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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笑无心

三里店。

是靠近南陵县的一座小乡镇。

乡镇虽小,但因位于官道要路,故而往来行旅客商,倒也络绎不绝,镇上的街市也颇为繁荣。

古往今来,似乎都有着一个不变的定例。

那就是——

凡是位于官道要路口的镇市,不论它多么小,镇上开设的茶楼、酒肆、客店,都要比普通的镇市上多。

当然,这完全为了便利于往来行旅客商,但,这种地方,也唯有这一行生意比较兴隆好做,容易赚钱。

因是,这座三里店。

名义上虽叫做三里店,其实它的街道,依着镇名,顶多只能打个对拆,最长不过一里许左右。

一条通直的大街,从街头一眼可以直望街尾。

街道两旁,商店林立,但,其间的茶楼,酒肆、饭馆客店,却占了总数的三成以上。

兴发楼。

是这座三里店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

这家“兴发楼”,不但卖酒,卖饭,卖茶,而且还兼营着客店的生意。

人生“衣、食、住、行”四大要件项目中,这家“兴发楼”竟兼具了两项,因此,其生意之鼎盛,已是可想而知。

于是,财源滚滚而入,也正合乎了他的店名,“兴发”之意。

※※

※※

※※

时刚过午不久。

三里店上来了一位少年美书生。

他,穿着一身白衣,胯下白马,配着银鞍银蹬,人更生得丰神俊逸,貌胜潘安子都,潇洒脱俗出尘。

这位少年美书生是谁?

甭说,他正是那被少林、丐帮,极端尊敬的侯大公子——侯天翔。

他一进入镇头,立刻就引起了镇上很多人和那些过路的行旅客商的注目,大家心中都在暗忖:“这位公子好俊的相貌人品……”

侯天翔,他神情悠闲地安坐在马背上,任由白马徐徐前行。

蹄声“得得”,那缓慢而有节奏的音响,终于在“兴发楼”的门前,悄然静了下来。

这种地方,虽然位于交通要道,平日里往来的行旅颇多,但,像侯天翔这等翩翩绝世佳公子般的俊品人物,几曾见过?

尤其是一般市侩小人,店伙计的眼中,更认为这种俊品人物,不是什么王孙公子,当朝权贵的少爷,起码也是富豪士绅的爱儿。

这种公子哥儿,是他们的财神爷,他们怎敢怠慢。

是以,白马才在“兴发楼”外停住,店堂内立刻像一窝风似的抢步奔出了四名店伙计,一个个全都哈腰躬身谄笑着说道:“公子爷,您请下马,我们这儿要什么有什么,楼上的雅座,既干净又清静,侍候也最周到。”

侯天翔微笑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背,望着那名牵着马缰辔的店伙计笑说道:“伙计,我这匹马,嘴很刁,麻烦你用最上好的黄豆拌好酒喂它,回头我一定重重的赏你!”

这名店伙计一听说马要用最上好的黄豆拌好酒,就越发的认定这位贵公子的来头出身必然非常之大。

因是,不由更加眉开眼笑,恭敬地哈着腰,谄笑地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公子爷,您请放心,小的知道了,最上好的黄豆拌最上好的酒,绝对错不了。”

侯天翔点头一笑,跨步入店登楼。

三名店伙计,狗颠屁股般地紧紧跟随在身后。

侯天翔并没有依着店伙计的意思招呼进入雅座,却在靠窗临街的一张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店伙计当然不敢多说话,免得引起这位贵公子的不高兴。

于是,三名店伙计,立刻忙着擦桌子、倒茶、送水,拼命的巴结侍候。

当然,他们如此巴结侍候的目的,是希望这位贵公子算帐的时候,能够出手大方,多赏他们点小费。

大概是因他们巴结得太过火了些,旁边不远的一张桌上,有人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平的冷“哼”,骂道:“哼!狗眼看人低的混帐东西。”

这骂话的声音不低,店伙计们听到了,楼上所有的客人也听到了,自然,侯天翔也听得很清楚。

侯天翔目光微转,已经看清了骂人的是左边一张桌子上,六个横眉竖眼的凶恶大汉之一。

他眉头微皱了皱,望着其中一名店伙计笑着说道:“谢谢你们,你们别只顾招呼侍候我一个人了,还有其他的客人,快去多侍候些,回头我算帐给小费时,你们放心,每个人都有一份,决不会得少了一个人的,我这里只要有一个招呼就行了。”

那名店伙计一听,连忙哈腰谄笑着说道:“是,是,公子爷,您多大量包涵,谢谢您。”

说罢,便和另一名店伙计,依言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剩下一名店伙计侍候着,侯天翔便向他点了酒菜,这名店伙计立即飞快的奔下楼去,亲自到厨房里特别关照,替侯天翔张罗酒菜去了。

※※

※※

※※

侯天翔进入“兴发楼”不久。

镇头上又来了一位白衣白马,配着银鞍银蹬的少年美书生。

这位美书生比先前的那位美书生年纪轻了些,但,一张脸蛋儿,比先前的那位更俊,两只眼睛黑白分明,也更亮。只是,没有先前的那位潇洒,而且,气度上似乎也差着了点

在这位少年美书生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匹黑马,黑马背上,则是个一身青衣,年约十七八岁的美书僮。

显然,这是主仆二人。

不但这位白衣美书生俊美无比,令人羡煞,即连青衣书僮,竟也是一位万难选一的俊美少年。

想来他如果不是个书僮的身份,如果换上一件儒衫的话,必然也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无疑!

只可惜,他不是。

他生来命薄,为人书僮,真委屈了这副俊逸清秀的好相貌,实在令人替他惋惜!嗟叹!

先行入镇的那位白衣白马书生,神情悠闲,马行从容。

那气度,那风华,更给人一种深刻难忘的好印象!

