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金霞簇涌,淡红色的云彩,瑰化了半个天空,悄静的原野,在晨露和风里,显得分外明朗而清庐。
然而,“绝命庐”中的浓雾,并未散去,仍在升腾飘飞,似平那神鬼俱惊的地方,在天地奇化之下,永远需要雾霭,卷蔽其真象,淹没在神秘里,由之,虽然阳光普照,大地清明,是以“绝命庐”的外貌,仍沉入在迷蒙之中。
就在浓雾卷虚渺间,五座巨坟旁侧的空地上,五方煞神合目席地围坐,仲玉仰卧中间,四肢舒分,像一个“大”字,而五煞的右掌,分别抵住其手心脚心头顶,正进行第二度“接体导流”,“五心输轮真”至高无上的玄门传功。
这种玄门以功传功,在武学中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作为,不比“单心导元”或“双心传真”,那么单独易施。因为,被传功者须具有能抵受,五道热力穿流,奇经八脉的内力基础,而传功的五人,更是要功力相称,徐进绶行,势导疾送,要配合得丝丝入扣,万不爽一,方可功成圆满,否则,非但不能竭尽传功之效,反而导致恶性伤亡。
因之,以五煞那等艺比天神的奇人,也不得不谨慎为之,各自凝神守意,默运本门心法,全以数十年精湛的修为化成一般暖流,由仲玉五心,缓缓导送,状极严肃。
而仲玉躺在地上,如同卧在火焰中一样,非仅外肤感到焦灼难忍,而体内更是痛苦异常,浑身经脉穴道,宛若万条火蛇,在游动钻射,尤其丹田、命门、百会三穴,更如同被火气封制,极端难受,但是,他不敢妄动,心知稍如伸蠕,即遭致不堪设想的后果,只得咬牙忍受着。
这时,陡然有一条白色人影,步浅露穿轻雾,捷如织花蝴蝶,直朝五煞传功之处射来,神态非常神秘而兴奋,扑至—颗树下,忽停立不前,远远望着传功之处。
这不是别人,正是傲霜玉姬蓝问梅的记名弟子温慎芳,这回已没有装那鬼样了,只见她乌发洒肩,呈波状披曳,头上挽一个盘龙巧髻,娇美的脸庞,焕发着青春的光晕,眉舒悄意!眸透春情,绽唇微笑地,注视着那里。
末几,五煞行功完毕,个个手挥额汗,面露疲惫,想这第二度传功,定然已耗费他们不少的精力。
陡闻海天钧叟涂继尧,朝仲玉肃然言道:“玉儿,这两席输真传功,不啻于六十年修为,我们五人毕生的功力,已萃集你—人身上,自比在今下武林中,恐已无人与你颉颃,但勿持技压人,谨遵道规,前日授予你那套“绝命旗招”,是否已经熟练?……”
仲玉当即躬身答道:“玉儿谨遵师诅令谕,决不是有负殷期,那八十一手绝命旗招,亦已熟练!”
卷尘秀士葛擎天,望着仲玉笑了笑,道:“真熟练了……没有偷懒尽与芳儿缠去了……”
顿时,不仅仲玉俊脸通红,低头不语,也使得遥立在树下的慎芳,脸泛红霞,暗自娇羞。
接着冷面鬼母丑寒英,啐了一口,佯嗔道:“老不要睑没大没小。”旋即扭头又对仲玉道:“玉儿,以后不要认他,这个没规矩的师姐!”
“怎么!”卷尘秀士接道:“传玉儿那套‘九天妙音’就亲上一层?要他不认我!哈哈,仲玉才不像你那样刁怪呢!”
说此,陡地面色一整,表情变化端的奇惊,迅又用眼一扫众人,然后落在仲玉脸上,凌光暴射,继道:“玉儿,谨听师诅令谕!”
“遵命。”仲玉霍地跪下,这是武林门律派规。
然后卷尘秀士肃然言道:“本门行道江湖弟子,有三戒三杀,必须始终遵行,不得苟废……三戒即是戒淫,戒盗,戒妄杀……三杀即是杀知过不改之徒,杀淫乱宵小之徒,杀贪官地霸之徒,如违以上三戒三杀,是按门规严惩……起来!”
