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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伍中年心内,此时正难过已极,但一见自已一掌之力,将师傅生前所用的物事,全都扬了起来,不禁有几分惶恐之感,连忙踏前一步,将那张被他掌风拂起,贴在墙上的那张画,取了下来。

只见那是一张尚未完成的山水画,高山流水,一个拄杖的老者,正在一条小板桥上踽踽而行,那本是极之普通的一幅画,伍中年也没有发觉什么异状,但伍中年肩头上所负的那个孩子,却突然“啊啊”地大声叫唤起来。

那孩子自从进了镖局之后,一声也末曾出过,此时,在那么阴森可布的环境之下,突然“啊”地一叫,倒将伍中年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那孩子指着画中那个拄杖而行的老人,眼却望着伍中年。

伍中年内心大感奇怪,暗忖那孩子口虽不言,但是那神情却分明像是这画中的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一样,仔细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跟着,眼眶中泪花乱转,不禁滴一点眼泪来!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伍中年虽然性情敦厚,但却绝不是软弱好哭之人,在长江边上,他已决定横刀自刎之际,也不过是心内阵阵难过,而未曾想到一个“哭”字。

但此时,他却禁不住流下了泪来,原来,画中那拄杖而行的人,虽然伛搂着身子,看来是个老者,但是那只有指甲大小的脸面,虽然只有寥寥数笔,但是却神情活现,分明是伍中年的肖像。

伍中年立刻想起,师傅阴阳叟单残枝,在作这幅画的时候,心中一定在想着自己弟兄两人,所以才不知不觉,将画中人画成了自己的模样。

自己领命远行,师傅当然怀念,这师徒之情,深加大海,如今却累得师傅丧命,伍中年在这种情形之下,怎能忍得住不流泪?

呆了半晌,伍中年卸下了肩头上的孩子,退后一步,“噗”地跪倒在地,对单残枝生前爱坐的那绵椅子,拜了三拜,道:“师傅,弟子无能,累得您老人家蒙害,此生此世,弟子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讲完,才站了起来,将那幅未完成的画,卷了一卷,放入怀中,向书房中仔细地看了一眼,长叹一声,拉着那孩子的手,走了出去。

和蒋阿贵一起,连夜又到单残枝的坟旁,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辞别了镖局中的众趟子手,带了那孩子,直向北进发,去找江心派的人物,报杀师之仇!

路上行来,非止一日,那一天,已然来到了长江边上,距离镇江,虽然还有一段路,但伍中年一见浩浩江水,心头的仇恨翻腾,和滚滚东逝的江水,不相上下,暗忖江心派只在长江上下活动,并无定所,要去找他们,只怕跑遍了长江南北,费上几年的时间,也不容易找到!

此时,他正来到芜湖左边,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样下手去找江心派中人物才好。

犹豫了一阵,正待赶到镇江去再说,忽然听得江面上人声沸腾,传了过来。

此际,天色已黑,伍中年因是报仇心切,日夜兼程,一路上极少休息,所以天色已黑,仍是一味赶路,乍听得人声沸腾,便向江面上望去,不由得怔了一怔。

原来在嘈杂的人声之中,尚夹着“乒乓乒乓”的兵刃撞击之声,一艘老大的船上,人影幢幢,正在厮杀。

伍中年一见江面大船之上,有人相斗,心中便是一动,暗忖此处正是长江下游,锻足繁华之地,就算有黑道中人,要强行抢劫,也绝少在此间动手,莫非正是江心派中人物,倚仗着人多势众,因此敢在这个地段,对人下手么?

他因为认定了江心派是他的杀师之仇,所以便将江心派人的行为,想得不堪之极。

略停了一停,只听得船上人声更嘈,而那艘大船,却仍是向下流淌来,伍中年在江边找了一回,找到了一艘小船,飞身而下,划动船桨,迳向那艘大船靠去。

将近来到大船之上,月色分明,只见船上,约摸有三四十个人,正在恶斗,武功看来,均甚是平常,有十余个,简直全是船上水手,所使的兵刃,俱是竹稿铁链之流。

伍中年不知这些人是什么路数,向那小孩作了一个手势,令他伏在小船的舱中,不要乱动。

一等那孩子藏起,就提起小船上的铁锚,力透双臂,向大船猛地一抛。

那铁锚带起“呼呼”风声,直向大船飞去,“叭”地一声,正搭在船舷之上,将大船和小船,联成了一起,还在朗声问道:“大船上相斗双方,可有江心派的人物在内?”

一言甫毕,便见两个手执分水蛾眉刺的大汉,“刷刷”两刺,将两个船家打扮的人挡退,道:“来者何人?我们便是江老爷子一统手下弟兄!”

伍中年一听,暗叫师傅阴灵护佑,也不打话,足尖一点,飞跃而下,那两个汉子见他轻功如此好法,不由得一呆。

就在他们一呆之际,伍中年大仇在前,早已出手,双臂一振,长啸一声,左右齐施,已然向两人攻到。

那两人武功本就平常,见伍中年出手如此之快,想要躲避,已自不及,只觉得五指一紧,各自手中的一柄分水蛾眉刺,已然被伍中年劈手夺过。

两人一齐吃了一惊,齐声叫道:“大伙儿小心,来的点子扎手!”

他们这儿,一个“手”字才出口,伍中年已然就势使出了两个“肘锤”,双臂一曲,“砰砰”两声,正撞在那两人的胸口之上。

伍中年此时,只想到为师报仇,下手极重,那两个汉子,立即鲜血狂喷,倒在甲板之上。

伍中年大踏步地向前走了两步,喝道:“凡是江心派的人物,全都给我退开一旁,谁要想逃……”

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四面一看,续道:“……便如此桅一样!”

手中分水刺“刷”地脱手飞出,直向一条径可尺许的大桅击去。

这一下,伍中年因为看出那结人武功并不甚高,多半不会是真凶,因此只想将他们慑伏,分水刺出手,全力以赴,势如流星,一碰到那条大桅,便“叭”地一声,将那条大桅打折!

当伍中年一上大船,出手便伤了那两个大汉之际,船上相斗的人,已然分了开来,不再打斗,伍中年掷刺断桅,那些人更是面上神色骇然,不知如何才好,眼看那船桅断了之后,摇摇欲堕,忽然船舱之中,“哈哈” 一笑,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尚未现身,伍中年便吓了一跳,因为他竟然不是从出入口处,走将出来,而是迳从舱板之上,挤身而出。

那种大船,船舱的舱板,少说也有两寸来厚,而且都是用极好的木料造成的,坚实逾常,而那人钻出来时,所过之处,船板“咯咯”连声,木屑四下飞溅,分明是被他以绝顶内力,将船板震穿,才穿身而出的!

伍中年一惊之际,只见那人已然“刷”地窜起了五尺,立在甲板之上,手一伸,将那条将要倒下的大桅,伸手托住。

伍中年此时才看清那人,原来是一个挺胸凸肚,形如屠夫的大肚胖子。

只见他冷冷地向伍中年望了一眼,面上略露讶异之色,道:“你是什么人?”

伍中年道:“我姓伍!”

那人肚胖子一笑,道:“不错,你姓伍。”

那大肚胖子,不是别人,正是笑弥勒宋送,他曾在长江边卜,夺了伍中年的血魔刃,当然应该认得伍中年是谁来。

但是他夺了血魔刃之后,曾以独门手法,点了伍中年的穴道。

他自信自己下手所点的独门秘穴,天下再也无人解得,却不知道伍中年曾得独指仙孙泗之助,将穴道解开,因此还当作另有他人,只是面目相似而已,所以才有此一问。

伍中年听他答话的口气,像是认得自己一样,略为一怔,反问道:“尊回何人?”

