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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魔家双姝

暗送无常的身法可真快,欧阳昭等三大高手,竟然都来不及阻止,已见不到他的影子,像煞一阵清风,一飘即逝。

欧阳昭一跌脚道:“让他走了,真是当面错过。我不信他肋生双翅!”说着,一拂袖,就待腾身追去。

青衫秀土舒敬尧也飘身而起,抢到前面,拦住了欧阳昭的势子,道:“空急无用,总要从长计议。”

欧阳昭此时五心如焚,叫道:“有什么从长计议的。就算他是三头六臂,罗汉金刚,我也不能让他逍遥世外,忘记了敏妹妹的这段血仇!”

这时,在一旁的玄玄玉女罗冷芳,早已抽噎饮泣,闻言不由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摇头道:“暗送无常不但功力奇绝,而且有缩骨长筋的功夫,加上他的天地指,数尽武林,恐也难以找到对手,只怕敏儿的仇,是报不得了!”说完,泣不成声。

欧阳昭听在耳内,气在心头,一抖手中辟毒追魂宝旗,另手拍的胸膛哨哨作响,既气又愤地道:“前辈!敏妹的这笔债,包在我欧阳昭的身上,不用你老人家劳心,更不须任何人援手,我若不讨回这笔血债,江湖之上,从此没有我欧阳昭这一号!”

玄玄玉女罗冷芳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又是有你,以前的诺言如今怎么样了,你不是说,要在一月之内,交给我一个活生的江敏吗?”

她这句话出口,欧阳昭心如刀扎。一则,他确曾有此诺言,二则,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比玄玄玉女罗冷芳的好受。

江敏与欧阳昭有夫妻之实,而且是欧阳昭唯一的江湖爱侣,比翼鸳鸯。一旦死别,自然也不下于玄玄玉女罗冷芳的师弟之情。

如今听罗冷芳这等言语,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一时说不出话来,愣愣地如痴如呆,双眼盯在她的脸上,几乎要冒出火来。

青衫秀士舒敬尧一见,生恐又是一场不愉快,连忙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这也不争在一朝一夕,所以……”

欧阳昭哪里听得进耳,不等他说完,大声对着玄玄玉女罗冷芳道:“好!前辈!你等着我用事实答复你的话好了!”

话音未落,蜂腰一拧,人已陡穿三丈,略一点那烧焦了的断竹枝,又是上射丈余,直去了五丈,快如闪电,疾似流星。

他虽然耳闻身后青衫秀土舒敬尧连声喊叫,却只是充耳不闻,一口气直向沙洲的岸畔奔去,抢到前些日子来时上岸的码头。

但见,人烟寂寥,枯芦断苇,分外使人有凄凉之感。

幸而离岸不远,有几只无人的小船,横浮在水面,一起一伏的,随着浪花不停地动荡着。

欧阳昭这时巴不得插翅飞到天柱山,三招两式地毁了暗送无常摘心送到江敏的坟前,再让玄玄玉女罗冷芳看上一看。

天柱山,(在今安徽省桐潜境内,又称天柱峰,相传有神仙出现,相距巢湖不远。)在万山丛绕之处,终年云锁雾封,人迹罕至。

欧阳昭一个人,形只影单,心情不佳,更加显得寂寞。

这一天,他已到了天柱山下的一座小镇,日色虽然尚早,但由于要打探上山的道路,以及预备些许口粮,因此就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

等到向店家一打听,欧阳昭不由作了难了。

原来天柱山却是横亘数百里的一片荒山。其中的峰岭甚多,主峰虽叫做天柱峰,但也迤逦百十里。

偌大的天柱山,自己又没有问明暗送无常一个确切的地方,要到何处去找他?

欧阳昭不由犹豫起来。自己不但与玄玄玉女罗冷芳夸下海口,赌了气,而且也与暗送无常有十日之约,万一十日之内找不到他,岂不又落下话柄。

想着,心中十分焦急。

但是,凭你如何焦急也是枉然。只有叫店家叫了酒菜,打算饱餐一顿,权且耐性住上一夜,天明进山,纵然是走遍天柱山的千峰万岭,也要把暗送无常找到,替已死的江敏了此血仇。

他独自一人自斟自饮,正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喝着,喝着,不由益发地感到一阵苦闷,唉声叹气。

忽然,眼前陡的一亮,店门前多了两个人,两个同这山村野店极不相配的女子。

一个略微胖些儿,身材也高一点,但生来弯眉杏眼,妩媚天成,一颦一笑却都十分动人。穿着一身上等质料的黑衣衫裙,云鬓蓬松,雅淡宜人,厚厚的嘴唇,含着半嗔半笑的,倒十分逗人喜爱。

另一个略为瘦小,上身一件橘红白点的衣衫,下面却是同样花纹油绿的裙子,雪白的皮肤,眉梢眼角,也露着一层笑意。

这两个女的站在店门口,不进,也不走,四只眼睛都落在欧阳昭的身上,滴溜溜转个不停,把欧阳昭打量了个够。

欧阳昭一时反而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但心中却想,看样子她俩似乎是名门闺秀,怎会到这荒凉的山里来?

想着,不由又斜着眼对那两个女的多望了几眼。

谁知,那两个女的,一见欧阳昭这等神色,相互地望了一眼,全都噗嗤一笑,又凑在耳边呢呢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

欧阳昭更加尴尬,不由红起耳根,一时抬不起头来。

幸好,这时店家却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哈腰含笑,对着那两个女的低声道:“二位仙姑许久没照顾小店了,请坐。”

那个瘦小的姑娘朱唇乍启,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道:“给我们灌五斤上好的酒。”

而那个微胖的却道:“妹妹,忙什么?好容易下山一次,先吃完了再说。”

瘦小的一个抿着嘴似笑不笑地说:“贫嘴!万一误了事,可怎么办?”

胖的那个嘴唇,一翘,眼神一斜,雅声雅气地道:“胆小鬼!

会那样快吗?老祖宗也不过是才回山,点子最少也要在三天以后才能来,你着什么急?”

“说不定人家前脚跟后脚地追踪而至也不一定!”

“呸!老祖宗不是说过十天以内吗?”

欧阳昭听她们一问一答,不由心上一动,私忖:这不正是指着我与暗送无常之约说的?

此时,那两个女的已进店就座,就在欧阳昭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那小店的店家,似乎对这两个姑娘特别一点。光是摆上的杯盘碗筷,就透着不同,比别的桌上精细清爽,送酒送菜,分外殷勤。

欧阳昭觉得奇怪,暗地地打量着。

然而,那两个女的,举动饮食并无二样,只是从她们言语行动上瞧,那胖一点的多一些男子气,不太拘束,瘦一点的斯文一点,但一对眼睛明如秋水,不停地对欧阳昭扫过来。

看情形,两人必都有一身功夫,明露着隐隐的劲力。

客店荒村,欧阳昭不便当面打探这两人的来历,只是暗暗留心。

那两个女的只吃到日色将要西沉,才算尽兴,随手将一锭银子向桌上一丢,提着一大葫芦酒,说说笑笑地走出店门。

临出门之时,两人都回头对着欧阳昭嫣然一笑。

欧阳昭这时,也正眼直直地目送她们出店,六目相投,不由又是一阵面颊发烧。

欧阳昭如梦初醒,终于忍不住了,叫道:“店家,店家!

那两个姑娘是你们镇上的?”