但是,这主仆二人可就不同了,他们给人的印象虽也很好,却远不如先前的那位,气度,风华,也令人有着不如之感。

这主仆二人纵马飞驰如风,而且马身上都见了汗,分明已经过一阵子的长程疾奔而来。

看情形,他主仆二人,可能身有着急事!……

进入镇头,主仆二人虽然轻勒了勒马缰,略略控制了些马的奔行速度,但,仍是非常之快。

马到“兴发楼”门前,二人竟忽地一收马缰,突然停住,目光瞥视了旁边拴着的白马一眼之后,二人互望着微点了点头,脸上同时浮现起一抹会心的笑意,接着一齐翻身下了马背。

这主仆二人是谁?

他们正是那葛玉凤姑娘和侍婢兰儿。

此刻,甭说,“兴发楼”店堂内早又飞奔出四名店伙计迎了上来。

店伙计一面接过主仆二人手里马缰绳,哈腰谄笑的招呼着,心里一面暗暗觉得奇怪不已,忖想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哪来这么巧的事情,两位书生相公,不但都长得出奇的俊,而且又都穿着一身白衣骑着白马,配着同样的银鞍银蹬……”

店伙计心里暗忖中,葛玉凤姑娘已和兰儿二人,一前一后举步入店登楼,两名店伙计连忙随后跟上。

主仆二人上楼之后,目光略一掠扫,便在侯天翔对面不远的一张空桌子上坐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两名店伙计,自是毫不怠慢的抢步上前擦桌子,忙着倒茶拿水招呼侍候,蛤腰问道:“公子爷,您要点什么酒菜?”

这时,侯天翔点的酒菜,已经送了上来。

姑娘目光一瞥侯天翔的桌上,道:“照那样来两份好了!”

店伙计一听,不由暗伸了伸舌头,心想:“我的乖乖,照样来两份,一份五两多银子,两份就是十一两银子,又是一位阔财神爷,看来我们今天是交了财神运了……”

他心里暗想着,口中已是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是,公子爷,您请先坐息一忽儿,小的这就替您送上来。”

※※

※※

※※

当姑娘主仆二人登上楼,甫在楼门口现身之际,侯天翔就不禁微微一怔!

自然,原因并不是侯天翔看出了她主仆二人的身份,而是兰儿的一张脸孔,在他的记忆里,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但,这感觉,电闪之间,也就释然了。

因为,他微一怔神间,虽然立刻就想到了兰儿,但是,这青衣书僮嘴唇角边上,有一粒珍珠大的红痣,而兰儿却没有。

不过,他那锐利的目光,却看出了二人的特异之处。

那就是,这主仆二人,不是一般普通的文弱书生书僮,二人均有一身颇为不低的武功造诣。

蓦然!

楼梯一阵“蹬蹬蹬”急响,楼门口出现一个一身红衣红裙,背后斜背一柄长剑,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红衣少女,在侯天翔的记忆里并不陌生。

她,正是曾在青甘小道上,骑着一匹红马,经他身旁风驰电掣般,犹如一团红云似地飞驰而过的那位红衣少女。

为了她,他曾经戏弄了追踪她的“阎王堡”的五名手下。

那五名恶徒,竟敢使用歹毒霸道的暗器,因而激怒了他,施展神功罡气,震回他们发出的什么“追命弹”,“阎王刺”。

结果,那五名恶徒,虽是自食其果的丧命在他们自己的绝毒暗器之下,但,却使他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那“天山三剑”几乎误会他是“阎王堡”的属下,费了许多唇舌才解释清楚,并且还和“天山三剑”结下了一点小过节。

对于这种小过节,自然 他是决不会介意放在心上,也决不怕“天山三剑”会找他报复的。

※※

※※

※※

因是,他一见红衣少女突然出现在楼门口之时,一时不由微感意外地朝红衣少女微笑了笑。

他的笑,是毫无意思的,也是无心的。

但,他虽是笑着无心,而红衣少女和旁坐的葛玉凤姑娘,却是见者有意。

葛玉凤姑娘是芳心微微一震!顿时暗暗生起一股凄然的意味,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

红衣少女则和她截然相反,但可也不是高兴。

她认为,这白衣书生的相貌人品虽然俊逸出众,但,他的笑,是不怀好意的,是轻浮的。

她把他认做是什么富豪人家的公子哥儿,放荡轻狂的纨绔子弟。

因此。

红衣少女立时柳眉一挑,秀目陡瞪,娇喝道:“嗨,你笑什么?”

她一身红衣,鲜艳夺目。

当她一出现楼门口之时,立刻便引起了整座楼上客人的注视.

她一声娇喝,众人的目光也就不禁立刻随着她的视线,好奇地一齐投射到侯天翔的身上。

侯天翔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红衣少女是在向他喝问,但是,因为她的这种口气很不友善,心里感觉得很不是味道,而且,楼上这么多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地投射向他的身上,使他为之大感窘迫。

他非常明白,在这种情形下,最好是不开口,不说话,便可以什么事都没有。

否则,如果想解释,只有更糟。

反正他问心无愧,他的笑,是出于没有一点意识的。

于是,他神色从容而镇静,目不斜视的自斟自饮着。

对于红衣少女的喝问,装作听而不闻的,不予理睬,对于众人向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也视而未见。

红衣少女见他如此神态,芳心不禁更加有气,竟抢步走到桌前,伸出纤纤五指,指着他娇喝道:“嗨!你是聋子么?我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红衣少女一只纤手玉指,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来,指着他,他想不理睬她,不说话也是不行了。

无可奈何。

只得猛一抬头,似乎陡地一惊地,张口发出一声惊“呵”,道:“呵!姑娘是和在下说话吗?”

红衣少女没好气地道:“不是和你说话:难道还和别人说话。”

侯天翔故意轻“哦”了一声,道:“实在荣幸之至。”

话锋一顿,站起身来,朝红衣少女拱拱手,慢条斯理的说道:“请问姑娘有何见教?”

红衣少女见他这种神情态度,不禁气又不是,笑又不是,只好绷着一张粉脸儿,娇嗔地说,“我问你,笑什么?”

侯天翔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姑娘就是为这个在生气么?”

红衣少女道:“错,你必须回答个理由出来,否则,我决不饶你!”