宋送“咯”地一笑,道:“我是你的勾魂使者,催命无常!”

伍中年又是一怔,心道:“这是什么话?”

强笑一下,道:“我不管阁下是什么使者无常,江心派人物与我有深仇大恨,我要他们带我去找水中仙江一统,阁下请便吧!”

宋送笑道:“放你的臭狗屁!我要见水中仙江一统,该找我带路才是!”

伍中年愕然,道:“原来阁下也是江心派中的人物?”

他曾和水中仙江一统动过手,知道眼前这个大肚胖子,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武功之高,单看他出舱之时,竟能以身子四周,迸发的内力,而令得那么厚的木板,断裂粉碎这一点上,已然在水中仙江一统之上,所以才愕然相问。

宋送“哈哈”笑道:“你没有听说,我是你的勾魂使者么?我要见江一统,便应该找我带路!”

伍中年听出他话中有因,心中猛地一动,失声道:“你说什么?难道江一统已然死了?”

宋送道:“小子总算还聪敏!”

伍中年忙又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宋送道:“他为红玫瑰简蒲,刺瞎了双目之后,过不几天,便已一命呜呼,算来已有半个多月。”

伍中年楞了一楞,暗忖若当真如是,师傅和十余个师兄弟之被害,便不可能是江一统率人到南屏去下的毒手了?

但他总是不信宋送的话,冷冷地道:“我不信!”

宋送像是得意之极,道:“小子,我因闻说此船船家,善使长篙,因此才弄了十余个江心派中的小脚色来,着令他们,拚死相斗,好令我在舱中饮酒取乐,你却横来生事,败我清兴,眼看你和江一统,就将在九泉相会,还说什么信与不信!”

伍中年一听他如此说法,心中不由得怵然而惊,暗忖眼前此人,一定是穷凶极恶的邪派中高手,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一步退出之后,偶一回头,忽地瞥见自己划向大船,又以铁锚和大船连成一起的那艘小船之上,那小孩正悄悄地从船舱中爬了出来,已然爬到了铁锚的链子上,看样子正要沿着链子,向大船上爬来!

伍中年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知道那孩子虽然气力甚大,但总不是大人之敌,何况自己此时,正面对来历未明的一个绝顶高手,更不能抽暇去照顾他,想要出声警告,令他退回去,可是继而一想,若是自己一出声,他反而要被人发现,心内焦急无比,已然听得宋送道:“小子不用想溜了,凭你这点本领,怎能溜得出去?”

一面说,一面已然将那断桅,缓缓举了起来。

他这里才将断桅举起,所荡起的劲风,已然令得江水兴波,船面之上,更是旋风陡生,那些水手和江心派中的人物,没有一个站得稳的,连忙都纷纷伏下,紧紧地抓住可以抓手物事。

那船桅足有三丈来长短,宋送又是个内功绝顶的人物,当然声势极是惊人。

伍中年一见这等情形,已然知道自己必须与他为敌,但又不是他的敌手,可是他心中最焦急的,倒还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那个来历神秘的聋哑小孩!

偷偷地转眼斜睨,只见那孩子果然抓住了锚上的铁链,向大船爬了过来,已然爬到了一半,眼看要到大船上来了!

伍中年唯恐那大肚胖子发现孩子,只须顺手一掌,那孩子便无幸理,连忙又转过眼来,道:“我与阁下无怨无仇,实不愿和你动手,你若是逼人太甚,那却也是难说!”

伍中年直到此时.确是仍不知道眼前此人是谁,因此才这样说法。

宋送听来,却觉得有趣之极,哈哈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你若能接得住我船桅荡起的这一招,我便放过你也罢!”

伍中年乍见他举起船桅之际,只当他是藉此显示自己的神力而已,却未想到他竟然要以那么粗,那么长的船桅,向自己进招,照他刚才带起船桅时的声势来看,只要他够力气舞动那根船桅,只怕五六丈方圆之内,便全在他的内力笼罩之下,自己那里能是敌手?

心中一凛,刚要开口,忽然听得耳际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人声音道:“姓伍的,那小娃儿是你什么人?”

此际,大船上,除了伍中年和宋送之外,虽然还有不少人,但个个都伏在甲板上,而且也没有一个是女子,伍中年乍一听到女子声音,起身耳际,自然难免一惊,略一转头,只见那孩子已然手攀船舷,上了大船,失声道:“我也不知道!”

一言甫出,只见宋送浓眉一竖,喝道:“小子,你说什么?”

宋送这一问,倒令得伍中年突然之间,心中一喜。

原来一听宋送的话,便知道直入耳鼓,那冷冰冰的女子声音,对方竟然未曾听到。立即想起,师傅生前,曾多次对自已兄弟两人说,江湖上,能人异士颇多,你们弟兄两人,生得俊雅,根骨又好,如果日后在江湖上行走,碰上那些高手,或者有什么事,不便自己出手,须要你们代劳的,却是不可推辞。

而这一类高人,在招呼你们之时,也大都以绝顶内功,“传音入密”之法相告,那“传音入密”之法,只有受话者的人能够听到,若遇上这等情形,千万不可大惊小怪,更不可出言不逊!

当下伍中年已然可以肯定,是有高手,隐伏在侧,所以心中便定了一定,在宋送一叱甫毕之际,耳中又响起了那女子的声音,道:“然则那孩子如何会和你在一起的?照实说!”

伍中年叫道:“说来话长,我……”

他只讲到这里,那一边,宋送也自觉出情形有异,冷笑一声,道:“那一路上朋友,隐身在侧,若有清兴,何妨现身,赐教数招?”

一言甫毕,只听得大船主桅之上,响起了一阵惊心动魄的尖笑声,笑得伍中年心神皆悸,连宋送也不禁面上变色。

抬头看时,只见主桅的绳索之上,一个中年美妇人,正一手握着绳索,身子悬空,飘飘荡荡地挂在绳子之上。

宋送心中一凛,道:“来者莫非是红玫瑰简女侠么?”

那中年美妇人“嘿”地一声冷笑道:“总算你眼力不错,已有二十余年,未曾有人向我挑战,你刚才口出大言,必有所能,发招吧!”

伍中年在一旁,听说那中年美妇人,竟是名震天下,黑白两道人物,闻名丧胆,玫瑰令旗所到处,无人敢以抗拒的红玫瑰简蒲,心中更是吃惊,又后退一步,却又看到那孩子向他做了一个鬼脸,偷偷地溜进了船舱之中!

伍中年见宋送未曾发觉,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只见宋送面上神色紧张,似乎无暇顾及自己,连忙身形一晃,跟着进了船舱,果然未为宋送所阻,心中正在暗自庆欣,一抬头,却又僵在船舱口上,原来那铁衣人,正端坐在船舱之中,两眼望住了他!

伍中年作梦也料不到那铁衣人,突然之间,会在此处出现,因此立即后退一步,再四面一看时,却又不见那个孩子的踪迹,想起前大半个月,在那江边的茅屋之中,为铁衣人一脚踹伤之际的情形,那铁衣人功力像是甚高。

刚才眼见那孩子冲进了船舱,一刹那间,突然不见,极可能是那铁衣人捣的鬼,因此沉住了声音喝道:“朋友,你是淮?早大半月,在茅屋之中,你无缘无故,将那孩子打成了重伤,如今你又将那孩子怎么了?”