独眼煞神章宜建,笑了笑接道:“这孩子杀孽太重,约束一下也好,像我们四十年前,血洗江湖而有失人和……玉儿,你此番前往连环峰寻父,务必据理慎行,小心为是,师诅们已四十年未展江湖,不知目下江湖正邪两道情形如何!以后若有疑难之事,可来绝命庐请示……”
说此,略顿又道:“本来想把我独步绝技,靡孔阴飙传授予你,但因此技太已残毒,既是我不在恨极之下,也从不使用,好在你现在的武学,已可与师诅们并驾齐驱了,甚至扰有过之,是以,不再传授予你。”
仲玉闻葛章二老之言,心下感触丛生,深为慈励所动,三日之间,已产生极浓厚的嫉妒情感,当即躬身答道:“玉儿谨遵两位师祖令谕,日后如有违背,定遭天谴,或自剖腹赎罪!”
“傻孩子,”傲霜玉姬蓝问梅,而含愠怒嗔道:“谁叫你起这不吉利的宏誓!真是……”
也许傲霜玉姬因师门关系,对仲玉殊爱备至,加以天生母性慈怀,见仲玉莽然明誓,心下好生不悦,当着诸老面前,也不好多作坦护,沉吟一下又道:“你与芳儿的婚事,日后见你娘时,就说是我作主,谅她不敢有拂我意,而为难与你的。”
“丫头,”陡闻冷面鬼母朝隐立树下的慎芳佯叱—声,道:“站了许久,褪还没站痛么?”
“哈哈……”
慎芳站在那里,怎瞒得过诸老的耳目,见她娇滴滴的定着,眼溜溜地瞧着,当然知道是为了谁,到底少年儿女,一经情爱系连,便一刻也离不开,何况正当她寒愁龙罩的时候,获得这样一个俊郎君?但,她自以为凭本身轻功,潜隐树下,能瞒过正在行功的诸老,窃听一会,倏闻冷面鬼母叱声笑她,当即芳心猛地一震,玉面泛霞,暗道:“糟糕!多难为情!”于是,娇躯一拧,回身便跑。
当她刚回身启步,双闻傲霜驻姬,喝道:“跑什么,还不过来,这回倒怕起羞来了!”
慎芳那敢再跑?迅即低着头,两手搓着手绢,连步疾移,闷闷地走至玉姬眼前,亭亭玉立,恨不得把头埋在胸襟里面。
诸老见她羞得那样,真是既娇又可爱,顿即嘿!嘿地哑笑起来,慎芳便是羞赧不胜,而仲玉也顿是脸通红,低头默立,一左一右伫立傲霜玉姬跟前,仿如金童玉女分立莲座之下。
冷面鬼母到底是过来人,了解少女在羞答答的场合中,需要有人打开圆场,撑撑腰,当即笑道:“问梅,你说话也是没遮拦,怎么能当着这多人面前,而且玉儿也在此地,就喝她什么羞不羞的,姑娘家能受得了?”
傲霜玉姬向慎芳斜睇一眼,笑接道:“她还有受不了的,脸皮儿厚得很,这两天玉儿到那儿,她就跟到那里,你看她是不是怕羞?……”
“奶奶,”臻首霍地一抬,撅着嘴,反辩道:“您老尽在冤枉人,我什么时候跟他那样紧啦!昨天他尽在练绝命旗,我也没有跟着他,什么三天二天的……”
地说话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已然没有声音,小嘴却仍在动个不停,不知在滴咕些什么,头也低得紧紧地……
傲霜玉姬向冷面鬼母笑道:“你瞧瞧,她的嘴多厉害……丫头,如不是看你今天要跟玉儿离开此地,我不打你一顿才怪呢……”
慎芳一听,今天要离开,这十年久居的地方,芳心一惨,眼圈儿一红,离情激动,霍然娇躯一扑,倒在傲霜玉姬的怀里,嘤道:“奶奶,您别这么说,打就打吧!要不然,芳儿心里会永远难过的……如真要我走,以后我每年回来看您,就让您打一次好了……”
“这丫头,”冷面鬼母笑道:“怎么这样说呢!你奶奶说打真会打么,她疼爱还嫌不够,怎舍得打你!”