侯天翔忽然正容说道:“在下请教姑娘,一个人有他自己的自由没有?”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当然有。”

侯天翔从容地道:“那么我笑,该是我自己的自由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姑娘一个什么理由呢?”

红衣少女不由一呆,旋即娇喝道:“不行,你一定要回答我一个理由!”

侯天翔道:“那么我也要请姑娘回答一个理由。”

红衣少女微微一怔,道:“什么理由?”

侯天翔道:“要我回答你理由的理由?”

红衣少女道:“我的理由就是你为何要取笑我?”

侯天翔道:“姑娘,我请问,你怎知我是在取笑你呢?”

红衣少女道:“是我亲眼看见的,你还赖么?”

侯天翔道:“姑娘,我再请问,如果姑娘不看我,便就不知道我是在笑姑娘了,对不?”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那还用说,我要是不看你,当然不知道你是在笑我了。”

侯天翔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误会了。”

红衣少女不禁愕然一怔,问道:“我怎么误会了,难道你不是笑我?”

侯天翔道:“当然不是笑姑娘。”

红衣少女道:“有理由吗?”

侯天翔道:“当然有!我和姑娘素昧平生,从未见过一面,无缘无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笑姑娘呢?此其一。”

红衣少女问道:“其二呢?”

侯天翔笑了笑,道:“其二是因为姑娘看了我,才会发生这种误会,产生这种错觉……”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这话也就是说,姑娘能够产生这种错觉,别人也就能够产生这种错觉,姑娘,你懂吧?”

红衣少女似懂非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认为你是笑我,那是因为我曾看你,如果别人也看见你笑,便也会认为你是笑他对不?”

侯天翔忽地一拍手掌,笑说道:“对极了,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红衣少女微一沉吟,道:“如此,你实在不是笑我的了?”

侯天翔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并没有任何可以笑姑娘的理由,而姑娘也没有任何引我发笑的原因,是不?”

红衣少女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很有理由。

她明眸一转,却变得好奇地问,“那么,你究竟是笑什么呢?”

侯天翔道:“我是偶而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故而忍不住笑了起来,恰巧姑娘走上楼来,又偏巧的看了我,因而才引起这场小误会,惹得姑娘为此呕气,我心里实在感到非常,的抱歉!”

红衣少女忽然天真的一笑,道:“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既然都已经说清楚,我就不怪你,你也就别再说什么抱歉客气的话了。”

话锋一顿,问道:“你想的是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能告诉我吗?”

侯天翔道:“是童年时候的一点事情。”

葛玉凤姑娘和兰儿在旁一直静静的凝神听着,听到这里,二人心里都不禁感到十分好笑,忖道:“他真鬼,分明全是鬼扯淡的谎话。……”

但,红衣少女却信以为真,显得非常高兴地道:“童年的回忆,那一定是件很有趣,很甜蜜的事情了!”

侯天翔点点头,脸上忽然带着歉然的神情,道:“但是,我很抱歉,这件事,是我心底的秘密,我实在不能告诉姑娘。”

红衣少女那天真的姣脸上,顿时显露出一股失望的神色,幽幽地说道:“既然是你心底的秘密,那就只好算了。”

说着,便转身走向另一张空桌子上,缓缓坐下。

那时候,凡是在茶楼酒馆内当店伙计的人,眼皮子最杂,最亮,做人也最是机灵乖巧不过。

他们见过红衣少女虽然生得很姣美,但一个单身姑娘家竟敢在外面行走,背后又斜背着一柄宝剑,就知必是江湖上的女英雄,女侠客之类的人物,说不定是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红粉女魔头。

因是,红衣少女在向侯天翔找麻烦时,他们心中虽然非常焦急地替侯天翔担心,但,却没有一个敢出面说一句话替侯天翔解围,只是瞪着一双眼睛,远远的站在一边望着,干着急。

此刻,他们一见红衣少女已被侯天翔说得消失了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无话可说的自己走到另一张空桌子上坐下。

心中都不由得高兴地暗赞道:“到底是念书人,会说话,真了不起……”

暗赞中,已有两名店伙计急步上前,一面小心翼翼的招呼着茶水,一面哈腰陪笑的问道:“姑娘,您要点什么?”

红衣少女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似是心不在焉地道:“随便。”

店伙计一怔,随又陪笑地说道:“姑娘,请问您是吃饭,还是吃酒。”

红衣少女秀目陡地一瞪,道:“你啰嗦的什么,随便就是随便。”

店伙计不由皱皱眉头。

突然,侯天翔忽地轻声一笑,道:“喂!店伙计,你们这里有‘随便’么,给我也来上一份吧!”

店伙计闻听,起初是一怔,旋即明白的摇摇头,道:“公子爷,您多包涵,小店里有酒有菜有饭,可就是没有什么‘随便’。”

红衣少女不是傻子,一听侯天翔的话,芳心便已雪亮,这是针对她的“随便”而发的。

她立时不由秀眉微挑,但,当她正想开口斥叱这个先前曾使她芳心生气,此刻已渐生好感的白衣书生时,只见白衣书生竟已望着她微微一笑,抢先说道:“姑娘,这间店不够大,没有‘随便’,你就委屈些儿,另外要点什么喜欢的吧!”

葛玉凤姑娘听得心中暗道:“他真爱多管闲事……”

兰儿却向她低声说道:“小……”

葛玉凤心中陡然一惊,连忙用眼色止住了兰儿话声,低声道:“不要多说话。”

那红衣少女被侯天翔抢先一着,把怒斥叱他的话被挡了回去,并且还被他这几句说得忍不住发出一阵咯咯娇笑道:“这个人倒很有意思得很……”

话锋微微一顿,明眸轻转地望着侯天翔笑说道:“你替我想想看,我该要点什么吃的好?”

侯天翔忽地一摇头道:“饮食各有所好,胃口各有不同,姑娘喜欢吃什么,我又不知道,姑娘你还是自己点吧。”

红衣少女笑道:“不要紧,你点什么就吃什么好了,看样子,你必定出生富贵之家,你们富贵人家最讲究吃的了,你点的,想来绝对差不了的,一定非常好吃。”

侯天翔摇摇头道:“不行,姑娘,你还是自己点的好,不然,我点的如果不合姑娘的口味,姑娘纵是不理会我,我心里也会感觉不安的。”

红衣少女明眸微微二转,笑问道:“你点的那些菜,都很好吃吗?”