喝了两遍,那铁衣人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声也不出。

那铁衣人虽然浑身上下,全被铁丝编出的衣服罩住,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伍中年在问了两遍,得不到回答后,却突然感到,那人的一对眼睛,似乎意料之外的熟悉!

伍中年心中一生出这样的感觉之后,心内怔了一怔,又喝道:“朋友,你究竟是谁?”

那铁衣人却缓缓地站了起来,一站起便“铮铮”有声。

伍中年本来想向外退了开去,但是船舱之外,阵阵劲风,竟然已将他的退路挡住!

伍中年回头一看,只见红玫瑰简蒲,已然在衣袂飘飘,从船桅上面,“走”了下来,说她是走,当然并不十分确当,可是看她裙边摇曳,那情形确实是像在“走”!

伍中年心中暗暗吃惊,心想红玫瑰简蒲,果然名不虚传,看她的身法,显然已将要达到“凌空步虚”,绝顶轻功的境界了!

再看那大肚胖子时,凸出来的肚子,不时一吸一放,神态紧张之极,双臂时前时后,样子像是鸭于划水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功夫,但是双臂前后摇晃之际,带动那根又粗又长的船桅,阵阵劲风,便随之而发,便是那股劲风,竟然将伍中年后退的去路封住!

伍中年一看这等情形,已然知道两人势将动手,以这两人武功之高,动起手来,自己非被逼下水去不可,只得反向船舱中踏前两步,只见那铁衣人在探头向外张望,一见伍中年踏进舱来,“铮”地一声,后退了一步。

伍中年也怕他猝然动手,只是紧贴着舱壁站着,两人对峙了半晌,伍中年又忍不住问道:“朋友,你究竟是谁?这件铁衣,你可是在茅屋后面,掘出来的?”

那铁衣人仍是不言不语,甚至连瞧都不向伍中年瞧一下,身形一转,便向船舱的窗口中,向外窜了出去,只听得“噗通”一声水声,铁衣人已然跳入了水中。

伍中年心中,不禁大是讶异,暗忖自己前后碰到铁衣人三次,在铁衣之中的,看来像是三个不同的人。

第一个一见自己面,就跪了下来,还带着那孩子,结果给自己解开了铁衣,乃是一个瘦子。

第二次则是在茅屋之中,那铁衣人一见面就将自己踢成了重伤。

可是第三次,却又一言不发,跳江而走!他身穿那么重的铁衣,不知道能不能泅水离去?

伍中年究竟是心肠好到了极点的人,只要人家不害他,他绝不会对人有丝毫歹意,见那铁衣人窜入了水中,反倒为他的安危耽心!

在窗口站了一会,正待回过身来时,忽然觉出有人在拉他的衣衫,伍中年吃了了一惊,猛一回头,只听得“啷呛”一声,还夹着一蓬耀目的光彩,定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原来拉他的,正是那个孩子,手上捧着两柄宝剑,伍中年一看便望了出来,那正是自己,一个多月以前,在镇江城中失去的本派镇门之宝,阴阳双剑。

另外,船舱之中,还滚满了一地的珍珠宝石,有一枝色作火红,高可三尺的珊瑚树,更是稀世奇珍,光华夺目,而更令得伍中年心惊的,是在珍宝堆中,一柄形如弯月,血电似红的宝刀,正是自己在江边失去,含有剧毒,不见血,便封喉的宝刀血魔刃!

伍中年不由得惊问道:“孩子,这些东西,你是从那里找来的?”

那孩子小手一伸,向前面一点,伍中年循手看去,只见那面舱壁之中,有一个二尺方圆的小洞,本来是放着一面供水神的神牌,如今已被移开,知道孩子手中双剑,和地上的珍宝血魔刃,全是被孩子在这舱中拖出来的,正想再问些什么,猛地心中一动,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孩子,你可是能听得到我的话?”

那孩子却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那神情,分明是听不到伍中年说些什么。

可是刚才伍中年在问他那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之时,那孩子却又能立即向舱壁圆洞指去!

伍中年呆了半晌,已然想不起刚才在问他之际,是不是曾经做过手势,总以为那孩子年纪如此幼小,绝不可能有那样的心计,会一直扮聋作哑,犹豫了一下,便自放过,不再想他,正要踏前一步,去将那血魔刃拾了起来之际,猛地见那孩子拧过头去,啊地一声,向前扑了过去。

伍中年一怔,一回头,却见那铁衣人已然又在舱窗旁边出现,铁衣之上,水珠闪耀,从他一去一来,如此之快的情形来看,他分明未曾下水,只是攀在水底而已!

伍中年一见到那孩子如此兴奋,便知道他误认那个铁衣人,正是当日带他来茅屋之中的那个铁衣人,心中一动,暗忖这件不常见的铁衣,和这孩子的身世,一定有异常密切的关系,尚未及喝阻,那铁衣人已然突然出手。

那孩子也已然看出不好,待要退避,可是那铁衣人出手奇快,“叭”地一声,一掌正击在那孩子的肩上,击得那孩子重重地跌了出去,直撞在舱壁之上!

伍中年心内大怒,叱道:“朋友,你……”

但只讲出了三个字,那铁衣人已然“刷”地窜进了船舱之中,迎面便是一掌,将那孩子护住。

也就在那一刹间,那铁衣人已然赶向前来,一俯身,将血魔刃探在手中。

伍中年见他取了血魔刃在手,无疑是如虎添翼,连忙从那孩子手上,夺过了阴阳双剑,“锵锵”两声,利剑出鞘,那阴阳双剑,也是武林中极是有名的兵刃,才一出鞘,便已豪光四射。

伍中年百忙之中望了那孩子一眼,见那孩子,虽然结结实实中了一掌,但是却面色正常,若无其事,只是一对小眼珠,骨碌碌地乱转,面上有悯然不可解的神色。

伍中年双手执剑,舞了一个剑花,立即一招“二气氤氲”,两团精光,范围所及,几乎已达大半个船舱,剑光如此之紧密,而且已将那铁衣人后退之路封住,看那铁衣人除了动手接招之外,绝无办法可想,但是那铁衣人却突然双足一顿,猛地向上跃了起来!

那铁衣人这一跃,并不是什么攻势,可是伍中年心中之吃惊,却足无以复加,那一招“二气氤氲”,几乎使不下去,疾喝道:“你是谁?”

但一个“谁”字才出口,那铁衣人已然在空中翻了一个空心筋斗,刚好从那个窗口中,穿了出去,这一下子连水响都不会起,便已然没人了水中!

伍中年呆了半晌,喃喃自语道:“他究竟是谁呢?究竟是谁呢?”

伍中年想弄清楚那人是谁,是因为那一套阴阳剑法,共是六招,神妙无穷,和阴阳派的名声,与内功相比,显得极不相称。

因为那一套阴阳剑法,虽然只有六招,但是其玄妙之处,绝非阴阳叟残枝本身,所能领会的。

单残枝之所以得到阴阳双剑,及那六招剑法,乃是因为早年在闽北深山之中,遨游数年,希冀得遇隐居在深山大壑中的武林异人,到有四年头上,才给他在无意之中,遇见一个衣服和头发之上,已然长满了青苔,瘦小干枯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只是在一株枣树底下,盘腿而坐,一动也不动,单残枝其时不过三十来岁,一见就知道那老头子绝非常人,便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直求了一日一夜,那老头子才道:“我在此静修,已然六年,地方如此隐蔽,也亏你找得到,总算有缘,我赠你两柄宝剑吧!”