店家闻言,面露怯意,溜到店门外,向上山的路上瞧了一阵,才低声道:“我们镇上一共不到二十家,除了农家,就是猎户,哪有这等花朵一般的人!”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低,好像怕别人听去,神秘的样子,透着三分好笑。

欧阳昭奇怪地道:“那她们是哪里来的,好像同你们认识?”

店家愣愣地道:“认……认识……”

欧阳昭见他吞吞吐吐的,不由急道:“你说怕什么?她们人又不在这里!”

“这……这……”

“这什么?你怕?”

“嘿嘿!嘿嘿!”

欧阳昭越觉必有奇巧,也越要问个明白,一拍桌子焦急地道:“店家,你是怎的?说!”

店家似乎无可奈何地道:“好,好……”

口中应着,人又跑到门前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凑在欧阳昭的耳边道:“她们不是人呀!”

欧阳昭一听,不由也是一惊。几乎跳了起来,双手一按桌子,忙不迭地道:“呵!她们是山精鬼怪?她们明明是……”

店家闻言,脸色登时苍白,连连摇手道:“罪过!罪过!

她们是天柱山的仙姑,老祖宗手下的人!”

欧阳昭越发迷惑,追问道:“老祖宗?什么叫老祖宗!”

店家的神情更加紧张,吞着口水道:“乃是山上的大罗神仙,谁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这两个仙姑却时常在镇上露面,所以……”

欧阳昭心知此乃愚妇愚夫的妖言,哪里会去听这等神话鬼扯,怕店家又扯出一大段附会的荒诞不经的谣传,因此,连忙摇手拦住了他的话道:“她们住在这山上?”

店家连连点头道:“据猎户们说,常在天柱峰左近的宝斗谷碰见她们腾云驾雾……”

欧阳昭不觉一笑:“好了,好了!喏,这是酒菜钱,拿去。

我也会腾云驾雾,你看!”

他说着陡运功力,起势掠起一阵劲风,快如飞鸿地向店外射去。

店家不由一愣,惊呼起来:“哎啊!我的妈呀!”

欧阳昭不管店家的惊骇,出了店门,径向万山丛中深处奔去。好在此时日奄西山,荒村中早已没了人迹,尽力而为,向适才那两个女子的去处全力施展,闪电也似地泻去,一刻不停。

约有半个时辰,欧阳昭已到了四环皆山的茂林之中。然而,却不见那两个女子的半点影子。

难道她二人真的会腾云驾雾不成,不然以我这快的身法,前后相距不过是两句话的时间,她们怎会便去个无影无踪呢?

想着,正待再展轻功前进。

蓦然,一声银铃似地轻笑,起自身侧不远处。

以欧阳昭耳目之灵,如何分辨不出,一旋身形口中喝道:“什么人?”

他的人也扑上前去。

恰在此时,那笑声之处,也射起两条人影,几乎撞了个满怀,同时娇叱一声:

“眼瞎了吗?乱闯乱撞的!”

欧阳昭也不由一愣,斜地一闪七尺,二条人影擦身而过,正是那小镇上购酒的两个女子,瘦小的那个还提着个大葫芦。

胖些儿的那个现身落地,眉毛一扬,手插着腰,含有薄嗔地道:“擅闯天柱山,黑夜之间,追我们两个女的,你安的是什么心?”

欧阳昭不由玉面一红,一时嚅嚅地道:“你……你准知道,我是……是追你们吗?”

瘦小的那个口齿似乎比较伶利,上欺一步,一手提着葫芦,一手指着欧阳昭,振振有辞地道:“你还要强辩!是我们请你来的不成?”

说完,把酒葫芦往近身的树叉上一挂,捋了捋袖口,认真地道:“说!要是有理,饶你一死。不然,哼!休想出山!”

另一个胖一点的,也捏起粉拳,在眼前晃了一晃,接着道:“对!天柱山是好来的吗?这儿可不是茶馆酒楼,书场戏院,由着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欧阳昭不由被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激怒起来。

他这一发怒,比先前的腼腆神色迥然不同,侃侃言道:“天柱山不是私人的亭园,谁家的产业,有什么来不得!”

“哦。你还嘴硬!”

微胖的一个说着,对略瘦的一个一使眼色,人影一动两人左右分开,四掌振起,作势欲发。

欧阳昭朗朗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有三两手鬼画符的功夫。反正没事,逗逗乐子也好!”

两个女的一听,火就大了。

胖的一个鼻子里哼了一声,俏皮地道:“好小子!要你尝尝魔家双姝的手段!”

“魔家双妹?”

欧阳昭心中不由一动,身子一撤,双手护胸连摇道:“慢来,慢来。你们口称魔家双妹,是魔家四将的什么人?”

瘦小的那个不由一愣,偏着头道:“你口问魔家四将,倒要察察你的来历,先说出来龙去脉,不然可是自误!”

胖的那个面有疑云地道:“凭你小小的年纪,也配问魔家四将,不要充人物乱提字号,偏偏碰到姑娘的手上,这可算是你冒充错了!”

欧阳昭不屑地道:“我何必冒充,我是来找魔家一门的岔子的!”

“如此甚好!报上名来,只要过了我们双姝这一关,我们带你去!”

欧阳昭盈盈一笑道:“老实的说,不是强龙不过江,暗送无常约我来的。”

两个姑娘闻言,互望了一眼,然后齐问道:“你叫欧阳昭?”

欧阳昭心中不由一喜,自豪地道:“正是。你们……”

那胖的一个口直心快,忙不迭地抢着道:“我叫美华,她叫小咪,乃是大小姐手下的人,外号并称魔家双妹。早就知道你要来了,可没想到你来得这样快。”

魔家双姝的美华说完,对着欧阳昭眼神一抛,又对着小咪神秘地一笑。

那瘦些儿叫做小咪的对美华道:“老祖宗的眼光还真不错,看样子也满神气的,不知功力如何?”

美华吃吃地笑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功力却也不差,要同大小姐比,只怕就不行了。”

小眯听完前上几步,凑着美华的耳畔唧咕了一阵。

欧阳昭不知她们捣的什么鬼,朗声道:“老祖宗是谁?你们捣的什么鬼?”

魔家双姝并不答言,同时点头道:“就这么办!”

说着,各振双掌,又不约而同地叫道:“走出我们魔家双姝的二十招,自然带你去见老祖宗,不然,你只好夹起尾巴滚出天柱山去!”

她二人说完,也不等欧阳昭答话,一左一右,奋掌发招。

欧阳昭心想,这真是活见鬼!这魔家双妹的神情之间,分明没有敌意,为何又一定要动手过招呢?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魔家双姝的四掌齐发,劲道已至,不容他多想,也就一抖双臂,贯功运力,同时扬声道:“如此,你们小心了!”

言出招随,左右分施,一招野马分鬃分取双姝。他这一招的手法虽然平常,力道却自不弱。

谁知,双姝的身法奇怪,看是左右分施,等到自己掌势发出,她二人忽的.一闪一晃,眨眼之间变成了前后合击。

这样一来,欧阳昭所发力道不但落空,而且由于双掌分开,前后变成了不守之地,露出了空隙。

而魔家双姝的四只粉掌夹起四道劲风,早已连击拍至。

这等鬼怪身法,欧阳昭不由猛吃一惊。眼看双妹一味欺近,百忙中,平地上拔两丈,总算险险躲过。

双姝之一的美华,冷冷一笑道:“原来不过如此!”

那小咪也道:“武林上传言说他天上少有,原来是言过其实!”

欧阳昭人在凌空但可听得真切,不由无名火起,悬空一拧蜂腰,朗声喝道:“大胆丫头!不知好歹,看招!”