傲霜玉姬想是心里难过,只是含笑不语,把慎芳搂在怀里,尽在摸拂她的头发,但炬电似的两眸,已闪着晶莹的水光。
众人似乎都被这一种离绪,牵系得默默无言,数十年古井的心意,竟也为人门必然的袂离,掀起了层层微波。
原也是,人活的岁数越大,越切思温暖,同时也感到风烛残年的威袭,在情感上常是倾向温暖,或相反的倾向冷酷以五老的怪性,不但有时不近人情,而且由于反常心理,形成寡谈,冷寞的恶性,但,此刻,也因为他们隔代弟子的离去,心情顿起动荡,益自沉入在伦情的旋涡中。
契默良久,海天钓叟徐继尧,向仲玉道:“玉儿,在此一日之间,你的武功已今非昔比,但要试试现在的内力若何,你身后八丈之远有颗大树,你需站在原地不动,单臂反扬,看把那颗树劈成什么样子。”
仲玉闻言,回头看了看目标,陡之,蔫提真气,劲聚右臂,一声清啸,猛然反常击去,顿时一股如山崩海倒的奇功,直向那颗三人合抱的大树撞去。
刹那间,只听得“呼”地一声爆响,沙土飞扬,枝叶纷飞,而那颗大树,已齐根击断,倒在地上。
仲玉一见树倒,反而被惊得呆若木鸡,心下正怀疑自己武功竟已臻如此境地!五方煞神也全都面露诧讶之色,显然仲玉的成就,已在他们意料之外,而慎芳也睁大了清澈的秀目,望了望仲玉,又望望满地木屑。
徐继尧道:“仲玉,你在短短时间中有如此成就,真是奇迹,但还要试试你的轻功,看看……”
他指着石柱上,一面有五颗人头中间的小旗,继道:“你从石柱把那两旗子取卜来,但不准借物腾身,点足用力,只可平空上升。”
仲玉看着那石柱,有点踌躇,暗道:石柱高倒不高,不点足用力,借物腾身,倒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且尽力试试看……当即气沉丹田。又复徐徐上提,真的点足用力,平空腾升而起,宛如气球一般……
他一直腾升数丈,然后双臂一张,成一个大字,愤怒双臂分划,脚踝微弱,真气猛提,人如一朵云采般的向那小旗飘去。
他一把抓住那枝旗杆,猛力一拔,随手往下肢去一点,身形又起二丈,旋即俯身翻了个斗,滑翔而下,快离地面一丈,倏如巧燕掠波,斜式剪飞,已自停立原地,悄然无语。
他这一下的动作敏捷,花样新奇,而且姿态也端的美妙绝伦,因之,喜的五老同声赞赏,傲霜玉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赞叹,这孩真是百年少见的奇才,一番造就,竟是不同凡想。
卷尘秀士长眉一掀,向仲玉言道:“孩子,你不负师诅们殷望,可嘉,可嘉,这面小旗名叫“绝命旗”,便晃你以后使用兵器,别看它小,却是妙用无穷,旗杆是上古水铜所铸,任何宝刃剐之不断,而且可折金碎,旗面乃天蚕丝织成,刀火不侵,尤其,上面那个风铃,有慑心震胆之能,日后与人对敌,便知妙用,惟需好自珍藏。
但,非遇强敌,不可轻易使用,同时,也不得随意张扬,因为,数十年来,各派武林高手,觊觎此旗者历代相传,至今仍末罢手,以你单身之力,难免为他们所乘,故须小心为是。”
仲玉耳聆心警,楞楞地抚弄着,那亘古未有的奇物——绝命宝旗。
接着,又闻独眼煞神说道:“玉儿,你大器已成,今日即与芳儿离此,连袂行道,但每年必须抽暇来,“绝命庐”与师祖们,团聚一句,少时竟自去吧!”