侯天翔道:“我自己认为还可以,不过,对姑娘,我就不敢说了。”

店伙计插口说道:“那是小店最上等的酒席菜,那位公子爷便是照着这位公子爷的样子要了两份。”

说着,并用手指了指葛玉凤的那一桌。

红衣少女秀目扫视了葛玉凤姑娘一眼,朝姑娘盈盈地笑了笑。

一双明眸又转望着侯天翔笑问道:“我便也照你那样来一份好吗?”

侯天翔无所谓的道:“那就随便姑娘了,不过……”

话锋微顿了顿,接道:“姑娘如果觉得不合口味时,可不能抱怨我!”

红衣少女点首一笑道:“这和你无关,你放心好了!”

说罢,转向店伙计道:“照样来一份,要快。”

店伙计连忙哈腰答应道:“是,是,姑娘,小的马上就绐你送上来。”

话未落,人已飞快的奔下楼去。

红衣少女忽又望着侯天翔嫣然微笑地道:“适才我错怪了你,真对不起。”

侯天翔故意一怔,装作不解的问道:“姑娘,什么事呀?”

红衣少女不好意思的道:“就是刚才我责问你的事情。”

侯天翔轻“哦”了一声,笑道:“哦!那没有关系,过去了就算了。”

红衣少女明眸微转了转,正想向侯天翔问什么时——

忽然。

蓦听得一个沙哑的破嗓子声音说道:“二哥,看来这嫩雏儿是喜欢上那个书呆子了。”

接着,便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五弟,你吃干醋了,是不?”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很高很大,立刻引起了全楼上的客人的注意。

原来这说话的二人,乃是六个凶眉恶眼的大汉中的两个。

只见那被称作五弟的大汉,一双贼眼,灼灼地望了红衣少女一眼,嘿嘿一声怪笑道:“二哥,凭良心说,这嫩雏儿浑身好像有一股火辣辣的劲儿,很使小弟动心,真想尝尝鲜!”

那被称作二哥的大汉道:“五弟,我看你还是稍稍忍耐,别动脑筋吧,这嫩雏儿有刺呢!”

五弟哈哈一笑道:“二哥,这个你就外行不懂了,这种事情就是要有刺的才好,才够刺激,越够刺激,也才越有味儿,否则,便味同嚼蜡,兴味索然,没有意思了,嘿嘿……”

一声“嘿嘿”之后,接着又道:“二哥,这个嫩雏儿一来,我就看上心痒了,你也别想拦我,这个鲜,我是要尝定了。”

另一个左脸上有着一道寸许多长刀疤的大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接口道:“老五,你的见解实在高明,三哥我佩服你!”

老五眼睛一眯,道:“三哥,你帮我的忙不?”

三哥笑道:“帮你巡风?”

老五点头道:“可以不?”

老三哈哈一笑,道:“没有问题,三哥答应了。”

这时,楼上的客人虽然不少,但,除了这六个大汉之外,便再无其他江湖人物,因是,对于这“老五”的话,虽大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却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明其意之所指。

蓦地。

老三老五突见眼前白光一闪,立刻齐地发出一声惊叫:“唉呀……”

二人同时伸手从各自脸上拔下一根细如牛毛的鱼刺。

六名大汉目睹鱼刺,心中全都不禁凛然一惊脸色陡变.

鱼刺细如牛毛,既柔且软,竟能用以伤人,显见这出手暗算之人,内家功力之高之精纯,分明已臻上乘。

但,这鱼刺是由何方打来的,六名大汉因为谁都没有注意到,故而也无一人知道这暗算之人是谁?

一名满面虬须的大汉脸色一变之后,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想不到这酒楼上,竟还隐有高人,能以细鱼刺当作暗器伤人,功力身手,可见决非无名小辈,不过……”

话锋微顿,“嘿嘿”一声冷笑,道:“这种行径,却是有点不大光明!”

说罢,两只凶睛猛瞪,精光激射电闪地向四面扫视了一眼。

没一个人答话,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这虬须大汉复又一声冷笑,沉声说道:“朋友,你既然暗算伤人当然也敢承认,如果你不是个鼠辈,便让俺‘沂蒙六义’兄弟见识见识你!”

原来这六名横眉凶眼的大汉,乃是江湖人称的“沂蒙六恶”。

“六恶”均为绿林大盗出身,各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彼此臭味相投,遂结为异姓兄弟,在山东“沂蒙山”中安窑,自称“沂蒙六义”。

老大赛钟馗徐大刚,老二过天星周子高,老三小瘟神汪平,老四黑玄坛马猛,老五花花太岁袁明义,老六赛诸葛梁不凡。

“六恶”自结拜以后,在江湖上便同行同止,遇敌动手,不管你人多人少,总是一拥齐上。

由于他们精练有合击之术,在江朔道上,一般同道,对于他们“沂蒙六恶”,莫不有点忌惮头疼,有着“不好斗”之感。

因此,凡是与“六恶”有关连的事情,一般江湖同道,大都忍让三分。也就更养成了“六恶”在江湖上的为恶作歹骄横狂傲!

今天,在这座酒楼上,他们再也意料不到,竟有人胆敢暗算他们,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赛钟馗”徐大刚话声甫落,那正在吃饭的假书生葛玉凤姑娘,忽地微微抬头,望了“赛钟馗”一眼,口中发出了一声轻笑。

“赛钟馗”正因为无人出声答话,心中有火无处发。

葛玉凤一声轻笑,何异是一根导火线。

只见“赛钟馗”立时凶眼猛地一瞪,精光电射地怒视着

这位易钗而弁的假书生,沉喝道:“书呆子!你笑什么?”

葛玉凤姑娘双眉挑了挑,道:“怎么,阁下,小生连笑笑都不可以么!”