双掌曳起一片潜力,抖动之中,由上而下,分向魔家双妹袭到。

这一招乃是欧阳昭旋风惊电掌式的精华,与先前的野马分鬃相比,凌厉何止百倍,直如惊涛拍岸,怒潮排壑。

魔家双妹居然也是大行家,乍见之下,同声道:“这一招还有些意思!”

口中说着,也不敢怠慢,双姝的身影一分,四掌挫处,拒敌卸力,闪身还击,居然顺理成章,俨然名家身手。

欧阳昭看在眼内,不由暗暗赞叹了一声。

心想,这双姝的口风里,分明可以听出,乃是魔家四将的丫头,怎的会有如此功力?看来武林之中真是莫测高深,魔家四将一门,久不在江湖露面,却原来竟有这等修为!

想着,展开自创的旋风惊电掌式,丝毫不敢大意。

魔家双姝这时也此进彼退,攻守有序地联手合击。

三个人就在这穷山荒郊的半腰之中,一来一往的斗了起来。

以欧阳昭的功力来论,双姝乃是望尘莫及。但是,双姝的身法奇幻莫测,忽东忽西,捉摸不定,两条人影,如同穿花蛱蝶美妙轻盈。

欧阳昭看她二人的手法掌力上,不但不毒辣,而且有所顾忌,竟有玩笑的意味,毫无拚命的样子。因此一时也未便骤下毒手,全力施为。

转眼之间,已是二十招以上,眼看一弯新月,已由东方云层里露出,怕不已是初更时分。

欧阳昭心中已自不耐,高叫一声,道:“再要纠缠,我就不客气了!”叫着,人已暴射两丈,开气出声,发出阵虎啸龙吟的嘎然长啸,清越悠扬,声震之时群山响应。啸声甫落,人也凌空而下,抖擞精神,—掌势一变,完全用快攻快打,招招贯上内力,式式采取攻势。

这样一来,魔家双姝便吃不消了,双口嘤然一叫,两个人被欧阳昭的掌风逼得滴溜溜乱转,如同走马灯似的,守穴护位已感困难,慢说是进退有序,递招施袭了。

欧阳昭的掌势一经展开,如高山流水,长江大河,绵绵不绝,一泻千里,忽然手式一紧,朗声喝道:“丫头,尔等小心了!”

两声莺啼似的惊呼,人影乍分,魔家双姝已弹身闪出丈外,四只明亮亮的大眼睛,惊魂不定地瞧着欧阳昭。

欧阳昭一掌震退了双姝,猿臂虚挥,沉声道:“你们该知道了吧?说,暗送无常现在何处?”

魔家双姝脸色突的一沉,厉喝道:“满口胡言,不知道天柱山的忌禁吗?”

欧阳昭仰天一笑道:“忌禁?那是你们天柱山的事,忌不到我头上来!说!”

魔家双姝互望了一眼道:“他太狂了,上!”

她两人说着,又待震掌而上。

忽然,一声凤鸣似的清啸,高吭入云,发自谷底。

魔家双姝同是一震,已经作势欲扑的身子,也后撤一步,美华惊呼一声道:“哎哟!小姐练功的时候到了。糟!”

双姝之一的小眯,也忙不迭地道:“不要与他缠不清了。

走!”

说着,飘身一纵,抓起挂在树叉上的葫芦,起势向那谷底泻去。美华也不怠慢,起势追踪而起,慌慌忙忙,去势奇疾。

欧阳昭要想拦住双姝,并不为难,但他正要一个带路之人,因此盈盈一笑道:“你们尽管走,我不难为你们。”说着,展起势子,也尾追上去。

不料追到一半,前面的魔家双姝突然刹势落地,同时叱道:“穷追死跟怎的!不服气改日再来过!”

欧阳昭不由意兴悠然地道:“谁跟你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魔家双妹同时呸了一声道:“呸。无赖!你不是跟我们怎么也向宝斗谷走?”

“我是赴暗送无常的约会来的。”

“一派胡言,老祖宗住在前山。这儿是后谷!你骗人也要骗得像呀!”

魔家双姝此言一出,欧阳昭不由一愣,前山、后谷把他弄糊涂了,又见她们的话似乎不假,一时不知进退,幽幽地道:“前山?前山什么地方?”

“天柱山九峰一谷,谁都知道。这儿是一谷的宝斗谷,老祖宗住在九峰的第九峰岳常峰,你去吧!”

欧阳昭点头道:“哦……”

然而,他忽然想到这等崇山峻岭,要到哪儿去找,她们既是暗送无常的人,盯住她们不怕那老怪物不出头。

想到这里,不由调皮地道:“我不管什么九峰十峰,找到了你们,就向你们要暗送无常这个人。”

那双姝不由全急了。

小咪一拍手中的酒葫芦,娇嗔道:“谁跟你耍赖……”

语音未落,忽然,黄光一闪,双姝的身后已多出一个人来,轻言细语地道:“小咪,美华,你们同谁说话?”

魔家双姝顿时花容失色,面容大变,忙不迭地回身跪在当地,全都噤若寒蝉半声不响,头也不敢抬。

欧阳昭就着月色之下,但见说话的,乃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粉脂不施,但却雅淡自然,一身杏黄的宫装,越显得高贵大方,超俗出尘。

那姑娘见魔氏双姝不答,却似没见到欧阳昭似的,仅只在喉咙里哼了一声,对着跪在面前的魔家双姝道:“回谷!”

魔家双姝闻言,由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一声不响,样子惧怕已极,似乎是等着那姑娘先走。

这时,那姑娘才眼角一斜,对着欧阳昭瞟了一眼,一抖长袖,就待腾去。

欧阳昭乍见,忙道:“姑娘,慢走,在下要借问一句。”

那姑娘略一迟滞,大大方方地道:“客人前来天柱山有何见教?”

那说话的端庄静宜,哪儿像一个草莽的武林中人,就是贵族大户的千金小姐,也没有这份静娴婉淑。

欧阳昭心中暗自赞美,也收起武家的豪情,略以拱手为礼,潇洒地道:“请问有一位人称暗送无常的武林前贤,与姑娘怎样称呼?”

黄衣姑娘这时才打量了一下欧阳昭,喃喃地道:“噢。他乃我家三代忠仆,你找他有事?”

“他与我有天柱山之约,我是赴约而来,即欲一见!”

“哦。你是神剑镇八荒欧阳丹大侠之后?叫欧阳昭的就是你?”

黄衣姑娘说着,一对明亮亮的大眼睛连在欧阳昭身上打料了几眼,从头到脚,瞧了个仔细。

欧阳昭好生奇怪。心想,暗送无常这怪物,原来都已有了安排,不然为何天柱山的上上下下全都知道我是欧阳昭。

想着,只好微笑道:“正是在下,烦请姑娘要暗送无常出谷一见。”

那姑娘柳眉一掀道:“他住在第九峰,相距甚远,你明日再来吧。”

说完,手中的杏黄罗帕一挥。

那厢的魔家双姝见姑娘的罗帕一挥,各展势子,直向谷底落去。

黄衣姑娘直等双姝的身形消失,展颜一笑,皓齿初现道:“行将再见!”

见字音落,人也一抖罗袖,展身循着山势向谷底泻下。

欧阳昭一见,不敢稍缓,一面追纵而起,一面叫道:“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明日要我再找回来,只怕不太容易,无论如何,我要一见暗送无常,解决两家的一点债务。”

黄衣姑娘闻言,不由奇怪地道:“债务?暗送无常数十年隐匿第九峰,从未踏入江湖一步,只数日前,才到巢湖一行,你与他有何债务?”