说罢,略欠了欠身,在身子底下,取出这一双阴阳剑来,递给了单残枝。

在那老头子欠身的时候,单残枝发现在他倚靠着的石壁之上,已然出现了深约寸许的凹槽,形状和老头子的身形,一模一样。

单残枝知道那是这老者,六年来以绝顶的功力逼出,心中骇然之余,更是不肯离开,又跪求剑法。

那老者勃然变色,复又自顾自地打坐,单残枝又哀求了一日夜,那老者才叹了一口气,道:“也好,你既然如此诚心,我且看你天份如何,以阴阳双剑,演六招阴阳剑法。我只演示一遍,如果只记得四分,福建省之中,也是无人能敌,小心看着!”

说完,便站起身来,一招一式地演了起来,单残枝全神贯注,当时,确曾记得六七分,但剑招实在太奥妙,过后越忘越多,到后来,却只有学得那剑法的四成左右!

单残枝在以后,也曾想再去找那老头子,可是连路途都忘记了,也总算有自知之明,仅记那老者之言,艺成之后,绝少出福建去,南昌在福建一省之中,他却的确是武林魁首!

单残枝在将阴阳剑法,授给伍中年的时候,曾告诉他说,在六招之中,他学得最全的乃是那一招“二气氤氲”,足在七成左右,并还悟出那一招,本是根据阴阳二气,交互感染,变生万千之理而来,一经使出,剑气缭绕,四面八方,全被困住,一生之中,也曾遇到不少强敌,全凭这一招来取胜的,只惜最后三个变化,未曾学到,因此只有上方未能为剑封住,是一个大大的破绽,美中不足之处。

单残枝并还曾对伍中年说,若是在江湖上行走,和人动手.对方能在那招“二气氲氲”,一经使出之际,使凌空一跃,由上方避开,则此人可以肯定,一定和自己早年所遇的那个老头子有干系,绝不可与之动手,还要恭恭敬敬,向对方请问来历。

伍中年最重师训,所以刚才在一招使出之际,一见那铁衣人突然向上跃去,当场便大吃一惊,可是又不待他同那铁衣人详询来历,那铁衣人却已然赴水而去!

伍中年当下呆了好一会,一伸手,将那孩子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细细按了一下他的脉息,却是平静得很,那铁衣人的一掌,看来竟未使他受到任何伤害!

伍中年心内又不禁暗暗称奇,拉了那孩子的手,向窗外看,只见自己划来的那只小船,离大船不过七尺,船舱外旋风阵阵,显然是红玫瑰简蒲,已然和那大肚胖子,动上了手,忙向那孩子作了一阵手势,令他不要乱动,双手抱起了那孩子,用力一抛,将孩子抛到了小船上。

紧跟着,足尖一点,自己也从窗门窜了出去,落在小船上,手起剑落,“铮”地一声,已然将铁链砍断。

那大船扯足了帆,恰是顺风,前进之势极速,铁链一断,小船在转眼之间,便已落后了丈许,只昕大船之上,红玫瑰长啸一声,道:“便宜了你这贼子,改日你在衡山天一崖上,等我便了!”

就这一句话工夫,小船和大船之间的距离,又相隔了一丈有余,但只见大船之上,人影一晃,简蒲已然来到了船尾,攸地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如同一只怪鸟也似,迳向小船飞来!

伍中年知道一己之力,万万无法与她相抗,握定了双剑,静以观变,只见她向那孩子,定定一望半晌,突然道:“小娃子,你妈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只是眼珠乱转,望着她不出声,伍中年唯恐她功武,忙道:“简前辈,这孩子既聋且哑,却是听不到简前辈的问话。”

简蒲一抬头,道:“那么你可知道这小娃子的母亲是谁?”

伍中年摇头道:“我不知道。”

简蒲怒道:“你拐带人家的孩子,是也不是?”

伍中年只觉她神光炯炯的双眼,直逼了过来,幸而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要不然到如此地步,不等简蒲动手,吓也吓个半死,忙道:“简前辈请听我细说!”

便将自己如何在金山受伤,被一个姓蓝的少女所救一一讲到此处,他又禁不住想起那个美丽、苗条的监色背影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如何一个铁衣人突然来到,带来了这个孩子,却又突然死去。

才一讲到此处,简蒲便悚然动容,喝道:“那件铁衣呢?”

伍中年道:“那件铁衣被我埋在那茅屋的后院中了!”

简蒲道:“当真?”

伍中年道:“但是那件铁衣,又被人掘了出来,我又见它被穿在一个人的身上……”

简蒲忙追问道:“穿在谁的身上?你在那里曾见过他?”

伍中年不禁怔了一怔,他一生为人,从来也未曾讲过一句谎话,但此际看简蒲的情形,自己若是说出铁衣人刚才还曾在大船船舱中出现,她一定会立即搜索,而那铁衣人既然一下子便能识透那一招“二气氤氲”的破绽,当然和师傅早年所遇异人,有绝大的干系,也等于是阴阳派的大恩人,怎么能将他的行踪,讲给简蒲知道?

因此想了一想,道:“我从福建来时,曾在戴雪山南麓,见过他一次。”

简蒲半晌不语,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顶,道:“你带了这孩子,到山东微山湖畔去,我在七十天后,和人有约,一定来到,你切不可离开!”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面三角旗来,正是那面武林中人,一见丧胆的玫瑰令旗,递给了伍中年,道:“这个给你沿途之用!”

身形一晃,便向水中跃去,伍中年刚在心想,她脚下了无一物,难道竟能足踏水面行走不成?

简蒲人已落在江面之上,只见她在水面轻轻一滑,已然滑出了丈许,水面之上,如为利箭所划一样,现出一个箭嘴形,向两旁分去。

伍中年想起刚才她从船桅上下来时的情景,分明是已将要练成绝顶轻功,“凌空步虚”之法,在水面滑行,这是“登萍波水”的最高境界,再进一步,乃是“借力飘行”,然后再到“凌空步虚”,当然她可以足下不登任何物事,而在水而飘滑而出。

简蒲在水面上连晃数晃,便已隐没在黑暗中不见,伍中年心想,听刚才简蒲的口气,像是对这个孩子的身世,颇为熟悉似的,若真是如此,那将孩子交给了她,自己倒了却一件心事,可以专心一致,寻访师仇!

因此,便决定到微山湖畔去等待简蒲,一路北上,经过镇江之时,先到那茅屋中去看了一看,却是积尘甚厚,风清月冷,显然那阿蓝离去已久。

再到翠竹渚,儒侠顾文瑜也不在,更不见苏慧苏怡两人,只得怅然带着那孩子,直上微山湖去。

一路行来,并无什么意外事情发生,也未曾用到那面玫瑰令旗。

伍中年只是心中暗忖,简蒲既然肯一出手便将她的玫瑰令旗,交给了自己,则她和那个孩子,一定有深切的渊源。否则,那玫瑰令旗,在武林中威望何等之高,她岂肯轻易给人使用?