“赛钟馗”道:“不可以。”

葛玉凤姑娘皱了皱眉头,道:“如此,阁下未免太横,也有点凶得太过火了吧。”

“赛钟馗”浓眉一竖,忽地哈哈一笑,道:“俺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俺也就是那么凶,怎么样?书呆子,你不服气,是不是?”

葛玉凤微微一笑,道:“阁下,我请问,你可是官府?”

“赛钟馗”道:“不是。”

葛玉凤又问道:“阁下可是当今皇帝?”

在“赛钟馗”徐大刚的眼里认为,这个白衣美书生,人品虽然很俊秀,但,样子神情,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绅人家的公子哥儿,决不会是身怀上乘武功之土,那出手暗算老三和老五的武林高人,

是以,他也根本没有把这位易钗而弁的假书生放在心上,或者有丝毫的怀疑。

故而他心中虽因不知那出手暗算老三老五之人是谁,有着怒火欲发无从,但,一听姑娘这种傻头愣脑般书呆子的话,不觉感到十分好笑,哈哈一声大笑,问道:“书呆子,你看俺像皇帝么?”

葛玉凤姑娘摇摇头道:“当然不像。”

“赛钟馗”道:“俺虽然不像皇帝,但却比皇帝厉害。”

葛玉凤道:“你比皇帝厉害有什么用,小生岂能怕你,而且也不相信你真的会比皇帝还要厉害的。”

“赛钟馗”哈哈一笑道:“你不怕俺,俺就要你怕俺,不准你笑,你不相信,俺也非叫你相信不可。”

葛玉凤突然脸儿一绷,倔强的道:“我就偏不怕,偏不相信,也偏要笑。”

说罢,还故意的仰起脸来,放声哈哈一笑。

“赛钟馗”双睛陡瞪,凶光激射。

看这样子神情,心中的怒火显然就将发作了。

老六“赛诸葛”梁不凡,突然嘿嘿一笑道:“老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你和他生气做什么,让小弟来教训教训他算了。”

“赛钟馗”望了梁不凡一眼,“哼”了一声,道:“好吧,老六,你先告诉他俺们兄弟是千什么的,然后再教训他一下好了。”

梁不凡点了点头,神态从容地站起身子,走到葛玉凤二人桌前,目光冷冷地望了主婢二人一眼。

然后“嘿嘿”一声阴笑,道:“书呆子,你可知道,俺兄弟向来有个规矩。”

这梁不凡的外貌长相,在“沂蒙六恶”中,乍看起来,似是比较清秀的一个,但,实际上,他那獐头鼠目的样子,却是最为阴险深沉狡凶之人。

葛玉凤望了梁不凡一眼,眉间微皱了皱,问道:“什么规矩?”

梁不凡阴恻恻地一笑,道:“凡是触犯了俺兄弟的人,比不听官府,皇帝的话,罪名还要更大的。”

葛玉凤问道:“是个什么罪名?”

梁不凡简短而冷峻的道:“死罪!”

葛玉凤似是蓦然一惊,道:“这么厉害?”

梁不凡冷“哼”了一声,道:“不然,俺们也就不会得比皇帝还厉害了。”

葛玉凤脸上露出一副惶然之色地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想要杀死小生了?”

梁不凡又“哼”了一声,道:“现在你知道怕了吧?”

葛玉凤惊惧地道:“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你们就要随便杀人,难道一点都不怕王法吗?”

“王法?……”梁不凡不屑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王法算是什么玩艺儿,它只能管管普通的老百姓,焉能管得了俺们兄弟。”

说时,满脸尽是一股骄狂跋扈的得意之色。

那副傲然的神态,好像天下虽大,却已无人管得了他们似的。

葛玉凤心中不由暗骂道:“狗东西,回头我要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们,让你们知道一些厉害,也来免太辜负了我这一身武学了!”

姑娘心中虽在这样暗骂着,面上神色却做作的呆了呆,问道:“连王法都管不了你们,那你们又是干什么的呢?”

梁不凡狂傲的道:“俺兄弟是江湖上的好汉。”

葛玉凤似是这才明白地轻“哦”一声,道:“哦!你们六位原来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小生倒失敬了……”

话锋微微一顿,忽地正容问道:“你们尊姓大名呀?”

梁不凡道:“你别问了,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葛玉凤微微一笑,道:“你说说看,小生也许知道。”

梁不凡道:“你认识江湖朋友?”

葛玉凤道:“认识一个。”

梁不凡道:“他叫什么名字?”

葛玉凤道:“他叫……”

话锋忽地一转,问道:“这才我好像听你们自己说,你们是什么‘沂蒙六义’,是么?”

梁不凡点点头道:“不错,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多问。”

葛玉凤忽然微一皱眉,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这就奇怪了?……”

梁不凡微微一怔,问道:“奇怪什么?”

葛玉凤皱着眉头道:“在小生的记忆中,似乎只听说过有‘沂蒙六恶’,可从未听说过什么‘沂蒙六义’……”

话锋一顿,忽地目注梁不凡问道:“阁下,你们可就是那‘沂蒙六恶’么?”

梁不凡脸色微微一变,喝道:“谁告诉你‘沂蒙六恶’的?”

葛玉凤淡淡地道:“当然是小生的那位朋友了。”

梁不凡沉声喝问道:“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葛玉凤神情从容的,缓缓说道:“他有个非常响亮,但也很长,很有趣的外号。”

梁不凡急两道:“是什么外号?”

葛玉凤道:“叫做……叫做……”

梁不凡接道:“叫做什么?”

葛玉凤想了想,道:“叫做什么‘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

梁不凡脸色不禁勃然一变!霍地后退了一大步。

其他坐着的五恶,一听这名号,心中也全都不禁悚然一惊,脸上陡地变色,目射惊异地望着葛玉凤。

葛玉凤目光一扫“六恶”的脸色神情,心中不由暗自点头道:“看来哥哥在江湖上的名头,真的实在不小……”

她心中暗忖未已,只见梁不凡满脸惊容地望着她问道:“尊驾是一蛟龙的朋友?”