欧阳昭闻言冷冷一笑道:“姑娘!若此话不是欺人之谈,那就是你为人所欺了。”

“此话怎讲?”

“暗送无常前此曾以恶毒手法,点疯了玉箫倩女柳薇的弟子,迷仙谷的吹箫引凤凌瑶姬,又点死了玄玄门玉女罗冷芳的单传二代弟子,银衣玉女江敏,那江敏乃是在下……在下的红粉知己,怎说不算梁子?”

“此话当真?”

“疯的疯,死的死,还假得了吗?”

黄衣姑娘皱锁黛眉,凝神想了一阵,终于摇摇头道:“不会,不会!暗送无常的人我岂有不知之理,何况,他数十年来,确乎没有离过天柱山一天,怎会到迷仙谷去害人。只怕是你误会了。”

欧阳昭闻言,不由也皱起眉头道:“姑娘!这又不是怎么有面子的事,我讹诈你不成,最好请他出面,免得有所惑疑,也好叫姑娘相信。”

他说话的神色,未免失之急躁,由于过份激动,所以有几分责难之意。

黄衣姑娘面有不悦之色,但口中却道:“请问你有什么确切的凭证吗?”

欧阳昭道:“怎会没有。疯的死的,全是由于天地指力所伤,此其一;暗送无常在巢湖柳暗花明庄虽未直认不讳,但却也算默认的承担下来,此其二;他约我前来天柱山,必是有了结恩怨之意,此其三;有这三点,还不够吗?”

黄衣姑娘沉默不言,由着欧阳昭说下去,等到欧阳昭的话一停,梨涡微现地微笑说道:“这三点理由听来虽好,但都不能成为铁证!”

欧阳昭闻言,朗朗一笑道:“为何呢?”

“第一,暗送无常天地指,在我天柱山就有两人有此功力。”

“啊——另一人是谁?”

“暗送无常的私教弟子,家祖父的书僮,笑面无常尹亮。

至于第二三两点,更加不能据以论断了。”

“若不是暗送无常所为,他焉有不辩白之理?”

“暗送无常的性情我焉能不知。他既然发现了江、凌两位姑娘是伤在独门的天地指之下,他何必多言,再说辩又何益。

何况,纵然是他私教弟子尹亮所为,他也有教下不严之过,岂能一推干净!”

黄衣姑娘娓娓道来,不疾不徐,欧阳昭也不由一阵沉吟,终于又道:“他约我前来天柱山,有何说辞?”

此言一出,黄衣少女忽然一改先前侃侃而谈的大方神色,螓首低垂,面现红晕,月光下益觉妩媚。

欧阳昭见她一声不响,不由追问一句道:“姑娘,为何不讲下去?”

黄衣姑娘十分难为情,勉强地挣出一句:“要我讲什么?”

欧阳昭益发得意地道:“讲我所提的第三点呀!他为何约我前来天柱山?”

那姑娘的两颊绯红,神情中,似乎娇羞不胜,星眼微斜,嚅嗫再三道:“你……到时自知……”

说完,竟不理会欧阳昭,一扭腰肢,霍地射起三丈,转身而去。

“姑娘,你没有说的了吧!想走,就得交出暗送无常!”

欧阳昭的话未落人先起,衔尾而追,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迫追不舍。

黄衣姑娘的势子虽快,但也快不过欧阳昭去。

转眼之间,欧阳昭不但追上了她,而且一叠蜂腰,凌空一个翻腾,反而由她的头顶穿了过去,硬生生地拦在前面,大声道:“姑娘!在下来此不易,暗送无常既然约了我,也不会失约吧!”

有人拦在前面,黄衣姑娘焉能不气,收势停身,落在一块大石之上,粉面生寒,黛眉一竖,微愠地道:“夜阑人静,你把我汉玉观音魔掌珠当作什么人?死追穷缠的!”

欧阳昭心中原来没有什么邪念,耳闻汉玉观音魔掌珠之言,也不由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确不应如此。

然而,他抛开父母血仇,师门大事,五旗盟的一家兄弟,以及自己江湖上的恩怨,前来天柱山赴约,焉能凭这两句话打发得了的。

因此,端肃着面色道:“除了要请姑娘交出暗送无常之外,在下别无他意。”

汉玉观音魔掌珠闻言,更加不悦道:“交出来!你好大的口气,魔家四将虽死,魔家的功夫尚在,你须要三思而行,弓拉满了可是要断的,”

欧阳昭未便骤然翻脸,只是冷笑了笑道:“强龙难压地头蛇,我欧阳昭可不敢。但血债血还,只要暗送无常送我一个公道,其余的争强比胜,在下还看得十分淡泊。”

汉玉观音魔掌珠也报之一冷笑道:“天柱山在武林中,一向不与人争强比胜,你此番应邀前来,乃是……乃是……”

她欲言又止,似有隐衷。

偏生遇上了性急的欧阳昭,逼着问道:“乃是什么?”

“乃是客位!”

汉玉观音魔掌珠面上飞霞流丹,十分勉强地冲口而出,四个字说得特别重,好比吼叫一般,显是被逼无奈。

欧阳昭不明所以然,以为魔掌珠是恼羞成怒,也一掀剑眉叫道:“少卖小姐架子!不管你们魔家的威风如何,也不管你同暗送无常弄什么玄虚,今天我既来到天柱山,你们就别想安静!”

汉玉观音魔掌珠可真的大发娇嗔道:“你不要咄咄逼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魔掌珠全接了!”

欧阳昭尚未答言,黑暗之处,忽然有人接着道:“用不到。

孙大小姐,天柱山再不济,也用不到要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打头阵呀!”

话音固然冷漠,语意也微带轻浮。

汉玉观音魔掌珠双眉一皱,由大石上闪身而下;严厉地道:“你到宝斗谷来则什么?”

欧阳昭耳听汉玉观音魔掌珠说话的语气似乎已知来人是谁,但从言词的森严,又像是对这人十分厌恶,不由心中大奇。

放眼望去,但见阴影之中,徐步走出一个中年汉子。

那汉子却是生得十分魁梧,脸上一层说不出令人害怕的笑脸,惨白白的,带着一脸的邪气,两耳招风,左面耳根,有一道发亮的疤痕,通身青衫,束发不冠,双臂摇摇摆摆踱着不伦不类的方步,分明是庸俗之中装成斯文的样子。

他一面走着,一面对汉玉观音魔掌珠斜着眼神道:“我是来保护你的呀!瞧,这不是正是时候吗?嘻嘻!”

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令人作呕。

欧阳昭不明来人的身份,未便发话,只是看着他觉得十分不顺眼而已。

不料那汉子却找上他来,寒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阴恻侧地道:“欧阳昭,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今天你私闯天柱山,送上门来,可不要怪尹大爷心狠手辣了!”

欧阳昭与他素不相识,听他自称为尹大爷,心想,敢莫他就是汉玉观音魔掌珠口中所称的笑面无常尹亮?

想着便道:“阁下莫非是人称笑面无常的尹亮?”

笑面无常尹亮阴阴的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欧阳昭见他那股味道,实在厌恶至极,但却又道:“我在何处与阁下见过?”

尹亮未语先笑,然后慢条斯理地道:“在我没说之前,有一句话要问你!”

欧阳昭爽朗地道:“什么话?”