自己正要寻访杀害师傅的仇人,那孩子虽然伶俐可爱,但带着他行事,总是大不方便,若是简蒲能够将这孩子带走,自己也可了却一桩心事,因此只盼快些赶到微山湖畔.见到了简蒲,将孩子托付与她。

一路上,绝不耽搁,不一日,已然来到了微山湖畔。

那微山湖,位于山东和江苏的交界之处,实则上,倒有一大半是江苏境内,但简蒲既然说是:“山东微山湖”,可知她指的是山东境内的那一段,所以在韩庄歇息一晚,第二天使迳赴湖畔。

但见湖水潋滟,映日生辉,极是平静可爱,湖边上,有当地农民在农闲季节,为打鱼而造的茅屋,此时正值农忙,并没有人居住。

伍中年便拣了一间干净些的,和那孩子一齐住了下来,日间便沿湖蹈踺,等候简蒲来到。

一晃眼,便是一个多月,简蒲仍是未来。

伍中年记得简蒲曾说,四五十日之内,一定来到,仍是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这一日傍晚时分,清澄无比的湖水,突然转为混浊,乌云四合,雷声隆隆,电光闪闪,眼看将有一场倾盆大雨要下,伍中年忙从湖边找回了正在戏水的孩子,躲在茅屋之中,不敢出去。

果然,才草草用完干粮,天上便洒下老大的雨点,不一会,雨势越来越大。

那些茅屋,原来是草草造就,四面都漏起雨来,伍中年找到了一件蓑衣,披在身上,钻出屋去,只见四面黑沉沉地,大雨洒在湖面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

伍中年一耸身,跃上了茅屋,刚想要整理一下屋顶的茅草,不让雨水漏进,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两下咳嗽之声,风雨声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姐姐,雨下得那么大,这里有茅屋,咱们进去躲一躲再说吧!”

那语音夹在风雨声中,若断若续,听来极是微弱,若不是伍中年是练武的人,耳目特别灵敏,只怕根本听不到。

伍中年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奇,暗忖那么大风大雨之夜,还有谁会跑到湖边来?

极目望去,只见两条纤细的人影,在大雨之中,闪闪瑟瑟,显得极是可怜,迎着风雨,已然进了一家茅屋中去。

伍中年心想,莫不是什么人家的童养媳,受不了虐待,相约来到湖畔寻短见么?既然被自己撞到了,却是不能不救!

便顾不得再去修茸屋顶,一个倒栽跟斗,翻了下来,先向自己屋内一望,只见那孩子已然睡得极是香甜,便转过身来,向那两个女子走进去的茅屋走去,才一来到近前,尚未待他出声,便听得茅屋之中,传出一惨绝人寰的呜咽哭泣之声。

伍中年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差,若不是要来自寻短见,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又走近一步,从窗缝中向内望去,只见天色浓黑,只见两个女子,紧紧地抱在一起,不断地在哭泣,也看不清她们的脸面,只听得一个道:“姐姐,我们既已来到这里,只盼简蒲早几天出现,死了倒也痛快,免得再连累师傅!”

另一个道:“妹子,我只有一件事,牵肠挂肚,还不舍得……就此死去!”

伍中年听她们两人语中提到“简蒲”两字,心中一凛,暗道奇了,若然不是武林中人,怎么会提到“简蒲”这个人的名字?若然是武林中人,则看她们的情形,却又不像足会武功的人,先不先讲话的声音,便是那样微弱,若不是用心倾听,便为风雨之声所淹,若是曾练过武功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情形?

心内越发疑惑,因此暂不出声,且先听她们讲些什么?

只听得另一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姐姐,我们遭遇如此之惨,巴不得早日求死,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那另一个哭了几声,闻者心酸,道:“妹子,我肚中已经有了孩子!”

那一个像是吃了一惊,道:“姐姐,那怎么办?若是我也有了,那怎么办?”

另一个哭道:“我怎知道,孩子总是自己的骨肉,妹妹,我们好命苦哇!”

两人重又搂作一团,重又哀哀地哭了起来。

伍中年听到此处,心中同情之念,不禁生了几分,因为他为人极是刚直,一听那两个女子的对答,分明是未嫁生子,须知古人礼法极重,少女若是未嫁生子,便为社会所不容,那像方今世间,比比皆是?

因此咳嗽一声,道:“你们两人,不必哭了,事已至此,想死也是无用,还是快回家去吧!”

他这里才一开口讲话,屋中那两个女子,便倏地分开,一齐转过身来,尖叫道:“你还来做什么?”

伍中年一听得那尖叫之声,不由得吃了老大一惊。

原来刚才,那两个女子讲话之时,声音微弱,能够听清楚她们讲的是什么,已然不易,但此际两人齐声尖叫,声音大了许多,伍中年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儒侠顾文瑜门下,苏家姐妹的声音!

当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忙道:“是苏姑娘么?”

一面说,一面踏进屋去,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刷”地一下便晃着了火。

火光映处,眼前两人,不是苏怡苏慧是谁?

分别不过二十来天,只见她们形容憔悴,面色枯黄.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那份少女娇美,苏怡更是眼眶深陷,与以前判若两人。

两人都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满面愤恨和怨毒之色,伍中年一怔,道:“两位怎么……”

但是不等他讲话,苏慧苏怡两人,已然一齐扑了过来。

头发湿淋淋,面上神情,又是那么凶恶,一上来,便双手齐施,狠狠地撕去了伍中年身上的蓑衣,各自张开口来,向伍中年身上,用力咬来!

伍中年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道:“两位这是干什么?”

身形一闪,可是上身已被苏慧紧紧扼住,双腿又被苏怡拖牢,他这一闪,两人俱都被他带了出来,在地上拖了一步,伍中年惊惶失措,道:“两位有话好说!”

只觉肩头上一阵剧痛,已被苏慧一口咬中。

伍中年见了她们这等情形,已知道她们两人,武功尽失,但却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和自己拚命,心知自己若是一运真气,不但可以将她们两人,一齐摔开老远,说不定苏慧满口银牙,都要崩落。

但是他绝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两个弱女子的,只想以言语去解释,怎知叫了几声,两人一点都不理。

伍中年在无法可施之际,两人突然退了开去,同时,“铮铮”两声,眼前光华缭绕,伍中年手在腰际一按,按了个空,后退一步,只见苏家姐妹,已然各自夺了一柄长剑在手,剑光对住自己,手腕颤抖,满面怨毒之色。

伍中年自始至终,如随入五里雾中,不明究竟,此时见两人连剑都捏不稳,更是又可怜又好气,道:“苏姑娘,你们这样,究竟是干什么呀?”

两人对望一眼,苏怡尖声问道:“你是谁?”

伍中年苦笑道:“苏姑娘,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伍中年啊!”

苏慧苏怡两人,一齐怔了一怔,手一松,“呛啷啷”两声,一双阴阳双剑,全都掉到了地上,又相拥在一起,哭了起来!

伍中年心内悯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只得拾起了宝剑,呆呆地望着她们。

好半晌,苏怡才抬起头来,眼中已然没有了怨毒之色,道:“伍公子,你别理我们了,自顾自去吧!”

伍中年道:“不行,我要在这里等人。”

苏怡叹了一口气,道:“你等什么人?”

伍中年道:“我等红玫瑰简蒲。”

苏怡讶道:“你等她干什么?”

伍中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孩子,简蒲说,那孩子和她大有干系,她在微山湖畔和人有约,叫我到微山湖畔来等她的。”

苏怡道:“她说得不错!早一个月,因为我们两人,假制玫瑰令旗,她要寻我们师傅晦气,因此我们两人,相约来到此处见她。”

伍中年骇然道:“苏姑娘,那简蒲手段狠辣,你们怎么可以见她,还不快走?”