葛玉凤微一点头,尚未答言。

假书僮兰儿忽地插嘴说道:“不错,我们公子和一蛟龙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们也认识一蛟龙的吗?”

梁不凡不由愕然一怔!

“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乃是新近成名江湖“神风铁骑旅”的首领。

据说此人年纪不大,一身武功精深高绝,天生神力,一双钢掌,力能担山,掌能碎碑,勇猛无匹。

他虽是新近成名江湖,只不过二年不到的时间,但,已是声威如雷,名动天下,江湖黑白两道,几乎无人不知。

“神风铁骑旅”,本是十多年前,突然出现江湖的一个组织,但是,其生命却如昙花一现般地,前后不足三年的时间,便又突然消失隐逝。

为了什么?

这件事情,直到十多年后,“神风铁骑旅”二度出现江湖的今天,江湖上,仍然无人知晓其中的内情。

“神风铁骑旅”二度出现江湖,在这位年青的首领领导下,虽才只二年不到的时间,但,其声威势力之强大雄壮,却实在惊人。

到目前为止,“神风铁骑旅”的属下分布之广,已遍及长江沿岸一带数省之内。

梁不凡想不到旁边的书僮忽然如此问他,觉得如是回答认识,自己兄弟从未见过此人,若是回答不认识,这么一个威震江湖有名的人物,自己兄弟竟不认识,似乎有点丢人。

因此,他虽然外号“赛诸葛”,在“六恶”中是个有名的“智囊”,但,面对着“一蛟龙”的朋友,一时之间,也不禁感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兰儿聪明绝顶,一见他愕然一怔的神情,已知他是不认识,但却轻声一笑地故意追问道:“阁下,认识不认识?你倒是回答说话呀!”

梁不凡眼珠一转,正要回答说话时。

突然,一声有如银铃般的“咯咯”娇笑陡起,

那红衣少女竟然忽地插口娇声说道:“小管家,你问错了人啦,那‘神风铁骑旅’的首领,在江湖上是位何等威名赫赫的人物,凭他们‘沂蒙六恶’的这块料,怎能认识那样的朋友呢,你要他回答你,那不是要他丢人吗?”

“六恶”闻听,脸色不由齐地陡变,凶睛猛瞪,精光激射如电。

梁不凡倏地一声沉喝道:“丫头,凭你也敢轻视俺们‘六义’兄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红衣少女又是“咯咯”一声娇笑,道:“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凭你们‘六恶’兄弟就是想给一蛟龙提鞋,只怕都还……”

她话未说完,四恶“黑玄坛”马猛霍地站起身来,一声怒喝道:“丫头住口,你竟敢如此瞧不起俺们兄弟,想来定有不凡的武功身手了,你且先接你四大爷一招看!”

话声中,人已离座,大踏步走近红衣少女桌旁三尺地方,探臂伸掌,五指齐张,抓向红衣少女的肩上。

红衣少女秀眉微挑,口中一声冷笑,娇躯一闪,人已离座避开,才待出手施展师门独特的拂穴截脉手法,给这“黑玄坛”一点苦头吃时。

蓦地眼前白衣人影一闪,那自称一蛟龙的朋友的白衣少年书生,已飘身拦在她身前,冷喝道:“尔等真想在这酒楼上动手欺人么!”

俊面冷凝,话声更是冷峻如冰,

冷喝声中,儒袖轻轻一拂,“黑玄坛”立被一股大力强劲推得立足不住,往后退了一个大步。

“黑玄坛”马猛,他做梦也意想不到,这个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是位身怀上乘功力的内家高手。

他被书生儒袖一拂之力,推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之后,神情不由骇然一呆!

梁不凡见状,心中不禁凛然一震,旋忽哈哈一声大笑:

“想不到阁下竟是真人不露相,俺们兄弟都看走了眼了,当面不识高人,实在……嘿嘿!”

话锋微顿,一声“嘿嘿”之后,双睛忽睁,注视着书生问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书生心念一转,立时朗声说道:“小生姓侯名玉。”

她竟用侯天翔的姓,将自已的姓名截头去尾,用了中间的一个“玉”字。

梁不凡拱拱手道:“原来是侯大侠,失敬,失敬,在下‘沂蒙六义’老六,姓梁字不凡,外号人称‘赛诸葛’……”

话锋一顿,接道:“请问侯大侠,真和一蛟龙是朋友吗?”

侯玉道:“阁下可是不信?”

梁不凡干咳一声道:“在下怎敢不信!”

侯玉冷冷的道:“那为何还要多问?”

梁不凡嘿嘿一笑道:“在下只不过是想问清楚些,免得……”

侯玉忽地截口道:“阁下问不问清楚都是一样,阁下也用不着免得什么了,反正你们‘沂蒙六恶’兄弟,和我也绝对拉不上丝毫关系交情!”

梁不凡脸色微变了变,嘿嘿一笑道:“侯大侠,你这话不以为说得太过绝决,令人难堪过火了么?”

侯玉冷然一笑道:“阁下要以为是,我无可厚非,不过……”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我说的确是事实。”

梁不凡目光瞥视了侯玉桌上的一小堆细软鱼刺一眼,心念忽然一动,轻咳了一声,目注侯玉的俊面,问道:“侯大侠,请恕在下冒昧,适才那两根鱼刺,可是侯大侠您看得起俺们兄弟的赏赐?”

侯玉冷“哼”了一声,冷然微一点首,道:“不错,怎么样?”

坐在一边的老三“小瘟神”汪平,老五“花花太岁”袁明义二人,陡地一齐挺身站起。

梁不凡一见,连忙朝他二人摇摇手,阻止地笑说道:“三哥,五哥,你们且请稍安毋躁!”

“沂蒙六恶”兄弟,对于这个素有“智囊”之称的六弟,心里向来钦服,一切事情虽都以老大“赛钟馗”徐大刚为主,但,事实上,任何问题莫不先商计于梁不凡,对于梁不凡也无不言听计从。

是以,老三“小瘟神”,老五“花花太岁”一见六弟朝他们摇手阻止,便即一声不响的坐了下去。

梁不凡轻咳了一声,望着侯玉道:“侯大侠,在下请问,俺兄弟可会开罪你侯大侠?”

