鹏镖,分别击向霍惊山的眉心和咽喉两大要害。

但霍惊山竟然毫无忌惮,伸手接镖。

镖快,霍惊山的手更快。

两枚黑鹏镖,居然都被霍惊山接下。

然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之内,霍惊山将这两枚黑鹏镖,向正挥刀赶至的秦起鹏激射。

秦起鹏关心燕如鹏的安危,此刻竟已有不顾一切的姿态。

虽然秦起鹏曾一度与燕如鹏弄得并不愉快,但现在一切已成为过去。

这两枚原本是射向霍惊山的黑鹏镖,突然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变成向秦起鹏激射,这一点,显然是每一个人都难以想象到的。

秦起鹏的反应,也不算慢,“当”一声响,第一枚黑鹏镖已被金刀击落。

可是,还有第二枚黑鹏镖!

秦起鹏突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立着。

因为第二枚黑鹏镖,已钉在他的鼻梁上!

就在这一瞬间,彭独公已身如巨鸟飞掠,用他唯一的右臂抱住秦起鹏。

“三弟!”彭独公的声音,沙哑而苍凉,但他的手仍然十分稳定。

秦起鹏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大哥……别让如鹏再遭毒手……”

彭独公的睑泛起一阵阴影,带着种痛苦和愤怒的神色。

霍八太爷盯着他,这两个大对头的决斗已逼近眉睫。

这一战,将会在近百年武林历史之上,写下最引人触目的一页。

霍八太爷与彭独公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大宗师,时下顶尖儿的一等一高手。

此战无论是谁胜谁败,都一定会令人永远难忘,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燕如鹏的手里,已再扣住了三枚黑鹏镖。

但他没有出手。

也不敢出手。

因为他已经知道,就算再发三千枚黑鹏镖,都未必能将霍惊山击倒。

霍惊山仍然活着,但秦起鹏却反而死在自己的黑鹏镖下。

燕如鹏的脸,已因为这件事而变成灰色。

如果霍惊山继续出剑,他无疑必败。

不但必败,而且必死。

霍八太爷剑下唯一幸免不死的,只有鹿谷剑叟萧伏。

但那时候的萧伏,状态已达巅峰,而他的剑法显然应该在燕如鹏之上。

现在,唯一能够对付霍惊山的人,似乎就只有彭独公一个。

但彭独公在不久之前,自断左手左目,新伤未癒,元气必已受损。

霍惊山当然看出了这一点。

每一个人都看出这一点。

在这个时候跟彭独公交手,实在是大占便宜之极。

常言有道:“君子不乘人之危。”

但霍惊山从来不是个君子。

以前不是君子,现在以至将来也绝不会是君子。

霍惊山曾说过一句名言:“君子就是傻子。”

有便宜而不占,不是傻子是什么?

公爵剑的剑尖,已直指向彭独公。

突然间,他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除了我之外,谁都不准杀彭独公。”

霍惊山缓缓转身望去,说这两句话的人,当然就是段飞鹰。

段飞鹰不但声音冰冷,连一双眼睛都冷得像冰。

霍惊山干笑一下,道:“段老弟,现在你已有把握面对面杀彭独公了?”

段飞鹰冷冷一哂,道:“当然有绝对把握。”

霍惊山的脸突然沉下道:“如果你想活过三十岁,最好就别再得罪两个人。”

段飞鹰道:“这两个人就是你和彭独公?”

霍惊山脸色一宽,道:“你果然聪明,看来你一定能活过一百岁。”

段飞鹰摇头,冷笑道:“我不要活到一百岁,甚至能否活到三十岁都不成问题,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老话:我要杀彭独公,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沾手。”

霍惊山面色变了变。

他忽然咬牙切齿地咆哮起来,大声道:“好!老子就不沾手,看你还能把彭独公怎样?”

他一面说,一面走回到那张虎皮交椅上,霍声坐下。

段飞鹰已面对着彭独公。

他真的是想杀彭独公吗?