笑面无常尹亮不知为了什么,脸色一寒,煞气满面地道:“为何你不迟不早,要与我同时出现在江湖之上,这不是同我姓尹的过不去吗?”

欧阳昭一听,不由失声一笑道:“你这话我不明白1”

“不明白?哼!武林中山无二虎,天无二日,所有的风头让你出尽了,我尹某出来指望着扬名立万,雄心勃勃,不料全给你占去了先风!”

“这我欧阳昭也不明白,我也没有存心出风头,更谈不上抢你的上风了!”

“你还要强辩!你一出来,把九派一帮都给震动了,自然人家都不留心我。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毁了七大门派不少的二代弟子,却不料这露脸的事,都算替你出了力,反而使你声名大噪!”

欧阳昭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不由道:“呸!亏你说得出口,你残杀七大门派之人,使我背上妄杀无辜的臭名,至今尚未洗脱,不料是你这无耻之徒所为!”

笑面无常尹亮又絮絮叨叨地说道:“还有!段冰蓉、吴娟娟、凌瑶姬、江敏、卓小燕,甚至于银蝎女施凤英……唉!反正所有的武林少女都对你好,你凭了什么?你!”

欧阳昭越觉这尹亮语无伦次,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你简直丧心病狂!你……”

不料那笑面无常尹亮不以为羞,反而说得口沫横飞道:“桃花运也不是这等走法,不料我那老鬼师父,偏生认准了你,要把我们这位如花似玉的孙小姐,嫁给你!你……”

他的一言未了,黄衫动处,汉玉观音魔掌珠娇叱一声道:“尹亮!你这奴才疯了吗!”

罗袖拂处,直取笑面无常尹亮的迎门三穴,凌厉无俦。

谁知笑面无常尹亮,似乎早已防到了这一招,跨步连环,闪出七尺之外,仍然冲着欧阳昭道:“告诉你小子,别油蒙了心。肥水不落外人田,天柱山的花,只有天柱山的人才能采,外人妄动痴念,那是找死!”

欧阳昭尚犹自可,而汉玉观音魔掌珠既羞且怒,连道:“反了!反了!”

笑面无常尹亮变本加厉,邪眉邪脸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虽侍候过你爷爷,那时我没练成功。如今我这乾坤十指可不输与你的魔家万花掌,可说是门当户对呀!”

汉玉观音魔掌珠气得只顾发抖,花容变色,一时不能聚气凝神,愣在那里如痴如呆,泥塑木雕的一般。

欧阳昭怒恼至极,振臂喝道:“住口!以奴欺主,你算是人吗?”

笑面无常尹亮冷冷地道:“小子!你吃干醋!”

“一派胡言!接我一招!”

欧阳昭喝叱声里,挥掌平地推出,掌势如潮,竟取尹亮的前胸中庭大穴!

笑面无常尹亮挥掌拒敌,口中却道:“你可比不上我的掌珠小姐了,我让她是为了怜香惜玉,你这可是自讨苦吃!”

论功力,笑面无常尹亮并不差到哪里,双掌挥处,已消去来势,回招制敌一气呵成,双手十指如锥,陡向欧阳昭点到。

欧阳昭一生嫉恶如仇,耳听尹亮一席欺主之言,虽无深仇大恨,也是恨不得三招两式毁了他。

因此,一上手就以七成力道施为,旋风惊电掌前无古人,原是由旋风八式及剑绝哈颜完璧的掌式化来,溶两大绝学于一炉,招式焉能不凌厉异常。

然而,笑面无常尹亮的乾坤十指正巧也是由暗送无常天地指演变出来的招数,也可说是绝学的精华。

这两人的势子一经使开,但见掌势逼人,指风习习,越来越快,到后来只见掌山掌海指影如雨点似的,密密麻麻,分不出谁是谁来。

两个高手,快打快攻,转瞬之间,已是二三十招,冗自难解难分。

以掌上功夫来说,欧阳昭却是占了上风。

但是,有了诡怪指法的先入之见,未免有顾忌,随时随地,要防着那令人胆寒的乾坤十指,所以打了个平手。

这时,站在那里气昏了的汉玉观音魔掌珠,心情略略安静了下来,见欧阳昭久战尹亮不下,从发招的守多攻少,心知必是对恶毒的指招有所畏惧。因此,一抖双袖,高声道:“欧阳少侠,你稍退,让我来整顿家法,清理门户!”

欧阳昭虽不愿半途收招,但是,别人提到整顿家法清理门户,以江湖的规矩来说,便不好再行坚持下去,只好推出一招,以进作退,跃出丈外,喝道:“小辈!你接受家法吧!”

笑面无常尹亮阴森森地道:“家法?除了魔家四将从鬼门关爬出来,有谁够资格同我谈家法!”

汉玉观音魔掌珠怒道:“奴才!你忘了形了吗?”

不料笑面无常尹亮脸上露出奸笑,毫无余地地嬉笑道:“好姑娘,你要谈家法也行,可得等到我俩洞房花烛之后呀!

世上哪有未圆房的妻室先管起丈夫来呢?”

汉玉观音魔掌珠气得两眼冒火,挥掌揉身而上,口中叱道:“你这毫不知羞耻的禽兽!”

笑面无常尹亮一面闪身躲避,一面油腔滑调地道:“这有什么好怕羞的,你自幼不知被我抱过多少回,你的什么地方我没摸过?这是假的吗?”

这越发不像话了,欧阳昭不由皱眉摇头。

只把个汉玉观音魔掌珠气得一言不发,劲风阵阵声里,一双粉掌迎空飞舞,魔家万花掌展开,化成一片掌影,真如万花迎春,密密绵绵,舍命抢攻。

无奈那笑面无常尹亮存心逗乐子,全然不使出真功实学,一招也不硬接,一招也不着力,稍沾即走,俱是油滑的打法,偶而钻空寻隙,却专门看准姑娘家的羞耻部位捏一把,抓一把。

他不是在对招过手,全是在调戏胡闹,仗着灵巧的身法,作尽了便宜,而且不住地咯咯发笑,存心可诛。

汉玉观音魔掌珠纵有天大的本领,一时也无可奈何。

欧阳昭一见她已累得气息不均,明知她并不是功力不济,而是气急攻心所致,时间一久,必落下风无疑。

须知,武家交手,最恶心浮气躁。越是高手,越要沉着稳健,因为所谓功力修为,全在精、气、神,三个字上下功夫。这三个字全靠着精力源源不绝,气定如山,神守于舍,至于手、眼、身、法、步,不过是形之于外的制敌之术,其运用及力道全仗着一点真气、元神、精力,三者的支配而已。

却说欧阳昭对当前两人的局势,瞧料得十分清楚,因此,朗声道:“魔姑娘,休要作恼,还是在下替你代劳吧!”

说着,一运功力,抖臂就待拥身而上。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金铁之声,久久不停,深夜空谷,使人不寒面栗。

不但欧阳昭为之一愣,势子顿挫,连争斗甚烈的汉玉观音魔掌珠同笑面无常尹亮二人,也不由撤招闪出七尺,注视着铁链响声之处。

铁链的响声划过长空,随着夜风越响声音越大,分明渐来渐近。

随着响声大作,一个白点,迎风疾奔而来。

笑面无常尹亮乍见那个白点,脸上杀气陡现,冷哼一声道:“哼!阎王注定三更死,并不留人到五更!”

汉玉观音魔掌珠也悚然而惊,失声呼道:“啊呀!是他!