苏慧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道:“我们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的好!”

伍中年猛地想起,刚才在茅屋之外,曾听得她们两人,相互哭诉,苏怡还曾说她腹中已然有了孩子,这两人虽然淘气些,但却绝不是轻佻的女子,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又不便出言相询。

伍中年却是作梦也料想不到,那便是他兄弟伍中星干的好事,刚才他披着蓑衣,突然走进来晃亮了火折子,苏怡苏慧两人,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正是惨痛欲绝之际,伍中年又和伍中星生得相似,两人一时心头痛恨,竟将他当作了伍中星!

伍中星令得她们两人,武功全失之外,还失了女儿之身,两人全恨不得咬他几口肉,所以全都拚了命,直到伍中年全不反抗,两人才知道弄错!

当下伍中年想了想,道:“不行!你们无论有什么为难的事,也不能死在简蒲的手中!”

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摸出简蒲给他的那面玫瑰令旗来,道:“令师是当代大侠,他一定会有主意,对付简蒲的,这面令旗,是简蒲给我的,你们武功全失,正好取以护身,却是走得越远越好!不要给简蒲追到!”

两人对望一眼,苏慧叫道:“姐姐,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苏怡走了过去,苏慧附耳道:“姐姐,我们此时,确是死不得,尤其是你,有了这面玫瑰令旗,说不定还可以报仇雪恨哩!”

苏怡摇了头,向伍中年一指,道:“他失了简蒲的玫瑰令旗,难道简蒲肯放过他么?我们总是等死的人,何必再连累他人?”

这句话讲得甚是大声,伍中年已然听到,接口道:“苏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古往今来,多少人在中年才开始学武,到了晚年,一样名震天下,眼前成名人物之中,雪山神樵洪一夫,便是四十之后,才开始学艺的,你们武功虽失,年纪尚轻,何必灰心?”

伍中年只知道两人武功全失,却不知道两人身受之惨,放在任何一个少女身上,都不能忍受,更难堪的是,两人对伍中年,还俱曾有爱意!

苏怡叹了一口气,道:“那你怎么应付简蒲呢?”

伍中年道:“两位放心,简蒲若是和那孩子有干连的话,一定不会怎么追究我的,我只说行至半途,突然失去,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点了点头,突然一起跪了下去,道:“伍公子相助之德,我们两人,没世不忘!”

吓得伍中年还礼不迭,道:“两位千万不要如此!”

两人却已然站了起来,苏怡接过了玫瑰令旗,向屋外看了一看,大雨已止,便和苏慧一起,走了出去,伍中年望着她们的背影,想起初见她们时,两人何等活泼快乐,如今却像是老了十多年!

直到望不见了,才回到屋中,黯然睡下。

第二天起来,却又是红日高照的晴天,伍中年仍是带了那孩子,沿湖游玩,光阴易过,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来月,兀自不见简蒲来到。

那一天,正在湖边闲荡,忽见老远两个人缓步走来,隔老远,伍中年便认出其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身材修长,体态飘逸,猜想大约是儒侠顾文瑜。

在顾文瑜身旁的一人,却是五短身材,赤足芒鞋,穿着一套老蓝布的短衫裤,戴着一顶斗笠,纯是山林之间的樵夫模样,已有六十开外年纪,只是腰间所围的一条十筋编出的腰带上,所插的那枘小斧,只有巴掌般大小,却是精光射目,耀眼无比。

“顾大侠!”

顾文瑜只是冷冷地答应了一声。

伍中年见顾文瑜对自己如此冷漠,不禁一怔,倒是那个老年樵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笑道:“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

伍中年道:“晚辈叫伍中年。”

那老樵子“嗯”地一声,道:“有一个叫伍中星的,是你的什么人?”

伍中年虽然不识得那老樵子是谁,但见他和儒侠顾文瑜在一起,当然也不会是等闲的人物,一听从他的口中,道出了自己一个多月来,讯息全无的兄弟的名字,不由得一阵高兴,忙道:“那是我弟弟,自从金山失散之后,尚未见过,老先生可知他现在何处么?”

老樵夫“嘿”地一声,道:“如今不但我要寻他的踪迹,已有不知多少人,要找他算帐哩!”

伍中年愕然道:“为什么?”

老樵夫道:“小娃子,你当真不知,还是在装腔作势?”

伍中午尚未回答,儒侠顾文瑜已然不耐烦道:“洪兄,和他有什么好多说的?简蒲所约,正是今日,提防地猝然来到!”

老樵夫笑道:“文瑜兄,你也是读书人,子曰不迁怒,他弟弟十恶不赦,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看此子心地忠厚,倒是个老实人!”

顾文瑜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生别无亲人,只是收了两个弟子,却全为伍中星那贼子所害,叫我如何不恨?”

伍中年听了他们两人的对答,心中骇然,道:“老先生,顾大侠,我弟弟怎么了?”

老樵夫叹道:“天下武林,自赵巴、齐太媪被禁之后,简蒲、宋送、花香浓等人,也久已不出,本来已然平静无事,本来,齐太媪和赵巴两人一出,已然够麻烦的了,你兄弟却比他们还要厉害。

就我所知,短短两个来月之中,他已害了七八十个武林中的朋友,年纪轻轻,功力已然极高,因他已然学会了一门极是邪恶的内功,唤作吸星神功,连文瑜兄两位高足,都为他所害,听说闽北阴阳单残枝也已遇害,同时惨死的,还有十九个镖头,多半也是他下的手,武林各派,已然准备大举搜寻他的下落,你做哥哥的,难道真的还被蒙在鼓里么?”

伍中年兀自不信,想起伍中星虽然生性佻达,但是却也不致于坏成那样,道:“他却不是这样的人啊!”

老樵夫面色微变,道:“我和你讲,你难道还信么?若是你遇见了他,切切小心!”

说完,便向前走了过去,剩下伍中年一人,拉住了孩子的手,呆在湖边。

只见两人走到一堆透剔玲珑的湖石旁边,顾文瑜身形一耸,便踏上了石尖,背负双手,一昂头,便纵声长啸起来。

那啸声并不甚高,但是听来却直入耳鼓,但是平和已极,令人说不出来的舒服,绵绵实实,怕不能传出十里开外。

啸不一会,只听得远处突然铺天盖地,卷起一阵厉啸之声,和顾文瑜所发那种平和之声,截然相反,充满了肃杀之味,一个宛然是五月初夏,一个却令人想到九月深秋!

而这两种啸声,却又一点也不混杂,只是悠悠不绝,绵绵实实,看顾文瑜时,神情虽然仍甚是悠闲,但面色却不免有点紧张,两眼也望定了那尖啸声的来处。

不一会那尖利的啸声越来越响,顾文瑜面色也越来越紧张,啸声变得断断续续,难以为继。

伍中年在一旁心中猛地一动,暗道:“啊!原来是简蒲到了,看来顾文瑜要不支!”

伍中年此时,也知道顾文瑜和简蒲两人,可能还相隔在里许开外,但实际上却已然以绝顶内功,将啸声逼出,以一见高下,看这情形,顾文瑜已经显然不是敌手,不知道和顾义瑜同来的那老樵子是谁?能否助顾文瑜一臂之力?

正在思疑,忽然见那老樵子挺直了身子。

那老樵子本来身形略有些伛偻,这一挺直身子,却显得高大异常,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陡地大喝一声,道:“简朋友,既已到了,为何还不现身,只是长啸作甚?”