说完,身形突起,似若巨鹰,已然穿林而入。
陡之,声声叮咛之中,人影疾闪,宛如火花爆射,各朝不同方向飞腾,瞬间,便没入重重浓雾里。
仲玉顿被这切葱似的袂别,怔立当地,伤感之余,忽地,双膝跌跪埃尘,面扳泪珠,无音无声的跪着。
到底他是性情之人,对恩义二字奉为立身之本,在“绝命庐”
中,虽仅三月,由于诸老谆谆教诲,慈爱有加,且已身列为五老四派门墙,因之,伦情萌生,感恩深重,而至伤怀涕泪……
方当他呆凝之际,陡闻傲霜玉姬低声道:“玉儿,你这番孝义之情,师祖们已然心领,快起来,随我回去吧!”
慎芳在旁也说道:“起来么!还跪着作什么!”
于是,仲玉才站起来,趋至傲霜玉姬身前,躬身言道:“四师祖,我想……”
“想什么!”傲霜玉姬笑插道:“有何要事,待回园再说!”
语毕,一只手拉慎芳,另一只手拉仲玉,陡然身形腾空,好像带着两个子女的母鹰,疾朝树林中,腾越而去……
雾,仍在卷虚缥涉,缓阳已爬上树梢,静静地山林,迎着和风,发出呼呼的韵吟……
日正中天,暮春的骄阳,已放射出炙人的热力……
芳草翻浪,鸟语花香,这是一个很大的幽谷,谷里是一片浅草平铺的原野,齐中有一条光洁的大道,一直伸往看不见的谷底,谷外山地起伏,绵延连接,只见重重翠峦青峰,谷口处有两块削壁对立,好像门框一样。
此时,谷口青石板上,坐着两个少男少女,正喁喁低谈……
这即是文仲玉和温慎芳,将速袂前往连环峰……
倏闻慎芳轻笑一声,把头斜在仲玉肩上,说道:“玉哥,你说,你绣纹姊姊,是不是比我长得更好看!”
仲玉眼望着远山,喟咳一声,道:“她的确长得很美,真是如同天仙,你也生得容华绝世,宛如一尊女神……”
慎芳听得芳心好生受用,辞清清,醉温温地,娇笑声中喃喃地道:“天仙女神……”,慎芳并不懂其起初的含意和实质上的身价区分,明亮的眼睛,斜看天空,思索一下,天真地问道:“你说,天仙和女神,她们哪一个真正漂亮?哪一个比较高贵?……我想天仙都是美貌如花,可女神之中一定会有丑的,是不是?”
仲玉真想不到,她会问这种无稽之言,一时竟回答不出,沉吟一下才道:“你这样问法,我也答不正确,仪我看来,天仙和女神都差不了多少,不过……。女神或许是要漂亮一点……而且世上也没有丑恶的女神……你该满意了吧……”
慎芳心怡之下,黑眼球滴溜转一围,展颜浅笑,叹道:“女神……”似乎占到了伤势,心底填满了快感,震然又道:“你不是骂过我是女鬼吗?……现在又变成女神了。”
仲玉对她的俏皮,没有一点反应,而且表情十分冷淡,冷冷地说道:“是的,现在你是最可爱的女神了,连绣纹姊也不能和你比美,尤其……她赶不上你的是……”
“是什么?是武功还是女红!”慎芳喜极插问。
仲玉望了她一眼,面色一沉,言道:“……没有你的话多……哪像你整天絮絮不休……”
这两句话,如同焦雷行空,震憾了慎芳的心腹少女的自尊心,也因之被撕得粉碎,顿时,楞得像木头,瞪着眼不吭声,泪珠儿却垂挂在娇美的脸颊上……
她是一派天真、幼稚、见识少,想她跟随傲霜玉姬十年,从未出过“绝命庐”的大范围,而且为了怕她违命乱跑,遇着陌生青年男子,逗起是非,所以要她把头发覆脸上,不以其貌示人。
在她的年华成长中,脑中突起的事物,也渐渐增多,所需要的和理解的,都在她生理发展过程里,得到了预告,而且当值情窦初开之时,自然地产生心理变化,希求着异性情感的滋润。
此次,不但如愿以偿,结识了一个俊郎君,寻得了美好的归宿,而且借之遨游江湖,大开眼界,因此,她像刚飞出樊笼的小鸟,对海阔天空万象千景,盛到新奇而引起内心的兴奋,同时,由于情有所钟,身有所靠,哪能不喜急问东问西,加上获得伊郎,先有情人盟婚,她焉得不在容貌上,武功上……问过详细清楚?想不到竟碰壁了……待见仲玉神态骤变,爱意冰化,芳心一惨,鲛珠纷落,良顷,坐直了身子,含泪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绣纹姐姐,你应允过我们的婚事,也是非常勉强,一则因我救了你的命,再则是奶奶作主,不好推辞,其实,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仲玉看她娇态毕露,风雨齐来,气得手足无措,一会扶着慎芳的香肩,一会又为她拭眼泪,嘴又说不出贴己语儿来,尽在默默地忙着……其实,他固对绣纹由于乃母的关系,内疚良深,而且也正情丝暗缠,可是对慎芳更不敢漠视,她不但救过他的命,而这件婚事又是五位师祖作主,衡量起来,比绣纹的背景大多了,他焉敢冷待慎芳。