怎的……”

话音未完,人就一蹿而起,迎着白点奔了过去。

此时,那白点已相距不远,欧阳昭更感到奇怪,疑云丛生地道:“暗送无常!是暗送无常……”

他的话未说完,那白点已一泻而至,铁锁啷哨,不是暗送无常是谁。

这时的暗送无常,脸色惨白,双眼发红,一身白色丧服,上面斑斑点点,染了不少血迹,更加凄厉怕人。

他手中的哭丧棒、招魂幡已不知去向,从颈子上起,一条铁链,长长的,由肩上垂向两边,比手臂还长了二三尺,他用两手四指握着,不住地摇抖,发出一阵阵的惊魂声音。

汉玉观音魔掌珠迎上前去,吃惊地道:“你……你怎么啦?”

暗送无常的双眼发直,不理魔掌珠之言,一蹿丈余,挥动手中的铁链,厉如鬼吼地对着笑面无常尹亮叫道:“好小子!

我知道你准是到宝斗谷中来了!”

笑面无常尹亮仰天一笑,十分恶毒地道:“小爷的行动你管得到吗?老不死的!老祖宗的派头收起来吧!倒不如改叫老残废,反而合乎实际一点!”

欧阳昭一听,暗忖:这是什么话,笑面无常尹亮乃是暗送无常的私教弟子,难道师徒二人翻脸成仇吗?

那暗送无常铁链抖得震天价响,声音嘶哑地道:“尹亮!

老太爷把你抚养成人,老夫我传你功夫,不料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不止忘恩负义,而且恩将仇报,老夫我纵死九泉,也不饶你这衣冠禽兽,来!来!你毁了我吧!不然,我就毁了你!”

他说时,声泪俱下,痛苦之情,昭然若揭,义愤之慨,溢于言表。

这时,欧阳昭才见到原来那暗送无常手中的铁链并非是一条,乃是两截,每一截的一端,都穿在他自己的肩胛骨上,似是穿刺未久,殷红的鲜血,冗自向外渗着,顺那铁链滴了满手满身,令人毛骨悚然,心胆俱裂。

笑面无常尹亮狂笑声道:“老废物!你要毁我,那是今生休想,我要毁你,易如反掌,可是,我偏不毁了你,要让你活着受一些罪!”

暗送无常一抖两截铁链,痛苦地向尹亮扫去,口中厉叫道:“以奴欺主,以下犯上的禽兽!我与你拚了!”

“嘻嘻!你成吗?”

笑面无常尹亮也不还手,随意侧跨一步,轻而易举地闪开。

须知,肩胛乃练武之人力道的枢纽,稍有不便,举手抬臂便已不能,何况用两根姆指粗的铁链锁上呢?

因此,暗送无常此时纵有天大的力道,至上的修为,也全已散功泄气,怎能同功力与他一线之差的尹亮动手,只气得他连连跺脚,咬牙有声。

欧阳昭虽已明白了些端倪,可是弄不清详情,眼看暗送无常这等惨状,也不由产生一股同情之心。眼看他又要舍命挥动铁链,作徒劳无功的一扫,就一闪而前,连连摇手道:“住手!说明了来!”

暗送无常垂头丧气,无力的双手下垂,顺着铁练的尖端,一滴滴地流着血,双眼盯在欧阳昭的脸上,哀痛欲绝地道:“少侠!老夫约你来此,想不到……”

他已泪下如雨,泣不成声。

欧阳昭连连摇头道:“是谁?是谁弄得你这等惨法?”

暗送无常强忍悲切,咬牙切齿地道:“还有谁?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徒弟!算我暗送无常少年好杀的下场!”说着,迈过了欧阳昭,对那阴笑连连的暗送无常尹亮,恶狠狠地道:“姓尹的小子,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徒弟,你是栽培我暗送无常的天大恩人!你……”

呛啷,一抖两截铁练又横扫过去。

然而他此时流血过多,力道全无,已成强弩之末,那能奈笑面无常尹亮何呢?

欧阳昭见暗送无常已到了这步田地,把前来找场的事只好放了下来,暂时不提,却劝勉暗送无常道:“你的伤势不轻,能好好的将息,也不致于便断送了这条命!”

笑面无常也冷兮兮地道:“是呀!谁叫你不安份,岂不是咎由自取!”

欧阳昭眼看他那种得意洋洋,不关痛痒的样子,阴险得叫人生怒,不由喝道:“你与他有师徒之份,居然下此毒手!

于心何忍!”

笑面无常尹亮寒着脸色道:“此乃我天柱山之事,与你何干?”

欧阳昭原本已觉着尹亮太过绝情,先前未曾发作,不过是由于未明事体的真相,如今见尹亮竟然对自己如此无礼,不由勃然怒道:“我今天就要管管,尹亮!你不把事说明白,你师父就是你的榜样!”

那笑面无常尹亮长长一声狂笑,傲然道:“哦,那算你有种!”

欧阳昭厉声问道:“你师父对你有何深仇大恨,你忍心下此毒手!”

“这个,嘿嘿,想我练功学艺之时,受了他不知多少拷打,无尽的折磨!”

“那是望你成名,此乃有恩之事!”

“好!就算如此,他为何把你约到天柱山来?”

“解决两家的梁子!”

“梁子?分明是要把那如花朵一般的魔掌珠送给你!”

“一派胡言!”

欧阳昭说着,不由向那汉玉观音魔掌珠瞧去。

见她此时已将摇摇欲倒的暗送无常扶在一块大石上靠好,正在验看他的伤势。

笑面无常尹亮仿如没事的人一般,踱了两步缓缓地道:“老废物数十年不入江湖,同你这胎毛未退的人有什么梁子,你打算骗我尹亮,可惜我尹亮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欧阳昭心中一动暗忖:难道暗送无常真的数十年不入江湖?那……想着,沉声道:“在下乃是为了解决点疯吹箫引凤凌瑶姬,点死银衣玉女江敏的一段血债!”

“啊!”

笑面无常尹亮耳闻欧阳昭之言,失声一惊,人也陡地一震,霍地平射二丈,腾身到了暗送无常的身畔,厉吼咆哮道:“老残废,不冤枉吧,你泄了小爷的秘密,你说该不该死!”

欧阳昭何等聪敏,察言观色,已瞧料了八分,也穿身而起,跟纵跃去,大声道:“你敢动手?少侠我就要你的命。”一面取势预防笑面无常尹亮陡下毒手,一面对喘息不已的暗送无常急急问道:“凌瑶姬、江敏二人之事,不是你干的?”

谁知那暗送无常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是……是我……谁说……谁说不是我……天地指……武林……之中……

并无……并无二家……”

欧阳昭不由垂头丧气,软了下来。

因为,此来天柱山,目的在替江敏报仇,替凌瑶姬找场,顺便探听吴娟娟的下落,如今暗送无常的人落到这等惨状,怎生报仇,怎生找场难道把一个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一掌击毙,就算报仇雪恨了吗?

可是,那汉玉观音魔掌珠却睁起大眼睛,望着暗送无常不服气地道:“你为什么要承认这档子事,你数十年未出天柱山一步,哪来的恩怨,你替人受过,这是何苦呢?”

欧阳昭十分迷惑,不知他们如何搅不清。

笑面无常尹亮却沉声对魔掌珠喝道:“不知羞耻的贱婢,你是存心爱上了那小白脸不是,关你屁事!就算是小爷做的,又怕谁来。”

欧阳昭更加明白,双掌一挫,沉桩作势道:“怎么?都是你干的好事。”

笑面无常尹亮撤身后退两步,仰天一阵狂笑道:“凡是与你这小子要好的女人,都莫想逃出爷爷的乾坤十指。哈,嘿嘿!”