一个字一个字,清晰亮响之极,顿时将两人的啸声,全都盖了过去,伍中年吓了一跳,猛地想起刚才顾文瑜称这个老樵子为“洪兄”,则那老樵子一定是传说中的雪山神樵洪一夫了。

若不是他,什么人能有那么深厚的内力,并还以俗家之身,兼擅佛家无上内功,“狮于吼”功夫?

老樵子才讲完不久,只见老远一条人影,飞掠而至,才一出现,便已然到了眼前,身法之快,无以复加,顾文瑜飞身而下,立在石旁相待,那人一晃眼间,已然到达,正是红玫瑰简蒲。

一到,便向伍中年看了一眼,道:“你先带了孩子,远远地避开去!”

伍中年见她凤眼含凌,面带煞气,神态惊人之极,不由自主,便后退了两丈许。

简蒲这才转过身来,连正眼儿都不瞧那老樵夫,只向顾文瑜冷冷地道:“你倒来了,那两个丫头呢?”

顾文瑜面现悲怆之色,道:“小徒已然为人所害,武功全失,我在动身之前,已然不知去向,我到处寻找她们,皆未见到,这上下恐怕已自寻短见,你还要找她们作甚?”

简蒲一声冷笑,道:“那容易,她们不来也不打紧,我只找你算帐便是了,这两个丫头,假造我玫瑰令旗,你身为师傅,教诲不严之罪,万难逃脱,你是愿意自断双手,还是断去一臂,由你去挑!”

顾文瑜一声长笑.道:“简朋友,小徒假造令旗,虽是不该,但她们却是志在救人,在下向你陪个不是,难道还不够幺?”

伍中年在一旁听说简蒲竟然要顾文瑜自断一臂,也不禁骇然,暗忖苏怡苏慧两人,假造玫瑰令旗,无非是为了搭救自己,自己岂可以在旁一声不出?

忙朗声道:“简前辈,顾大侠两位高足,假制令旗,原是为了打救后辈,还望前辈暂息雷霆……”

只讲到此处,简蒲头也不回,反手将衣袖拂出,伍中年只觉一股劲风,迎面荡到,五官皆为之闭住,下面“之怒”两字,竟然出不了口!

只听得简蒲厉声道:“陪个不是便可算数,世间那有这样便宜的事,别看你有老樵子为助,我一样可以下手!”

顾文瑜长叹一声,道:“既然简朋友不肯见谅,其曲在我,我便……”

他才讲到这里,老樵子已然大叫道:“书呆子,你别再发傻了,和她这种人,讲什么是非曲直,她自己行事,何尝曾讲什么曲直来,简泼妇,今日你若是能胜得了我手中这柄伐天斧,我老樵子便任得你行泼!”

简蒲一到,已然认出和顾文瑜在一起的,正是雪山神樵洪一夫,知道此人出了名的难惹,与人相交,肝胆相投,若是投契的话,对方就算有什么芝麻绿豆小的事,也爱揽在身上,为朋友出力,虽死不惧,在武林中的辈份又高,武功也有独特的造诣。

连简蒲这样横行已惯的人,一上来也没有打算惹他,只想将他撇过一边就算,但洪一夫却老脾气一发,立即将事情揽了上身,并还称简蒲为“简泼妇”,以简蒲的脾气而论,此时眼前就算是玉皇大帝,她也不肯放过,何况是一个人!

面色倏地一沉,道:“洪樵子,你也是成了名的人物,却为何出口犹如市井无赖?”

雪山神樵洪一夫哈哈一笑,道:“我这叫做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和正人君子讲话,自然是文质彬彬,和你这种泼妇说话,当然非要泼皮不可!”

简蒲本来想出言嘲笑洪一夫几句,怎知洪一夫一张嘴,出名的尖刁,那能容她讨了半分便宜去?反倒讨了个没趣,心内怒火中燃,冷笑道:“洪樵子,你进招吧!”

洪一夫嘻嘻一笑,道:“念在你是个女流,我却要等你先上!”

简蒲双袖抖动,衣袖疹覆而过,已然将她的双手遮住,只听得袖中“铮铮”两声,也不知道她取出了什么兵刃,身形略一展动,便已欺向前去,双手一举,衣袖褪下,手中所执,竟是两朵长可尺许,看来娇艳无比的玫瑰花,双手一分,轻飘飘地向洪一夫头上拂了下来,看来竟是一点力道也没有!

洪一夫并不躲避,反倒一回头,笑道:“顾兄,算我晦气,和人争了一世,却未曾和娘们儿动过手,你看,连花花草草也动上了!”

他这里一面说话,一面看来毫不在意,实则上,他当然知道简蒲手中那一对玫瑰花的厉害,那一对玫瑰花,乃是简蒲以精钢打成,漆成如真的玫瑰,一样颜色,每一片花瓣,均可开合活动,而招式之阴柔莫测,已为普天下各种兵刃之冠,因此虽是讲话,在才回过头去时,已然将插在腰际的“伐天斧”取了出来,由下而上,挥了一个圆圈,将简蒲那一招“迎风半放”的来势封住。

但简蒲却存心试一试对方的内力,那一招“迎风半放”,分明已然续使无益,仍是轻飘飘地向前一送,碰到了洪一夫“伐天斧”的斧身之上。

照理来说,简蒲兵刃的去势,看来如此轻飘缓慢,就算和伐天斧相碰,也至多不过发出极是轻微的一声而已。

可是实则上,那一对玫瑰花的去势,虽然虚无飘渺,看来一点力道也没有,但,简蒲早已贯足了阴柔无比的大力,这种内家真力,正是简蒲早年所得,峋嵝神书上的要旨,若论天下武功,阴柔之奇,无出其右,一遇阻力,立即阴生为阳,只听得惊天动地“铮”地,一声响,洪一夫斧势顿凝,身子一晃,简蒲也是身子摇了一摇。

两人尽皆知道,各自功力相若,要是打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以外,谁也胜不了谁!

简蒲心中,不由得怵然而惊,暗叫不妙,若是顾文瑜再合力而上的话,自己数十年威名,只怕就要毁于一旦!

她却不知顾文瑜是正人君子,绝不会以二敌一,心想这一笔帐,只好留到以后再算,身形疾闪,向后退了出去,道:“洪樵子,我此刻有事,你们两人,皆欠了我一条命,迟早我要来收取,小心防备便了!”

洪一夫哈哈大笑,并不理会她,简蒲闪到伍中年身旁,道:“快跟我来!”

伍中年对顾文瑜和雪山神樵洪一夫两人,均心仪已久,本想向他们请教一番,就算在武学上得不到什么收益,在做人上,获得一些教诲,也是好的。

但简蒲既然命令自己快跟她去,当然和那孩子有关,只得跟在后面,不一会,便将洪、顾两人,撇开老远,简蒲兀自面有怒色,停了下来,拉住了那孩子的手,道:“小娃子,我妈呢?在什么地方?”

伍中年又怕她迁怒于孩子,忙道:“简前辈,这孩子听不到人讲话!”

简蒲一怔,道:“当真?”

伍中年道:“真的听不到,也不会讲话。”

简蒲喃喃自语道:“奇怪,寒铁宝衣,会落在外人手中,这孩子又一个人在外,他父母难道已为人所害?”

顿了一顿,向伍中年道:“你是怎样发现那孩子的?说!”

伍中年便将当时在茅屋中养伤,那铁衣人突然带了那孩子前来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简蒲伸手在那孩子的后心上按了按,又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们真的找到了那两件宝物!”