在彭独公右手扶着的秦起鹏,已经咽了气。

彭独公当然不会忘记他最后的一句说话。

别让燕如鹏再遭毒手。

他很庆幸,而且感到安慰。

不论五鹏山庄今天之战是胜是负,是生是死,但最少他们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已得到了完整的复合。

人谁无过?

彭独公原谅了秦起鹏和燕如鹏,他宁愿死在公爵堡之前,也不愿意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的惩罚下。

秦起鹏勇战而死,临死前只关心盟弟燕如鹏的安危,对于羽绝山,反而只字不提。

羽绝山是秦起鹏的儿子。

只可惜却是个私生子。

在那个时代,私生子几乎是毫无地位可言的。

结果,羽绝山姓羽,是跟母亲羽三娘为姓,秘密地隐居在穷村僻壤之中。

现在,谁都不知道羽绝山的下落。

他究竟还有什么的打算?

秦起鹏死后,燕如鹏背着他的尸体,静静地放在一棵老树下。

而彭独公,却面对着段飞鹰。

“你为什么想杀我?”彭独公道。

段飞鹰的声音冰冷:“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是彭独公,我讨厌这三个字,更讨厌你这个人。”

彭独公道:“我们有仇?”

段飞鹰冷笑道:“不必废话,看剑。”

彭独公眉头一皱,脚尖一挑,将秦起鹏遗在地上的金鹏刀挑起,捞在手中。

现在,连他都感到有点迷惘。

段飞鹰心里真正想杀的人,究竟是霍惊山还是自己?

按照他俩订下的计划,段飞鹰要对付的人,是霍惊山,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坚持着要杀自己?

难道段飞鹰果然是为了要杀自己而来的?

否则,他何以还不动手去杀霍惊山。

而霍惊山也是条老狐狸了,如果段飞鹰真想杀他,他又岂会看不出他的计谋?

但彭独公仍然不相信段飞鹰真的想杀自己。

因为段飞鹰在峨嵋山千鹿谷杀萧伏的时候,彭独公也在那里。

当然,段飞鹰并不知彭独公竟然会在那里。

原来彭独公在十余年来,一直希望得到萧伏的鹿影无声剑谱。

彭独公认为,如果自己的武功,能够再配合上鹿影无声剑的招数,霍惊山一定必败无疑。

所以,他一直不断游说萧伏,希望萧伏肯将鹿影无声剑谱交出。

但萧伏不肯。

彭独公也真有耐性,每逢秋凉时候,他总会不远千里,到千鹿谷去找萧伏。

那一天,段飞鹰在千鹿谷中剑杀萧伏的情形,他刚好来到,看得一清二楚。

段飞鹰在萧伏面前露了几手之后,曾问萧伏:“这剑法能否杀霍惊山?”

这句说话,彭独公当时听得再清楚也没有。

直等到段飞鹰杀了萧伏之后,彭独公方始觉得自己很笨。

他想不到萧伏竟已毁剑,变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像萧伏这样的剑术大豪,剑毁也就等于人亡。萧伏虽然没有死,但十多年来已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

哀莫大于心死。

剑毁,心也已毁。

人虽活着,又还能有什么作为?

如果彭独公早知萧伏已成为一个废人的话,他一定会用强逼的手段,来对付萧伏,要他交出鹿影无声剑谱。

但他一直不敢这样做。

他对萧伏,一直存有忌惮之心。

段飞鹰杀了萧伏之后,彭独公在萧伏的屋子内外,搜索了三天。

结果,他终于在一口枯井旁一块麻石下,挖出了一个玉瓶。

玉瓶外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纸,上面写着六个龙飞凤舞般的草书:“鹿影无声剑谱。”

彭独公弄开瓶盖,玉瓶里盛放着的却是一团碎灰。

原来萧伏自昔年一败之后,不但毁了神鹿剑,连鹿影无声剑谱,也一起烧成了灰烬。

一代剑豪,就此陪着断剑残书,度过了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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