侯玉道:“没有。”

梁不凡又道:“在下再请问,过去俺们兄弟和侯大侠可有什么过节难过没有?”

侯玉冷冷地道:“要是有,你们现在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梁不凡嘿嘿一声阴笑,道:“那么侯大侠一定是认为俺们兄弟很好欺了?”

侯玉淡然一笑道:“小生并无此想。”

梁不凡脸色忽地一沉,道:“侯大侠,俺们兄弟既然没有开罪你,又和你毫无什么过节难过,在下倒要请教你侯大侠,为何竟出手暗算,伤俺三哥五哥?”

侯玉忽地轻声一笑,道:“梁老六,小生我请问,你长一着耳朵没有?”

梁不凡一怔,道:“侯大侠此话何意?”

侯玉脸色一寒,道:“我请问,你们那位宝贝老五,口中不干不净,说的是人话么?”

梁不凡怔了怔,道:“但,那和你侯大侠并无丝毫关系,你何大侠何必……”

侯玉蓦地截口喝叱道:“住口,我问你,江湖上最忌的是什么?什么是为万恶之首?”

说时,声色俱厉,双目神光有如两道寒芒霜刃般地逼视着梁不凡。

梁不凡心头不禁猛地一颤,情不由已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虽然外号“赛诸葛”,是“六恶”兄弟中有名的“智囊”,但,于这种无可遁词理由的情形下,也不禁被责问的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忽闻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说道:“江湖上最忌淫人妇女,万恶以淫为首。”

侯玉眉头忽然微微一皱,含笑说道:“兄台高人雅士,何必代这种恶贼答话。”

原来这清朗的声音,正是发自侯天翔之口。

侯天翔本不想开口多管闲事,但因这位和他一样穿着打扮的白衣少年书生,不但人品俊逸,而且武功身手亦颇不凡,心中早生“惺惺相”之感,后来听他自称姓侯,恰巧和自己同姓,不由顿生结纳之心。

是以,乃才趁着梁不凡无法回答的机会,接口回答,俾便借此和侯玉结识相交。

侯玉语声一落,侯天翔立刻微微一笑,道:“侯兄责问之言,正是他们那位老五的理短剑疤之处,别说他只是个‘赛诸葛’,纵是那真诸葛亮再世重生,只怕也无词以答呢,所以小生才代他实答,免得他揭自己兄弟的剑疤,打自己兄弟的嘴巴不好么……”

话锋微顿,忽地转向梁不凡含笑说道:“阁下,你说小生这话可对?”

梁不凡眼珠儿转动,干咳了一声,道:“不错,阁下说得很对!”

侯天翔笑了笑,又道:“那么阁下应该要好好的谢谢小生了。”

梁不凡脸上闪过一丝阴毒的笑意,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在下确是应该好好的谢谢阁下才是。”

口里说着,人已迈步走向侯天翔的身前,拱手一揖施礼道:“多谢阁下,在下这厢有礼了。”

侯天翔见状,连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生只不过是随便说着玩玩,阁下怎么便认真的谢起来了。”

梁不凡忽地一声冷喝道:“书呆子,你与我躺下吧!”

脚下突地前跨一步,右手陡伸,出掌如电地拍向侯天翔胸前。

侯玉眼见梁不凡脸上掠过一丝阴毒的笑意,迈步走向侯天翔,就已知梁不凡不怀好意。

虽然,她心中认定侯天翔身怀武功,但,在未得到证实之前,她可不敢十分大意,不小心提防万一。

因此,梁不凡走近侯天翔身前时,她即已暗中运功凝劲,蓄势戒备。

另一边,兰儿和红衣少女,似乎也看出了梁不凡的不怀好心,全都暗暗凝功戒备,以便随时出手。

在这种情形下,梁不凡出掌虽是冷不防,而且快疾如电,但又如何能够得手。

蓦闻喝叱之声暴起,侯玉,兰儿,红衣少女三人已同时出手,掌指齐施的击向梁不凡。

尤其是侯玉点出的一缕指风,劲疾凝厉无伦地击向梁不凡的右手腕脉。

梁不凡如不赶紧缩腕撤掌,他的手腕定被指风击穿,从此报废!

不用说,他的手掌自然也就无法击实侯天翔的胸前了。

同时,兰儿和红衣少女二人的两双手掌,也飞快地向他后心击到。

梁不凡心中不禁骇然大惊。

知道自己一时未及深思,妄想把这个书呆子先击毙掌下,以为泄愤,而引来这么大的危机。

此刻,如不赶急撤身退避,一只右手报废还是小事,只怕立将亡命当场!

于是,他不但飞快地缩腕撤掌,避过侯玉那缕凌厉的指风,同时,更身形一跃,横跨三尺,躲过了兰儿和红衣少女的两只手掌。

梁不凡遇险,其他五恶,因事先毫无准备,故想出手抢救都来不及,只有干瞪着眼发急。

直到梁不凡脱险,五恶这才惊魂甫定地齐皆轻吁了口气。

这时,侯天翔似乎被吓得虚脱了似的,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望望梁不凡,又望望侯玉,兰儿,红衣少女等人,直是发呆。

兰儿已站立在他的桌旁,见状不由关心地问道:“公子,你吓着了么?”

侯天翔翻了翻眼睛,缓缓地长吁了口气,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人心实在大险恶可怕了……”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兰儿微微一笑,道:“公子请别客气,我们是应当的。”

红衣少女目视侯天翔嫣然一笑,道:“以后你如果再碰上这种事情的时候,最好躲开远一点,千万别再开口多话了!”

侯天翔点点头道:“是,是,姑娘说得对极了,在下当谨记在心。”

“沂蒙六恶”本是骄凶的人物,先前他们因为听侯玉说是“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的朋友,他们自知惹不起这位“神风铁骑旅”的首领,乃才对侯玉一再容让,免得因侯玉而和一蛟龙结仇。

但是,经此一来,不禁全被激起了凶性。

老四“黑玄坛”马猛为人性情最为凶暴,他首先忍不住一声大喝道:“混帐书呆子,你欺人太甚,你四大爷今天要不把你摆平这座洒楼上,也就枉在江湖上称雄道号了!”