欧阳昭勃然大怒,喝了声:“好狠毒的尹亮,害师欺主,狂言不惭,不要你当场报应,天地间还有正义公理吗?”说着,双掌一分,旋风惊电疾拍而出。

笑面无常尹亮,一则不敢硬接,二则有意炫耀,掌式不用,一扭腰闪出丈余,阴森森地一笑,扬声道:“天柱山上,还轮不到你撒野。”

欧阳昭一招落空,毫不怠慢,挫掌抖臂,脚下连环上步,第二招又已发出。

谁知那厢的暗送无常吃力地叫道:“欧阳少侠,住手!”语音迫切,欧阳昭不自主地收招撤式,问道:“有何话讲?”

暗送无常双眼原本外突,此时更加凄厉怕人,支撑着道:“少侠,这小子乃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天地指本无二传,让我打发了他,不然的话,我死了也难以瞑目。”

这个老怪物好胜心切,明知此时自己已无能为力,但却打肿脸充胖子,喘息了一阵又挣着道:“老朽的天地指,在江湖中闯荡了半世,还没遇见敌手,今天,唉!你若把尹亮毁了,老朽的天地指便落个功力不济之羞,你若败在他的手上,他为人心狠手辣,对师门尚且如此,焉能放过了你,岂不是我约你前来天柱山引起的祸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暗送无常说话的心情沉重,词意恳切。

欧阳昭放声一笑道:“这个你放心,就算……”

他此时的话,实在难以出口。

因为,欧阳昭若是说不把笑面无常尹亮放在眼下,无形之中是藐视了暗送无常自认为宇内无敌的天地指,岂不使这垂死的老人伤心,若是说怕了尹亮,当着敌人的面前岂不露出怯意,焉是欧阳昭所愿。

他沉吟了一下,只好接着道:“就算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吧!”

那厢的笑面无常尹亮,闻言轻蔑地一笑道:“这可不是赌运气,没有真功实学,只怕你难出天柱山。”

欧阳昭本想发作,但是暗送无常又用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角,乞求道:“少侠,老朽尚有两事相托,无论如何要你答应下来。”说完,一对暴出的大眼睛,射着悲哀的企望之色,十分迫切,也使人无法拒绝。

欧阳昭只好微微颔首道:“你说说,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不使你失望。是不是要我代你严惩劣徒,清理门户?”

暗送无常连连摇头道:“不,不!清理门户,焉能仰仗他人。”

欧阳昭苦笑一笑道:“你此时……”

暗送无常抢着道:“我知道我此时已无能为力,但我情愿死在我的天地指之下,也算是我苦练数十年不白练了,让他尹大爷千秋万岁。”

虽然他的话说得凄凉动人,但是,笑面无常尹亮却只是阴恻而笑,无动于衷。

欧阳昭叹息了一声道:“好,你要托我两件什么事?”

暗送无常越加悲楚地道:“第一件,烦你将老朽的尸骨埋在天柱山第九峰,故主魔家四将的坟侧,立一碑记,刻着:‘授徒不慎者戒’六个大字,也好让以后的为师者,有所警惕,慎重选择传人,不要再走我这条路。”

欧阳昭不由鼻头一酸,但却点头应道:“万一你有三长两短,我一定照办!还有一件呢?”

暗送无常看了看饮泣的汉玉观音魔掌珠,然后缓缓地道:“老朽十岁进了魔家,追随着四将闯荡江湖,扬名立万,老太爷待我如同家人,不料传到三代,只有小姐一点骨血,老太爷临终再三嘱咐,要我好生侍奉,偏生……唉!”

他说到此处,泪滴如雨,泣不成声。

汉玉观音魔掌珠也抹着眼泪道:“这时候你说这话做什么?”

笑面无常尹亮恨恨地道:“老废物,你打算出卖天柱山,有尹大爷在,你少打歪主意。”

欧阳昭怒叱一声道:“姓尹的,你放心,饶不了你,天道好还,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暗送无常不怒反笑,笑声凄怆欲绝,缓缓地道:“尹大爷,你做做好事,让我这老废物把话说完好不好。”

说完,接连着喘了几口长气,又向欧阳昭道:“我家小姐自幼足不出户,不知江湖的险恶,老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拜请少侠你照应,老朽有托孤之心,谅来少侠你亦必有全交之义,成全之德。”

“这———”欧阳昭不由语塞。

试想,自己孑然一身,许多孽债未了,天大恩仇未报,一无基业,二无定所,一身尚如浮云飘萍,对这等重托,怎生答应。

另—厢的汉玉观音魔掌珠哭得如怨如诉,如痴如醉,泪人儿似的。

“这个问题,不但关系魔姑娘的一身,而且牵扯到魔家四将的一门一派,并非在下推辞,以我这待罪之身,实在难以应承。”

暗送无常忽然大声叫道:“少侠,你这是不答应?”

那厢的笑面无常尹亮却冷漠漠地道:“老废物,你把那小姐送给人家,人家也不要,你死就死吧,多操这么多的心干吗?你死了一切由我做主!”

欧阳昭只气得七窍生烟。

但暗送无常双手四指死命的,牢牢地拉着他的衣襟,哀求道:“我曾在太老爷灵前指天誓日,要找一个武林中的杰才,作为太老爷的乘龙快婿,不但要功力盖世,而且要人品德性二者兼备。”

欧阳昭忙抓着这一点道:“在下可以照这个条件代你物色。”

暗送无常哪里肯听,又絮絮叨叨地说:“原打算等到秋后,比武招亲,不料……唉!”

此言一出,欧阳昭不由心中一动,忙道:“有了,我想起来了……”

谁知暗送无常自说自话,对欧阳昭的话如春风过耳,又已抢着道:“最近江湖传言,你欧阳少侠,出自名门,师承三绝,功力盖世,人品自不必说,而且任侠尚义,所以老朽我重入江湖,约来天柱,因此,请念老朽一片忠心为主,一片诚意对天可表,答应此事,老朽在九泉之下,也好向死去的太老爷们面前交待过去,也算尽这点心。”

暗送无常一口气说到这里,人的精神已颓废不堪,扯着欧阳昭的一只手,已经没有了力道,只是扶在他的腿土,仰脸上望,满面企求之色,等候着欧阳昭点头应允,其情可悯其状堪怜!

然而,对这种大事,焉能轻诺。

欧阳昭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道:“以你忠心为主之心,我何尝不能舍命全交……”

“少侠,你答应了?”

“不,无奈我委实不能堪此重托,岂不益发使你不安。”

“少侠,你……难道是铁石心肠?”