然而,由于他对慎芳的无邪多言,实在与他沉静,冷漠的个性,有点合不来,有时尚可将就,但一到心烦思考的时侯,难免心生不满,而他的内心却是深爱慎芳。
两个人沉默一会之后,仲玉婉言道:“慎芳,只不过是有意说你,的确这几天对绣纹姐姐的怀念,非常深切,需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歉疚,如果得不到弥补或挽回,长久是痛苦的,何况我与她订婚在先……”
慎芳低着头,似乎在静心的听着。
当然我们要找她,一同连袂行道江湖,以现在来说对他固然难忘,可是对你,我何尝不爱?为什么偏要往坏处想呢!要是常有这般想法,叫我如何能安心……
慎芳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仲玉是由衷之言,盯问道:“那么,你是真的喜欢我?”
仲玉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慎芳想想还是有顾虑,继道:“可是……你娘她老人家,不会喜欢我!”
仲玉闻言猛然一震,脸色又变,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慎芳瞟睇仲玉一眼,翘着嘴,说道:“从你这样子推想,她是不喜欢我这种女子的。”
“何以见得?”仲玉好生怀疑。
慎芳喃喃地说道:“我跟你说笑,你却既不说又不笑,绷着脸紧紧地,常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当然见其子也可以想见其母了……”
仲玉真还没想到她倒联想得很有道理,可是她并不了解仲玉的心情,和他的冷傲性格,只知道尽求自己精神需要,但仲玉仍顺应着她,当即朗笑一声,说道:“这是从哪里说起!告诉你,我娘是个最慈祥的妇人,当然会喜欢你,而我?不但喜欢你,也更会依顺你……”
他这话,一半是出自深衷,一半则是被压迫的掩饰,因为他们的婚事,不是在了解中定情,也不是出于爱的主动,而是被迫的凑合。
虽然如此,但在两人相对兜尔之下,两条身子互倾,已溶和在香甜的蜜意中……
陡地,由松涛呼啸中,隐约传来男女轻笑之声,他两人猛地一惊,仲玉轻轻推开慎芳,说道:“这附近已现人迹,我们寻去看看是什么人,也顺便问问,连环峰在哪一座山头……”
说着,身形已凌云腾起,脚尖点处,领先循声纵去,随之,慎芳娇躯猛射,宛如惊云追风,点足行尾飞驰……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一丛树林,停身林外,朝笑声发出的地方望去。
一条流水潺潺的溪流旁边,背面坐着两个男女,男的是身穿青衫,肩押长剑,女的则是一身洁白罩衣,清雅出尘,二人正低声谈话。
仲玉闻其谈话声音,心下顿感奇怪,遂即拉一下慎芳的衣袖,轻声说道:“这两人的声音,听来好熟……但认不出是谁……”
慎芳总是话不离她的心声,脱口道:“那男的你或不识,但女的会不会是绣纹姐姐?”
仲玉没吭气摇了摇头,这时,陡闻那女的说道:“玉哥哥,绣纹姐姐不是来黔北了么,怎么你没遇着!她比我和师傅早来三天呢!”
仲玉闻言,顿如触电似的一震,心道:“这少女好象是师妹言姣蓉么,怎会孤身到此?青衣少年既被她错认是我,定然是与我酷似之人……敢情是玉面仙童文子正?他怎么没有死……”
慎芳也是诧讶透顶,暗地怀疑奇怪,也许那男的叫什么玉,可是绣纹姐姐,怎么也有同名的?竟是这般巧法……
这时,那青衣少年未曾答言,竟自狂笑起来……
白衣少女惊愕地望着对方,问道:“你笑什么?”