说罢,便即双掌交错,大踏步的向侯玉逼近!

侯玉双眉上挑,俊脸凝寒地一声沉喝道:“站住!”

喝声震人耳膜心弦。

“黑玄坛”心神微微一颤!停步伫足,喝问道:“混帐小子,你有何话说?”

侯玉冷冷地道:“你们真要动手一战?”

“黑玄坛”道:“俺们‘沂蒙六义’难道就是任由人欺负的!”

侯玉点点头道:“好,这里不是动手之处,你们不妨说一个地方,今夜二更时分,小生定必前往赴约,和你们一战!”

“黑玄坛”马猛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是不是想借机拿腿开溜?”

侯玉双眉一轩,喝道:“废话少说,要是不信,现在就走也无不可!”

“黑玄坛”道:“到什么地方?”

侯玉道:“随便,只要是荒野无人之处就行。”

“黑玄坛”马猛倏地转向“赛钟馗”徐大刚问道:“老大,你看怎样?”

徐大刚浓眉一皱,转望着“赛诸葛”梁不凡道:“六弟,你的意思如何?”

梁不凡微一沉吟,阴声一笑道:“姓侯的,镇外往南十里,那边有一片树林坟场,你要是有胆,今夜二更,俺们兄弟就在那里候驾如何?”

侯玉一点头道:“好,不见不散!”

梁不凡嘿嘿一笑,道:“死约会。”

红衣少女接道:“希望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后事。”

梁不凡阴恻恻的一笑道:“姑娘,希望你也好好的准备准备。”

侯天翔忽然朗声一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

声音倏地一顿,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不对,不对,不对,应该是……啊!”

一声轻“啊”之后,突又朗声说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天明。”

说罢,竟又望着梁不凡问道:“梁阁下,你说对不对?”

梁不凡鼠目闪动,嘿嘿一笑道:“很对,很对,阁下要不要跟着去瞧瞧热闹?”

侯天翔点头哈哈一笑道:“当然,当然,小生……”

红衣少女突然阻止地接道:“你最好别去。”

侯天翔一怔,道:“为什么?姑娘!”

红衣少女道:“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瞧的。”

侯天翔道:“小生可不这么想。”

红衣少女道:“你怎么想?”

侯天翔道:“打斗拼战的场面是很紧张刺激热闹,看来非常过瘾的,也是我们念书人极少能够看得到的。”

红衣少女道:“你这话虽是事实,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侯天翔就像是个固执的书呆子,摇摇头道:“不!不!我非去不可。”

红衣少女生气地娇嗔道:“你这人,真是……”

侯天翔飞快地接道:“姑娘,你请别生气,我去,不光是看热闹,还有另外的道理。”

红衣少女道:“另外有什么道理?你倒是说说看。”

侯天翔一笑,正容说道:“姑娘,你们是去决斗,是不是?”

红衣少女道:“嗯,不错,怎样?”

侯天翔又道:“决斗就必须公平,是不?”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当然应该公平。”

侯天翔笑了笑,道:“公平的决斗,就得有个公正的见证,对不对?”

红衣少女明白了,笑道:“你的意思是顺便去替我们双方做个公正的见证,是么?”

侯天翔忽地拍掌哈哈一笑,道:“对极了,姑娘,你不会再反对我去了吧?”

红衣少女摇摇头道:“不!我还是反对!”

侯天翔一怔,道:“为什么?”

红衣少女道:“我比你更有道理。”

侯天翔道:“什么道理?小生愿闻其详。”

红衣少女忽地咯咯一声娇笑,道:“你呀,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侯天翔怔了怔,脸色忽地一沉,道:“姑娘,小生可不想和你开玩笑,你必须说出个道理来,小生怎地是个书呆子了?又哪里呆了?”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生气了?”

侯天翔“哼”了一声,道:“姑娘不该开玩笑,无缘无故的侮辱念书人。”

红衣少女笑道:“我这是侮辱你了?”

侯天翔道:“如果不是,请说出道理来。”

红衣少女明眸转了转,道:“我说你不管是去瞧热闹也好,做双方公正的见证人也好,只要你去了,便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你懂吗?”

侯天翔摇头道:“小生不懂,姑娘这话说得似乎很玄。”

红衣少女笑道:“说你是书呆子,你不承认,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又不懂,而且还说我这话说得很玄,我真就不晓得你的脑筋是做什么用的?”

侯天翔道:“当然是念书用的。”

红衣少女道:“除了念书以外呢?”

侯天翔正容朗声道:“处理天下国家大事,为国家效力!”

红衣少女点首微笑的道:“你很有志向,也很有豪气,不过……”

语锋顿了顿,接道:“对于眼前你自己的事,我希望你能多用点脑筋,就像你将来处理天下国家大事一样,好好的处理,也好好的考虑一下!”

侯天翔似乎当真在用脑筋了。

他皱眉深思了片刻之后,忽地轩眉望着红衣少女道:“我明白了。”

红衣少女道:“你明白,就不要去了!”

侯天翔摇头道:“不,我还是照去不误。”

红衣少女道:“你是真明白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想到?”

侯天翔道:“他们正要杀死我,我去了,恰好给他们机会,对不?”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看来你倒是真明白了……”

语锋微顿,接道:“你一点都不怕么?”

侯天翔的目光瞥视了侯玉二人一眼,笑道:“有这位侯兄主仆和姑娘你在,小生还有什么好怕的!”

红衣少女秀眉微皱了皱,转向侯玉道:“侯相公,你以为如何?”

侯玉微微一笑道:“那就让他同去好了。”

红衣少女道:“我只怕我们万一照顾不了他。”

侯玉笑了笑,道:“我想可能不会要紧吧。”

语锋微顿,含意深长地转望侯天翔笑问道:“是么?阁下。”

侯天翔心中不由微微一怔,只得连连点头道:“也许,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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