“我……我答应你一半。”

“——半?此话……”

“本年重九之日,武林中在黄山沉剑潭有一盛会,到时要举出——位武功第一的高手,以决定少林的《金刚真经》、武当的《归云剑谱》属谁,到时我一定按照你的意思,将魔姑娘托于那人,岂不完成了你的心愿。”

欧阳昭说到此处,略为一顿,他见场子中的另三人全都倾神而听,明知这三人的心情不同。

暗送无常一心一意等待欧阳昭的答复,急于求得圆满,以安垂死之心,而报敬主之义。

至于汉玉观音魔掌珠,一半是羞,一半是急,不知自己的终身,究将如何,眼见唯一老仆,魔家的亲人,落得这等下场,而且眼前的笑面无常尹亮,就是难过的一关,说个不好,就得受辱。

而笑面无常尹亮,不但贪财好色,而且图名求利,耳闻有武林第一的尊号,又有真经、剑谱好得,不由砰然心动,冀想染指,因此也听得出神。

欧阳昭瞧了瞧三人的神色,自是一目了然,又缓缓地道:“我所以说应承一半,那就是在重阳节黄山论功之前,在下愿对魔姑娘尽点绵薄之力,负保护之责,谁要动她一根毫毛,除非先断了我欧阳昭这口气。”这话说得不亢不卑,但语气如斩钉截铁,认真诚挚。

不料暗送无常尚未答言,那笑面无常尹亮仰天打了个干枯的哈哈,声如破竹,枭噱也似地吼道:

“哈,哈哈,小子,你自顾不暇,居然敢管别人的闲事,不怕我尹太爷笑掉了大牙吗?哈哈!哈哈!”

欧阳昭一轩剑眉,怒叱道:“尹亮,你少卖狂!”

笑面无常二次发笑道:“哈哈,我怎叫做卖狂?你保得了自己,已算万幸。”

欧阳昭怒从中来,一抖衣角,撒掉了暗送无常的手,飘身欺近笑面无常尹亮,蓄功作势,厉喝一声:“你把我欧阳昭怎样?”

笑面无常尹亮毫不在乎地道:“我不把你怎么样,只要魔掌珠受你的保护,前车之鉴就放在那儿,她自己会斟酌的,只要她敢!”

欧阳昭不知他的话意,沉声道:“什么前车之鉴?”

笑面无常尹亮,指手划脚,十分得意地道:“黄山的江敏,迷仙谷的凌瑶姬,还有近在天柱山第一峰的吴娟娟……”

“哇!你说什么?”

欧阳昭不由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得不够真切,重又追问一句,身子也上欺一步,愣然发呆。

笑面无常尹亮暗地里蓄功戒备,表面上却装成毫无所谓地道:“我说是还有现在天柱山第一峰的雷音神剑吴娟娟,她不也是对你好吗?所以,她……”

欧阳昭心头如同鹿撞,忐忑不安,抢着道:“她怎么样了?”

笑面无常尹亮,不疾不徐地道:“她到处打探你的下落。”

欧阳昭心中略略放下块石头。

他以为笑面无常尹亮,要以感情来影响自己,要逼自己不插手天柱山这档子事,但也追问一句道:“我同她乃同盟姐弟,你休得信口雌黄!”

谁知笑面无常尹亮阴恻恻地道:“谁知那丫头被我的三言两语,真的找上天柱山来。”

这话,又使欧阳昭紧张起来。

他想起,在巢湖柳暗花明庄的瓣香小筑林子内,曾听五旗盟的金旗盟主掌剑双绝东方浩等说过,吴娟娟要自己到天柱山一行,这话谅来不假。

因此,他焦急地问道:“她为何到天柱山来?”

笑面无常尹亮趾高气扬地道:“容易得很,我只不过说,因为凌瑶姬、江敏受了疯穴之伤,被人掳上天柱山,她果然信以为真,星夜兼程赶来。”

欧阳昭心知不妙,但投鼠忌器,生恐吴娟娟此时尚在笑面无常尹亮手里,一旦翻脸,尹亮会把一股怨气出在吴娟娟的身上。

因此,心中虽然又急又恼,面上却反而变成了缓和,沉着地道:“噢!她的人现在何处?”

凭他欧阳昭如何的沉着,又奸又滑的笑面先常尹亮岂有看不出来之理,淡然一笑,也故作神色自若地遭:“现在天柱山九华的第一峰。”

“可否带我前去一见?”

“自然可以。”

“如此请。”

“慢着,这儿的事,还须有个了断。”

“老的已经成了残废,女的与你有同门之谊,还要怎生了断?”

“我要你立誓不再干预这一老一少的事。”

欧阳昭耳闻此言,心中一阵难堪,有心说不问此事,但适才已经答应过!在重九以前自己负保护之责,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焉能在转眼之间撒手不问,出乎尔反乎尔,日后传入江湖,怎生见人。

要是翻脸说是问吧!此时不知吴娟娟的安危,万一因此愤事,笑面无常尹亮一气之下对吴娟娟有所不利,岂不是终身遗憾。

因此,一时不觉犹疑不决,难以启齿。

笑面无常尹亮冷然道:“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你是要吴娟娟,还是要魔掌珠?”

欧阳昭尚未答言,忽然,呛啷!哗啦!一阵铁练响亮,白影疾扑而至。

原来是暗送无常伏在地上,是在蓄功聚气,勉强有些力道,连人带练,猛地扫来,出其不意,却也使笑面无常尹亮大吃一惊。

欧阳昭一见,只好抽身退出丈余。

那暗送无常一扑不中,连人带练,卟通一声,收势不及,扑在一棵大树之上,震得那棵大树,咔嚓一声,枝断叶落。

汉玉观音魔掌珠娇呼惨叫道:“你,你这是何苦哩!”

笑面无常尹亮一闪避开之后,却冷然道:“老废物,这是你自己找死!”

暗送无常并不哼一声,撞在树上之后,一个腾身,二次向笑面无常存身之处扑到,舍命而为。

欧阳昭一见,连忙喝止道:“使不得,使……”

不等他的话落音,一阵血雨,射起一溜红光,四下飞溅。

原来那笑面无常尹亮这一次不闪不避,一探双手,凌空一抓。

那暗笑无常此时不过是一股气愤激动而已,哪有什么劲道功力,自然被他抓个正着,接着他又随手一送,竟把个偌大的暗送无常抛在半空之中,血雨四射,两截铁练在空中摇动起叮哨之声,凄厉欲绝。

又是吧哒一声,幸而有一块突出的山石,把去势甚急的暗送无常的身子挡住,否则就直落到黑洞洞的深谷中去。

欧阳昭一见,心中无名火起,一指笑面无常尹亮喝道:“他纵有千般不好,乃是你的师傅,你怎好下此毒手?”

笑面无常尹亮已看出欧阳昭的心事,淡淡地道:“你要管这里的闲事,还是要吴娟娟?”

这话明透着胁迫之意,换了别人,欧阳昭早巳发作,但从笑面无常为人阴险毒辣来看,还真怕吴娟娟遭了毒手,因此强忍下来。

笑面无常说完之后,又向梨花带雨的魔掌珠走去,色迷迷的眼泛凶光,口中道:“我的大小姐,你瞧,我的功力配得上你的万花掌吗?”

汉玉观音魔掌珠一抹眼沮,指着他骂道:“你这杀师欺主的奴才!姑娘与你拚了!”说着,一挫双掌,揉身而上。

原来倒在大石上,奄奄一息的暗送无常,这时已悠悠醒来,满头满脸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凸出的眼睛暴睁,双手按地,蓦地腾身跃起,从背后直向笑面无常尹亮砸了过去。

笑面无常尹亮前面应付魔掌珠,以为暗送无常已死,毫无防备,耳闻铁练响声,忙不迭地反身,但已自不及,被暗送无常整个身子砸个正着,跄踉跌倒在地。

但他究是修为有素之人,倒地之后,右腿一抬,对准暗送无常的小腹一脚踢去。

啊!一声石破天惊的厉叫,暗送无常的人震起老高,翻翻腾腾直向谷底落去,

欧阳昭叫了声:“不好!”凌空一抓,已自不及,手掌捞空,但听铁练啷哨之声,连番不绝,群山响应,倍增凄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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