一抬头,道:“这孩子就交给我了,念你收留孩子有功,我那面令旗,暂存你身上十八年,给你作护身之用,却不许交给他人!”

伍中年就怕她追究那玫瑰令旗,一听她竟然肯将令旗交给自己用十八年,心中不禁大喜,连忙拜谢,简蒲只讲了四个字:“不必多礼!”

等伍中年昂起身来时,她早已抱住了孩子,身在数十丈开外!

伍中年只听得那孩子“啊啊”大叫之声,渐渐远去,和他相处月余,那孩子虽然又聋又哑,但是却极为伶俐可爱,骤而分手,心中不禁大感惘然。

一直呆呆地站立不动,直到望不见简蒲的背影,才叹了一口气。

刚想回身,再去寻洪一夫、顾文瑜时,便听得身后洪一夫的声音道:“顾兄,我说此子的心胸不差,你还不信,如今该服我了吧!”

伍中年心内一喜,转过身来,只见顾文瑜和洪一夫正在自已身后,并肩而立,洪一夫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望定了自己,一动也不动。

伍中年一时之间,福至心灵,双膝一屈,便跪了下去,道:“弟子伍中年,家师阴阳叟,已为人所害,弟子应为他老人家守制三年,恳请前辈,先收为记名弟子!”

洪一夫并不直接回答,却反顾顾文瑜道:“顾兄,你拉我来助拳,却不料便宜了我,收了一个传人!”

顾文瑜道:“洪兄正无传人,既然屡赞此子心胸正直,当然是幸事,只不过……”

伍中年听洪一夫的口气,显然已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但顾文瑜却又有反对之识,未曾确切肯定之前,不敢起身,心中忐忑乱跳,只听得洪一夫道:“只不过什么,顾兄不妨直说!”

顾文瑜道:“洪兄名满天下,行侠仗义,武林皆知,若是收他为徒,当然要他学乃师之为人……”

洪一夫笑道:“顾兄,你尽给我带高帽作甚?有话直说吧!”

顾文瑜略顿了一顿,这才道:“洪兄,他的弟弟,劣迹已彰,我们搜寻他将近一个月,竟然两次将要相遇,还会被他走脱,可知其人奸猾之甚,短期内只怕无人能够制他,若是日后兄弟相逢,一正一邪,他却是难免生出兄弟亲情,而容得乃弟逍遥法外!”

洪一夫听了,哈哈大笑道:“顾兄,你我两人,一见如故,你不要怪我直言,你是读书读呆了的人,只想到大义灭亲,我却喜此子天性淳厚,到时他们兄弟若当真相遇,他如果不向他弟弟下手,我也不会怪他的,本属亲人,难道一定非父杀子,兄伤弟不可么?”

洪一夫为人,本来旷逸无比,和顾文瑜的迂腐拘谨,大不相同,他这一番话,在顾文瑜听来,已然近乎邪门,但顾文瑜却也不便再说什么。

洪一夫转身向伍中年道:“我已应你所请,你起身吧,拜师之礼,三年之后,再行好了!”

伍中年得能拜在雪山神樵洪一夫门下,心内高兴已极,连忙跃起身来,道:“多谢师尊厚恩,但前师阴阳叟收养教育之恩,弟子仍不敢忘,他老人家死得不明不白,弟子一定要为师报仇!”

洪一夫笑道:“这个当然!”

伍中年又向顾文瑜道:“顾大侠,两位高足,我几日前,还曾见过!”

顾文瑜惊喜道:“她们去了那里?”

伍中年道:“她们不知为了什么,竟然萌了死念……”

他特意将苏怡已有身孕,苏慧也怀疑自己是否有孕一事瞒起,续道:“我劝了她们一番,又将简蒲所赠的玫瑰令旗,给了她们,她们便迳自去了,却不知是去了什么地方?”

顾文瑜尚未答话,洪一夫已然眉头微皱,道:“中年,你和简蒲有什么关连,为何她要将玫瑰令旗交给了你?”

伍中年又将那孩子的这层关系说了,洪一夫叹了一口气,道:“简蒲刚才走时,曾扬言要寻我们两人晦气,虽不怕她,但总是个麻烦,这事情她可能迁怒于你,你却是要小心才好!”

伍中年唯唯以应,顾文瑜道:“这两个丫头,虽是武功全失,又何必自萌短见?洪兄,你回雪山途中,相烦代为寻找,若是发现了她们,千万劝她们回来,而我与她们,虽然名是师徒,但却情若父女!”

说到此处,双眼竟然润湿起来,看来他若是找不到苏慧苏怡两人的下落,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安心的了!

洪一夫忙点头答应,三人一起向南走了十余里,来到岔路之上,顾文瑜道:“洪兄,咱们要分手了,日后当来雪山拜访!”

洪一夫道:“顾兄,若是撞到令高足,我要先好好地教训她们一顿,再带她们来见你,谅来不会嫌我多事?”

他是看出顾文瑜心情不快,因此才故意如此说,想逗顾文瑜一笑。

但顾文瑜此际,心情沉重,那里笑得出口,只是苦笑了一下,一挥手,便向西而去。

洪一夫带了伍中年,向南而行,路上停停走走,经过名山大川,往往玩上一个多月,才重新起程,来到四川境内,已然行了一年有余。

一路打听苏慧苏怡两人的消息,却是了无所获。

在这一年之中,伍中年功力,已然突飞猛进,尤其是那一套阴阳剑法,当伍中年将单残枝所授的招式变化,详细地讲给了洪一夫听过之后,洪一夫立即便指出了不少破绽。

因为那套剑法本就武林绝学,而洪一夫的武学造诣,又远在阴阳叟单残枝之上,因此能够从残缺不全的剑招之中,悟出不少弥补的办法来,就算不如原来异人所授的那样微妙,也已然相去不远。

一年下来,六招阴阳剑法,几乎已无甚破绽,师徒两人,心下俱皆大慰。

洪一夫一路之上,还不断打听伍中星的下落,但也是一无所闻。

两人一直向西而行,已然来到了川西,越过了邛崃山,老远便望见山岭绵绵,白雪屹屹,正是天下闻名的大雪山了。

雪山神樵洪一夫,本来只是四川的一个樵大,在未学武以前,便自生就古道热肠,好管闲事。

一日在街上挑柴出卖,见一个花花公子在调戏妇女,心中大怒,出而干涉,凭着一身蛮力,将那花花公子,狠打了一顿。

正在高兴头上,蒙途人叫醒,那花花公子,敢情是当地大官的公子,洪一夫知道不妙,好在并无家小,便一直向西逃去。

此时,他已然四十出头,虽是身强力壮,但却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当地官府,又派了捕快,随后追赶,逃到邛崃山边时,已然是筋疲力尽。

但却仗着大胆,为一只狒狒拔尖了足心上的尖刺。

那狒狒倒也知感恩,便背了他翻过邛崃山,到了大雪山上,洪一夫又在狒狒的巢穴之中寻到了前代异人,伐天上人所留的一本奇书和那柄伐天斧,便在雪山隐居了下来,一住十余年,竟然成为武林罕见的高手!

当下伍中年随着洪一夫,上了大雪山,便在雪杉峰上,住了下来,日夜勤学苦练,他一旦得窥上乘武功门径,如痴如醉,不知岁月之逝,洪一夫收得佳徒,也是一样心情,师徒两人亦在大雪山上,钻研武学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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