青衣少年笑声截止,言道:“你先告诉我,绣纹是淮……”
白衣少女用手一掠秀发,笑道:“玉哥哥,你的记性真坏,连师叔的妻发姐姐都忘了,怪不得我刚才叫你不理我,当然把我也忘了……”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道:“谁是你的玉哥哥!现在你得告诉我,你师傅是谁?你师叔是谁?你玉哥哥是谁?……”
这时,仲玉已然知道,那一男一女,定是文子正和言姣蓉,可是,他仍忍着不现身,看看他对言姣蓉有什么企图。
而慎芳听青衣少年一问,更迷糊了,心道:这倒可笑得很,他们两个是磁错头了。
白衣少女霍地站了起来,怀疑地盯着对方,道:“我们谈了半天,你不是玉哥哥,那么,你是谁?”
青衣少年冷哼一声,道:“潜山文子正,你告诉我,你师傅,师叔,玉哥哥?他们叫什么名号!”
白衣少女娇叱一声,“我不认识你,告诉你干什么……真坏,让人家糊里糊涂地跟你说了好些话!”
文子正陡地身形一起,欺至白衣少女身前,沉声道:“你不告诉我他们是什么名号,我也猜得到,听着,你师傅是不是幻影罗刹,师叔是不是云霄?玉哥哥是不是那仲玉?哈……哈……哈……敢情好,我正找不到他们,先抓住你也是一样……”
果然,这白衣少女是言姣蓉,她当即娇喝,心想:“抓我?哼,行吗?”
文子正狂笑道:“你以为能逃得了?”
说话中,黑影一闪,文子正已凌空腾起,随之,双手变爪,疾如星火,已朝言姣蓉头顶胸部抓到。
言姣蓉技承幻影罗刹轻功身伊何等轻捷?待文子正双爪未到,娇躯一拧,宛如一只巧燕,已斜里飘七数步,玉立当地格格的冷笑。
文子正没想到,幻影罗刹之徒,身法竟是如此灵巧,果然良师高足,但他—抓未中,焉能自此罢休?当即身形再起,冷哼一声,扬爪又向言姣蓉二次扑到。
就在言姣蓉娇躯一转之际,仲玉陡起一声龙吟般地清啸,脆音行空,声到人到,随之单手一挥,抖出一股巨劲,涌向文子正卷去。
沙尘飞扬中,劲风过去,继闻“啪”的一声,文子正又被抖飞两丈开外,只翻了几个滚,才站立起来,放眼望去,顿时给愣住了。
只见言姣蓉身边,正伫立着俊面含愠的文仲玉,和另外艳丽的白衣少女,本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刚才倏被仲玉一挥,随即抖出二丈,惶疑他的功力,一月之隔,竟精进如此地步,是以,默默呆立。
仲玉嘴角缓慢冷笑,望着文子正,一言不发,倒是言姣蓉感到奇怪了,瞪着一双俏目,疑惑地看着文子正,又看看仲玉,心下暗想:“咦,他们两人怎地这般酷似,难怪我认错了……”旋又望了望慎芳,惊忖道:“这绣纹姐妹,长得好美呵……”
于是臻首微侧,和慎芳向仲玉笑说道:“玉哥哥,绣纹姐姐,我和师傅找你们,好几天了……今日认错了这个人,以为是你,冤枉说了半天话,他要抓我呢……”
仲玉望了慎芳一眼,笑道:“蓉妹妹,这位不是绣纹姐,是……以后再告诉你,就管她叫慎芳姐姐好了……”
说罢,又向慎芳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妹言姣蓉……”
“魔子。”文子正大喝一声,道:“满口大言,接招。”
声未落,人先起,双掌开山排劲向仲玉当胸卷到。
仲玉待挥掌迎敌。
陡然,他身后已掠起六条,小巧人影,同时凌空发掌,呼地狂飙过去,文子正被迫得近丈,随之当地已落下,六个身穿鲜红裤袄,粉雕玉琢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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